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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小波朗健康出院,像所有的男孩子那样正常地成长着。
2.时空错位
20年前,在一年一度的“国际人体奥秘研讨会”上,达西医生关于“男婴体内的子弹案”的发言使整个会场哗然。
最重视达西的发言的是几名到会的心理学家,会后他们又同达西医生详细地讨论分析了这件事。他们共同的看法是:这个男婴身上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如果深入研究下去,将为我们揭示出人类生命的一个重大奥秘。
几位心理学家中,就有沙德医生,因为和小波德居住在同一座城市而更对这事格外关心,他甚至把所写“波朗体内的子弹”的文章登载在报纸上,这篇文章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可是当记者们找到波朗家时,那里却已人去楼空,根本没有人能说清波朗家搬到哪里去了。
波朗17岁时,妈妈去世了。
波朗20岁时,爸爸也身患绝症生命垂危。临终前,他拿出了那颗珍藏着的古怪子弹,给波朗讲述了他出生时的那件怪事。
安葬完爸爸的那个晚上,波朗一个人坐在家中直到天亮。他几乎什么也不想做,只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这颗200年前的子弹发愣。子弹光滑如新,但波朗却想从它身上看到陈旧的往事。
“你能告诉我什么?我和200年前的那场战争有什么关系?我的身世很奇怪吗?”
波朗撩起衣襟,看着自己6个月时做过手术的地方,那里只有一条浅浅的痕迹。达西医生的手术做得很成功,甚至没给波朗留下刀疤,但波朗却仿佛真切地感受到了子弹留在他体内的那种痛楚。达西医生虽然取出了波朗身体里的子弹,却把更大的病根种进了波朗的心里。
“为什么我有来历不明的苦恼?”
波朗的整个大脑都被这颗子弹占据了,他整天神思恍惚。
“孩子,保险柜里有一份旧报纸,必要时去找为你写过文章的沙德先生。”爸爸临死前嘱咐的话响在波朗耳边。
于是,像迷路的羔羊一般的波朗就这样找到了沙德医生的诊所,在他的心中,沙德医生将像长夜里的一盏灯那样照亮他的人生之路。
“爸爸说您会帮助我,您真的会吗?”波朗的眼睛里又闪出泪光。
“啊,会的。孩子,你的一切痛苦都因为这颗子弹而引起,你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是吗?那么先让我们来好好看看这颗子弹,看看从它身上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沙德医生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上,递给波朗。
那页书上写着:美国独立战争,1775年至1783年,北美13个殖民地人民进行了推翻英国殖民统治,争取独立的革命战争。1775年4月19日,波士顿的民兵在列克星敦武装起义,揭开独立战争的序幕。战争初期,英军处于优势,后来因为北美殖民地的民兵采取灵活机动的散兵战术,于1777年萨拉托之战打败英军,从此扭转战局。1783年英美签订了《巴黎和约》,正式承认美国独立,北美13个殖民地脱离英国的殖民统治,美洲出现了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
这就是美国200多年历史的开端,波朗当然记得。上中学时,老师就让每个学生背熟了这页美国的独立战争史。
“你看孩子,这场战争经历了8年,既然兵器专家鉴定这颗子弹来自于200年前,那么我们就把事情的起源定于1775年的某一天吧!这一年正是独立战争开始时,也是战斗最激烈最艰苦的年代,就在这一年的某一天里,这颗子弹从枪膛里射出,然后奇怪地进入了你的身体。”
“我还是听不懂您说的话,200年前的子弹如何会射中刚出生的我呢?”
“是的,我必须承认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有些奇怪,用正常的思维逻辑已不能解决你的问题,所以我要用超乎寻常的解释来看这件事。你一定听说过时光隧道的事情吧?”
“就是那种人突然陷入进去,在若干年之后又突然出现的怪事吗?我当然听说过。”
“那么,我们就先假设的确存在着瞬间开放又瞬间关闭的时光隧道,它可以不定期地吸入一些人和物,又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将其释放出来。”
“您越说越奇怪了。”波朗眨眨眼睛。
“别急,孩子。那么在这个前提下进一步探索下去,就会看到你的来历:某一个时期你曾生活在地球上,可是后来你突然陷入时间隧道来到了另一个地方,你忘记了你曾经历过的生活。”
“不,我听说的时光隧道只是把人陷进去后又原封不动地放出来,没听说过时光隧道会把成人变成一个未出世的胎儿而重返人间的。”
“这正是我要说的奇特之处。其他人进入时光隧道都是活着的,并未改变生命的基本形态;而你进入时光隧道时,很可能是在第一次生命结束后,你的生命形态在时光隧道里被重新分解过,重新转化成最基本的生命原素,然后才开始另一次生命的历程。这种分解与组合究竟如何完成的,我还没有找到答案。时光隧道还会吸入已经死去的人,这对谁都是个新课题。”
“还有那颗子弹,它也是这样来的吗?”
“是这样来的,这颗子弹在你前生里给你带来过巨大的痛苦,你的生命已和它紧密相联,所以它又成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别人?为什么这样难以理解的事情偏偏选择了我呢?”波朗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泪水又流了出来。
“但它已经选择了你,抱怨是无济于事的。”沙德医生像父亲那样温和又威严地对波朗说,“我来告诉你怎么做:今天你先回到家里,吃上几片安眠药,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你的精神会好一些,那时我来给你做催眠术,你会在梦里看到你的前生,也就是说,你会看到这颗子弹是怎么射进你的身体里的。”
“催眠术?就像巫师们做的那样?我的大脑会不会受伤害?”
“催眠术不是巫术,是用科学的方法唤醒潜藏于你体内的记忆,这些记忆当你处于清醒状态时,永远不会出现。因为这种深层的记忆甚至还不能算是记忆,它只是组成你生命的遗传基因,它携带着无数的生命密码沉睡在你的体内。我相信,既然遗传基因携带着生命积淀而成的信息,那么它就是记忆素。我所做的催眠术就是把这些平时从未出现的深层记忆从你的遗传基因里唤醒,让它再现你所经历过的往事。你不用担心,你的大脑不会受一点点伤害的。”
波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心里想的是,只要能弄清这个秘密,我豁出去了。沙德医生的话使波朗平静了不少。那天晚上,波朗吃了很多东西,自从爸爸去世后,波朗还没有香甜地吃过一顿饭。晚上,他遵照沙德医生的话,吃下了两粒安眠药,果然一夜无梦,睡到天亮,感到伴随他多日的头疼和眩晕消失了。
而在这个夜里,75岁的沙德医生却整夜未眠,他当然要精心设计治疗方案。沙德医生翻看了很多关于独立战争时的史料,特别认真地看了一本《独立战争烈士志》。这本书沙德医生以前读过多遍,一个个遥远而陌生的人名,一个个年轻而无畏的人们,他们的事迹曾深深地打动过他的心。但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样,沙德医生觉得这些早已牺牲的人们正生动地朝他走来,好像还要开口述说他们的战斗经历。“我相信这个思路是对的,解开波朗的子弹之谜的钥匙就在这一年的战斗里。”他很快记住了发生在1775年的大小战斗。
天亮了,沙德医生在第一缕晨光中熄灭了案头的灯。窗外,淡青色的雾霭中,街道一片静谧,带着浓浓睡意的星星正一颗颗退去,每一滴露珠都快乐地映着天光。鲜艳的龙舌兰花笑迎着清晨,一只栖息在七叶树上的长尾鸟冲天而起,快乐地鸣叫着飞向初生的太阳。生命多么动人,自然就是永恒。我们有幸生活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上,真应该心怀感激呀!
“我准备好了,让我们来看看220前在这个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吧。”沙德医生对着清晨的太阳说,“不,也许应该叫波朗长者、先辈才对,这事看起来真滑稽!”沙德医生耸耸肩,想到自己一个70多岁的人要称20岁的波朗为“长者、先辈”,沙德医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3.催眠术
波朗躺在沙德医生的催眠床上,穿着沙德医生特意借来的一套旧军装,这套独立战争时的旧军装现在只有在博物馆里和电影里才能看得到。
“穿上它,你会更加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进入那场战争中去。”
“啪!”沙德医生为波朗戴好了时空控制器的头盔,“刷!”又拉上了全部窗帘。现在房间里安静又昏暗,有了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氛。
“马上开始,你要放松些,把你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220年前。来,你握住这颗子弹,让我们一起进入那场残酷的战争中吧。”
沙德医生熟练地把时空控制器定位在220年前的秋季,地点选在美国东部阿巴拉契亚山地,因为在当年的那场残酷战争中,这里曾连续发生过很多次战斗。
“你就要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熟悉的人在等着你。你要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你会很快乐的。”
沙德医生打开了时空控制器的电钮,上面的大小指示灯闪闪烁烁,无声无息。随着沙德医生缓缓的声音,波朗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团迷雾,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他的感觉也模糊起来,开始闭上眼睛。
“你睡着了,你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事情,你回到了你的过去。”沙德医生的声音充满了梦幻色彩,“不要停下来,一直往前走,那里会有事情发生,你的朋友在等着你!”沙德医生的声音像一盏迷雾里的灯在朦胧中指引着波朗。
躺在床上的波朗觉得自己并没有睡去,他先是在雾里行走,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沙德医生的声音为他指路。过了一会儿,遥远的220年的迷雾在他眼前缓缓飘散。波朗看到一片贫瘠的坡地,在山毛榉树下,丛生着山艾,大片的土地裸露着,有时可以看到一些肉叶蒺藜和三齿芽蒿。
气温较低,风阴沉沉地吹着,波朗终于看清自己正趴在一丛五蕊美洲苦树的灌丛里,紧张地注视着山坡下面的一片平地。他身旁还趴着3个人,他和他的伙伴都穿着军装,手里拿着步枪。
“他们来了!”睡眠中的波朗突然大声喊着。
“他们是谁?”沙德医生急忙问。
“是几个士兵,穿着英国军服,他们有15个人!”波朗惊慌地喊着。
“快撤退!”波朗听到他的伙伴低声说,于是他们三人顺着坡地上的一条小水沟,弯下腰向坡下撤去。“回到我们的人中间去,把英国人引到那里!”波朗听到他的伙伴在他耳边低声说。
“不好!”波朗又发出一声惊叫。
“发生了什么事?”
“英国人发现我们了,他们正从三面包抄过来,他们的子弹从我耳边滑过去!他们越来越近!”
“沉住气,你不会输给他们的!”沙德医生鼓励梦中的波朗。
“我跑不动了,我的伙伴都在我前面!”波朗大喊并呻吟起来,表情很痛苦。
“快!你会被他们抓住的!鲍尔斯!”波朗听到有人这样叫他。
可他还是跑不快,波朗从一处灌丛钻进另一处灌丛,可是这片坡地的植物太稀少,当他刚要钻进不远处的一丛唐棣中时,他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英军的视野里。只听波朗一声痛叫,他的身体往前一仆,双手捂在胸口上。
“你怎么了,鲍尔斯?”波朗分不清是谁在问他,他只是很艰难地说:“我被打中了,在这里!”波朗的手捂紧了胸前的衣襟。
沙德医生看到,波朗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扭曲在一起。
“你要坚持!事情还没完!”波朗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他分不清是谁在说,但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伙伴搀扶着他,继续向前跑去。
前方,出现了十几个人,他们是来援助独立战士的,他们边跑边开枪,是他们密集的枪弹阻止了英国人。“是我们的人,他们来了!”波朗说完,头往下一垂,好像昏过去的样子。很长时间,波朗都这样垂着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波朗!波朗!”沙德医生不停地叫着,生怕他这样真的睡过去。
“啊!”过了很长时间,波朗才喘出一口气,像从昏迷中醒过来那样,痛苦地呻吟着。
突然,波朗的身体缩成一团,用两手抱住肩头,浑身哆嗦着。
“怎么了?你怎么了?”沙德医生连忙问他。
“冷!天气很冷!下了雨,我全身都湿透了!我流了那么多的血!”波朗还是不停地哆嗦着,两手在胸前痛苦地乱抓。他的身体差不多缩成了团,他看到自己身边到处都是泥泞,在爬行过的地方,泥泞中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情景,和波朗曾经多次梦到过的一模一样。
“我不行了,你们快走吧!别叫英国人追上来!”这是波朗在对他的伙伴做临终告别,他的两手捂在胸前,渐渐垂了下来。“鲍尔斯!鲍尔斯!”在他就要失去知觉的那一刻,波朗听到伙伴们痛苦的叫声。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伙伴们流泪的脸,然后,他两手一松,头猛地垂了下来,再也没有一点声音了。
“波朗!波朗!”沙德医生也在叫他,波朗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沙德医生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他站起来,摘下波朗戴的头盔,关上了时空控制器,静静地等着波朗醒来。
5分钟后,波朗抬起了头,然后坐直身体,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正睡在催眠床上,沙德医生坐在他身边。
“我说了什么?”对于方才发生的那一切,波朗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的确是一名战士,在东部战场的一次战斗中被英军的子弹打中。”沙德医生告诉波朗关于他的事情,“三个伙伴,你中了弹,倒在伙伴们的怀里。就是这样。”
“那天下了雨,我流了很多的血是吗?”波朗的那个梦缓缓地从他的记忆里浮起来,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做过多次的那个梦的意义。
“是的,你在泥泞里爬行,天气很冷,你浑身发抖。”沙德医生看着波朗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那么说我以前多次做的梦都是真的,我真的有过前生?”波朗的声音猛地顿住,他瞪大眼睛想着,想着,突然一拍脑袋,大叫一声,“他们叫我‘鲍尔斯’!在梦里,我听到他们都叫我‘鲍尔斯’!”
“太好了!‘鲍尔斯’就是你曾有过的姓氏,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姓氏,我们的工作很有成绩!”沙德医生高兴得连连拍手。
“鲍尔斯!我叫过‘鲍尔斯’!”波朗觉得自己被一团大雾包围了,“一个叫‘鲍尔斯’的独立战士阵亡了,200年后又变成了我,这就是我的生命奥秘吗?”波朗喃喃自语。
波朗的话仿佛提醒了沙德医生,他跑到书橱前取出那本《独立战争烈士志》飞快地翻动起来。
很遗憾,“鲍尔斯”只是一个姓,而且是一个很普遍的姓。在这本记载着十几万烈士的书中,叫“鲍尔斯”的足有两百人。
“没办法,我们还得再做一次努力!”面对波朗期待的迷茫目光,沙德医生只能摇摇头。
波朗脱下旧军装时,沙德医生发现在他靠近右肩的后背上长有一块深红色的胎记,胎记的样子极像儿童画出的一棵小松树。“你的后背上长着一棵松树,这很特别!”
“自从我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波朗不以为然地穿好了衣服。
两天后,沙德医生为波朗做了第二次催眠术。
这一次催眠术的目的是为了让波朗回忆起他前世的家乡,所以沙德医生把时间定位在223年前,也就是独立战争还没有开始的年代。
那时的鲍尔斯一定还在他的家乡,沙德医生嘱咐波朗要看清楚眼里的一切物体,这样也许就能找到他前世生活过的地方。至于地点,沙德医生无法确定,根据鲍尔斯的作战经历,沙德医生只能笼统地把地点定在阿巴拉契亚山区,它包括整个缅因州、纽约州、宾夕法尼亚州、俄亥俄州、西弗吉尼亚州、田纳西州等,简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疆土。
“也只能这样了,我无法把范围缩得更小些。”沙德医生这样解释他的做法。
做好准备后,波朗渐渐进入梦境。
这一次的情形显然愉快得多。波朗感到自己腾空而起,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翔,大片的高山丘陵平原盆地从他的眼前飞掠而过,那情景就像看一场宽银幕的电影。5分钟里,波朗飞过了很大的一片区域,他看到成片的红杉冷杉铁杉组成的浩瀚无边的森林,在一片坡地上,他还看到了由常青针叶树和阔叶树组成的色彩鲜艳的巨幅秋景:红色的树叶夹杂着黄色,又衬上深绿色的针叶林,那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