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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一动,王小石已大喝了一声:“走!”
八大天王毫不犹豫,拖了何小河就走。
八大天王并不是怕死。他只是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势。他并不是这两人的敌手。救花府群豪事紧:
如果王小石并非这两人的对手,他和何小河留在这儿亦不见有助,不如他先去通报花府同道,再出来救助王小石。何况,他极不愿见何小河涉险,而且,他们大概也只有这个机会能逃出这废园。他们是逃出了废园,直掠枣林,急赴花府。
废园是个危险的地方。可是外面也并不安全。他们一眼就看见:唐宝牛和张炭正与人苦战。他们的对手是祥哥儿与欧阳意意。要过去相助,还是先进王府?
何小河决然地道,“我在这儿,你去花府!”
真正到了重大关头,有时候,女子比男人更能拿得了主意:尤其是在利和义、情和理的关口,女子总能比较明快的大胆的争取她们要得到的。而不像男人右时候婆妈起来要比婆婆妈妈更婆妈。
何小河一下子作了个“两全其美”的决定。因为唐宝牛已十分危殆。可是世间有些事,根本轮不到自己作主。有些人,天生下来就有办法替人拿主意。甚至替人决定生死。因为他们有权。权力通常是来自实力。在武林中,实力与功力往往同义。白愁飞在“金风细雨楼”,不但实力雄厚,而且功力也高,所以他可以替人决定大事,而且,随着权力的膨胀,他也越来越喜欢替别人定夺生死。他们现在遇上的,正是白愁飞。
唐宝牛和张炭逸出废园,双双奔赴“发党”总部示警,穿过冬枣林,走到青石板道上,花府已然在望,张炭忽然叹了一口气:“恐怕……”
唐宝牛嗤道:“胆小鬼,花老头儿的大本营都快到了,你这同又怕啥子来着?”
张炭道:“恐怕我们到不了。”
唐宝牛嘿然笑道:“到不了?”发党总部“还会飞不成?”
张炭道:“发党花府不会飞,但我们身后的人却会走。”
他补充了一句:“而且走得好侠。”
唐宝牛停下步来,侧耳听了一会,说:“你错了。”
张炭奇道:“哦?”
唐宝牛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来的不是人。”
张炭怪有趣的间:“难道是鬼不成?”
唐宝牛张开大嘴一笑道:“是蚊子。”
他话一出口,猛回身,抱住了一棵树。
一棵大树。
他高大、豪壮,这棵树当真还经不起他用力一抱。
他知道有人在树后。
躲在树后的人,轻得像一只蚊子。
人遇到蚊子会怎样?
双掌一台,把它击杀于一拍中。
不过唐宝牛这一合,却并没有多大的杀意。
他只不过要把“蚊子”逮着。
但自古以来,杀蚊子易,逮蚊子难。
“蚊子”飞上了枝头。
飞上枝头的蚊子,虽然当不成凤凰,但居高临下,杀机大盛。
这么一刺,彷佛便不只是吸人的血,而是要人的命了。
这是“要命的蚊子”。
“小蚊子”祥哥儿。
第三十七章走动的铜像
唐宝牛大喝一声,连根拨起,挥舞起来。
可是小蚊子祥哥儿就黏在树上,乜鬯不惊,微波不兴,任由唐宝牛大展神威,把一棵枣树舞得枝摧挫折,狂涌卷,但祥哥儿就是黏在树上不下来。
张炭看了一会儿,已叹了十七八口气:“这大概就叫做‘四两拨千斤’吧?”
他在跟人说话。
枣林有一个柔柔低低沉沉的声音无可无不可的道:“唐宝牛当真是力大如牛,力拨山兮气盖世。”
张炭无奈地道:“可惜到头来仍落得个虞兮虞兮奈若何的下场。”
“不对,应该是炭兮炭兮奈若何。”低低柔柔沉沉的声音道:“看来,你很喜欢说朋友的坏话?”
“坏话通常都是在人的背后说的,我这可是光明正大:“张炭道:“我这可都在他面前说,是料定他已腾不出精力来反驳,这才有意思。”
唐宝牛大吼一声,整棵树给他倒栽入冰河去。
河面上正结了一层薄冰,给唐宝牛这一记倒插树,冰裂洞陷。
河面上,冰块互撞出清脆的声音,兀然露出这样一大截树根来,和泥带土、枝断叶离的,有说不出的诡异。
张炭把王小石等人带来市肆,先在霹雳八的旧居住了一宿,但并没见着霹雳八。次日正午,一行人去给花枯发贺寿,一连串的发生的变故,现在已日薄西山,夕阳斜晖,正是微雪后的黄昏,照在庭院街心,本有一番诗意和寂意,但给唐宝牛这一搞扰,一切景象都乱七八糟了起来。
唐宝牛把树栽到河,但祥哥儿仍平平飞起,绕着他身边钻,似乎只待一击。
一击要命。
唐宝牛振起极其厉烈的气势,不让他有机会出袭。
那就像风雷中的一只蚊子。
风雷可以把大树连根掀起,但不见得就能令一只小蚊子翅断骨折。
祥哥儿似是在烈风狂里身不由己、岌岌可危,但亦似在狂风游荡自由自在,毫不费力。
夙暴总有止歇的时候。
唐宝牛也终有力竭之时。
这种时候,已快到来。
张炭着在眼里,无论他的神情怎样保持轻松,眼神都抑不住地流露了忧虑之色。
那低低柔柔沉沉的声音又道:“你想去助唐宝牛?”
张炭摇头。
那低低柔柔沉沉的语音这才有了些变化:“怎么?他不是你的朋友么?”
张炭先是纽动腰身,然后是压腿、辟脚,接下来是旋动足趾、转动足踝,一面道“可是祥哥儿也是奶的朋友。我是想过去,但你不会让我过去的。”
那低沉柔声道:“但你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有同一条阵线和不同一条道上的,”张炭大力转动颈筋:“你跟我就是不同一条阵线的朋。”
那低沉的声音柔柔的道:“你现在是先作热身,活活筋络,然后一举把我干掉,才去救你的朋友了?”
张炭俯身触地,但眼睛却一直不离那语音所在:“总比我现在贸贸然的去救,结果死于你的”无尾飞铊日下的好。“那低柔的声音仍是沉沉地道:“说的也是。”
张炭长叹一声道:“我很怀疑。”
那低柔的声音低低地间:“怀疑什么?怀疑我是谁?”
张炭一句一叹的道:“你当然就是欧阳意意,我已不必怀疑。我怀疑的是:我们是不是真有必要,为了自己也不明白的事,在这儿拼个死活?”
那低沉而柔的声音也静了一会,才道:“人生有很多战役,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尔的。
正如你刚才所说,你我虽是朋友,但却站在不同的阵线上,你要去”发党口花府示警,救你的朋友,但我们要是让你这样做,我们既会受到处罚,而且情难以对白副楼主。这场仗,我们只好打定了。“张炭叹息着说:“我以前,很懦怯。只喜欢学艺,贪多务得,但学了总是不敢动手。有几次,面对大伙儿的生死关头,我总是为了一己的私利和顾虑,袖手旁观,不敢勇进,结果:却造成了我终生的遗憾。”
他陪笑着道:“遗憾是终身不能弭补的,否则就不叫做遗憾了。所以,我凡是遇到该出手的事情,一定会出手;凡是遇上必要的战争,我决不回避。”
那低沉柔的语音在林子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张炭的视线就在这时转了转:面对大敌,除非必要,绝对是要聚精会神的。
可是他忍不住关心。
关心唐宝牛的安危。
他一瞥之下,已看见祥哥儿作出了反击。
祥哥儿手上正拿着一件事物。
一件小小小小的事物。
用这么细小的事物作武器,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那事物仿似是一根鱼刺。
唐宝牛就像一座山。
他动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座走动的铜像。
他如此豪壮,就像一座铁壁铜墙,但却显然是怕了这根鱼刺,这捏在祥哥儿手上的、小小小小小小的一根鱼刺。
一根鱼刺,可以杀人一千次。
也可以杀一千人。
祥哥儿手上的刺,无疑就是最可怕的刺。
张炭一见,自是一惊。
他一惊之际,欧阳意意已率先发动。
敌手不能集中精神,便是攻击的最好时机一惊是假的。
对张炭这种“年轻的老江湖”而言,要去“看”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简直是一种侮辱。
他们可以凭感觉就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周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张炭深谙“八大江湖术”,自然是个中高手。
他的分神其实一早已分了神。
因他耽心唐宝牛非祥哥儿之敌。
他现在的分神却是假的、故意的。
他就是要引动欧阳意意来袭。
欧阳意意果然来袭。
张炭对欧阳意意的了解,只有八个字:“无尾飞铊,欧阳意意”。
武林中人对欧阳意意的了解,也只有这八个字。
也就是说,欧阳意意最值得留意和提防的,就是他的武器:无尾飞铊。
张最紧要盯住的,也正是这江湖人闻名变色的:无尾飞铊。
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武器?
是武器还是暗器?
这种兵器能隔空伤人、杀人,首先便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境,究竟是什么个样子这到底是什么一种武器?
是暗器还是兵器?
都不是。
不是武器,也不是暗器。
是人。
人就是兵器。
欧阳意意把他整个人“扔”了过来。
他的头和脚屈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飞铊。
张炭疾退。
他不接。
他不敢硬接。
一个人既然敢把他自己的身体当作是“武器”,如果不是艺莴,绝对不敢如此胆大。
因为大胆往往是要命的。
至少很容易使要了自己的命。
以欧阳意意的来势,简直无瑕可袭。
他自己无瑕可,但对敌人却展开了最猛烈的攻击,就算张炭退避,也没有用。
如果欧阳意意发出的暗器,那么一击不用,就要落空,就算还能伤人,也势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奋击。
不过,这在欧阳意意而言,却可以绝对的做到:不中目标,决不罢手。
因为,他的人就是他的暗器。
他的武器就是他的人。
张炭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他只好迎战。
他飞身上前,出掌,然后突然像被飞了出去似的,落在丈外,捂胸,黑脸上泛起了一阵阵惨白。
显然是吃了亏。
吃了不小的亏。
张炭、唐宝牛跟欧阳意意、祥哥儿交手,都似是落了下风。
何小河一见,本想遣八大天王去花府,她先助张唐二人退敌,可是就在这时候,来了白愁飞。
白愁飞身旁,还跟着一名童颜鹤发、两日精光焖的老人。
八大天王一见白愁飞,火气就上冲:“你干的好事:“白愁飞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八大天王怒笑道:“专门破坏你干的好事的人:“站在一旁白发皓然的老人忽道:“你们这几个人,常常鬼鬼祟祟,打听我们白楼主的事、到底是什么居心?”
八大天王。昂然道:“他要是不作亏心事,那怕我们打探?我们也才没那么个兴致要知道他的岛事:“白愁飞负手道:“多管闲事,结果往往是不得好死。”
八大天王咧开大嘴笑道:“幸亏我一向不怕死。”
白愁飞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不怕死的人,只有不知死的人。”
八大天王哈哈笑道:“可是你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教我们这些不怕死的人怕你。”
白愁飞缓缓转身,望定八大天王。
八大天王忽然升起一种感觉。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恐惧。
他竟然会感到害怕。
白愁飞只盯了他一眼,他就感到震布。
这感觉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他几乎要退后一步,可是反而硬向前踏了一步,挺胸道:“你最多只能把我杀了。却不能使我怕你。”
白愁飞漠然一笑。
其实八大天王这一句话,胆已先怯了。
也就是说,他已自认为不是白愁飞之敌,已有“死在对方手里”的打算了。
白愁飞淡淡的道:“我一向只杀人,不吓人。”
何小河忽道:“听你的口气,今天你是非要我们的命不可了?”
白愁飞瞄了何小河一眼,视线移开,忽然,又着了她一眼,道:“很好看。”
何小河有些不懂,大眼睛一睐:“嗯?”
白愁飞有点惋惜地道:一个这么美丽英爽的女子,不该死得如此之早。“然后他的语音又恢复冷淡:“可是这并不改变我要杀你之心,取你性命之意。”
何小河显然有些紧张,清澈的潭水的美目也有些惶惧,但她显得饥瘦之身躯,却令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我知道奶为什么要杀我们?”她说。
“哦?”
“因为奶怕我们知道你的秘密。”
白愁飞漠然不语。
“你更怕我们泄露了你的秘密。”
“秘密?”白愁飞摸摸下巴,饶有兴味地道:“我有什么秘密?”
“我查得很清楚,”何小河道:“你要在金风细雨楼掌大权。”
“我本来就是金风细雨楼掌有大权的人。”白愁飞好整以暇的道。
“你要成为唯一的掌握权力的人。”
白愁飞淡淡一笑,只说:“权力跟钱财一样,只要开始拥有,谁都希望越多越好。”
“所以你打算在纵控风雨楼大局之后,把这个实力作为本钱,加入蔡京这一窝奸外通的狐群狗党,再来搞风搞雨,要成为横跨黑白两道,纵横朝野八表的第一人。”何小河娓娓的道:“你的野心很大。”
白愁飞盯住何小河。这回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一双锋利的眼早已把何小河杀了三十八次。
何小河却还是把请说了下去:“因此你急于在蔡太师、傅相爷面前立功表态,不惜同道相煎:先行布局,把”发梦二党口和开封府的市井群豪一次招揽,一网打尽,要纳入你的旗下,谄媚你的主子。“何小河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才问道:“我说的对不对然后瞟向白愁飞。以一种可以酿醇酒的眼波。如果眼波员的可以酿醇酒,只怕十个八个白愁飞都要醉死了可是白愁飞没有醉。更没有死。他连一丝醉意也没有。他连眼神都不厉烈了,只耸了耸肩,洒然的道”有点像。
何小河侧首问道:“什么像?”
白愁飞忙答道:“你有点像。”何小河又再问道:“像什么?”
白愁飞笑了笑道:“像朱小腰。”
何小河一楞:“什么?朱小腰?”
白愁飞笑了,笑得很洒脱:“反正天下女人都一样,都有点像……”他还加了一句:
“尤其是脱光了衣服之后,都是一样。”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抱着肘,大概是要看何小河怎么个生气法。
只是,如果他真的是那么谈笑自若、轻松自如,却为何他的手指,不但有点发白,而且还微微颤抖?
第三十九章垂死天衣
来的人当然就是方恨少和天衣有缝。
仓惶奔逃的方恨少以及垂危的天衣有缝。
方恨少看清楚倩形,“呀”了一声,诧道:“怎么你们都在这里!”
唐宝牛。张炭都是他的朋友。好朋友。他见到他的好朋友倒在地上,他就不能不停下来。可是他一时竟忘了背上还有一个朋友。也是好朋友。背上的好友已伤重,是决不能停下来的。
白愁飞也“咦!”了一声,道:“六分半堂”的人,怎么也送上门来了!”
力恨少怒道:“是你下的手?”
白熬飞负手看天,道:“也好。”
力恨少倒是一怔:“什么也好。”
白愁飞毅然道:“我早就想把你们这几个阻手碍脚的东西铲除掉了,偏是小石头当你们如兄如弟的。现在正好,我就来个一网打尽。看来,能把天衣有缝伤成这个样子的,想必是天下第七吧!”
方恨少忿然地道:“原来你跟天下第七都是一丘之貉: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有种、要显威风,就到‘发党’花府救人去!”
白愁飞眉毛一轩,眼神一闪,显得有些急躁,”哦,你们是从花枯发寿宴处逃出来的。”天衣有缝自方恨少背后有气无力地道:“他……就是这次阴谋的策划人。”
力恨少戟指怒道;“你一。”
白愁飞笑了:“世上除了意外和体弱多病的人很难长命之外,还有三种人,也不易上寿。”
力恨少天生好奇,狂怒忿中仍忍不佳问:“那三种人?”
“第一种是多管闲事,不识时务的人;”白愁飞道:“第二种便是,蠢得不能在弱肉强食的时势,活下去的人。”
方恨少隔了偏头,倒是用心的聆听着。
“还有一种便是聪明得让人忌恨,使人不想他活下去的人;”白愁飞指着天衣有缝笑道“你是第三种人。打从你一入京城,我就知道你志不仅在六分半堂,而是另有目的。”
方恨少忽打断道:“等一等。”
白愁飞扬起一只眉毛着着他。
方恨少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我是那一类人?”
白愁飞道:“你?”他抱肘哂道:“第一和第二种,都有你份!”力恨少想了半天,勃然大怒。天衣有缝却无力地道:“所以你不容我活下去。”
白愁飞深表同意:“像你这种人,一是为我所用,否则,足以教我寝食难安,非杀不可方恨少忘了生气,近半年来,他跟天衣有缝常在一起,也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