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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买通了广东的官员,终于准许其通市了。”
见沈默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王直连忙解释道:“但是大人请放心,我王五峰再利欲熏心,也不会帮外人侵占自个的国土……”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些佛朗机人,好比寄居在小岛上的无根飘萍,咱们什么时候想让他们滚蛋,他们就得滚蛋。”
这会儿不是理论如何定义汉奸的时候,沈默笑笑道:“咱们说回正题,你看这小小的佛朗机,与西班牙共处伊比利亚半岛,国土只有这么一沟沟,真可以说是个蕞尔小国。在我们大明天顺年间,它的人口只有一百万左右,甚至比不上我们大明的一个府;它的主要经济来源是出口葡萄酒……所有还有个名字叫“葡萄牙”,可以说地狭人少资源匮乏,还被强大的近邻西班牙从陆上严密包围,您说这样的条件下,它有没有可能成就一番霸业?建立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帝国?”
王直寻思片刻,摇头笑道:“左思右想,觉着这样的国家,跟朝鲜差不多,不大可能翻身的。”
“是的,如果按常规方式发展,它最多也只是一个处于中游的国家,决不可能建立成一个帝国。”沈默沉声道:“但最近一百年来,小小的葡萄牙,已经演变成一个庞大的帝国!虽然在欧洲的领土没有变化,但它把自己的版图扩大到几乎整个非洲、亚洲的印度、马六甲、美洲的巴西,跨越的幅度达地球的四分之三,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帝国!”说着又一次循循善诱的问道:“它是怎样做到的呢?”
“海上……”王直咽口吐沫道:“从陆地没有希望,便转为海上?”
“对!”沈默一拍桌案道:“是海洋!这个毫无希望的小国,出了那么几个精英人物,大力发展航海、鼓励探险,寻找通往东方的航线,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好多块物产丰饶、地广人稀的辽阔土地;更重要的是,这些土地上的原住民大多未曾开化,甚至连国家都没有……相当于咱们大明几千年前的水平,所以小小的葡萄牙,都能完成对这些土地的征服,不足百年,疆域便超过了我们大明!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不仅永留史册,而裂土封侯、成为俨然国王的人物!享受着无尺的财富与荣耀!还荫及子孙后代,使他们继续统治那些海外领土!”
“难道他们的皇帝不管?”王直两眼瞪得溜圆,他明显感觉自己心跳加快。
“能管得着吗?”沈默充满蛊惑力道:“那些殖民地悬于海外,与本土相隔重洋,皇帝鞭长莫及,没听过那句话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人家还不用班师还朝,不怕秋后算账,干嘛要听皇帝的?”
王直不由点头道:“是啊,皇帝老儿要是识相,就称臣纳贡,大家面上都好看;要是不识相,就撇开本国,自己当皇帝,岂不舒坦?”显然代入感十分强烈。
“对。”沈默轻啜口茶,微笑道:“所以皇帝还真不能逼他们,而且彼时西班牙也加入到了全球殖民的行列,为了争夺殖民地,两国皇帝比着赛着的为开拓者加码,谁要是能开辟一块新领土,立刻封为该地的世袭总督,全权掌握军政大权……那就跟唐末的节度使一样,这些地方就是自个的了。”
王直无限神往道:“这正是大丈夫该干的事儿啊!”说着一脸着急道:“不能让他们都瓜分完了,咱们也得赶紧动手!”
“我也是这个意思。”沈默颔首笑道,他想不到劝说竟如此顺利,或者说,他低估了这个时代,大海枭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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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王直道:“按大人的说法,人家都快殖民一百年了,还有咱们染指的地方吗?”
“当然有了。”沈默肯定的点点头,指着地图上的美洲和澳州位置道:“南边这个疆土与大明差不多,东边这个,是我大明疆土的两倍,物产丰饶、土地肥美,现在都没有被开发,只有刀耕火种的原住居民在此居住,乃是大丈夫成就万世功业之地!”
“看着真呀。”王直两眼发直道:“难道我们去了,那里就是我们的吗?”
沈默点点头,道:“在最近几十年内,是这样的。”
“我有个疑问,”王直道:“您说这葡萄牙蕞尔小国,却占据了那么多的疆土,就好比个小孩子捧着满怀的珠宝在街上走,怎么就没人抢呢?”
“怎么会没有抢?”沈默笑道:“只是那些欧洲传统强国,一时还没意识到,或者自顾不暇,等他们回劲儿来,自然不甘人后,而且凭着强大的实力,一定能后来居上,所以我说,大航海时代才刚刚开始,葡萄牙人也就是拉开了个序幕而已,真正的好戏还没有上演!”顿一顿,他看看王直道:“老船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就要后悔三生啊!”
王直点点头道:“其实我早就想打马六甲的主意,这地方是东西要冲,若是能占下了,就握住了海上贸易的命脉……”说着喝口酒道:“但就像《三国演义》上的徐州和荆州,纵有千百优点,却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实力不足站不住脚啊……就算站住脚,整天还得提防别人打主意,也没有意思。”
“老船主见识高明啊。”沈默点头道:“但话说回来,那些欧罗巴诸国,实力再强也不过尔尔,而且他们要想来咱们亚洲,得远涉重洋,好几个月才能到,可谓是劳师远征,战力十不存一,难道老船主怕他们不成?”
“呵呵,其实那些佛朗机人头脑简单的很,老夫还真没放在眼里,”王直傲然一笑,却又垮下脸道:“我说的是我那些同行……”
“哦,我明白了。”沈默暗笑道,“你直接说,怕徐海眼红跟你抢,不就得了吗?如今海上十几势力,但直正让王直忌惮的,只有明山和尚一人而已。
便飞快的寻思起王直的想法来……老船主确实是老了,面对徐海这种如日中天的势力,已经不想正面抗衡,而有退居南洋的意思了。但这不符合沈默的利益,他需要五峰旗在中国海的存在,否则如何掌控徐海那野心勃勃的海盗头子?仅凭其为质的家眷,实在是不靠谱。
看沈默的表情,王直便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便也不藏着掖着,亮明要求道:“跟大人明说吧,我知道徐海早就暗中投靠官府,所以才要船有船,要炮有炮,所以您说话,他肯定听!”
“我已经不是苏松巡抚了,”沈默淡淡道:“只怕是人走茶凉啊。”
“这个是您的事儿,”当开始讨价还价,王直便露出了商人本色,完全忘了方才的交情,道:“只要您能让徐海的势力永不过南沙,我就率领全部弟兄下南洋,为大明占领马六甲!”
“这个嘛……”沈默沉吟片刻,缓缓道:“老船主,您能把眼界放开,实在是可喜可贺,只是您也知道,进占马六甲的时机还未成熟……马六甲以西、印度、非洲的航线可都在葡萄牙人手里,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合适的机会,贸然夺下马六甲海峡,只会引起葡萄牙人的愤怒,到时候他们封锁了通向欧洲的航线,您不仅得不着任何好处,还会触犯众怒,成为众矢之的,也许不要葡萄牙人动手,那些着急复航的各国海商,就会纠集起来,攻打马六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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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沈默的话,王直不禁打了个寒噤,他不得不承认,沈默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没有强大的依托,贸然占领马六甲,只能给自己找难看,只好尴尬道:“这么说,沈大人有妙计?”
“妙计算不上,只是一条行得通的路而已。”沈默喝口茶,淡淡道:“不知老船主想不想听?”
“想!”王直笑道:“只要行得通,何乐而不为?”
“痛快。”沈默笑道:“那请听我道来……”说着指指南海以南的一片群岛道:“我以为,以您的实力来说,最理想的殖民基地,莫过于这里!”
“吕宋……”王直轻声道。
“不错,这个地方离我大明不远,而且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盛产黄金,是个十分富饶的地方;因为海禁严厉,我大明沿海百姓难以生计,只好偷渡南洋,已经有数万人在那里定居,”沈默道:“当地土著的数目十倍于华侨,但吕宋国王苏莱曼对华侨态度十分友好,所以双方相处还算融洽。”这些消息,还是勿略告诉他的,在这儿现妙现卖。
“你是说,让我去消灭吕宋国?”王直道。
“那怎么行?虽然吕宋国的势力不堪一击,但毕竟是大明的藩属,你攻击吕宋,必然成为大明的敌人,当地的华侨也不会拥护你……”沈默微微摇头道:“这样未免太被动了,万一将来大明的海军强了,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那你的意思是?”王直板着脸问道。
“吕宋国遭到危机了,”沈默淡淡道:“西班牙人虽然拥有了遍地黄金的美洲,但仍然觊觎东方世界,想要以吕宋为基地,展开对东方的殖民。他们从墨西哥派出了远征舰队,抵达了吕宋群岛的中部,一个叫宿务的地方,在那里建立了殖民据点,强迫宿务王订约,承认他们的占领合法。”说着给王直点了点,只见整个吕宋群岛就像个脚丫子,宿务就在脚心的位置。
“这显然只是第一步,”王直点头道:“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该向吕宋进攻了。”
沈默微笑道:“殖民者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他们一定会图谋吕宋王国。”
“这么说,”王直终于懂了沈默的意思,道:“如果吕宋被西班牙人攻击,我就可以保护侨民的名义插手!”这样的好处太大了,当地的数万侨民必然感恩戴德、抵死效命,那些土著也会很欢迎他的!
只要能顺利的进入吕宋,一切都好办了……别忘了,王老板曾经在日本建过国中之国,要不是被胡宗宪关了两年,现在九州岛上,还不一定谁说了算。
现在又有一次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而且这次的难度更小,条件更好,经验更足,让王直怎能不怦然心动呢?想到这,他热血沸腾了,这次是真的沸腾了,不是假装的。
沈默见势头大好,添上最后一把火道:“只要西班牙人入侵吕宋,苏莱曼必然向大明救援,对此朝中必然出现争执,到时候我会趁机帮你取得一个合法的身份,让你以官方的身份进入吕宋,”说着笑眯眯道:“那样一来,大明的军队将不再是你的敌人,还得配合你作战,老船主的大名,也将传遍五湖四海,成为为国征战的名将,开疆拓土的功臣,从而名垂青史,您是又得了里子又有面子,看我这主意到底怎么样?”
“好啊……”王直大喜过望道:“要是能那样,感情太好了,老夫这辈子都没有遗憾了!”
“那咱们就说定了?”沈默微笑道:“我估计西班牙人站住脚,再补充兵力、准备进攻,还得几年时间。您不妨亲自去吕宋看看,那里到底值不值得永久占领,要是不值得,赶紧跟我说,我再找别人;要是觉着值得,就得开始准备了,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嘛,这个肯定不用我教。”
王直发现自己只有点头的份了,因为沈默为他想的太周到了,计划也是合理可行,而且也不给他压力,更无奈的是,对方竟然毫无要求,这让讨价还价惯了的王直,一下子很不适应,所以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道:“沈大人有什么条件,您这么全心全意为我打算,总不会一点要求都没有吧?”
“确实没有……”沈默一摊手,道:“我没有任何要求。”
“那您……”王直都糊涂了,竟然道:“冒这么大风险来见我,又为我谋划了这件大事,难道就一点企图都没有?”
“哈哈哈……”沈默朗声笑着,长身而起道:“老船主,我的企图大着呢!”
“果然还是有……”王直心说,但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只听沈默一字一句道:“我不为我自己,也不为皇帝老儿,只为我华夏永昌,再现盛世!”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六七六章 归乡(上)
耳边听到海浪声,沙勿略睁开眼睛,便见沈默微笑着望向自己,赶紧向对方报以歉意的笑。
“神父,你醒了。”沈默微笑道。
“哦,沈大人,我睡了多久?”沙勿略有些搞不清状况。
“一天多了,”沈默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
“我的上帝,”沙勿略也吃惊道:“这酒劲儿可真大啊……”让边上的三尺暗暗偷笑。
“我也醉得不轻,”沈默安慰他道:“看来这陈酒就是厉害啊,不过还好不上头。”
沙勿略这才发现自己神清气爽,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好的状态了,赞道:“看来沈大人收藏的确实是好酒啊……”
见他没有疑问了,沈默便起身道:“您快点收拾一下吧,咱们快靠岸了。”说着指一指床头的一叠衣服道:“这里不比上海苏州那种通商口岸,人们都没见过您这样的西洋人,为免被围观,您最好还是……”
“我知道,入乡随俗嘛……”沙勿略抢着。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沈默笑笑,便离开了沙勿略的房间。
来到舱外,见海岸线越来越近,沈默猛然回头,看那无边辽阔的海上碧波荡漾,无边无垠,早就看不到王直的巨舰,而沈默早对自己的卫士,下达了封口令,对于昨日发生的一切,永远不许提起。
但那次会面,那次充满了理想色彩的谈话,却永远清晰的留在沈默的心中,那几乎是从苏松巡抚任上下来后,唯一让他精神振奋的东西,在整个航行中,他都沉浸在那种奇异、伟大,却又显得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想必当年的恩里克王子,也有过如是的想法吧……
但当他依稀看到陆地、村镇时,那些理想的东西一下子被压在心底,沈默的思想,重新回到现实中。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那是跟大明朝任何一个官员谈起大航海时代,都不会有和王直那样的共鸣,更不要谈什么伟大没想了。
因为来到为个时代这么多年,他深深知道,这些程朱理学之毒,深受闭关锁国的士大夫,不知道世界有多在,却又夜郎自大,在他们看来,世上没有其他地方的国王、朝代或者文化,可以与自己的国家相提并论,哪怕自己跟他们讲那广袤无际的新大陆,他们也会认为那是不值一提的蛮夷之地,绝不会支持任何人去占领,反而会激烈的反对。
一句话,他知道正确的道路何在,但问题是别人都不知道!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更困难的事,那一定是,改变所人的观念。
这个任务是如此的艰巨,甚至连沈默这种性叶?情坚忍之人,都觉得希望渺茫,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他忍不住长啸一声道:“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身后响起一个稍带异国腔调的声音,原来是换好衣服的沙勿略,也出现在甲板上。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对于这老外能把唐诗背得抑扬顿挫的,沈默微微吃惊,便接着道。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沙勿略接着应道。
沈默有些出神,喃喃的低声道:“难道真要地崩山摧壮士死,才能有天梯石栈相钩连吗?”
沙勿略笑道:“是啊,因为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弄得沈默一脸郁闷道:“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我说神父,您非要让我愁死啊?”
沙勿略笑道:“一路上我见大人偶尔眉头紧锁,有时还轻声叹气,现在又吟诵李太白的诗,不由斗胆猜测,您可能遇到什么难事了。”顿一下,还补充道:“很难很难很难。”
“哈哈……”沈默不由笑道:“神父,我正有个问题想请教呢。”
“大人请讲。”沙勿略恭声道。
“你是贵族出身,又受过良好的教育,理应过着受人敬慕的尊贵生活,”沈默缓缓道:“为什么能抛下一切,不远万里,远涉重洋来到陌生的亚洲传教,几十年来辗转流离,吃尽了苦头,险些连性命都赔上,但据我所知……我的工作其实收效甚微,大部分地区都不接受你们的信仰。”
“是这样的。”沙勿略有着东方不具备的坦诚,道:“所以我来到了东方文明的中心,只要大明接受了我们,整个东方世界必然都会接受……”
“不用老给我戴高帽,”沈默摇摇头道:“我的问题是,你哪来那么强烈的自信,支撑你一直在这条艰难的……也许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走下去,”说着笑笑道:“有句话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回到西班牙,回到亲人朋友身边,过那种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