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见再发展下去,很可能要变成危及市面的打砸抢了,张捕头不得不硬逼着捕快们,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然后给店面上了排门,才算把骚乱镇压下去。
~~~~~~~~~~~~~~~~~~~~~~~~~~~~~~~~~~~
其实庙前店的处置措施不算太差,之所以局面还是失控,是因为上海其它地方的支行纷纷上排门停业,才把人群都逼过去,最终酿成了一场骚乱。
上海分行的大掌柜,是张四维的堂弟张四肖,他这次坐镇上海,得到乃兄的大力支持,足足调集了三千万两银子,准备不可谓不充足,谁知短短两天不到,十大支行便纷纷上排门关张,无力兑付储户手中的存折。
三千万两存银,已经被各支行提得干干净净,张四肖是彻底没招了,赶紧命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报到扬州。
张四维就在扬州,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说服大盐商们为皇家银行注资……万历皇帝黑去的五千万两,两个月来审计总账和各省分账,查出的三千万两坏账、呆账,都需要巨资填窟窿。
接到消息时,他正准备出发,参加一个大盐商的聚会,一听说上海发生全面挤兑。张四维登时血往上涌,阴着脸问王崇义道:“怎么才两天,就弄成这种局面?”
“事情很麻烦,想都想不到的。”王崇义无以为答,只得搓着手说:“二十年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种恶性挤兑。”
“但它现在确实发生了!”张四维蓦地打了个寒噤,竭力平静道:“不晓得别处会怎样?”
“牵一发而动全身。”王崇义苦涩道:“消息已经在南京苏松传开,恐怕也会引起挤兑。若不能赶紧止住这股风潮,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早晚得波及全国。”
“舅舅,你有什么好主意?”张四维陡然觉着双肩重逾千斤,他咬牙硬撑着问道。
王崇义原是来讨主意的,听得这话,只有苦笑。他倒是有个主意,却不敢说出来。沉默了一会,依旧是张四维开口:“舅舅,照你看,各省一定会陆续发生挤兑?”
“是的。”王崇义点点头,黯然道:“金融行业,说白了就是吸储放贷,做的是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关口就是个信心。信心这东西,不像是有形的财富,一旦崩溃,就会荡然无存……”
“……”张四维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沉声问道:“大概要多少银子才能应付?”
“这很难说。”王崇义说:“皇家银行前身两家票号,吸取的存款,加上开出去的银票,足有六亿六千万两之多。”
“那么咱们现银还有多少?”
“两亿两上下。”说出这个数字,王崇义自个也感到精神一振:“原先日升隆五千万,汇联号一个亿,咱们又说服盐商们追加了两千万。”
“两亿两,按说是够了,要不咱们也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张四维故作轻松道。
“前提是不发生全国性的挤兑。”王崇义叹口气道:“一个上海三千万都挡不住,要是南京、苏州、杭州、福建、广州、乃至北京、天津、太原、济南、成都……同时都挤兑的话,两个亿很快就见底。”
“这种恐慌,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但愿如此,”王崇义道:“但也不能大意,关键是当机立断,把发生挤兑的地区稳住,尤其是上海,撑得住,人心就能稳下来。”顿一下,又有些气馁道:“可上海岂是容易稳下来的?这座大明的经济之都,汇集着全国三分之一的财富,得调集多少银两过去,才能填上这个窟窿啊!”
“从别处调的多了,怕是各省的大掌柜会不同意。”张四维沉吟道:“这种风声鹤唳之际,各省都是现银为王,又怎会拿出银子周济上海呢?”
“子维说的太对了。”王崇义道:“其实各地的银根都不宽裕,自保尚且不暇,岂能指望他们支援上海?所以咱们还得另外想辄才行。”
“我待会儿去赴宴,希望能说服那些大盐商注资。”张四维道:“昔日他们不是想入股日升隆么?今次我就开这个方便之门,不愁他们不解囊。”
“也不能光指望他们,那都是些把钱看得比命重的家伙,见形势不好,肯掏多少钱还不好说。”王崇义道:“咱们还得靠自己。”
“这是整理,你有什么主意?”张四维点头道。
“一是收缩投资,想尽一切办法回笼现银。”王崇义道:“同时还得尽力说服那些大户,只要他们不拆台挤兑,零星散户,力能应付,无足为忧……而且大户人数少,应付起来也有头绪,只是我们得多出点血。”
“还有一点,我要趁着这个机会,把那些屁股不干净的掌柜大掌柜撤换一遍。”张四维已经有了头绪,又露出昔日首辅的杀伐决断之气。
“这个么……”王崇义一脸难色道:“大战在即,还是稳定第一。”
“理是这个理,”张四维冷冷道:“但必须是听我号令的,对于那些抗命不遵、自作主张的,必须严查严办。”
“我晓得了。”王崇义不再有异议。
“做生意和进赌场的道理是一样的,‘赌奸赌诈不赌赖’。不卸排门做生意就是赖账,我们丢不起这人,也承受不起砸了牌子的后果。”张四维沉声道。“面子就是招牌,面子保得住,招牌就可以
不倒。只要招牌不倒,多大花费我们都能印出来。这一条是总则,舅舅,您一定要记牢。”
“是,我懂。”王崇义点头道:“那么上海照常营业?”
“当然照常!”张四维道:“拖不得,拖一天就危险一天。你连夜赶去上海,拿着账册和那些大户一家家的沟通,请人家放心,我们可以提高利息,只要他们暂且先不提款,待我们周转过来。”
“那子维准备去哪?”
“说服那些盐商后,我准备进京。”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又道:“我要向皇帝求援,都是他拿走那五千万两惹出的祸端,总不能跟没事儿人似的!”
“这是正理!”王崇义赞许的点头道:“皇家银行有皇帝的一半,况且真要倒闭了,天下立马大乱,他不管也得管。”
~~~~~~~~~~~~~~~~~~~~~~~~~~~~~~~
王崇义预备出发时,正碰上上海来求援的王本昌,这是他的本家侄子,不能不见。
“叔父,您去上海坐镇,我们心里就踏实多了。”王本昌一脸谄笑道:“不知您带了多少现银过去?”
“一千万两。”王崇义也不瞒他。
“一千万……”王本昌不禁有些失望,小声道:“太少了。十家支行一分,杯水车薪啊。”
“你还指望多少?上海的消息已经传到这里,扬州也开始挤兑了。”王崇义黑着脸道:“各地都在严阵以待,你让我怎么周济,难道要顾此失彼么?”
“可是没有真金白银,咱们如何渡过难关?”
“靠树立信心。”王崇义沉声道:“把信心建立起来,皇家银行就还是金字招牌!”
“……”王本昌不再说什么,心中却大不为然,暗道,没有真金白银,别说您这个总掌柜,就算财神降临也是枉然。
王本昌的意见无足轻重,王崇义仍旧星夜赶往上海,六百里的路程,仅走了不到天亮,六十多岁的老骨头,险些散了架。
他是十三号清晨入城的,一进城就听到卖报的报童高喊道:“沪上挤兑成风,皇家银行夭折在即!”“各处门店关门谢客,多名掌柜潜逃避责!”
王崇义一听脸就黑了,上海分行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堵不住报社的嘴,任其胡说八道呢?
“您老有所不知,上海的报纸跟北方的不太一样,坚持什么独立报道,前些日子因为何心隐的事情封杀了一批,剩下的依然我行我素。”王本昌解释道。
~~~~~~~~~~~~~~~~~~~~~~~~~~~
皇家银行的消息如此引人关注,固然有报纸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更多是由于利害相关……多少人把血汗钱托付给它,如今有不保之势,自然成了民众心中的头等大事。
前园茶馆中,那几乎是每日必到的四位茶客,如今只剩下周老头和陈官人两个,侯掌柜和马六爷都去银行门口排队去了……虽然还有两天才再次开门,但为了能排个前列,早些换回自己的血汗钱,两人也只好风餐露宿打地铺了。
至于周老头和陈官人,之所以还能坐得住,不是不担心自己的存款,而是他们已经幸运的提现成功了……周老头有的是闲工夫,胆子又小,是最早一批提现的储户。至于陈官人,靠着跟张捕头的关系加了个塞,总算把白花花的银子拿在手里了。
…分割…
今天杂事诸多,到现在才码完一章,继续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本书由※※百度贴吧※关_关雎鸠※※精心整理※※※※
最终卷【海雨天风独往来】第九一五章 崩溃(上)
…
王崇义一到上海,就会同张四肖备厚礼拜访了上海知府吕坤。一来,若是发生风潮,尚需官府弹压;二来这吕坤乃是东南九大家中人,这次九大家在汇联号事件中吃了大亏,自然与晋商势成水火。
王崇义很清楚,这股突如其来的挤兑风潮,就是九大家在背后捣鬼,所以他硬着头皮上门拜访,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缓和一下关系,让他们不要再拆台。
吕坤很客气的接见了两人,对王崇义邀他一起去为皇家银行纾困,也一口答应。
王崇义却听出他话语中的敷衍,不得不问明白道:“大人亲自出马弹压,虽以安抚为主,但如真有不识轻重、意因鼓动风潮的,请知府大人明示,究竟如何处置,方为恰当?”
“总以逆来顺受为主。”吕坤一脸无奈道。
“此中应该有个分寸,请大人明示!”王崇义心生不悦道:“倘若有人胆敢作乱,官府如之奈何?”
“……”吕坤沉吟了一会儿说:“谅他们也不敢。”
“俗语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能不防。”王崇义不依不饶道。
“没有万一。有道是‘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我是本府知府,就好像上海城的大家长,自然不能跟小民一般见识了。”吕坤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对民众冲击银行,要百般忍让迁就,其中莫不有故意纵容的念头。
“吕大人!”王崇义加重了语气:“王某不是公门中人,却也听说过,‘为政之道,宽严相济’。倘或有那泼妇刁民,非御之以威不足以让他们听话,到时候大人却不管不问,只会助长乱民气焰,让事态愈发不可收拾!”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明明是你皇家银行理亏在先,”吕坤也拉下脸,冷冷道:“让本府去弹压百姓,可以!但你得先拿出个理来!”
“道理很简单。”张四肖忍不住插言道:“挤兑到底,皇家银行就得倒闭,百姓的血汗钱便全都成了废纸,天下立时大乱!要是不挤兑,皇家银行开下去,大家的钱还是钱,日子照样过。”
“这是大道理,老百姓不会理会!”吕坤一摆手道:“他们只看到早来的、手长的,先把现银提走了,后来的一落空,二位倒设身处地想一想,心里能不上火?”顿一下,重重道:“凡事最怕犯众怒,一犯众怒,官府都弹压不住,钱庄打得粉碎不说,只怕还会引起举城骚乱!为什么会犯众怒?是因为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不公平了!索性大家都没有,倒也是一种公平,二位先生觉着呢!”张四肖登时怒气冲冲道:“吕大人,您这话里有话啊!”
“看你怎么听了。”吕坤不置可否道。
“我知道汇联号被皇帝查封,你们心里不好过,”张四肖索性不再绕弯子道:“所以就想拉我们日升隆一起倒霉,这种害人不利己的事情,可不是九大家该干的。”顿一下,加重语气道:“别忘了,你们在汇联号的存款,现在可都在皇家银行的账上,我们要是倒了,你们也别想拿到一个子儿!”
“怎么又扯到九大家上了。”吕坤冷笑道:“从皇帝查封汇联号那天起,九大家便不存在了!”
“我知道九大家损失惨重。”张四肖还要说,被王崇义拦住道:“但那跟我们晋商没有任何关系,是当今万历皇帝派东厂查封的汇联号,我们日升隆若不与皇帝合作,则会步汇联号的后尘。吕大人,您设身处地想想,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这还像是人话。”吕坤这才面色稍霁道:“那我也跟王总掌柜说句实话,所谓九大家,真的不存在了,也没有什么人在背后捣鬼,平民百姓也好,富商缙绅也罢,纯粹是被皇帝和东厂吓到了。大家把血汗钱交给钱庄保管,图的是个安全放心,现在钱庄自身都不保,谁又能放心把钱存给你们?”
“讲小道理是,”王崇义苦口婆心道:“款子存在银行,白天生利息,晚上睡觉也在生利息,何必提了现银,摆在家里?不但大钱不会生小钱,还有谩藏诲盗之忧。要是挤兑持续下去,皇家银行就要倒闭了,那时候所有人的钱财都得化为泡沫。府台大人,这个道理,寻常百姓不明白,是否应该说服大户们接受呢?”
“怎么说服呢?”吕坤道。
“先到下面看看再说。”王崇义道:“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才好拿主意。”
“可以。”吕坤点点头,便吩咐备轿,担心出什么意外,还叫了兵马司的兵卒护送。
~~~~~~~~~~~~~~~~~~~~~~~~~~~~~~~~~~~~~~
因为王本昌的关系,庙前支行成为了吕坤和王崇义的目的地。
队伍一到庙前街,便见人群汹涌,水泄不通,等待皇家银行开门放款的民众,把个宽阔的庙前街塞得满满当当。那张捕头所率的差役,见已无从措手,都在街上的茶馆、酒楼里喝酒吃茶躲清闲。听到大街上鸣锣喝道之声,知道是府台大人到了,自然不能躲懒。好在经过休息,精神养足,一个个凶神恶煞,迎风乱挥鞭杖,一阵阵鬼哭狼嚎,很快在人潮中开出一条路来。把吕坤一行由边门引入皇家银行的会客厅。
皇家银行的会客厅很大,也很高,正中开着玻璃天窗,时方过午,阳光直射,照出中间一张极大的大理石面的八仙桌。内里的陈设原本也非常讲究,一水的紫檀木家具,四壁是名人书画。只是前日的骚乱中,除了这张沉重的八仙桌外,皆被洗劫一空,目下只能临时从别处搬一套囤背酸枣木座椅过来,显得很不搭调。
但吕坤和王崇义不是来做客的,只皱了皱眉,便圆凳上坐下,端起茶盏呷一口,吕坤道:“外面群情汹汹,不开门总不是一回事。我看应该照常营业。”
此言一出,张四肖无以为答,王本昌更是一脸的苦恼。能够照常营业,为何不下排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看也该照常营业。”王崇义补充一句道:“不过应该有个限制。你们库里有多少现银?”
库存还有二百余万,但当着吕坤的面,王本昌不敢说实话,打个对折道:“一百万出头。”
“有这么多现银,足够挡一阵子了。”吕坤道:“你们开出去多少票子,总有帐?”
“当然有账。”王本昌道。
“一万两以下的有多少?”王崇义问。
“这要看帐。”王本昌告个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叫伙计取帐薄来,一把算盘打得飞快,算好了来回报:“一共三百三十三万挂零。”
“并不多嘛!”吕坤道。
“大人,”王本昌苦笑道:“本号开出去的票子虽不多,可是别处地方就不知道了。譬如别处支行,甚至南京、苏杭那边开出去的票子,我们一样也有照兑的。”
“原来如此。”吕坤恍然道:“上海是个经济之都,全国的银票倒有大半流到这里来了,怪不得你们难过。”
“正是此理。”王崇义点点头。
这一来只好将限制提高。尽管王崇义和吕坤都希望五千两以下的银票能够照兑,但王本昌和张四肖却认为没有把握,如果限额放宽,以致存银兑罄,第二次宣布停兑,局面将彻底不可收拾。
这是硬碰硬的毫无假借的事,最后还是按张四肖和王本昌的意思,将限额放低到一千两。接下来便要研究一千两以上的银票如何处理。
“我们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