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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年读书选集-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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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类比是音乐,特别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兴起的摇滚乐。像今天的游戏一样,摇滚乐这一新的艺术形式在问世时广受指责,被认为是毒害年轻人的渊薮。一些唱片被禁止在电台播出,还有一些歌被迫改写歌词。但当战后的一代新人成长起来,摇滚乐的吓人罪名就慢慢消失了。现在,人们转而抨击的是说唱乐和游戏。可以说,媒体恐慌症存在着悠久的历史。上一代的人总是对于已进入年轻人文化核心的新媒体感到不安。在这个意义上,大人对网络内容的任何恐惧,不过是来自于对孩子自主与自行界定媒体品位需求的不安感。 

  年轻人接受游戏,而年长的人则大多拒绝它。一旦年轻人长大,游戏也会像摇滚乐成为无足争论之事。所以,反对游戏的人不仅需要面对事实,还需要面对历史。 

  玩游戏长大的一代可能有着全新的思维方式。他们的头脑是“超文本式的”,跳跃着前进,其认知方法是平行的而非连续的。有人担心,他们的自我中心意识过于强烈,喜欢沉溺于短暂的满足中,其注意力“与蚊子没什么两样”;亦有人鼓吹,网络时代比其他时代更为杰出,可以接受不同的想法,对周围事物比较好奇,更有自我主见与自信,兼具全球意识。 

  当然,两者都是对的。每一代都注定有着自己的恐惧与希望。 
  (Steven Johnson;Everything Bad is Good for You;Riverhead Hardcover;2005) 
    
                                                                  返回目录面对我们生命中“平庸的恶”
                                                    □刘铁芳《读书》2006年第8期
 
    在网上浏览到这样一则报道:二OO五年十二月十三日晚九时三十分许,北京同仁医院急诊走廊,来京找工作的三十七岁齐齐哈尔人王建民因无钱治病,在离急救室十米外的厕所旁嚷着“疼、救命”死去。事前,120救护车曾两次送王到该院。同仁医院急诊主任称,之前为王检查(在)没有生命危险情况下,医院不便给患者垫钱而拒绝治疗。后病情加剧王再次被送到了同仁医院。经过检查后,医生对民警说没有生命危险,钱送来了才能治疗。随后,王建民独自躺在担架上。十三日凌晨王在一楼走廊里不停喊疼和救命,“病人都没法休息,也没医生管他”。知情人称,当晚七时三十分,王躺在厕所门口的担架车上不停地喊“疼、救命”,大口大口吐黑血,走廊墙壁上都是血点。后来医院保洁工把血迹擦干净。晚八时三十分许,一楼一名护士怀疑不再喊疼的王已死亡,通知了一名保安。保安立即通知了有关医生,随后两名医生检查确认王建民死亡,立即报警。东城东交民巷派出所民警很快赶到了现场。
    这件事情发生在一个以“救死扶伤”呵护人的生命为天职的神圣的地方, 发生在以文明、人道自居的当代所谓现代或者后现代社会。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这件事情让我们首先看到是是社会弱势者在生存边缘的无奈与无助,即我们的社会远没有建立起一种维护弱势者基本生存权的机制。医院作为立足于市场经济之中的主体以追求自身正当利益为目标,在社会没有给医院提供必要的保障机制的过程中,要求医院来承担救死扶伤的义务似乎有些勉为其难。所以,在这件事情中医院只是作为这种体制的忠实实践者,可以堂而皇之地为自己的不作为提供道德的辩护。正因为如此,问题的关键在于体制的改良。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现行的机制毕竟是由一个一个的人来承担的,是一个一个的人面对着一个生命垂危的同胞,体制的表面无法掩盖个人德性中的冷漠与缺失,体制的缺陷并不足以勾销个人道德上的过错.我们每个人毕竟是作为能动的个体而存在,而且体制本身的完善有赖于个人德性的努力。也许,这是一种无过错或者说可以推卸过错的过错,但正是这种可以推卸过错的过错,构成一种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平庸的恶”。

    上世纪六十年代,阿伦特在《纽约客》上发表了一组题为《艾克曼在耶路撒冷:一篇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的系列文章,提出了一个非常富有启示性的观点,即像艾克曼这种组织实施大屠杀的纳粹军官,具有的只是“平庸的恶”。
    从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一年,艾克曼负责驱逐在德国的犹太人,一九四一年到一九四五年,他负责运送整个欧洲的犹太人以及波兰人、斯洛伐克人、吉卜赛人去死亡集中营.一九四四年三月在德国已经溃败的情况下,艾克曼到了布达佩斯,组织向奥斯威辛的运送.一九四四年三月十五日起,他和他的部下经常每天把一万人送到指定地点.此后四个月中,他组织运送了七十多万犹太人。乃至到了战争快结束的时期,火车车皮不够用了,艾克曼便让被捕者自己步行走向死亡营。
    艾克曼为自己辩护时,反复强调“自己是齿轮系统中的一环,只是起了传动的作用罢了”。作为一名公民,他相信自己所做的都是当时国家法律所允许的,作为一名军人,他只是在服从和执行上级的命令。

    阿伦特以艾克曼的行为方式来阐释现代生活中广泛存在的“平庸的恶”,这种恶是为思考,为思考人,不思考社会。恶是平庸的,因为你我常人,都可能堕入其中。把个人完全同化于体制之中,服从体制的安排,默认体制本身隐含的不道德甚至于反道德行为,或者说成为不道德体制的毫不质疑的实践者,或者虽然良心不安,但依然可以凭借体制来给自己的他者化的冷漠行为提供非关道德问题的辩护,从而解除个人道德上的过错。这就是现代社会技术化、体制化之中个人平庸的恶的基本表现。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教育回归生活主题的不断提出,贴近学生生活实际,关注个体人生的幸福成为中国教育界的基本主题与强势话语。教育关注个人幸福,这是十分重要的问题,这意味着我们的教育正在慢慢地接近人生的真谛,成为为人的教育。但一旦关注个体人生幸福成为强势话语,人们对幸福的理解就会不可避免地庸俗化,这必然使得我们的教育在关注个人幸福的同时,由于过多地迎合个人的现实与当下的需要,从而导致教育自身的平庸与肤浅,表面的繁华热闹之中孕育的却是个体人格的萎缩与平庸化。这在我们今天的教育中已经屡见不鲜,心灵脆弱.沉迷网络游戏、末成年人恶性犯罪等。当然,导致这些现象 
出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确实与我们当下教育的平庸化追求有着重要的关系,至少我们目前的教育改革实践与先前的教育实践相比,并没有更有效地促进学生积极健全的个体人格的发育生成。

    教育必须关照个体人生的幸福,唯其如此教育才是属人的,人性的,但教育绝不能限于个体当下世俗生活的幸福,否则我们又可能陷入柏拉图所言的“猪的城邦”的教育迷雾之中。教育必须开启人的理智之光,不断敞开人的视界,在关注个人幸福的同时也关注他人和社会的公共福祉,把个人引向与他人和社会的共在。教育必须立足个人,又超越个人的原子式生存,在不断启迪人的理性精神的同时,把个人引向对社会正义与个体德性的双重关注,从而使得个人有可能不断超越那正在我们身边蔓延的平庸的恶。

    在此意义上,教育对人生的幸福的关注绝不是软绵绵日常生活幸福的轻言允诺与当下的筒单兑现,而是如何引导个人在现实的国度、现实的世墨里.在此生此世,担当起自我人生的责任与使命!前者更多地涉及个人与他人和社会、民族、国家的关系,后者涉及个人与世界、无限、心灵自我的关系,一是社会世界的积极参与,一是心灵世界的自我安顿。而这一点,也许正是我们教育品格低下、教育灵魂缺失的关健之所在,也是我们时下的教育改革远未触及,或者想触及却在一片花哨与热闹之中被遗忘、冷落的基本主题。
                                                                                 返回目录“我们绝对不可等待”
                                □王 诺 斯洛维克 王 俊《读书》2006年第11期
 
   王诺(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以下简称王):斯洛维克先生,你在与布兰奇(Michael 
Branch)教授合编的《ISLE读本:一九九三——二○○三年的生态批评》一书的导言里首先提出的问题就是“生态的研究之真正目的是什么”,这也是我十分关注的问题。在我看来,生态批评是一种思想批评和文化批评,它的主要目的是挖掘和批判导致生态危机的思想文化根源,它要揭示人类的思想、文化、科技、生产和生活方式、社会发展模式如何影响、甚至决定了人类对自然的恶劣态度和竭泽而渔式的行为,如何导致环境的恶化和生态的危机。沃斯特(Donald Worster)在《自然的经济体系:生态思想史》里说得好:“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全球性生态危机,起因不在生态系统自身,而在于我们的文化系统。要渡过这一危机,必须尽可能清楚地理解我们的文化对自然的影响。”只有从思想文化的深层次解决问题,进而普及生态意识,创造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人类文化和生存发展模式,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生态危机。正是在这一方面,生态批评大有可为;只有在这一领域做出贡献,生态批评才具有重大意义。 

  斯洛维克(Scott Slovic,生态批评研究的著名学者、文学与环境研究会创始人之一和前任会长、美国内华达大学英文系教授,以下简称斯):你说的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也认为,揭示生态危机的文化根源是生态批评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我个人比较认同文化根源的寻找,我赞同沃斯特的观点。不过,生态批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在心理和精神层面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比如迪拉德(Annie Dillard),她感兴趣的是我们的大脑如何对自然做出反应,她想讨论的是人类对地球的理解,她最终的目的在于探索一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即自然的意义是什么,这个意义从何而来。迪拉德的那本《当下》选择了若干话题来探讨,如云、沙、出生、现在、数字、以色列、古代中国等,探讨如何观察世界——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类精神世界的不同部分,并试图将它们联系起来。应该说,这也可以被看做生态研究的另一种方法、另一种途径,而且我个人认为它对于文化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贡献。 

  王:我同意这个方面也应当是生态批评关注的对象。每一个作家或批评家都有理由也有权利侧重探讨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不过,就生态批评的整体和产生的语境而言,我还是坚持那个看法,生态批评的主体倾向是要在思想和文化根源上探索缓解生态危机的途径。我很赞同哈佛大学布伊尔(Lawrence Buell)教授的看法,他曾经给生态批评下了一个简明的定义:“在一种献身环境运动实践精神指引下的对文学与环境关系的研究。”他认为,生态批评家不是仅仅把自己看作从事学术活动的人,而是“为处于危机中的世界写作”的人,这也是他第二本有关生态批评的专著的书名。在他新近出版的《环境批评的未来》一书里,布伊尔进一步具体阐述了生态批评的自然关怀和社会关怀。他指出,生态批评已经从主要关注自然美和自然保护深入到主要探究生态危机的思想、文化、社会根源,它更加关注的是环境正义,关注全球化与生态保护地域的关系和冲突,关注美学、伦理学和政治关怀与生态关怀的联系和抵触。他进一步指出,正因为深入到了社会思想文化层面,当今的生态批评(他所谓的第二波生态批评)才会有如此迅猛的发展。 

  我第一次接触生态批评是二○○○年在哈佛访学的时候。在听了几次报告、看了一些书之后,我非常震惊地意识到,我在国内的时候极其严重地低估了生态危机的可怕性。在哈佛教授和包括你在内的美国生态批评家的影响下,我改变了研究方向,转而研究生态批评,并十分迫切地想对中国的同行和读者发表看法,因为我觉得现实情况非常严峻,生态批评迫在眉睫,而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危机是什么?危机是个很重的词,它意味着你的一只脚已经迈向万丈悬崖外面了。生态危机使我们的许多思想和学术探讨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显得滑稽可笑了。在生态危机的时代,生态批评乃至整个生态思潮都应当以挖掘生态危机的思想文化根源为中心任务。那么,斯各特,你本人更倾向于哪个方面呢?是与现实直接相关的思想文化根源挖掘,还是关系不太直接、更为深奥的哲理思考呢? 

  斯:我对每一方面都很感兴趣。我喜欢倾向于心理学目的的自然书写。我很想知道,人类的大脑是如何对自然做出反应的,人类的大脑起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作用,我们是怎么去阅读和接受自然书写的,自然以及自然书写是如何影响我们的感觉和生活的。我同时也非常关注现实问题及其解决的途径。生态危机的确非常紧迫,而且我个人认为我们会一直被生态问题所困扰,我们甚至无法解决生态问题;但是我们可以努力尝试,也应该倾全力尝试。对于生态危机的问题,我想,并没有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它和人类的许多其他至关重大的问题一样是无法解决的。我觉得我们需要越来越多的学者和学子来关注研究生态批评。我希望有一天,我们每一所大学的中文系、英文系都会有一些生态研究专家;因为作为人类的一部分,我们要在生态危机中生存下来,从现在到将来,我们必须思考和探索这个问题。 

  其实不只布伊尔教授,许多生态批评家都将探究生态危机的文化和社会原因进而解决这些文化与社会问题作为主要诉求。康韦(Jill Ker Conway)、肯尼斯顿(Kenneth Keniston)和马科斯(Leo Marx)在《大地、空气、水、火:关于环境的人道主义研究》一书里指出,如果要找出解决当今环境问题的方法,我们必须将环境问题放到更广更深的历史、社会和文化背景中去思考。海斯(Ursula Heise)在《现代语言学会会刊》二○○六年三月号上撰文指出,生态批评致力于三个方面的探索,一是科学的自然研究;二是对文化表现的学术分析,也就是你说的发掘生态危机的思想文化根源;三是为了人类能够以更持久的方式生存于自然界而进行的政治斗争。加勒德(Greg Garrard)在其《生态批评》一书里也指出,生态批评家必须坚持文化的分析,并将文化分析作为道德和政治的必需。德洛格利(Elizabeth DeLoughrey)、格萨恩(Ren巈 Gosson)和汉德利(George Handley)在合编的《加勒比文学与环境》一书的导言里指出,尽管北美的生态批评家经常描绘理想的自然景观,但对于加勒比地区的人来说,那些理想的景观太奢侈了,他们更需要了解的是造成生态危机的直接原因,比如历史的和种族的暴力,比如殖民主义。埃斯托克(Simon Estok)在二○○五年夏季号《文学与环境跨学科研究》上指出,生态批评不应当仅仅满足于构建自足的理论体系,还应当致力于使其观念产生社会效果,使之变成政策与行动。 

  我个人认为,可以强调生态批评的现实作用、介入意义,但不要排斥其他作用,所有有助于推动人类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探索和追求都应当被包含进生态批评。早在一九九四年盐湖城会议上我就坚持这个观点,所有与生态和人与自然之关系有关的文学艺术研究都属于生态批评。在此基础上,要使生态批评发挥更大的现实作用,必须重视它对公共政策的影响。在这一方面,我们近年来做了一些努力。我们努力影响一些议员、一些政治家,我们还邀请著名的生态批评家、自然书写作家和政治家撰文,请他们从不同的角度论述保护内华达荒野的重要性,并结集出版了他们的文章。我研究生态文学的时候很愿意与经济学家、政治家以及律师们进行交流和对话,并希望由此而间接地影响到公共政策。在政治选举活动中,我也会倾向于选那些有明确的环境政策的政治人物。
    王:无论生态批评的目的是什么,也无论它有多少目标,生态批评首先要面对文学或艺术文本,首先要研究它的批评对象。我非常欣赏你在一九九九年《现代语言学会会刊》的“文学与环境论坛”上说的那一段话。我记得大意是这样的:生态批评的范围不仅包括研究那些明确表现了人与自然关系的作品,而且还包括研究所有类型的任何作品——努力发掘其中的环境意义。任何文学作品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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