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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们过去。
“什么情况?”栾斌吓得一激灵,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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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感是正确的,当栾斌的部下追到明军面前时,民夫们已经全跑光了,等待他们的,是严阵以待的明军士兵。
是的,绝对不慌张,也不是仓促应战。因为那坚毅的眼神,和严整的阵势,已经说明一切了。只见明军五人一组列阵,一个手持长长的铁笊篱似的兵卒,与一个盾牌手并列,形成第一道防线,两名长枪手跟随其后,还有一名短刀手断后,如果这些山匪识货的话,肯定会惊呼:‘五行阵’!
是的,正是戚继光改进自鸳鸯阵,适合狭窄地域作战的五行阵。
可惜要是有文化,他们就不会以这项高风险、无保障的买卖为业了,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山贼们高举着兵刃,嗷嗷叫着冲向那令无数倭寇闻风丧胆的五行阵!
山贼们的战斗力,比倭寇还不如,结果可想而知……他们挥舞着兵器,却发现自己既攻不成,又守不住——只要被那‘大铁笊篱’一挂住,顷刻之间就会让长矛刺穿,然后身上多个窟窿,可以赶去投胎了。
结果没过多会儿,地上已经躺倒一片了……
这好比兴冲冲的扑向个花姑娘,结果发现对方是个青面獠牙的母夜叉,满心想占便宜的山贼们,小心肝承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于是他们决定逃跑。
但明军再次变阵,‘铁策篱’迅速上前,超越所有同伴,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两名长枪手紧跟在他的身后,盾牌手和短刀手分别站在长枪手的侧方,保护他们的侧翼。于是将士们在一个个‘铁笊篱’的率领下,展开了追击。
这叫三才阵,也是脱胎于鸳鸯阵,适用于追击或者冲锋。
栾斌站在巨石之上,眼睁睁看着局势转瞬逆转,他浑身的血液也快要倒流了,登时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边上人扶着,非要滚下山去不可。
但悲剧远未结束,其实刚刚开始,栾斌便看到本该追得没影的李珍部,也丢盔卸甲的窜了回来。两股败兵正碰在了羊肠谷中,谷里本来就停着那么多辐重车,这下更是把对方挡得死死的。
“让开、让开……”
“躲开、躲开……”要不是都看着身后的追兵到了,两股山贼可能都得打起来。
“跪在地上举起手来!”正在双方争执不休之时,那些辎重车上的麻包乱飞,与此同时,随着一片片盖子被顶开,车厢里竟冒出些手持三眼火铳的明军士兵,山谷中顿时响起密集的“不许动!”不许动!”之声。
“完了……彻底完了……”栾斌腿一软,跪在地上。
山贼们在自己选定的战场,不仅被包了饺子,还被点了馅子,这下估计一个也逃不掉了。
但他看到身后一个个陶罐时……那是山贼们用来打水的,栾斌突然冒出个主意来。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七四二章 经略大人的心思(下)
山贼们之所以崩到门牙,是因为他们打劫的根本不是什么运输队,而是刘显精心打造的别动队。经略大人为三位总兵分配任务,其余两位都卓有成效,得到了沈默积极的肯定,只有刘显这位总指挥官,迟迟无法完成沈默交付的任务。
这不是因为刘显消极怠工,事实上他比谁都想开胡,好挽回自己的声誉,可让他无奈的是,叛匪们的消息极为灵通,使他每次精心策划的出击,不是扑空就是中埋伏,从来就没让他正经打一仗。
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让刘显快要发狂了,他只好请教自己的老朋友沈明臣,沈明臣也在思考问题,他仔细研究了以往剿匪的战例,很确定的告诉刘显,这不是巧合,而是有内鬼作祟。不然土匪怎可能知道官军的动向?
刘显一听,要立刻追查内鬼的身份,沈明臣让他少安母躁,笑道:“我有一箭双雕之计,既可揪出内鬼,又能帮你达成首胜……”
刘显大喜道:“若真如此,老哥我可要好好感谢你。”
“先感谢大人吧。”沈明臣呵呵笑道:“是他看你一筹莫展,又怕伤到你的面子,才让我私下来给你出出主意的。”
“都要谢,都要谢……”外显抓耳挠腮道:“到底计从何来,你快说啊。”
“你可以放出风去,说最近有一批补给物资要运到,让各部门准备接收。”沈明臣狡黠笑道:“然后锦衣卫的朱五会派人暗中盯梢,看看什么人出去通风报信。”
“然后我还可以将计就计,”刘显恍然道:“派军队假扮运粮队,等叛匪们得到消息来抢粮食,就不能咱们再苦苦寻找了!”既然找不到对方的藏身之处,那就把他们引出来!
于是他以护送运粮队的名义,从最近训练突出的将士里,抽调出一支别动队,然后暗中针对性训练,待准备妥当后,也就到了宣称运粮的日子,这支队伍如期押运着‘粮车’走上了通往龙南的山路,然后在羊肠谷与栾斌和李珍率领的山贼们不期而遇了。
一切都如演练般顺利,没费吹灰之力,官军便将蒙在鼓里的山贼团团围住,眼看是插翅难飞了!可就在这时,从西面山坡上,突然飞下上百个黑色的陶罐罐,然后有人大喊道:“放火了,快跑啊!”
错愕间,官兵们仰头看天,真以为那是些装着火油的罐子,登时慌乱起来,原本严整的阵势一下乱套了。被围的山贼们却抓住这个机会,死命往两边山上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砰、砰、砰……’那些陶罐摔落地上,果然有浑浊的液体四散飞溅,跟常见的火油差不多颜色,这下官军真吓坏了,要是真把这羊肠谷烧着了,大家全得变成烤全羊。便有些个胆小的丢下兵刃,想要逃出这鬼地方。
谁知刚刚转身,等待他们的却是各自伍长毫不留情的朴刀——原来那些断后的朴刀兵,是负责每一支队伍军纪的伍长,如果哪个兵卒临阵怯战、不服军令,必须坚决予以阻止,否则一旦出现什么后果,全伍士兵都要连坐处死,绝不容情。
这些伍长全是从戚家军抽调士卒担任,最知道其中利害,关键时刻岂能手软,当场就砍翻了十几个要做逃兵的手下,又听一个穿着锁子甲的将领怒吼道:“这跟本不是油,是水!”他正是此行的统领戚继美,被那罐中的液体溅了一脸,当即感觉出不对味来,分明就是带着土腥味的水嘛。
毕竟有戚家军骨干压阵,稍稍的混乱后,队伍很快镇定下来,将大部分想要趁乱逃脱的山贼拦住,却也有一些腿快的,已经离开道,往山上爬了。
一场完胜就这样被搅合了,戚继美岂能善罢甘休,他一面命人将俘虏缴械捆绑,一面带领部下追上了山。虽然他没有乃兄带兵打仗的超强能力,个人武勇却超过了戚继光,一双火眼金睛扫过正逃入山林的叛贼,马上锁定了一个特别的家伙——那家伙牛高马大,头戴着熟铜的虎头盔,穿一身精良的山文甲,在叫花子似的山贼中,分外扎眼。
见就连簇拥在他身边的护卫也着甲,戚继美断定这是一条大鱼,便高喊道:“追那个带虎头盔的!”说完一马当先,直奔那顶黄灿灿的头盔就去了。他的亲兵护卫也赶紧追子上去。
这是一场好追啊,被追的是生在山里的土著,追击的也是矿工出身的戚家军,翻山过岭如履平地,双方脚力都很猛,一追一逃竟不知不觉远离了战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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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体的追击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山高林密,人一就找不着北,更别提追人了,将士们唯恐被人反过来暗算,所以象征性的追了一下,很快就收兵了。
追击的部队陆陆续续回到羊肠谷,戚继美不在,他的副手,一个姓麻的游击开始收束部队,清点斩获。因为还不见参将大人回来,部队只好先在山坡上休息等待,闲着也是闲着,麻游击便审问起俘虏来。
一问才知道,这次带队打劫的,竟然是栾斌和李珍,赖匪的二、三号人物,麻游击顿时跌足不已道:“早知如此,就多来些人了!”若能把赖清规的左膀右臂砍掉,肯定会对剿匪有极大帮助。
抱着侥幸的心理,他在俘虏中找了个遍,可惜毫无收获。不过想想也是,如果土匪头子这么好抓,那也不至于让他们为患这么多年了。
虽然没捡到元宝,但麻游击的心情可不差,这一仗毕竟打得漂亮,己方折损了了,就斩获一百余首,俘虏六七百人,圆满完成了任务。而且这可是经略大人来赣南后的首胜啊,必然会大大奖赏他们的。
见将士们兴高采烈的坐在草地上喝水聊天,麻游击也坐下休息,专等参将大人回来,便押送俘虏回龙南。谁知到日头偏西,也没把戚继美等回来。
麻游击这下坐不住了,现在的军法森严,要是把主将折了,他这个副手,还有再下一级的军官,都要被砍头的。
麻游击赶紧让人到处寻找,可是把附近十几里的山头转了个遍,也没找到戚继美的人毛,倒是把他的头盔给找到了。
找不着人不敢回去,第二天麻游击还要派人去找,没来得及出发,便看到了前来接应的部队……领兵的是胡守仁。
麻游击哭丧着脸,向胡副将报告戚参将失踪的消息。
接过麻游击呈上的头盔,胡守仁压住满心的担忧道:“咱们先回城吧,大人还等着结果呢。”
“那参将大人怎么办?”麻游击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果他出意外了,我们留在这儿也手事无补。”胡守仁冷静道:“如果他没事儿,自己就会回去了,所以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麻游击害怕道:“我们丢了主将,会不会被军法处置。”
“呵呵……”胡守仁不禁笑道:“怪不得不敢回去,原来担心这个,”说着正色道:“回去好生学习军法,不能一知半解了。”
“难道”,麻游击瞪大眼睛道:“我们可以没事儿?”
“废话。”胡守仁骂一声道:“是他自己跑丢了的,又不是你们的责任,处罚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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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尚未返回,龙南城便收到了捷报,同时也有戚继美失踪的消息。
这让刘显有些纠结,完成任务很高兴,可把戚继光的弟弟给弄丢了,又觉着很窝囊,便让人抬着自己去见戚继光……他的屁股被打开花,现在还不能下地呢。
麻继光也已经得到消息,刘显看他的虎目微红,知道他心情十分沉重,连忙使劲的道歉。戚继光却没有怪刘显的意思,而是缓缓道:“既然上了战场,就要面对任何不测,何况他只是失踪,还不一定死了呢。”
“是啊,令弟的面相不像早夭之人,一定可能有惊无险,平安归来的。”刘显说出了此生最诚心的祝愿。
“但愿如此吧。”戚继光勉强笑笑道:“咱们该去开会了。”
沈默虽说放手让他们去做,但对大方向上的把握从不放松,每日晚饭后都要开会,总结经验布置任务,确保一切按照他的方针大略进尔
签押房里,沈默等人再次对戚继光表示了慰问,而后才进入正题。首先是朱五向总兵们通报,已经发现了通风报信的奸细,并将其严密监控,随时可以抓捕。
“抓起来,碎尸万段!”虽然打了胜仗,刘显的火气依然不减。但他也只是发泄一下,说完后讪讪道:“当然还得听大人的。”
“杀了他们也只走过过瘾,没什么太大意思。”沈默淡淡道:“能不能利用一下,将计就计呢?”
“这个卑职在行。”朱五阴笑道:“锦衣卫有的是手段,能把他们收为大人所用。”
“太好了。”沈默领首道:“刘总戎下了很关键的一步棋,接下来就看你,能不能把他完美的走下去”,说着挥手一比刮道:“无论用什么手段,把他们争取过来。”
“这手棋的关键在于,不能走漏风声。”沈明臣补充道:“我们的意图一旦暴露了,定然弄巧成拙,所以请谨慎再谨慎。”
“知道了。”朱五点头道。
“押送俘虏的部队,什么时候回来。”短暂的沉默后,沈默轻声问道。
“后天就到了吧。”刘显道:“大人有何吩咐?”
“要举行个入城仪式。”沈默想一想,对郝杰道:“你亲自邀请一些临近的族长们参加。”按说这种高层会议,是轮不到郝杰出席的,但今天他被专门叫来,显然就为这事儿。
“只有一天时间,怕是来不及吧。”郝杰有些为难道。各村的寨子都距离太远了,就算明早出发,他也转不了几家地方。但让下面人去请,又搬不动那些死硬的老头子。
“你需要几天?”沈默沉声问道。
“龙南县一共是九十七个村子,分散的七零八落。”郝杰字斟句酌道:“紧赶慢赶,也得走个十天八天。”
“不需要都通知到了。”沈默摆手道:“这次只是小规模的仪式,能来二十多个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郝杰盘算一下,道:“给下官三天时间吧。”
“好!”沈默道:“本官就给你三天!”说着对刘显道:“让将士们先在城外修整,晚几日再入城。”
“遵命。”刘显这个级别的军官,当然知道服从大局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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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郝杰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同时还带了十七八个穿着蓝色大襟的麻布短衣,黑色长裤,外罩背褡,头上还扎着黑布巾的山民长者,加上这两天陆续抵达的十几个,一共有三十五个村寨的族长或者董老来到了县城。
对这个数字,让奉命接待的何心隐有些惊讶,因为根据自己走访的结果判断,不大可能来这么多,他估计这些人迫于乡情舆论,甚至一个都不来。
但终究是来了这么多,其中还有好些个他认识的,这都做不了假。何心隐一面安排这些人住下,一面和他们聊天,想知道那郝杰有何法术,竟能让这些老顽固,这么快就回心转意。
结果每每聊不到三句,那些族长便会有些难为情的问他,官府的许诺会兑现吗?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搞得他一头雾水,只得含糊应付过去,回头就把郝杰堵在衙门里,逼问他怎么把人家骗来的。
“什么叫骗?”郝杰不满道:“我身为朝廷命官,怎可能骗人呢?”
“你许诺什么了?”何心隐换一种说法道:“快说,不然跟我去见经略大人!”
“稍安勿躁,我的何大侠。”郝杰苦笑道:“好吧,我告诉你,我答应他们,只要肯来,回去的时候,就有厚礼相赠。”
“什么厚礼?”何心隐狐疑道。他不信这个穷鬼县令,能拿出什么‘厚礼’来。
“还能有什么……”郝杰撇撇嘴道:“当然是粮食了。”在这个大欠收的年份,没有比粮食更具诱惑力了。
“多少?”何心隐眯起眼睛道。
“这个数……”郝杰伸出手掌道。
“五千斤?”何心隐吃惊道。
“错,是五万斤。”郝杰终于给出谜底。
“一共五万斤?”
“每村都是五万斤。”郝杰耸耸肩膀道。
“那就是……一万石粮食啊……”何心隐阵阵发晕,待回过神来,一把揪住郝杰的衣领道:“走,跟我去见大人去!”
“放开我……”郝杰使劲挣扎道:“你怎么动粗了?”
“动粗?我还要揍你呢!”何心隐高高扬起拳头道:“你知道把一万石粮食运进山里,要花多少钱?”顿一顿,他提高声调道:“五万两银子打不住,为了这么点小事儿,你就敢使这么多的银子?”
郝杰挣扎几下,见不能撼动对方铁钳似的手掌,只好任其抓着道:“我哪掏钱了?只是许下了而已。”
“许下了不用兑现吗?那就更可恶了!”何心隐更生气了,扬手就是个大耳光子,打得郝杰鼻血直流,他仍然怒不可遏道:“官府的信誉,难道就值五万两银子?正是因为有你这种信口开河的混蛋,朝廷才会威信扫地,丧失百姓的信任的!”说着扬手又要打。
郝杰已经被打得半边脸都肿了,声音含糊的叫道:“我说五千斤就够了,是大人说五万斤的……”
“你还想栽赃?”何心隐不信沈默能干出这种混账事来。
“你借我个胆吧……”郝杰撅着大厚的嘴唇道:“大人说,五千斤太寒酸了,显不出朝廷的慷慨来,本让我许十万斤来着,后来我实在心疼钱,才自作主张,给朝廷省了一半的……”说着哭起来道:“呜呜,你还打我……”
“真的?”何心隐狐疑道。
“不信你去问啊……”郝杰趁机挣脱他的掌握,捂着脸道:“是假的就打死我吧。”
“你给我等着!”何心隐冷冷丢下一句,便转身大步出去,若是真如郝杰所说,沈默拿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