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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第11节 谈心
那天，王晓在看了5家公司的招聘启事投了3份简历后决定暂时收兵。坐在地铁里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没有圣婴家的钥匙。王晓想找圣婴配一把，可转念又想，自己是她的谁啊，人家女孩凭什么无缘无故给自己钥匙。他想着想着心情不禁有些低落了起来。他一个24岁的男人，至今一无所有，傻乎乎地跟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屁股后，好不容易离开那个女人，又住进另一个没见过几次，连她干吗都不知道的女人家里。想想和他一起毕业的那些哥们儿，现在不说有女人、有房子，有些连车子都买了很久了。自己在大学的时候哪里也不比他们差，可现在，他没有女人、没有房子、没有车子，只有一台用了3年的破手提和那代表着他一厢情愿的傻瓜日记。人家创业的时候，他满怀雄心地回福建追吴琪，现在好了，吴琪没追成，跑到上海，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想到想要把钥匙都找不到理由，王晓就觉得自己真窝囊。
王晓情绪低落地上楼梯，走到圣婴家的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开了。王晓觉得有点儿奇怪，可他没什么力气问，奔波了大半天，他累了。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所以就开门了。快去洗手，可以开饭了。”圣婴对王晓笑笑，走进厨房端出几个菜。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随便炒了个糖醋肉片、西红柿炒蛋，还有醋熘大白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圣婴边摆碗筷边问王晓。
王晓看着桌上的菜和围着围裙忙碌的圣婴，心里又泛起熟悉的温暖感觉。虽然他不知道他和圣婴目前算什么关系，可看着那心甘情愿为他忙碌的女人，想着她两个晚上睡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形式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他们或许什么都不是，但他们这样相处也算温暖，至少他感觉是这样的。或许圣婴也是，不然她晚上就不会像只猫一样蜷在自己怀里了。
“我不怎么挑食的，再说了，现在住你这儿，你做什么菜我都吃。”王晓笑着夹了一口菜：“味道不错，就是酸了点儿。”
“我试试看。”圣婴有点儿紧张地夹了一口王晓刚才吃的菜，细品了一下：“还好啊，可能是我比较喜欢吃酸的，所以醋放得有点儿多。”
“原来你喜欢吃醋。”王晓边吃边拖长声音说，还故意在“吃醋”两字上加了重音。
“其实我不怎么吃醋的，虽然女人都喜欢吃醋，可我总觉得吃醋是一件很傻的事，控制不好还会让人变得很丑陋。而我一向是极端的人，我要嘛不吃醋，要吃就会很可怕。我不喜欢自己变丑，所以我不吃醋，至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吃过谁的醋。王晓，你呢，你吃醋吗？”圣婴停下来，很认真地看着王晓。
王晓原本只是随意开开玩笑，他没想到圣婴会回答得那么认真，而且还反过来问他。看着她那当真的样子，王晓也跟着认真了起来。
“我应该是不吃醋的男人吧。”王晓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吃醋的人。要不，怎么吴琪喜欢了陈俊那么久，还不时在电话里向他讲起陈俊，他都没有生气。他是那么爱吴琪，可听着她讲她喜欢的男人，他还能很耐心，只能说明他是不吃醋的人。
“很少男人是不吃醋的，男人吃起醋来更可怕，除非他不爱那个女的。”圣婴有点儿不信地反驳着。
“胡说，谁说爱就一定要吃醋啦，我爱她15年，可听她讲她喜欢的男人，我还是没有吃醋。我不但没吃醋，我还告诉她要怎么追那个男的。”王晓这人，你否定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不爱吴琪，否认他这个就等于否认了他15年的痴心付出。想想他都为了吴琪沦落到现在这个连属于自己的钥匙都没有的境地了，你还说他不爱吴琪，他怎么能接受？他当然不能接受，他会火大地反驳。这一火大，就会把他原本没打算告诉眼前这个女孩的话说出来。
王晓原本是没准备告诉圣婴关于他喜欢吴琪的事情的，至少没准备这么快告诉她，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告诉她，可事情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准备不准备了。
王晓喜欢一个女孩15年？圣婴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王晓在说什么。她没想到那句话会引起他那么大的反应，更没想到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吻过她，说爱她，甚至昨晚还温柔地搂着她的男人，居然已经喜欢了别的女孩15年。虽然她也曾怀疑过他对她说过的爱，可她觉得他没有骗他，就算那个时候还算不上爱她，可还是会有点儿喜欢她，而这一点儿的喜欢慢慢发芽，总会变成爱。可现在她知道，这样的想法有多幼稚多可笑。这不是她第一次感觉被骗，可她总是无法学乖，每当再次面对的时候，她总是无可救药地选择相信。从离开她到国外做学术的双亲，到夺走她初恋男友的好朋友，最后到说爱她的王晓，她总是那么倔强地选择相信。她觉得她用心信仰的不该带给她这样的报应，所以她宁愿当这些是考验。她不服气地告诉自己只要坚持相信，总会有回报的。
“你喜欢她15年？”圣婴问得很轻，似乎问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看着她那像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王晓觉得很难受，可既然说出来了，他也不想骗她。毕竟撒谎对她、对自己、对吴琪都是一种侮辱。他确实喜欢吴琪15年，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仅是喜欢，更是爱，爱到每天照镜子却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是的，我喜欢那个女孩15年，如果你想听，我可以给你讲我和她的故事。”王晓盯着圣婴的眼睛，平静地回答。
“对不起，我不想听。至少现在不想。你快点儿吃，菜都凉了。”圣婴低着头匆匆地扒了几口饭，不再看王晓。
吃过饭后，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是一直看一个频道，没说话。夜深了，圣婴回自己的房间。看着圣婴那有些悲伤的背影，王晓有些不忍。他原本想上前去安慰她几句的，可又不知要说什么，能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她有什么值得安慰的，虽然他知道她在难过。他看着圣婴已经关上的房门，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那晚，原本很累的他失眠了。他很努力地闭上眼睛，可就是睡不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又说不出有什么好期待的，所以他心里很烦。半夜，他听到房门被打开了，穿着白色睡裙的圣婴轻轻地走了进来。看到她，他的心一下子平静了许多，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睡不着是在等这个女孩。他在等她半夜跑来自己房间，窝在自己身边。因为今晚她没有说话，她在难过，因为她难过，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来，所以他睡不着。
“你睡不着吗？”被黑暗淹没的王晓忽然开口。
“是的，我想听你讲你和她的故事，可以吗？”圣婴怯生生地开口。
“可以啊，我答应说给你听的，你什么时候想听都可以。”王晓拍拍身边的位置对圣婴说：“过来吧，小心别着凉。”
他知道，他今晚是一定要给这个女孩讲完他和吴琪的故事才能睡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不说出来，他心里有种内疚的感觉，似乎欠了圣婴什么。
第一部分第12节 往事
“盖好被子，别感冒了。”王晓把被子分了一半给圣婴：“故事很长，你想听我从哪里开始说起？”
“从你们认识的时候开始。”圣婴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
“好吧。”王晓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身体靠着墙：“对不起，我想抽根烟，边抽边讲，你介意吗？”
圣婴摇摇头。王晓从床头的包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开始回忆他和吴琪的故事。
认识吴琪的时候，王晓才9岁。王晓从小就是个很调皮，对很多事情充满好奇的孩子，为此也没少挨父母的骂。王晓家原来是住在部队营地里的。那天，王晓跑到离家不远的军用机场上玩。机场上停着一架小直升机，王晓一看，乐了。趁着没人，小王晓就溜上飞机，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刚进去没多久，就看到有人向这里走来，王晓怕被人看见，就躲了起来，想等那人过去之后，再出来看。可没想到那人却径直朝直升机走来，而且还一屁股坐到了驾驶座上。王晓一开始有点儿害怕被发现，可那人居然没发现飞机里藏了个小孩。飞机起飞了，王晓就这样被带到了空中。后来王晓才知道，这飞机是帮忙播种的，可这已经是他被送到爸爸办公室的时候了。爸爸找了他很久，一看他如此顽皮就火了，揪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拽了出去，让他在烈日下反思。反思就反思，只要不被打，随便反思多久都行。王晓站得笔直，对于这种惩罚他早已习以为常，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他站在那里看天空，看小鸟，看大树，看地上的草，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这辈子最不该看到的吴琪。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吴琪。吴琪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背着书包，和她妈妈一起从他跟前经过。她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那一眼让他觉得很不好受，他听见吴琪对她妈妈说：“这小孩一定是犯错误才被罚站的。”虽然吴琪说得没错，可王晓听了却很不舒服。他心想，下次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抓只虫子放你衣服上，让你说我不乖。
没过几星期，爸爸转业了，王晓跟着到了地方学校插班。在他的新班级里，他第二次见到了吴琪。吴琪是他们班的中队长，是他们小组的组长，还是他的前座。看着吴琪手臂上的两道杠，看着她每次催他交作业时那轻蔑的表情，看着吴琪在老师面前那乖巧的样子，看着吴琪在全校大会上代表学生发言的神气，王晓就觉得不服气。他特别想捉弄吴琪，想看她哭的样子。于是他抓虫子放到吴琪衣领上，在吴琪的书本上画大肥猪，在吴琪的背后拔她的头发。可不管他怎么捉弄吴琪，吴琪都没哭。
过了不久，刚懂得点儿喜欢是什么意思的同学们就开始起哄说王晓喜欢吴琪，还说吴琪是王晓的老婆。王晓一开始很不高兴，可被人说久了，他也慢慢地习惯了，甚至真的喜欢起吴琪来了。
平心而论，那时候吴琪是很优秀的女孩，而且长得也不错。这样的女孩被大家说成是自己的老婆，王晓还是觉得有点儿面子的。吴琪比王晓大，思想也比较早熟，看着有点儿高傲。这反而让王晓一直对她保持着浓厚的兴趣，慢慢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兴趣变成了朦胧的喜欢。王晓变得很喜欢上学，因为可以看到吴琪；王晓变得喜欢读书，因为不想让吴琪觉得他调皮，也因为想和吴琪上同一所中学；王晓见不得别人说吴琪不好或是欺负吴琪，在他心里，吴琪就是他老婆，只有他能欺负她。
就这样过了3年，他们都考上了重点中学，分班的时候，吴琪在二班，王晓在三班，上课的时候两班隔着一堵墙。十二三岁正是某些感觉开始发芽的年纪，学校还开了青春期讲座。班里的男孩女孩忽然变得有点儿腼腆起来，不像小学时候那么不分性别地疯玩。王晓自然也不像小学那样老捉弄吴琪了，不但不捉弄，他还每天从家里带点儿好吃的，一大早就放在吴琪的书桌里。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大概有一个学期，可吴琪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有天王晓终于忍不住了，他偷偷地跟着吴琪回家，在吴琪家的巷口，他拦住了吴琪对她表白。吴琪想也没想就回绝了他，说是年纪还小要好好学习。
那一阵儿，王晓又开始发了疯地读书，他看很多书，参加很多竞赛，也拿了一些奖。而吴琪上了初中之后不知怎么回事，成绩总不如小学拔尖。小学的时候是吴琪在台上领奖，王晓在下面看，现在则是王晓在台上领奖，吴琪坐在台下。王晓从校长手里接过证书的时候转过身寻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吴琪，可当他找到吴琪的时候却失望地发现吴琪根本没有在看他，她在看她班上的那个男孩，王晓知道那个男孩的名字叫陈俊。原来有朋友跟他说吴琪喜欢陈俊，王晓不信。可看吴琪看着陈俊的眼神，不由得他不信。那一刻，他又伤心又生气，伤心的是吴琪喜欢别人，生气的是明明喜欢别人为什么不明白告诉他，却要用学习作借口来哄他。他像个疯子一样努力读书，为的就是让吴琪注意他，喜欢他，可这一切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从那以后，王晓就不怎么读书了，他又开始调皮捣蛋起来。他逃课、玩电脑、打游戏、和老师顶嘴……他想让吴琪看到他从一个坏孩子因为她变成好孩子，又因为她的借口变成坏孩子。虽然这样的改变对吴琪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他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吴琪，他王晓可以为她改变一切，这是陈俊不可能做到的。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吴琪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改变是因为她，说难听点儿，吴琪可能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改变。这是王晓的好朋友陈滨说的。
王晓虽然嘴巴上不承认，可他心里还是觉得陈滨说得在理。再看陈俊那牛哄哄的样子，王晓就想和他比，他想让吴琪看到自己比陈俊强，于是在离中考只有半年的时候，王晓又开始疯读了起来。
同年秋天，王晓和陈俊都以不错的成绩考上重点高中，而吴琪则意外地只考上了一所普通中学。当王晓的朋友以为他和吴琪没戏的时候，王晓却作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脑袋坏掉的决定。他要父母帮忙把他从重点高中调到吴琪读的普通高中，他告诉父母，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大学和女孩都是他的目标，一个都不能少。父母无奈，只好依了他。
去普通高中报到的那天，他遇见了吴琪。他和她打招呼，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可能是对他在这里出现表示惊讶吧。就为了那一闪即逝的诧异，王晓觉得这次调来这个普通中学算是值了。可王晓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学期后，吴琪又回到重点中学去寄读，为了考上大学，也为了能经常看到陈俊。这个时候，王晓才知道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吴琪是很像的人，他们都很固执，学不会放弃。只是他无法放弃的是吴琪，而吴琪无法放弃的却是陈俊。陈俊对吴琪是不是有意思，王晓不知道。不过不管陈俊和吴琪之间怎样，他都要跟着吴琪，他百分之百地相信自己比陈俊更爱吴琪，他觉得女人最后还是会选择爱自己的，而不是选择自己爱的。所以，王晓又死皮赖脸地央求父亲利用关系再把他调回来。这一折腾，王晓喜欢吴琪就成了全年级都知道的事情了。王晓也乐得让大家都知道，这样会少几个竞争对手。
高中3年，王晓每天都跟着吴琪回家，每天早上都一大早去她家巷口等着，然后跟着她上学。他们从来没有一起走过，因为吴琪根本就不搭理他，就当他不存在一样，这让王晓很是失望。可不管吴琪对他多冷漠，他还是像驴一般倔强地跟着她，写情书给她，送礼物给她。一次次的失望只会让他越来越习惯这样的模式，而从未能把失望堆积成绝望。
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吴琪报了和陈俊同一个学校，王晓当然也就跟着报了一样的。可结果和中考时候一样，王晓和陈俊顺利地升学，而吴琪则因分数不够只能去读福州的一所高校。这回谁也没办法调了，所以王晓和吴琪就这么分在不同城市读大学。王晓和陈俊在广州，吴琪在福州。
大学4年，王晓每周都给吴琪打电话写信，很想吴琪的时候，王晓会飞到福州去看她。可这本该让很多女孩感动的事情，吴琪却完全没有反应，她对王晓依然是冷冰冰的。这一度让王晓觉得很是挫败，于是王晓也想过追别的女孩，借此分散对吴琪的爱。可也不知怎么的，那些女孩最后都成了王晓的好朋友而非女朋友。其中有个女孩说，没有一个女孩可以忍受自己的男朋友心里永远想着另一个女孩。王晓心想也是，于是又专心地追起吴琪来。
陈俊在大学的时候和吴琪有通信，这是王晓打听到的。很长一段时间，王晓和吴琪谈的都是陈俊。吴琪虽然对王晓没什么感觉，可她也知道王晓是绝对不会害她的，所以无论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告诉王晓。而陈俊则是她告诉王晓最多的，一部分原因是想让王晓知难而退，一部分原因是王晓和陈俊同校同社区，她想知道陈俊在那里的生活。
王晓虽然不喜欢听，可为了和吴琪讲话，他还是忍了。为了吴琪，他也托人打听起陈俊平时的一些事情。陈俊在学校混得不错，人也长得帅，不少女孩喜欢他，可他最后选了一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女孩，因为那个女孩的父亲是公安局长，以后在毕业分配的时候可以用得上。当然了，后面的意思是王晓推测的，他怎么也不相信陈俊那种看重女孩外表的花花公子会喜欢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