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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毡衣必须去掉里子……
其次,对于考试物品也有严格的规定,坐垫只能用单层毡片,考卷袋也不能有里子,砚台不能太厚,毛笔管必须空心,装水的杯瓶只能用陶瓷,用于烤火的木炭只准两寸长,烛台要求是用锡做的,并且只能是单盘,且必须是空心通底的 。至于糕点等食物都要切开。甚至装这些用品的篮子,也要编成玲珑格眼,底面如一,以便搜检……
当然还有搜身,但众考生无论中与不中,出来后都对此保持缄默,所以到底是何等光景,我们也无从知晓。
在这种近乎变态的搜查中,想要逃脱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些个方才扔掉作弊工具的考生暗暗后怕,对那位自称姓张的龙门官大人,自然充满了感激之情。
但仍然有两个心存侥的考生被搜出来。两人犹不死心,心说这位张大人这么善良,便哭成泪人,希翼他能心一软,网开一面。
谁知任两人哭天抢,那位张大人没有一丝动容,把手一挥道:“拖出去,枷了!以儆效尤!”
众考生只觉着这两人活该,没有一点心有戚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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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几个自然不会有问题,顺利的通过搜检,一起进了龙门。但贡院为了防止相识的人串通作弊,所以将同省考生打散了安排座位,所以在座次榜前找到各自的座位后,众人互道一声好运,便就此分开了。
沈默几乎是此次最后一个报名的,所以根本不奢望能分到“老号”,心说只要不是“臭号”就可以了。待找到自己考巷,一看考舍,果然是前所未遇的糟糕,正是那“广不容席”的小号。
沈默叹口气,进去一看,好在高度还够,便十分开心,脱掉皮裘,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打扫完卫生又开始生炉子。他的炉子是若菡精心设计的,既可以取暖,也可以做饭,而且不会有明火引起火灾,用着十分顺心。
待炉子升起来,他竟然一边摇头小声哼着小曲,一边炒了两个香喷喷的小菜,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把外面监考的士兵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说我监考三届会试了,见过不知道多少举子,哪个不是能省事就省事,可还从没见过跑到贡院炒菜的呢……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还郊游么?
却不知经过这么多坎坷磨难之后,沈默的心境已经到了个前所未有的境地。原先许多很在意的东西,现在都可以很从容的面对……比如说这次的考舍,如果是以前,肯定要为不是“老号”而郁闷很久……但现在,他觉着能进入贡院,坐在这里,便是最大的幸运了。所以他只想好好享受这次的过程,也算是给自己漫长而波折的科举路,留下个美好的印象。
吃饱喝足刷了碗筷,这时才放考题。沈默也不看,直接装进卷袋里,挂在墙上。自己也钻进睡袋里呼呼大睡起来,这几天真是太辛苦了,可得好好睡一觉,休养一下精神再说……
那监考的士兵简直要崩溃了,他更没见过大白天睡觉的考生!!
第五卷 京华烟云雪满天 第三三零章 生财有大道
二月的北京春寒料峭,尤其是一早一晚,飕飕的北风一起,正应了那句“二月春风似剪刀”,非要把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全刮开触目惊心的小口子才行。
在这种环境下答卷,简直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考验。虽然考生们都点着火盆,但那长方形的考舍可只有三面墙,一个劲儿的往里灌风。考生必须不时的放下手中的毛笔,用力搓那十根胡萝卜,不然非要冻僵了不能写字。至于已经冻僵了的双腿,管它作甚,反正又不用它写字。
与大多数考生相比,沈默的应试生活无是十分惬意的,一觉睡到第二天破晓时分,用昨日的剩饭煮了个白粥,还切碎了俩皮蛋,一点瘦肉进去,做了个简易版的皮蛋瘦肉粥。
洗脸刷牙之后,粥好了,饱餐两碗,浑身都暖烘烘的。沈默这才带上若菡给准备的超薄紫貂皮手套,这东西是依照他的手型,完美缝制而成的,戴上后完全不影响写字,且十分保暖。
再加上怀里揣的小暖炉,脚下搁的小风炉,可保证他完全不受风寒之苦,能够安心舒适的答卷。
待身心都调整最佳状态,他才从墙上取下卷袋,打开试卷,仔细审阅那前三道四书题。乡试时这三道题就是根本,现在会试更甚。因为这三道是皇帝命题,考官们自然要将全部的精力投注于此,所有从没听说有人以五经题中式,后面两场更是想都不要想。
三题之中,又以首题最重,是毋庸置疑的。当沈默看到首题时,不禁莞尔,只见那题目只有五个字,曰“生财有大道”……可见人穷疯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嘉靖皇帝竟然在会试题目上,直截了当的问询起,如何解决大明朝的严重经济危机的问题。
但这题目并不会引来非议,因为句确实出自《大学》,论述治国之道的“传”之第十章,原句是“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生之者多”是创造财富的人多;“食之者寡”是寄生在前者身上的人少;“为之者疾”是创造财富速度的快;“用之者舒”是消耗财富的速度慢。所以谁都知道。这句话阐述了富国裕民的真理于开源节流,多挣少花,然后便很自然的铺陈出去,写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
这样平时自然稳妥,相信大多数考生也是这样作的。但沈默以自己对政局的清晰认识,知道大明的财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就连那些身为“食人者”的官员,都被欠俸数载,过年都不见荤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沈默由此判断嘉靖帝出这道题,一定是希望看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得到一些大而空的泛泛之谈。
放在几个月前,沈默肯毫不犹豫的选择随大流,用自己扎实的文字取胜,但经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见过那位神神叨叨的嘉靖皇帝后,他的思想发生了转变——大丈夫生于斯,当顶天立地,敢言敢干!总想四面讨好反而讨不到好,蝇营狗芶委屈到自己不说,还忒得让人看轻,倒不如畅所欲言,放手去干,就算功败垂成也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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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畅淋漓的答完了第一场,与乡试不同,会试并不允许考生出场,而是在收卷完毕后,下发第二场的考卷,立刻进行次场考试。
至于那收上来的墨卷,也如乡试一般,由收卷官签名用印,然后由外帘的弥封官把姓名封了,送往誊录所由誊录人员用朱笔誊成朱卷,再经专人对读,确定无误后,才将弥封朱卷弥封,把两卷送到收掌所,核对朱墨卷的红号无误,又将两卷分开,墨卷在外帘官处存好,朱卷送到内帘飞虹桥上。
在那由严阁老提写的“至公堂”中,此次会试的副总裁,大学士李本,十八房同考官,十八位内监官的目光,都定定望着门口……本次会试的总裁官徐阶,和总监官陆炳,押送着第一场的朱卷从飞虹桥进来。
一见两位大人来了,屋里众人连忙离座参见,徐阶和陆炳也拱手还礼,然后便带着他们来到堂上,在“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前,恭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徐阶还代表所有阅卷官进香盟誓道:“为国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循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神明共殛!”
待进行完这套公事后,徐阶起身转过头来道:“诸位,千叮咛万嘱咐,其实就是一句话,要“秉公”。今年的考题你们也都做了,自然也该知道陛下有多看重这次考试……”一双不大但炯炯有神的眼睛,威严的扫过众人道:“阅卷的时候就算忘了什么叫“秉公”,也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开始掣签吧。”
十八房同考官便依命抽签,每人分配到一卷试卷,回到座位上正襟危坐,等待总裁官出示自己拟作的程文——也就是本期考试的标准答案,等徐阶把自己按照圣上的意思,拟就的文章发下去,然后又宣布了取卷的要求,同考官们才扯开卷束,开始阅评,若是见到中意的卷子,就用青色墨笔加以圈点,并作评定,然后移交副主考。
正如乡试一般,这叫荐卷,若成了荐卷,被取中的把握就有五六分。副主考看了若也中意,便会在荐卷上批一个“取”字,然后送正主考,若得了这个“取”字,把握就有八、九分了,等最后主考官也中意,便会再写个“中”字,恭喜这位选手,一辈子的前程便到手了!
正因为阅卷过程如此缜密复杂,所以要想在考试之后出千,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这严家父子一手遮天,无孔不入的年代,程序上的公正很难落实在实际操作中。事实上,有一些人会中进士,在考前便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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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进考场前天,严世蕃想方设法派人见到了禁闭中的本科会试副总裁,大学士李本。给他一份名单,让他务必帮忙。李本一听登时变了脸色,忿忿起身离开,一边往屋里走,便一边严肃的说:“于休哉,于休哉……”也就是“罢了、罢了”的意思,听起来十分的正义。
那传话的人碰了一鼻子,十分气愤的回去告状,但领悟能力超凡的严世蕃,则听出了李本的弦外之音,冷笑着对心腹说:“李本不好好说话,偏要用拗口的文言,显然是在告诉我们暗号!”便命人将“于休哉”三个字传下去,让那些送了重礼的关系户牢记,考试时想办法用上。
当然为了降风险,不可能把十八房同考官都收买,而且这种“同关节”的文章往往词不达意,臭不可闻,不大能被同考官们荐卷,所以这种作弊主要集中在“搜落卷”的环节。李本会利用这种权力,名正言顺来找通关节的试卷,还美其名曰“真求遗珠”,不留任何把柄。
而我们知道,搜落卷所得的“遗才”必须排在五十名开外,因此这种作弊并不会彻底败坏国家的抡才大典,至少在搜落卷之前的正常阅卷过程中,公平公正还是可以保证的……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吧。
众考官按照流程,日复一阅卷,转眼间到了二月底,距离截止日还有三天时,终于选出了四百份考卷,凑齐了此次拟录取的四百名额,接下来便是为这四百名未来进士排定名次了……对于这四百人的命运来说,这几乎是决定性的;因为虽然后面的殿试中,陛下会重排新科进士的名次,但实际上只要字写得别太丑,名次变动并不会太大……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十名开外的考生,被点中成为状元,也没听说过哪个前三十名的考生,落到二甲开外,所以考官们对这个过程,往往是锱铢必较的。
好在次的总裁官徐阶,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对于李本和同考官们的意见基本没有异议,所以在一派和谐气氛中,排名工作不疾不徐的进行,两天过后,除了前十名的卷子之外,其余三百九十名全部排定。
等到了最后一天,要决是本科的会元时,终于出现了争议,而且是两大学士、正副主考之间,争执了起来……
第五卷 京华烟云雪满天 第三三一章 穷则思变
现在二位主考大人的任务,便是选出本科会元。
徐阶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轻言细语道:“不知李阁老意下,哪篇文章可以称魁?”
李本心里早有成见,闻言拿起一份,双手呈给徐阶道:“阁老,请看,这篇文章呼声最高。”
徐阶拿过来翻阅,那李本还在咋舌道:“可有好些年没见到如此好文章了!”
徐阶将三篇文章看完,抬起头来,见屋里众人都在看自己,不由笑道:“诸位都在看我作甚?”
李本笑道:“好容遇到这等鬼斧神工的文章,大家自然要看大宗师如何品评了。”
徐阶呵呵一笑,搁下卷子摇头道:“依下官愚见,这个取个低低的名次吧……我看三百名正合适。”
“为何?”李本不大吃一惊,他荐的那篇文章,确实写得极为出色,且用了数遍“于休哉”,他便想卖好于严世蕃,将其点为会元……一直以来,徐阶都像摆设一样,给他造成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说了就算数,现在冷不丁让徐老头给一下,还真是措手不及。
目结舌了半晌,李本小声道:“此卷就算不取会元,点他作前十,也是够资格的。如今却直接把他打入百名开外,直接葬他前途,这只怕让人难以心服啊。传了出去,恐怕对大人声誉有损,招人话柄啊。”
徐阶呵呵笑道:“嘉靖十一年、十七年的两道圣训。李大人难道忘了吗?”
“那么久远的事情,下官哪能想到……”李本闷闷道。
徐阶依旧平静如水的望着他,向西苑方向拱拱手道:“嘉靖十一年,圣上以科考文章,纯正博雅之体荡然无存,乃下旨,切禁会试、乡试取以艰险之词、奇癣之字哗众取宠者,凡钩棘奇癣之卷,一律黜落!嘉靖十七年上又感科场舞弊日多,又命严查试官内外勾结,通关节、买字眼等十余种舞弊手段,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他慢悠悠的说着,李本的汗可就下来了,他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徐阶看透了,双目中不由流露出乞求之色。
徐阶却连看都不看他,摸一摸花白的胡须呵笑道:“老夫年纪大了,把两个不相干的圣旨扯到一起作甚?阁老以为应该把哪一条去掉?”
李本知道徐阶这是放自己一条生路,不停擦汗道:“去掉后一条,又没有舞弊的,可不能拿出来吓人。“
“好。”徐阶点头笑道:“那这个名次,李阁老也没意见吧?”
“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李本心里只怪自己多事,那严世蕃又没说要拿下会元自己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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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取中此卷的同考官仍不死心,他觉着问心无愧,还在那里作最后的反驳道:“谁的文章敢说一定胜过这篇?”
徐阶从点一点手下的几篇文章道:“这五篇,都稳稳胜他数筹!”
众人纷纷凑过来,再看往下看去然都词真法老,字字珠玑,更可贵是中正平和,言之有物,令人读过之后神清气爽,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疲劳似乎都一扫而空,与之相比,那篇文章也只能算是上好,称不了优异了。
大家都是识货的,便有人轻声道:“这些文章虽然各有千秋,但风骨上似乎有相同之处,应该是系出同门啊。”
徐阶微微颔首道:“不知是哪位名师教出来的高徒。”便点一点道:“那就在这五位当中点出会元吧,诸位意下如何?”
众考官无话可说,纷纷点头。
“那诸位先选选看吧。”徐阶说完便闭目养神去了。
过了许久,众考官选出两篇文章,搁在徐阶面前道:“这两篇难分伯仲,请大宗师定夺。”
徐阶瞩目一看,便见一篇文章的破题是:“善理财者,得其道而自裕焉!”另一篇则是“传者论裕国之道,不外乎经制之得宜而已。”便笑笑道:“诸位好眼光,这两篇确实难分伯仲,选哪个都不为过。”
众人知道这下选对了,便问道:“总要有个一二,还请阁老定夺?”
徐阶颔首道:“这两篇文章,无论从文笔、功底,还是立意、思想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单纯评论其文章本身,已经无法分清高下了。”
众人纷纷点头,都流露出倾听之色,想要听听徐阁老从什么角度分高下,便听徐阶道:“现在就得从陛下出这道题的用意来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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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出这道题,”嘉靖帝悠悠道:“就是为了问计,谁的对策能解决问题,谁就是本科会元。”毕竟是皇帝出题,最终解释权和决定权,还在皇帝手里……当然皇帝很忙,不会每份卷子都看,一般只会过目前十名的卷子。
进宫禀报取中名单的徐阶和李本肃立在殿中,聆听圣训。
嘉靖帝拿起拟取头两名的墨卷,先看那篇“传者论裕国之道”不由赞叹道:“好书法啊!飘逸若仙,似乎还要胜严阁老一筹!”严嵩是公认的二十年来第一书法家,这评价的分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徐阶和李本连忙道:“陛下眼光超卓,此人当得起书法大家。”
“不过朕求的是国贤臣,不是书法家。”嘉靖淡淡笑道:“还得看文章。”便又看那篇“善理财者”,这个字是最漂亮的馆阁体,同样无可挑剔,只是比起那位来,少了些仙气,确实稍差一筹。
再看其内容,前者“传者论裕国之道”,在治理得宜方面着手,强调“裁汰冗员”、“削减开支”,也就是“节流”;而后者则着重讲开源与节流并重,全面生财富裕的方法。
毋庸置疑,两法子都是解决问题之道,但前者更正统,后者更激进,如果方才寻常时候,前者自然更符合朝廷选官的“中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