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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端详着他。“我想你今天早上起床时下错了地方。”她说。
“我懂这个比喻。你是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也许吧,原因可能是我正受到所谓‘文化震撼’的影响。反正原因多着呢。”
她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是有可能,桑迪。那你想做什么呢?有人要见你,我想这可以推迟。”她想了一会儿,“你想去散步吗?”
“到哪儿散步?”
“你喜欢去哪儿就去哪儿。也许就在城里转转。我车里带着你的帽子和太阳镜。”
他噘起嘴巴。“不用被那些想见我的人提问了吗?”他同她讲条件。玛芝莉笑了。
“桑迪,亲爱的,”她说,“就我们两个。我不能保证我不会问你问题。不过,你想不想回答,完全由你决定。”
“真的?”他问,对这个提议感到惊讶。“那好,我想起码可以试试。”这时他才想起问:“‘佩思’是什么?”
他们沿着哈德森市的街道闲逛,在玛芝莉的提醒下,桑迪想起佩思是澳大利亚的一座城市。人们担心它是因为有一块重达150吨的巨型太空垃圾将要脱离自己的轨道,它的飞行轨道刚好经过澳大利亚佩思市上空。而它脱离轨道的时间不能十分精确地预测出来,因此澳大利亚的人们变得惶恐不安。其他地方的人们也跟着不安起来。
他们到达了一个小公园,公园俯瞰着不断上涨的哈德森河和海湾。“我想,我也很‘不安’。”桑迪说,
玛芝莉安慰他:“你会克服的。这个地方好就好在它能让人忘掉烦恼,看着这大片绵延的水面能让人神经放松。”
“是吗?”他思忖着她的话,发现她说的不错,他确实感到放松多了。他用手指着远处横跨水面的一片建筑物轮廓,“纽约市就在那儿吗?”
“那是纽约市仅存的部分,”她说,“你可以看见很多地方都淹没了。海平面开始上升时,人们试图在全城筑堤防护,可只抵挡了一阵子,后来暴风雨卷起的海浪一下子就冲过了堤坝。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去那儿瞧瞧。”
“现在?”他吃惊地问。
“什么时候都行。”她允诺。
他想起波丽要与清泰奇·罗联系的事情。“这会儿不去了。”
他说,连忙看看手表,发现才过了半小时,便松了口气。他倚着防护矮墙向下凝望。水面上,一些小船无声无息地随波上下漂移,正下方是一长溜沙滩,衣着暴露的人们在水边或坐或躺,有的在水里扑腾着。“下面那些人在干什么?”
她朝栏杆下望了望。“在游泳,”她说,“你想试试吗?”
“我?”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扭头向下望着水里的人们。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游泳,”他但白道,“我从未游过。”
“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玛芝莉劝慰他,“我想你一定没有游泳衣吧,买一件很方便的。”
“现在不了。”他敷衍道。他环顾了一圈下面宁静的海滩景色和纽约老城的远景。“也许午饭后吧,”他说,“我有点事要回旅馆去办,我们回去吧。”
“好的。”玛芝莉说。他们转身正要离去,一个戴着眼镜和太阳帽,穿运动短裤的年轻女人走近他们,向桑迪递过去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对不起,”她说,“你是那个来自太空飞船的人吧?能给我签个名吗?”
桑迪回到旅馆房间时已经晚了,没赶上与清泰奇·罗讲话。
波丽房间里的无线电已悄无声息,桌上狼藉一片,散落着她午餐剩下的食物。处于昏厥状态的波丽正打着呼噜。
“哦,妈的!”桑迪大声骂道。他凑近看了看波丽剩在餐车上的东西,连续吃了几天怪异的地球食品,这些食物熟悉的味道变得十分诱人。他挑了一些碎块,把它们堆在一个原本放花瓶的银色托盘上,拿回自己的房间。
吃完之后,桑迪向窗外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打着哈欠坐下来,开始为一首新诗打草稿。
他想好了这首诗要写成一首真正的人类的诗,暂且不押韵,因为他还对自己没有把握。但要像一首地球人的诗,也就是说,不再把诗句扭成某个物体的形状。波丽打着哈欠走进了他的房间,生气地抱怨他错过了同清泰奇·罗谈话的约定。桑迪笑了。
波丽没有笑。“你迟到了,不准时。”她用海克利语精确的方式责怪他。
桑迪毫无悔意地反问:“你有没有问他,我们为什么不记得自己是否去过半人马座α星?”
“我为什么要问?你可以自己回来问他的嘛。”
“你问了吗?”
波丽打了胜仗似地说:“我当然问了。他给了我一个回答。他说:‘这种事情要等元老们决定有必要讨论时再讨论,而非在此之前讨论。’”
桑迪接到玛芝莉的电话下了楼,发现“那些想和他谈话的人们”已聚集在旅馆的舞厅里。“怎么这么多人?”他不悦地说,一边向里探头探脑地张望。将近100人坐在里面,闹哄哄地彼此交谈着。
“按我们的话来说,这是一个新闻发布会。”玛芝莉说,“大家不过是想认识一下你,仅此而已。你可是个名人。”
“我是吗?”他高兴地问。
“当然了。你感觉不出吗?不然人们为什么让你签名呢?”
听了这番话,他乖乖地被玛芝莉领了进去,站在房间前面平台上的一张演讲桌前。照明灯打亮了,摄像机眨着红色的眼睛冲他闪个不停。玛芝莉·达普简短地介绍了几句,人们就开始提问。他对哈德森市印象如何?下午在“海滩”过得怎么样?那个海克利人,希波吕忒,将要告诉地球天文学家们什么?飞船上会不会有更多的海克利人登陆地球?什么时间?确切的人数是多少?
桑迪对大部分问题只能回答“我不知道”,意识到玛芝莉·达普静静地坐在他身后,他已经尽力而为了。有些问题问得让桑迪只有拼命咽口水的份儿,比如说“你打算在哪儿定居?”他扭头求助地看看玛芝莉,她没有做声。“我的意思是,”那个记者穷追不舍,“你会留在哈德森市吗?更确切点,你是留在地球上,还是海克利人离去时和他们一起回飞船上去?”这问题真是难以回答。在此之前,桑迪还从未考虑过是否有一天海克利飞船会离开地球前往别的星球的这种可能性。他想着这个,不禁蹙紧了眉头。就在这时,有人提出了一个最刁钻的问题:“如果留在地球上,你会干什么?”这个问题他完全没有料到。
桑迪朝下面刺眼的灯光眨着眼,迷惑地重复道:“干什么?”
“我是指,你将做什么样的工作?”那个女人说。
桑迪搜肠刮肚地思索着,以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个。真的,他将做什么事情才算得上是一件地球上的“工作”呢?“我会驾驶海克利登陆船。”他试着回答。
四周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窃笑声。“但是我们没有海克利登陆船。”那个记者向他指出。玛芝莉终于出面为他解围了。
“华盛顿先生有很多技能,”她对记者们说,“不过你们要给他时间来决定怎样使用它们。我想我们利用他的好脾气已经把会议拖得够长了……再说,我己答应下午带他去游泳!”
坐在玛芝莉的小车里,桑迪向她解释为什么那个问题如此难以回答。“玛芝莉,我不习惯决定这种事情。海克利人从不自己选择到那里居住或要做什么工作,都是元老们为他们决定。”
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我们这里做事的方式不一样。”她对他说。她把车泊进了一个空车位,打开车门之前,她转身看看他。“你会留在我们这儿的,是不是?”
“哦,是的,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桑迪说。
“那海克利人呢?”她紧逼道,“他们会继续旅行吗?”
他挠了挠腮帮。“我想会吧。”
“你的语气并不肯定。”她说。
他摇摇头。“在我的记忆中,这种问题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但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玛芝莉严肃地点点头。“这是个疑问,不是吗?不提这事了,瞧,这儿就是海滩。”她倾过身子,伸手去拿汽车后座上的一个包。“我在旅馆商场里为你买了一件游泳衣,希望能合身。”
“谢谢你。”他心不在焉地说,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你不能在这儿脱衣服,”她连忙说,“有专门的更衣室。我等你出来。”
桑迪再次碰到需要解决的难题,不过这次还算容易。他比葫芦画瓢地模仿着其他男人的做法,同时意识到他们也好奇地打量着他。对此他没多想什么,他的脑子里塞满了玛芝莉已经提出和不断提出的各种问题。
问题实在太多了,缺少的是答案。
20年来一切对他而言都再清楚不过了:他将要回到地球上,作为海克利人送给地球人的一件礼物,就是这样。他从未想过“在这之后”事情会怎样发展——对他自己或是海克利人。
桑迪离开那一排标着“男士”的更衣室,身上已换上一条游泳裤,腰围刚好够大。他一眼看到玛芝莉正在“女士”更衣室那儿等他,脑海中那些无法回答的问题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费力地咽了下口水。穿着平常衣服的玛芝莉已经令他激情澎湃了,而穿着比基尼的玛芝莉让他的呼吸也为之停止了。她肩头披着一件轻薄的、几乎透明的宽松袍子,可它不比泳衣多遮住些什么。“你真美。”他对她说。
她朗朗地笑了起来。“噢,”她说,“桑迪·华盛顿,你可真会满足人的虚荣心啊。”然后她蹙了一下眉。“我忘了给你买一件浴袍,这样我们最好别在阳光下呆太久。来吧,让我们先湿湿脚。”
进入水中的感觉把桑迪脑中所有的思绪一扫而光。
他意识到人们在盯着他看,不过他们都朝他鼓励地微笑,一面拍照。他也高兴地朝别的游泳者咧嘴笑了。把身体完全浸入一种能浮起,或几乎能浮起他的重量的液体当中,真是太有趣了!这是一种飞翔的感觉。玛芝莉拉着他的手趟到及腰深的地方,在她的指导下,他试着把脚离地,却沉了下去。
他连忙站起,用脚撑住实地,冒出水面,又咳又呛,一面还大笑着。“对不起,”他说,“恐怕我一点儿也不会游。我觉得我的身体密度比水要大得多。”
她努起了嘴唇。“你长得够结实的。不过,这不是个大问题。你要是需要,我给你找个救生圈什么的。然后我紧紧跟着你,怎么样?”
“下次吧,”他谨慎地说,“我们就——那个词怎么说的,‘趟’一会儿水吧,好吗?”
“随你。”
他默然地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这水不是很冷。”他说。
她笑了。“并不是一直这样的。去年冬天你要是在这儿就好了,整个海湾都结冰了!”
理桑德疑惑地四处寻视。“你是说‘冰’?冻结的水吗?怎么会呢?”
“当然是因为冬天了。”她说,又跟他解释什么是“冬天”。“原先人们在这里可见不到这样的冰冻。”她有点骄傲地说。
“但是你说过现在气候变暖,而不是变冷了。”桑迪向她请教,“气候变暖怎么能让空气变冷呢?”
“去年冬天到这儿的冷空气并不是异乎寻常的冷,”她解释道,“只是它刮到了一个和往年不同的地方。”她眯起眼看了看头顶的烈日。“现在可不是冬天,而且恐怕我们晒得太久了。让我们去阳伞下坐一会儿,擦擦干。”
他跟着她走上小小的海滩,那儿有许多帆布凉篷可以为游泳者遮挡紫外线的照射。“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玛芝莉朝一个小吃摊的方向走去。回来后她递给桑迪一个纸杯,里面是嘶嘶冒着气泡的饮料。“喜欢吗?”她看着他尝了一口,“这是‘根汁汽水’。”
“喜欢。”他点点头。和地球上所有其他东西一样,它的味道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但他还是喜欢喝了之后鼻子里痒痒的感觉。“听着,玛芝莉,”他说,“对于冬天,我记得一些事情。我小的时候,玛莎拉告诉我海克利人曾经到过一个一年四季都是冬天的行星。”
他的话马上令她全神贯注起来。“真的吗?”她等待他的下文,可他讲不出更详细的了。
“我不记得很多,”他说,“不知什么原因,那次经历让他们非常失望。海克利人是不喜欢谈论令他们失望的事情的——我猜让他们失望的事大多了。这件事确实发生过,是玛莎拉说的。是在好几百年前。”他停下来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记得就是这些了。下次和清泰奇·罗通话时,我会问他的。你愿意我这么做吗?”
“当然,”玛芝莉说,“我非常愿意。”
他们各自回去穿上自己的衣服。桑迪在口袋里发现了那张纸条。他把这完全忘记了,看到它让他的情绪明朗了许多。等他们回到她的红色小车上,他把纸条拿了出来。
“玛芝莉,我有东西给你。”他说,怯怯地笑着。
她看见了他的举动。“哦,上帝!”她说,“又是一首诗!”
“这首诗是按照地球诗歌的方式写的。”他骄傲地说。他没有把纸条立即递给她,而是拿着大声朗读起来。
“脆弱而纤柔的人儿,
没有尾巴让人欣喜。
双腿不是粗大、贯于弹跳的那般,
而是修长、柔滑、纤细且美丽。
我想沿着这双腿向上,亲爱的爱人,
我想沿着它们一直到达你我交融的地方。
因为你是我的另一半,
让我们融为一体。”
她久久地注视着他,然后把纸条拿了过来,也不说话,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她放下纸条,直视着他。“你可真够直截了当的。”
“我只是想把我的想法清楚地表达出来。”他抱歉地说。
“哦,”她说,“坦白地讲,你也许很清楚地表达出了你的想法,可你的做法太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他伤心地承认。
她大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如何来教你,”她说,“哦,桑迪!”她默默沉思了片刻,突然转变了话题,问道:“你想看看真正的纽约城吗?”
他眨眨眼,朝远处河面上的建筑物轮廓挥了挥手。“我现在不正看见它吗?”
“我是说离近了看。如果能找到双翼形充气浮袋或其他东西防止你下沉,我们甚至可以戴上水肺潜入水底,到水下看看真正的纽约街道。”
桑迪思忖着她的话。他不明白这和他们前面的谈话有什么联系。他看过关于那个法国老人雅克·库斯托①的一些电影,模模糊糊知道“戴水肺的潜水”是怎么回事。在海克利飞船上看电影时,感觉这种潜水似乎挺吓人的。不过,要是玛芝莉和他一起,特别是她穿上美丽的比基尼泳衣——她肯定会的,那么……
【① 库斯托(1910…?):法国海军军官,海洋勘探家,发明水肺型潜水器。】
他抬头朝她笑笑。“我很乐意。”他说。
她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神情望着他。“希望如此。”她说,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第十五章
如今,星球大战已过去了半个世纪,地球的低空轨道里仍有9万个踪迹可觅的物体。其中大部分体积很小,如果落向地球表面,它们很难闯过大气层这一关。因此这些物体不可能对地面上的人造成多大危害。它们中小的仅有一个螺丝扳手大小,大的有一个浮水气球那么大。如果脱离了轨道,它们肯定会和空气摩擦而燃烧殆尽的。它们对地球的影响最多不过是增加了一些难以觉察的落在地面上的陨星尘雨,而45亿年来这种陨星尘埃一直片刻不停地飘落在地球上。地球轨道中有7。2万个物体属于这个大小范围……可还有1。8万个物体。这些是地面上的人们无法忽视的,它们的体积有从电冰箱到火车头大小,有的甚至更大。当这些金属垃圾有一块脱离轨道,它就会以每秒几公里的速度砸在地面上,至少是它的碎片。其威力足以把建筑物夷为平地。这还不是最糟的。不幸的是,有些大块物体内部仍蕴含着能量,而且一般是核能。这样,如果它们砸落在地面上,具有杀伤力的就不仅仅是它们降落时的动能了。
桑迪朝波丽的房间走去,想看看她是否已经起来了,这时电话铃响了。是玛芝莉打来的。“桑迪吗?我在大厅里,告诉你,由于陨星脱离轨道的事件,会议要推迟一小时。对,就发生在这条轨道上。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拉蒙特…德赫蒂观看直播,或者你等我回来找你。随便你。”
“我过几分钟下来。”他告诉她,然后敲了敲波丽的门。
波丽已经起来了。她蹲在房间里的书桌前正在做笔记。他通知她会议推迟了,她厌恶地抖了抖身子。“这些地球人对一个城市的安危怎么如此大惊小怪,他们有成千上万座城市!不,你想去就去吧,我要留在这儿。”
“好吧,”桑迪说,“波丽?你记不记得飞船在半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