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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学毕业时就明确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在他心里,领导者分两类,有前途的和只
供使用的。他也明白,虽然肖副市长年轻得志,但他这个人太偏激,能叫他愁肠百
转、义愤填膺的事太多了。也就是说,肖副市长的未来前程是原地踏步多干大步挺
进。所以,许华君被谋杀成了封玉明的心病,他但愿自己直接对之负责的这个人不
至于感情用事。
封玉明在找材料时细心地观察了一番副市长,他觉得有必要说那么一两句。他
说:“肖副市长,杜局长同您见面的时间虽和检察院谭院长的会晤有冲突,但还是
听听杜局长怎么说好,这或许会对您今后所做的决定有所帮助呢。”
“你是说推迟一下同谭院长的会晤?”
“只一会儿。”
“那好吗?”
封玉明大脑中电闪一样:“老实说,如果在未来的几天我们对许华君的被杀没
个结论,那就是显得我们司法部门软弱无力了,也显得您主抓的公安部门是吃软饭
的了。”
“我们从司法部门给许华君专案组调去几个人怎么样?”
“那没什么不好。”
肖建白又一如既往地坐进了他的大皮椅,两手不断地搓着。
封玉明真不明白这位上司如此的风度儒雅是怎么一回事。他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难道是因为这个风度吗?
“公安局本事也大着咧!‘测市长说出这句话时吓了封玉明一跳。他倒不是被
这句话的意思吓着了,而是此言正是在他走神的那一瞬间而说出的,他毫无准备。
只听副市长说:“杜振奎手下的那个陈胜昆可不是吃干饭的,如果他破不了这个案,
我看司法部门的人也不见得怎么样了。“
“您是说……”
“嗳!我不是不相信我们自己人,而是罪犯太狡猾了。他雇的杀手也是国内外
一流的。”
“可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他呢?”
“这就不大清楚了,”副市长说:“不过我和许华君相处过几回。就是我,也
时常对他的处事不近人情搞得十分恼火。他是个弃儿,在他成人后他固执己见,性
格孤僻,只顾自己的狭隘偏见,对人,对事显得和别人格格不入。更有甚的是,他
招惹的那些爱上他的女人都是现代女性,个个都想杀了他。”
“那么叶又晴呢?”
“当然,我们已注意这个女人多时,外面有许多她的传闻。
她如今已成为谋杀许华君的替罪羊。不过,她这个替罪羊这几天风靡全国,成
了电视台的热门人物。想必那伙叫她惹了一身骚的人想叫她不好过。“
“假设这些人恨他俩……”
“有这种可能。”
“可为什么恨呢?其实,他们俩……”
“他们俩也是对头。”
“传说他们之间有情……”
“不!”肖建白说:“许华君不会对哪个女人真的有情,他在这方面有些不健
全。你指的情,只是来自叶又晴单方面。”
肖建白继续分析:“如果罪犯出于仇恨许华君而谋杀了他的话,那事情就比较
简单。但是,如果罪犯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陷害杀人呢?如果这幕后人就是想消
灭他而掩盖或扩张他们的阴谋,那么事情就复杂了。”
肖副市长说到这里清了清喉咙,他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嗓子一阵紧似一阵。他说:
“封秘书,最要紧的是,除了控制局势外,我们要尽快抓到枪手和幕后人。”他从
椅子上站起来,“小封,你去把中午饭打来,我要在~点钟接见那位顾玉山律师。”
“杜振奎可从不迟到。”封玉明这时提醒副市长,两点钟公安局长要来。
“所以我要尽快呀!”肖建白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本古龙小说。
封玉明在打饭前又看了一眼变成武侠小说迷的肖建白。
在香江城,9月8日这一天人们都欢天喜地上街购买食品。
礼物,因为明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像往常一样,这一天李玉鹏住进了他在香江的山顶住宅,同刚下飞机的继子李
亮坐在一起喝咖啡。他请继子回来,同住进这座大宅的意思只有一个,明天的中秋
他想同前妻的儿子一起度过,不请任何人,包括他如今的妻子。在李玉鹏这个人的
血雨腥风生涯中只有一个如萤火虫那么大的亮点,那就是他对他已故妻子始终如一
的爱。
不过,9月6日对许华君的谋杀行动在李玉鹏的这个中秋节前撤下了阴影。他雇
用的枪手敢于抗拒他的安排,使他开始觉得最坚定的追随者也会出人意料地丧失掉
他们对他的忠诚。
这些都不必说,最主要的是李铃在生死的问题上敢同他开玩笑。
他敢蔑视自己。
李玉鹏在这座深不可测的大宅中呆了一整天。他总觉得有种被婴儿愚弄了的感
觉,气得他反复对继子李亮说:“我要收拾他!我要收拾他!”
“父亲,”李亮一向崇敬李玉鹏:“我们给他二十四小时期限,如果他再不走,
仍留在新城,我们就部署人杀掉他。”
“现在就要部署人杀掉他。”李玉鹏双眼放出凶光,“如果二十四小时后他仍
留在新城,再部署岂不是太迟?”
如同所有那些妄图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一样,李玉鹏决不想落在别人后面,他既
没有仁慈心肠也不愿放了屠刀。
“亮儿,把万四平给我请来。”
李亮长出一口气,走出去通知唐葆康叫四爷来一下。他知道自己的继父会把他
的坚定举动看成是继承大业的必备条件。
和其他建立了自己于国的独裁者一样,李玉鹏注意他的继子和两个儿子的性格
是不是坚定不移那一类的。李亮自己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追随者,没有决策才能,
没有冷酷无情的个性。
万四平从外面走进来,他看起来相当老了,以至于李亮觉得他都有六十岁了。
他毕恭毕敬地走到李玉鹏身边,然后坐在他近前。空气中飘来各种花香,寂静的大
宅可以听见昆虫和小鸟的叽喳声。
李玉鹏叼着一只大雪茄,说:“我们应该下决心了,四平。李铃留在新城对我
们威胁太大。”
万四平对于李玉鹏从来是言听计从,可对于干掉李铃他有些不情愿:“先生,
李铃虽捣蛋,可他不会让公安局抓到,他是只狐狸,这谁都看得出。”
李玉鹏说:“我们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万四平出人意料的让步叫他感到生气,
使他不由得对这个比心塌地的老伙计产生了怀疑。虽然过去一一再证明,这个跟随
过万玉良,后又效忠李玉鹏的老家伙心狠手辣,然而他毕竟跟自己根本上不同,万
四平是保守狡猾,而李玉鹏则是无所畏惧。
李铃使李玉鹏推一赞叹的就是他不凡的身手和不同凡响的出身——现在又加上
出类拔萃的母亲。
李铃杀人时的枪械性能远胜于李玉鹏。李铃杀过无数战争中的敌人,他如同一
架机器,杀人不眨眼。而李玉鹏则不同,李玉鹏第一次杀人是为了自卫,第二次杀
人是为了复仇;第三次杀人是为了掌大权。直到第四次杀人才真是为了自己。但他
每一次这么做,都尝到了痛苦的滋味。他为了扩大地盘,增加收入,掩盖罪行而赴
汤蹈火。李铃呢?杀人是他的职业。
不过,李玉鹏发自内心地怕李铃。
李铃能杀任何人。
就在一年前,李玉鹏雇李铃为他干掉一个刺探他在安普瓦丛林设毒品基地的泰
国女记者时,李玉鹏从饭店的窗户前指给他看。那个女记者刚从一辆轿车中下来,
李玉鹏叫他过两天动手,李铃则从窗口给了她一枪,那女子立刻倒地毙命。李玉鹏
和李铃具有不同的杀人心态:李玉鹏只杀那些威胁他生意、利益。
生命的人;李铃则可以无敌杀人。
李玉鹏明白李铃的危险就在于他与他太不同了。李玉鹏长相高大威武,凶相毕
露时像个魔鬼,而李铃漂亮斯文得几乎无可挑剔。无论他走到哪儿,没有人相信他
血债累累。
李玉鹏以他称霸一方为荣。
李铃则以占有和侵吞为耻。
那么今天,在万四千穷于应付他的主子时,李玉鹏做出了以下的决定:“干掉
他!”
李玉鹏不停地抽烟。他担心的惟—一件事,也是关键性的一件事,就是叫谁去。
“唐葆康怎么样?”万四平问。
一早,陈胜昆在独居的家中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又匆匆点上了一支烟。他打开
电视机,每天早晨他都在六点钟收看新闻。
播音员正用他那字正腔圆的嗓音报导新城新闻,陈胜昆想:该不会一大早就有
凶杀案吧?嗳!还真有。
一个现场转播的镜头……
陈胜昆看到人民路广场西面的停车线上躺着一辆烧毁的轿年,除了看见现场用
黄带子围成一圈外,他还听到现场记者报导了一个惊人的名字。
叶又晴的名字出现了,她年龄四十八,新城有名的工商界女强人。
此次事件又是一次谋杀,它使陈胜昆感到震惊,他撇下刚冲的热茶,出了门。
情况看来极其复杂。一次看不见的较量正在暗中进行,碰到这样的早晨,陈胜
昆心情特别激动。
陈胜昆做了个手势,眼睛向警界线内的两名工作人员看了看,他们都认识他,
也知道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避开了。
“耿科长,”陈胜昆用手理着头发,“你见到了这车的主人吗?”
“是的。”耿德建瞟了一眼那辆车,“我叫人把叶又晴送到了市急救中心。”
“噢。”陈胜员仔细看着那辆毁了的车,心中充满疑问:“她伤得怎么样?”
“昏迷。”
“昏迷是什么意思呀?”
“当时叶又晴走向这辆出事的车时,她的助手先开了车门,点着了引擎,与此
同时一声爆炸,车子腾空而起,叶又晴被强大的炸药冲力撞得老高,摔下来时便不
省人事。”
“她的助手呢?”
“死了。”
“怎么……?”
“她被炸成了几段,可不死了。”
“怎么……?”
“你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确切的情况,一点一滴的。”陈胜昆用手拢了拢头发,仿佛在表示
他的决心。
“你瞧,队长,”耿德建带着他看现场,“我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件事,我只用
了10分钟时间就派了七名警员分别守护现场,收拾残留下来的碎尸,把伤者送去医
院。队长,我要忙别的事,所以等你来,我不能叫另一位受害者再死去,我就吩附
救护车把她送到急救中心。”
“你对叶又晴了解吗?”
“嘿,队长,我不清楚叶又晴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是谁想干掉她,更不清
楚其中复杂的因由,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处境很不妙,你做为案件调查人
随时都可能发生各种各样意外,小心点。”
“也许你是对的。”
被炸弹震昏后一小时,她还活在人间。此刻,叶又晴脑子里十分清醒,她在急
救中心七楼的一间单人病房里,门关着,整个房子都弥漫着医院的消毒水昧,她黑
色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苍白的脸,爬_肝了一层透明色,她可以现在就办
手续出院,召集自己的人调查是准谋杀她。但桑维珍已死,整个事件明摆着是冲她
来的,她若轻举妄动,恐怕同样会尸分五处,她所需要的该是叫藏在暗处的敌人以
为她毫无能力了,她仍在昏迷。
叶又晴恨得要死,为了消除这两天内心的愤恨和恐慌,她叫谢飞昨天下午替她
在总部坐阵,而后同桑维珍一起驱车来到人民路上的富豪夜总会。在那儿狂欢滥饮
了一个通宵, 凌晨五点三十分她才想起今天是9号,中秋的晚宴安排还得亲自过问
一下。
叶又晴付了账同桑维珍一起走出夜总会,当时桑维珍在前,她在后,因为她喝
多了酒,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桑维珍就自己开车,因为她没有喝那么多酒,神志满
清醒的。她清楚叶又晴这次就是没喝酒也不能叫她开车,原因是她昨天受到的伤害
太大,秦线珍估计她开车会把车开到建筑物上去。
作为老板的助手又是朋友,桑维珍愿为她分担一些忧愁,包括为她保守一切秘
密。就这样,桑维珍用修长的手指从叶又晴的皮包中摸出轿车的钥匙,快步走过去
开了车门。
平时桑维珍就以着装奇特出名,今天她也不例外。她那染得蓝蓝的眼影,漂过
后发出金光的头发,在黑色网眼紧身长袖衣的讨托了显得既耀眼又飘逸。那管子一
样修长的双腿上穿着一条七彩高弹迷你裤。当她开了车门后,坐进车里便拉下玻璃
窗,警告正摇晃着向车边走的叶又晴:“你慢点,小心摔倒。”
她发动了引擎。
叶又晴醉眼朦胧地看到桑维珍那双七彩长腿一收放进了车厢,接着她听到桑维
珍叫她小心点,然而叶又晴最后一次看见她那淡黄色的头发向后飘扬着,她消失在
一声巨响之中……
此时叶又晴从病床上爬起就想打电话给陈胜昆,但又一想,现在不能打,那些
要她死的人一定还在监视她,对她的侥幸不死感到气愤。不言而喻,她现在的处境
是十分危险的,她也想打电话给谢飞,但这个时间打回总部恐怕消息不胫而走,那
对她更为不利,究竟该怎么办她一时也想不清。那些谋杀她的人既已知道她昏迷,
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干掉她。叶又晴现在才感到自己其实多么渺小,多么无能为力,
她眼看着自己的高级助手被炸得血肉横飞,那可是她多年信赖和依靠的人呀!
她快速地下床,到椅子上拿起自己的丝绸外衣。她知道自己身上只有很少的钱,
但有两张信用卡,这就使她走到哪儿都能提到钱。她轻轻地推开病房门,迎面的长
椅子上坐着两位便衣警察,她认得出他们的模样。这说明前门是走不了的,那么,
我去看看阳台那一面吧。她这样想。
叶又晴小心地关上门,走到阳台间,她四下张望,用眼睛仔细测量了一下连接
楼层处的花坛,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了穿着羊皮鞋的脚。楼下的花园小径上没有人,
她沿着花坛一步步向前挪着,当她经过第三扇大窗时,发现这间房里没有人,但有
两件医生穿的白大褂挂在门后的墙上,满屋子全是输液瓶和输液配药用的葡萄糖及
药剂。她从外面推了推窗门,希望它开着,窗子真的就在她手的用力下向右打开了。
叶又晴迅速跳进屋里拿起墙上的白大褂穿在自己身上,她探头看了看室外无人,就
把头发在脑后挽了起来梳好,又从堆着玻璃器皿的桌子上拿起不知谁拉下的一副眼
镜戴上。
就这样,叶又晴出现在住院处的走廊里。她穿着白大褂,挽着头发戴着老花镜,
走出了住院处。
她找到电梯,乘着它到了第十二层,她在这一层的走廊玻璃窗前停了一会儿,
观察医院门口是否有可疑之人盯她的梢。
叶又晴知道她不可能回蓝天大厦,她也不想到别处去。如果叫她到外面去乘公
共汽车或公共小巴,那她说什么也不干。
因为她已十四年没买过一张车票,站在那种满是汗腥味的铁箱子里她几乎想都
不敢想。
她在十二楼行政办公室外的接待室找到了一部电话,她看片看表,七点三十分,
她决心用两分钟给谢飞一个信儿。
电话一通叶又晴就听出对方是谢飞。
“小伙子,睡得怎样?”
“叶总……?”
谢飞惊讶得不得了。
“我一切都好。听着,我得私自处理一些事,所以不回公司了。今晚的中秋聚
会一定要搞得像我在一样,叫谢小璃帮助你,还有,八点钟通知谢小璃接替桑维珍
的位置。我不在时,你们两个商量着做决定。”
“明白。”
叶又晴放下电话,心说:这种感觉如同做贼。
她乘电梯下到底层医院大厅,这里人很多,进进出出源源不断,叶又晴像个极
有风度的医学教授一样踱着自信有力的步子,走出了急救中心。
肖建白正在慢慢地喝着茶,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这时封玉明走进办公室,他
和副市长一早部看了电视新闻报道,都知道叶又晴大难不死,这使昨天刚同权局长
谈过话的肖建白突然决定要再见杜建奎。
“杜局长来了。”
“嗯。请他送来。”
肖建白这时变得春风满面,他到门口去迎杜局长,还十分热情地和这位比自己
长九岁的下级握手、寒暄,而后请他在沙发上落座,叫封玉明给社局长冲他爱喝的
龙井茶。
杜振奎的心情远没有那么轻松,因为他知道一会儿谈起案件可并不会因为一开
始谈话活跃、场面生动而显得简单。他此时,心里正热,不想喝茶。
肖副市长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杜局长,我要你今天只说案情进度,不说别的。”
杜振奎微微点头。
肖建白搓援手,“知道杀手是谁了吗?”
“根据杨森的分析调查,我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