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拉着胡宗宪上了岸,卢镗才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本该带着胡公往北岸游地,结果一时头昏,竟然游到了南岸。
望着慢慢围拢上来倭寇,卢镗懊恼不已,“啷”一声抽出腰间宝剑道:“中丞快游回去,我来掩护你。”
胡宗宪十分狼狈,头盔也丢了,头发一缕缕紧贴着脑门,扶着卢镗缓缓站起来道:“本官不会游泳,还是我来掩护你吧。”
卢镗挥剑斩断一个倭寇试探的长矛,长声笑道:“我卢镗可以逃跑,却绝不会抛下同伴独自逃……”便不能再说话了,因为倭寇的攻击密集起来,他得全神贯注的抵挡。
胡宗宪想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帮帮卢镗,却浑身乏力,根本抱不动。还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自嘲的笑道:“只好等死了。”便干脆闭上眼睛,正襟危坐,只等那一下的到来。
等了片刻,便听到身前的喊杀声突然小了,他心说:“卢将军八成殉难了,下一个就该我了。”却感到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他微微睁开眼睛,就看到卢镗一脸欣喜道:“援军来了。”
胡宗宪一下子来了精神,瞪大两眼四处去看,便见漫山遍野的狼土兵冲了过来,终于松口道:“拙言大能啊……”这才开始一阵阵后怕,坐在那里起都起不来。
~~~~~~~~~~~~~~~~~~~~~~~~~~~~~~
来的部队是保靖宣慰彭荩臣率领的三千先锋部队……
时间退回当初,沈默派出的铁柱等人,忠实的履行着大人交代的使命,跟在胡宗宪的屁股后面,到了陶宅镇外,便发现情况的异常……他们也是跟着沈默走南闯北,见识过数不清战斗的人了,自然能看出胡宗宪部在紧张布防,如临大敌。
铁柱立刻派人骑快马往杭州奔去,在半路上与沈默带领的狼土兵碰了个正着。
听到这个消息,沈默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他对自己判断正确而感到欣慰,一方面也为自己没有设法阻止胡宗宪他们而自责。好在干他们这行的,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很容易原谅自己……如果不这样的话,天下地官员不用审判,全都自责死了。
沈默很快恢复正常,问瓦夫人、彭明辅和彭荩臣道:“你们那支部队跑得最快?”
彭荩臣的三千“杀物兵”便被推举出来,成为增援的第一梯队,撒丫子狂奔,倭寇见援兵来了,放弃了这次进攻,他这才险之又险的救下了胡宗宪。
胡宗宪和他也算是旧识,大家在王江泾一战就合作过,所以胡中丞心说:“我那一战的英姿应该还刻在他心里吧。”便对彭荩臣道:“这些倭寇局面大优,肯定不会轻易言退的。”
彭荩臣瞪着俩大眼道:“那正好杀个痛快。”便要挥军去杀,胡宗宪赶忙拉住他道:“匪首狡诈善伏,且知分合,我兵尝为所诱,宜分奇正左右翼击之。”
彭荩臣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心说:“败军之将,有什么资格指指画画?”便不听胡宗宪的,乘锐直前,果遇伏,折损了一些兵马,灰头土脸的退回来。
这时候沈默也率主力到了,问明了情况,安慰彭荩臣几句……他已经摸清了这位老兄的脾气,所以三两句便把他说得重新冲动起来。沈默看着铁柱画出的地图,吩咐彭荩臣道:“老头人和守忠最好分道而伏,再让南翼率军诱敌,俟其过伏,盖起夹击,蔑不胜矣?”胡宗宪在边上一听,这不跟我说得一模一样吗?
彭荩臣却如获至宝,连连点头道:“沈大人,您就是神啊。”一众彭家头人们便按照这个计策,派出彭南翼部出战诱敌。
叶碧川一看,又来一支土兵,心说:“援兵陆续到了。”却又觉着还可以再战一场,便如法炮制,又打了彭南翼个埋伏。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二三 大明神农氏
彭南翼败退下来,叶碧川挥军追过去,结果反中了彭荩臣父子的埋伏。小诸葛见势不好,立刻挥军撤退,狼土兵趁势掩杀一阵,斩首五百余级,这才得胜而归……
见大局已定,沈默这才松口气,对已经换了干爽衣裳的胡宗宪,表示深切的慰问,并奉上热腾腾的姜丝红糖水一碗。
“啊啾……”胡宗宪擦擦鼻涕,苦笑连连道:“这次若不是拙言,胡某非得死于非命不可。”
沈默笑笑道:“上战场本就是提着脑袋的营生,今天我救了你,说不定就是明天你救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他不以“恩公”自居,再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今天饱受惊吓刺激的胡中丞,终于舒坦了许多,长舒一口气道:“练兵!必须得好生练兵。”
“远水解不了近渴。”沈默沉声道:“重要的是,这段难关怎么撑过去?”
胡宗宪搁下碗,起身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走,我们一起去见见部堂大人。”
两人在陶宅镇里,一处地主家的院落内,见到了气色灰败的周总督。公道的说,周珫是个不错的老头,他丝毫没有怪罪沈默擅自领兵的意思,而是十分诚挚的表示了感谢。
但是感谢不能当饭吃,所以沈默还是要请他拿出点实际的:“大人,您要谢的不是我,而是那些不计前嫌的狼土兵。”
周珫神色一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便命人取来一封信笺道:“这是饷银和粮饷的批条。”说着抽出里面的纸片。在落款下面又加一句道:“另今次陶宅之战赏银即付。不得拖欠。”他写字地时候。沈默注意到。原先落款下面地时间。是正月初十。也就是说早就写好了这份批条。
周珫看出他面上地讶异。勉强笑笑道:“很意外吗?”
沈默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已经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周珫见他不答话。也不愿意再解释。将那纸片塞入信封中。双手递给沈默。语重心长道:“有一句前车之鉴。要请二位谨记。”
两人躬身道:“卑职聆听大人教诲。”
“阴谋设计再精巧。难免也有弄巧成拙。授人以柄地时候。”周珫苍声叹息道:“反不如堂堂正正做事的好。”
两人齐声受教,脸上却火烧火燎,心中都低估道:“不会说的是我吧?”
~~~~~~~~~~~~~~~~~~~~~~~~~~~~~
周总督似乎没有留饭地意思,二位大人只好告辞出来。
走出老远之后,胡宗宪面上闪过一丝兴奋道:“润夫随廷彝去矣。”润夫是周珫的字,廷彝是张经的字。
沈默点点头,没有说话。也许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他不像胡宗宪那么兴奋,反而在认真咀嚼周总督的赠言……
通过那份早就写好的批条,他便明白了周珫的意思——攘外必先安内。这位总督大人显然是认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要在集中全力对付倭寇之前,先把那碍眼的赵文华给撵走。
在一番斟酌之后,他选择了纯属外来户的狼土兵,作为对付赵文华的突破口。故意将已经写好的批条后压,让狼土兵得不到该有的粮饷,制造事端,来彰显赵文华逼走张经之过……因为浙江正处于人事更替的混乱阶段,所以政令不畅,所以本总督的命令传达不下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赵文华在里面瞎搅和所致。
等到他打一必胜之仗、奏凯归来,便可在报捷文书上,顺便攻讦赵文华不懂军务,胡乱插手,请陛下为东南计,早早把他召回去,该干嘛干嘛,别在这碍眼了。
他敢打赌,如果这一仗赢了,皇帝一高兴,肯定会把赵文华召回去……因为徐阁老透露,陛下早就流露出让赵某人回朝的意思,只不过在严嵩的努力下,赵文华地归期才一缓再缓罢了。
所以周总督想用个小小的手段,把赵侍郎一脚踢回北京去。谁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预想中唾手可得的胜利,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周总督这回丢人还在其次,更严重的是,给了赵文华攻击自己的借口,怕是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事实上,陶宅镇被围,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士气大振的倭寇居然反过头来,再次进攻浙东一带。把刚有些复原的当地百姓,抢了个底朝天,这才嚣张的扬长而去……
~~~~~~~~~~~~~~~~~~~~~~~~~~~~~~
这次不用小丞相捉刀,赵文华便亲自动笔,将周珫这次调动兵马不甚恰当的情事大加渲染,又云周珫对狼土兵的苛待,无法做到一视同仁等等;便断言他一当了总督,必定贻误大局。而“论奉公之忠,任事之勇,用兵之智,料敌之明,无过于胡宗宪”,所以保他代替周珫。
奏疏同样是抵京,但这次严嵩没有先看到,而是被直接送进了玉熙宫中……这不是因为严阁老失了圣眷,而是因为他老人家下不了床了。
严阁老之所以下不了床,是因为这样一首诗:“灵药金壶百和珍,仙家玉液字长春,朱衣擎出高玄殿,先赐分宜白发臣。”这是大明朝嘉靖皇帝陛下,几年前亲笔题给严阁老地。
就像诗中所讲,道君皇帝常把炼出来的仙药赏赐给严嵩,一方面固然是对他的宠爱,希望他益寿延年;另一方面“君服药,臣先尝之”,也存了拿他试药的阴暗心思。
如果你有幸翻看嘉靖陛下地起居注,必然会看到大量的某年某月某日,帝密谕嵩,近获仙方,制成丹粒,依神仙意旨,赐你一盒服之。嵩捧读圣谕,“不胜感戴天恩之至”,立即选择良辰饮服,“以验其性味”。
所以练出仙丹来,皇帝是不会第一个吃地,他得先让严嵩试试,一般从赐药后的第二天,便密札催问。
严嵩哪敢敷衍塞责?只好谨遵圣谕,逐日回禀服药反应。
一半是这样回答的——臣严嵩蒙问:““昨臣服丹,经二日,夕觉何如者?”臣昨依法作饮服后,初时腹内略觉微响,浑身滚烫似火,许是洗经伐髓之功。然臣亦不敢确定,容臣再服一次验之。
然后日复一日,君臣孜孜不倦的进行交流,最终肯定会得出两种结论,要么这药吃得,要么吃不得。好在经过两千年的炼丹史,我国的方士们已经学会了如何炼丹才能吃不死人,所以才没要了严阁老的老命。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些丹药里本就是铅所致,在身体里日积月累,总是要出问题的……
今年正月初一,皇帝又按例赐给严阁老新炼丹药五十粒,作为新春贺礼,谁知严阁老服用之后,遍身热气不散,燥痒异常,无法忍受。须得终日滚汤浇洗,其痒才少息。又有腹泻不止,至初十日发为疾,痛下淤血二碗,其热始解……
~~~~~~~~~~~~~~~~~~~~~~~~~~~~~~
一位年届八旬的老者,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不趴下才怪呢。所以这几天老人家一直卧床在家……哦不,应该说是爬床在家,因为他老人家的尊臀,根本不敢沾床了。
对于这种尽忠报主的行为,嘉靖帝自然是感念至深的,加严阁老为少师兼太保,并赐灵药若干,令其安心休养。
事实就是,严阁老用他舍身忘己的行为,重新温暖了皇帝的心,使“围城之变”后有所衰减的圣眷,再一次炙热起来。所以虽然在家里趴倒,但遇到事情,皇帝还是不忘问一问他的意见……看完赵文华的奏章后,嘉靖帝写了张小纸条,附在原奏背后,让人送到相府里来。
按照惯例,严世蕃给老爹朗读赵文华的奏章,严阁老则趴在床上,把玩陛下的小纸条,上面是语焉不详的几个字……按说皇帝的最高指示应该尽量的准确详尽,以免下面不知所云,误了军国大事。
但嘉靖皇帝陛下却反其道而行之,偏要让他的大臣们迷糊,比如说这次的批注,便是“宪似速,宜如何?”六个字。
待儿子念完了,严嵩便将纸条给他看,虚弱问道:“皇上是不是在问我……胡宗宪能不能当这个总督?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得让文华先点拨一下这个胡宗宪。”言外之意是,看看姓胡的什么态度,如果十分愿意加入他们严党大家庭,便替他说几句好话,不然就给他拆了台。
严世蕃看完御笔,摇头道:“他一时还没戏。“宪似速”便是说,皇上这是觉着胡宗宪刚升了巡抚,马上又提总督,似乎过快一点。”可能是只有一只眼睛的缘故,对于皇帝云山雾罩的御笔,他都能一看就懂,一答就对,真可谓“一目了然”。
第四卷 不为青史为苍生 第二二四章 李默
“我知道,”严嵩指着纸条道:“但后面三个字,分明是说话虽如此,但具体应该怎么办,还要听我们的意见,所以才问“宜如何”?”
“非也非也。”严世蕃独眼闪烁道:“这个“宜”字不是“适宜”的宜,而是指一个人名字。”
“谁?”
“杨宜。”严世蕃很肯定道:“一定是他。”
“杨宜……”严阁老一时想不起这么一位,还是经过严世蕃提醒,才想起那位因治盗有功,刚刚升为南京户部右侍郎的河南巡抚,不由喃喃道:“杨宜似乎也刚到任不久吧……宪似速,难道宜就不速了么?”
“我问过送信的陈洪。”严世蕃冷笑道:“父亲可知陛下今天下午见了谁?”
“谁?”严嵩的寿眉微微抖动道。
“李默李时言。”严世蕃沉声道。
“什么?这个回来了?”严嵩激动的挺起身子,不慎扯动菊门,痛得他满头大汗。严世蕃赶紧给老爹按摩擦汗,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严阁老七老八十,这辈子让他头痛的敌人不少,但基本上都已经被他整死,或者靠死了。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也还有那么小猫三两只仍然健在,其中最像老虎的一位,就是皇帝今天刚见过的李默李时言。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严阁老如此头痛呢?不妨翻看一下他地履历。他是瓯宁人。正德十八年进士。庶吉士。散馆后任户部主事。进兵部员外郎。调吏部。历验封郎中。当时地天师邵元节贵幸。请封诰。默执不予。弄得邵天师只得怏怏作罢……可见他是个不畏权贵。坚持原则之人。
再往下看……嘉靖十一年为武会试同考官。及宴兵部。默据宾席。欲坐尚书王宪之上。宪劾其不逊。谪宁国同知。可见此人性格有些~浅。有些目中无人。
得罪了尚书高官。带着不逊地帽子。从中央被贬到地方。很多人都觉着。他地仕途基本上就算完了。捞捞外快等致仕吧。
但继续往下看。你会发现。一个又一个奇迹诞生了。他先用几年时间。屡迁浙江左布政使。入为太常卿。完成了从地方到中央地反攻。在此任上。他第一次显示出神奇地能量。竟然打破历史惯例。让属下教书地博士、教授们。可以参加科道御史地选拔。开创了先河。并被沿用下去。
然后又历任吏部左、右侍郎。后直接晋升为吏部尚书。这又是一个了不得地奇迹。因为吏部掌管百官升迁任免。其权威之中。居于六部之首。是以吏部尚书又有天官之称。甚至与大学士也不分轩轾。所以这个位置。向来不能由本部侍郎直接简拔。以防其拉帮结派。窃主上权威以自专。只有正德初年地焦芳、张彩。依附刘瑾才做到过。
但李默就能打破一个甲子以来。吏部侍郎不升尚书地成例。在嘉靖三十年由皇帝特简为吏部尚书。这简直就是如有神助。当然这个世上没有神。只有贵人。李默地贵人便是他在唯一一次担当武会试同考官时。取中地一个学生。这个学生姓陆名炳字文明。正乃当今皇帝地奶哥哥。锦衣卫地大头头是也。
陆炳对这位老师曲尽弟子之礼,经常为他在皇帝面前说好话。所以虽然李默的度量不大,脾气不好,且与严党地关系很糟糕,在官员任免时,常与严嵩相左,甚至屡次发生冲突,却可以多年安然无事。
后来严嵩好容易找到机会,将其攻倒,哪知这才过了不到一年,竟特旨启用,复任吏部尚书。不用猜,这又是他那位“贵门生”干的好事。
~~~~~~~~~~~~~~~~~~~~~~~~~~~~~~
现在李默卷土重来,一到京城就给了严党一记闷棍,显然在向严嵩宣告—老子又回来了,你地好日子到头了。
“陆炳在搞什么鬼名堂?”对于李默这个鬼难缠,严世蕃也十分怵头,不由恼怒道。这家伙一回来就有恃无恐,肯定是得了陆炳的支持,才敢这样做。
严阁老沉吟半晌,轻声问道:“他现在的圣眷如何?”
“皇帝夸了他,还留他吃饭,并赐御书褒以“忠好”二字,命其入值西苑,允其大内骑马。”严世蕃愤愤道:“我看陆炳是在报复沈炼那件事。”
“不管是为了什么。”严嵩摇头道:“我们现在动不了他,更动不了陆炳。”
“爹。”严世蕃不满道:“就算不能动陆炳,可也不能任李默嚣张跋扈下去?您别忘了,明年可是丙辰年!要外察的!”
严嵩不为所动道:“李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