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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胡宗宪笑笑道:“其实上月你一出事,严阁老便来信说,他已经与徐阁老达成妥协……徐阁老原则上同意让赵贞吉哪来哪去,但要求我们这边先把赵文华调回去。”
“二赵同时滚蛋,梅林兄这真是双喜临门啊!”沈默一听,十分高兴道。比起赵贞吉来,更该滚蛋就是赵文华了……这家伙贪婪无度,借着“抗倭”的名义,将浙江刮地三尺不说;在武略上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馊计败招层出不穷,让胡宗宪几欲抓狂……他说了你不听吧,折伤他的面子,他给你小鞋穿;可要是听吧,那腥风血雨的战场上是真刀真枪玩儿命的事,又岂能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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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凡事总有两面,至少这赵文华在贪婪愚蠢之余,还是很倚重胡宗宪的,因此胡宗宪可以不顾忌总督杨宜的想法,想怎么敢怎么干,反正天塌下来有赵侍郎顶着!
所以胡宗宪对赵文华是爱又恨,当然就冲他将自己的名声败坏殆尽这一条,胡中丞对他的恨也要远远大于爱……
感受到胡宗宪的复杂情绪,沈默笑着安慰道:“中丞放心吧,赵文华回京之日,就是杨宜下台之时,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施展自己才能的黄金时刻,就要到了!”
“哦,这话怎讲?”胡宗宪爱听这话,所以难得的刨根问底。
“道理不复杂,中丞不过者迷罢了。”沈默笑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现在浙江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虽然抗倭战争不知还要打多久,但当官的危险性大大降低,同时立功的可能性也越来越高。”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道:“可以说,在朝廷大佬眼里,东南已经由一个烫手的山芋,变成抢手的香饽饽了……”不用说太细,胡宗宪便已经明白了,现在的形势是,哪个大佬能控制东南,便意味着给自己的位置上了保险,因为陛下肯定会顾全大局,只要不犯十恶不赦的罪,一般都会姑息迁就的。
如果再打几个胜仗,那圣眷还不“噌噌”往上涨?直接盖过另两位也是很正常的。
便听沈默继续为抽丝剥茧道:“只要赵文华在,他就是东南的老大,完全压制总督杨宜,这个朝中是都知道的,所以严嵩不必把总督之位据为己有,便可以坐享胜利的果实了。”
“原来如此!”胡宗宪一拍大腿道:“怪不我怎么送礼拉拢,赵文华都不敢许诺我的总督,原来根子是在他干爹身上!”
“正是如此,”沈默笑道:“反观赵文华一走,杨宜就成了老大,功劳可都记到李默头上了,你觉着严阁老能答应吗?”
“不能,”胡宗宪笑道:“他老人家现在就指望着东南给他争气呢,哪能让出去。”
“所以……”沈默一拍手道出前两个字,胡宗宪便接着道:“他一定会为我争取总督之位的!”
“就是这个意思。”沈默笑道:“这真是“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送走此瘟神,中丞大人大展宏图的时候,就要到了!”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九六章 汪伦酒
听完沈默的分析,胡宗宪心里敞亮许多,摩挲着手掌道:“这样说来,他回去是最好的。”说着便略带嘲笑道:“其实他见官军虽也打些胜仗,但倭寇不断涌到,聚散无常,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平复,早就失去耐性待不住了,只是当初陛下招他不回,现在想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个无需操心,论起三十六计走为上来,赵侍郎要远远强过你我。”沈默呵呵笑道:“我观此人对冒功吹牛特具专长,你只要能打场胜仗出来,不管规模大小,他都能铺张扬厉成决定性战役,然后设法抽身。”
“胜仗?这个先下就有。”胡宗宪笑道:“我这有份捷报,是刚刚收到的。”说着起身取来两份奏报,递给沈默看,只见说的狼土军在黄浦以东的周浦打了个胜仗,放火烧了倭寇的巢穴。倭寇只好登舟出海,俞大猷与兵备副使王乐古领水师追击。时逢冬日,海上吹的是西北风,往东而去的倭寇,正处下风,让俞大猷追上一把火烧掉大船数只,又是一个大胜仗。
“这就足够了。”沈默微笑颔首道:“等赵侍郎奏疏一上,必能邀准,梅林兄可以早作筹划了。”
“真是天从人愿啊!”胡宗宪喜孜孜道:“拙言你放心,只要我这媳妇熬成婆,就开始着手实施咱们的计划。”怕沈默多想,他又叹口气道:“原先不是我不肯而是不能。只要事权不一,号令不专,咱们的法子是根本行不通的。”
“这个我晓得。”沈默点点头,面色忧虑道:“日本那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沈京一去日本就是半年多,音讯全无,让人一想起来就忧心如焚。
“正要跟你说呢。”胡宗宪轻声道:“前些天收到陈可愿的信,说他们其实早就到日本了,在九州岛等了四五个月,却一直没有见到王直。”
“有消息就好……”沈默松口气道:“很显然王直不可能那么忙,他八成是处于观望之中,所以不急着见他们。”
“观望什么?”胡宗宪问道。
“观望倒胡运动能不能成功呗。”沈默嘿嘿笑道:“你要是被人家轰下台。王直何必还要跟他们费吐沫呢?归根结底,人家还在看你有没有资格和他谈。”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胡宗宪点头道:“这次全赖拙言,我没有倒台,估计他会见见咱们的人了吧?”
“应该会吧。”沈默颔首道:“但最多也就是试探着接触一下,要想有实质性进展,还得梅林兄当上总督以后。”
“哎,总督总督。”胡宗宪苦笑道:“我都快成官迷了。”
“只要能利国利民,官迷又何妨?”沈默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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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下人请膳,胡宗宪便请沈默去偏厅用饭,他是个喜欢排场的人,一见饭厅摆设比较寒怆,歉意笑道:“这荒郊野外不比城里,不过厨师和食材是我府上的,正宗的徽州菜,拙言就闭着眼吃吧。”
两人落座,沈默呵呵笑道:“我不是那种讲究人,再说吃饭吃饭,吃的是饭,那得菜肴好才是真的好。”说着指一指三张方桌拼起来的饭桌道:“太丰盛了!”
只见那长长的饭桌上,满满当当摆着三十多个精致的菜肴。沈默在胡宗宪府上吃过几次饭,认得其中大半,有“黄山炖鸽”,“清蒸石鸡”,“腌鲜鳜鱼”,“问政山笋”、“杨梅丸子”、“徽州圆子”等等等等,都是徽菜中的经典。
下人端上水盆,请二人净手,胡宗宪一边洗手一边笑道:“这顿饭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你看这个“火腿炖甲鱼”,用的可不是浙江甲鱼,而是我们徽州山区特有的“沙地马蹄鳖”,加宣威火腿为佐料,快尝尝有什么不同。”
便有人给沈默舀一碗,沈默一尝,果然是汤味清醇,肉烂香浓,更可贵的是裙边滑润,且无腥味。不由赞道:“确实是精品中的上品。”
胡宗宪不无得意的笑道:“那是。”便斥退下人,亲自取一个造型古朴的酒坛过来道:“有好菜还得有好酒,吃我们的徽州的好菜,自然还得喝我们徽州的好酒。”
“可是沙溪古井贡?”沈默笑道。
“不是。”胡宗宪摇头笑道:“古井贡虽然是绝好的名酒,但今天咱们喝的却是另外一种……宣城桃花潭的汪伦酒。”
沈默笑道:“可是那诓了李太白的泾川汪伦?”这里面却有个典故,说泾川豪士汪伦仰慕李白,便写信给李白:“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 ”李白号称行过万里路,对十里桃花自然不稀奇,但万家酒店却是没见过的。
即便当时的都城长安,恐怕也没有一万家酒店吧。李酒仙如是想到,咽喉一咕嘟,吞下几口唾沫,便欣然而至。来了桃花潭才知上了汪伦这个“村夫”的当。因为此地只有一家酒店,名唤“万家”而已,却与沈默那“宜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宗宪给沈默倒一碗碧色的酒液,笑道:“是啊,李太白深感受到戏弄,气得拂袖而去,汪伦赶紧挑着自醪醇酿追到船上,请李白无论如何都要尝一尝他酿的酒,李白乃是好酒之人,哪能推脱,便饮一觞品尝,竟立刻转怒为喜。立即口占一绝……”
两人举起酒碗,轻轻一碰,只听胡宗宪轻声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便仰面一饮而尽,擦擦嘴,红着眼道:“拙言,千言万语都在这酒这诗里了,我胡宗宪今生若是负你,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默使劲拍拍的胳膊,沉声道:“我知梅林兄!”便也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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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三盏饯行酒,分别的氛便浓重起来,沈默一直不停的说,将自己对抗倭形势,对闽浙海商,对江南大族的看法,一股脑的搬出来,全都说给胡宗宪听,皆是他经过认真观察,仔细总结出的东西,鞭辟入里,针针见血。
他很少像现这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胡宗宪知道沈默这是担心回不来,所以才把一直藏在心里的东西倾囊相授,是以听得无比仔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本来只想最后嘱咐几句,谁知却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自己的看法大体说完,最后总结道:“浙江甚至东南的问题,归根结底就是海禁的问题,必须要把海禁的问题解决掉,东南才能永绝倭患。”
“我听说荆川先生已经给廷上书,请开海禁了。”胡宗宪若有所思道:“拙言的意思是,让我附议此疏?”
“不,”沈默摇摇手道:“我一直在坐牢,不知道师叔上书的事,但我可以表个态,我不支持现在开海禁。”
“不支持?”胡宗宪意外道:“你不是说,解决了海禁的问题,才能解决东南的问题吗?”
“海禁肯定是要开的,但现在不行。”沈默自嘲的笑笑道:“现在的倭情之所以还能控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量的倭寇专注于大搞走私……据我所知,大明、南洋和日本的黄金三角航线,其每年产生的利润吗,远远高于我大明的财政收入,之所以能如此暴利,皆因为垄断二字。”
“一旦我们开了海禁,那路上的富商大贾肯定是要加入进来的,那些海商一准不愿意被人分薄了利润。”沈默道:“一准会疯狂的上岸攻击,到时候千里海疆无一净土,朝廷会怎么办?”
“厉行禁海。”胡宗宪沉声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就是太祖爷再世,也救不了大明朝了。”
“确实如此。”沈默沉声道:“所以我们必须先把倭寇打服了,让他们抢劫不得也走私不得,到时候再开海禁才会事半功倍。”
“怎么打?”胡宗宪苦笑问道:“这些家伙战力彪悍,来去如风,大部队逮不着,小部队打不过,实在让人有老虎吃天,无处下嘴的感觉啊。”
沈默沉声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设法捉住王直徐海,一切问题能迎刃而解。”
“谈何容易……”胡宗宪呵呵笑道:“又说回来了。”
“不要紧,事在人为。”沈默却自信道:“倭寇虽然战力强大,但相互间戒心重重,毫无信任可言,对于这样的敌人,智取更胜强攻。”只是沈默也没法说清楚,该如何去智取,只能到时候请他随机应变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朱十三的声音:“二位大人,天色不早,该赶路了。”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九七章 常羡人间琢玉郎
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胡宗宪从袖里掏出一张字据,轻轻塞到沈默手里,小声道:“我让人用你的名义,在京城的通汇钱庄存了纹银一万两,这个就是取钱的信物,千万不要跟别人透露金额,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沈默身上其实揣着一张同样的字据,金额也是一万两,乃是老岳父给他,到北京打点用的,所以他不缺钱,而且也不想和胡宗宪产生什么银钱上的瓜葛,便坚持拒绝。
谁知胡宗宪比他更坚决,大有你不收今天就不让走的架势,外面催的急了,沈默只好权且收下,等日后再说。
将他送到门口,胡宗宪不便再往大道上去了,只好与沈默依依挥别,直到看不见他的踪影了才叹口气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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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出老远之后,沈默见几个锦衣卫还笑得合不拢嘴,不由奇怪道:“有什么可喜之事吗?”
朱十三笑道:“你那位胡中丞出手太大方了,一人给了这个数。”说着伸出一根指头道:“一千两啊,我的乖乖呦,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沈默笑笑没有说话。
再往前行一段,负责断后的菜头突然道:“后面那辆车有点眼熟。”几人便回头望去,就见身后百丈的地方,跟着一辆双驾马车,朱十三眯眼道:“不错,咱们出城的时候,这辆车就跟在后面……那两匹黑马,还有那个赶车的汉子我都有印象,错不了!”
沈默使劲瞪着眼看,却怎么也看不分明,不由奇怪道:“你们连赶车的都能看清?”
“呵呵,我们都会点内家功夫,所以眼明心亮了。”朱十三随口答话。一双眼却到处巡梭,待看见远处有个小山包,正好可以遮住视线,便吩咐道:“过去那山便埋伏下来,看看他们是什么路数。”
锦衣卫可不是打太平拳的卫所军,他们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闻言纷纷兴奋的应下,不紧不慢的转过山坳,便下马埋伏在道旁,等待那马车的到来。
沈默也跟着伏在草丛中,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心里竟没来由的乱紧张起来,边上朱十三小声嘱咐道:“待会你不用动,看我们的就行。”
沈默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喉咙,闻言点点头,便见那辆由两匹高头大马,一个结实严密的车厢组成的马车,在一个带着厚厚毡帽的大汉驱赶下,慢慢行驶过来。
待到了合适距离,朱十三一个手势,黑皮和菜头便从左右飞扑过去,手中还同时飞出带倒钩的绳索,两条毒蛇一般扑向那车夫。
他们一冲出来,车夫便警觉了,他的身手着实了得,一抖手上马鞭,便缠住左边一根绳索,同时往左侧闪身,堪堪避过了右边的绳索,只是头上的帽子被挂掉了。
下一刻,他便已经完好无损的立在马车旁,手中还多了柄雪亮的长刀,如天神一般,威风凛凛的守卫着车厢。他停渊峙岳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竟然两个锦衣卫迟迟不敢再动手。
但朱十三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背后,举起了一支精巧的手弩,手指已经按上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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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十三正要按动扳机,却见沈默猛地从草丛里站起来了,大声叫道:“都快住手,是自己人!”
朱十三的手指没有扣下去,却也没有离开扳机。他冷冷的盯着场中,一旦出现变故,便会立即发射。
但下一刻他就放心了,因为他看到那人把刀一扔,给沈解元跪下了,沈解元十分激动,使劲拍着他的肩膀,欢喜的像个孩子一样。
只听沈默道:“铁柱,怎么会是你呢?”
来人正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卫队长,铁柱……当日被赵贞吉的卫队逮捕后,他们便失去了联系。待沈默从西溪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听他们的下落,后来知道在胡宗宪的干预下,铁柱他们早已被释放了,这才稍稍放心。
但时间太紧促,来不及进一步打听,沈默还托老丈人代为寻找,并适当加以照顾呢,谁知竟在这里碰上了。
这真是太意外了,以至于让他觉着肯定不是个意外,所以当高兴完了,便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吧?”
不待铁柱答话,黑皮和菜头先凑上来,嘿嘿笑道:“当然了,要不怎可能出城时他在后面,咱们停了三个时辰,他还在后面呢?”说着还拍拍铁柱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调戏道:“哥们功夫不错,可我们北镇抚司出来的,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想盯我们的梢是不可能的。”
铁柱憨憨一笑道:“是啊,俺受教了。”说着提高嗓门道:“都听到了么,快出来向锦衣卫的前辈学习学习!”
“什么,还有人?”菜头话音未落,便见四面八方站起来一圈,身披衰草,目光凛然的精干汉子,足有三十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杆短弩!正好将他们四个的锦衣卫围在中间,双方相距不到五丈。
这下把锦衣卫给惊呆了,朱十三悄悄收起了手弩,菜头也讪讪道:“这真是……”他想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感觉太张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闭了嘴。
那三十多人却毫无得意之色,纷纷将弩弓背在背上,便往沈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