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已经怀疑上你,母亲,我没有太多太多的时间研究你的生活。我想让你告诉我,我父亲的死到底与你有多大的关系,你是不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
《嫌疑人》第三部分
《嫌疑人》第二十一章(1)
母亲并没有像她所想象的那样吓得面色苍白;也没有被她的质问完全笼罩住,相反,母亲笑了,那张涂满了粉脂的脸,一张已经失去了花容月貌的脸,静静看上去才发现,是那些完美的粉脂掩饰住了母亲的皱纹,那些被时光所侵犯过的点点滴滴的苍桑,就在她脸上涌现出来,又被美妙的粉脂覆盖下去了。
母亲诡秘地说:“不错,我确实想一次又一次地让你父亲去死,我甚至一次又一次地动了谋杀你父亲的念头,因为几十年来,我从来就没有远离过你父亲的生活,我离他很近,在很近的可怕的距离里,我都在一次又一次地介入了你父亲的私生活中去,我无法控制住我自己,因为我只有在离你父亲很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我曾经是你父亲的女人,是他曾经的妻子……好了,晚上回来,我再告诉你我与你父亲离婚之后的一系列故事……现在,我要去对付李荣了,他跟你父亲一样,但他有的是钱,他回到了这座城市,他是想抛弃我,我知道,他害怕我纠缠他,他害怕我纠缠他的钱……几十年前,当我背叛你父亲之前就认识了他,那时候我跳着舞,我转着圈不停地跳着舞,他在私下给我送花蓝时,我并没有想过要背叛你父亲,因为时机未到……那时候,他曾悄悄地把轿车开到歌舞团外面,等候我演出后跟他私奔,然而,我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然后,他离开了,等我再见他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你父亲,然而,我已经不可能再为他跳舞了,当他对我说他喜欢的是那个在舞台上跳舞的女人时,我已经从形式上离开了那个留在小县城的行政干部,他似乎并没有多少忧伤。因为在那座小城市,许多女人都喜欢上了他这样的行政干部。我一跟他解除关系,他就获得了自由,在奔往另一座城市的飞机上,我与李荣相遇了。”
母亲结束了讲话,因为有比回首往中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她那天上午的生活。我们从出世以后每时每刻都在生活着,我们的生活只有在行为中才能体现而出:这是母亲,经过精心的化妆术以后,她出发了。而范晓琼也准备出发,她已经发现母亲的生活一半埋在过去的花园中,另一半埋在现在的花园中。母亲谈到父亲时的那种讥讽、仇恨让她继续捕捉着母亲的行踪,她想仔细地、花点力气地前去观察这个女人,除了她是母亲之外,母亲是重要的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正带着破碎的脚步声,带着激情,嫉妒和永不疲倦的力量,前去跟男人对抗。这种禀性完全可以把母亲列入嫌疑人的名单上去。她突然觉得,母亲作为女人来说越来越可怕,然而,就在母亲下楼梯时——突然爆发了眩晕症,她的身心正顺着那道金属色的楼梯下滑着,眩晕似地朝下落去。这一切恰好被紧跟在她身后的范晓琼看到了,她大声地叫唤道:“母亲。”
母亲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说应该全面地作一次检查,母亲很敏感地拒绝道:“几十年来,我一直频繁地爆发着眩晕症,几十年我都一次又一次地战胜了它。”她拒绝了医生的安排,她否定自己大脑里根本不可以长出什么东西,在那时刻,母亲就像孩子般天真地质问医生说:“难道我的大脑是泥土,可以长出胚芽来吗?”
当然,母亲并不拒绝输液,这大约已经成了习惯,每次发作眩晕症时,母亲就到医院、诊所输液,她信赖进入她血液的葡萄糖注射液,她说那些液体可以改变她身体的虚弱。每一次输液过后,她的身体仿佛重新出生了一次。她会寻找到与这个世界搏斗的力量。而此刻,母亲躺下来了,她似乎惟一需要的就是葡萄糖液体。
母亲刚躺下又开始了打电话,看来,她具备了作为女人的一切特点:用生病时的声音呼唤那个被你所纠缠的男人,你已经躺在了医院,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死去。这个电话果然有效,半小时以后,一个男人手里怀抱着一束百合花出现在病房中。范晓琼退出了病房,她想给作为女人的母亲留下一个单独的空间,她想让那个只有在与男人溶为同谋的关系中获得快乐的母亲,不失去她的机遇。因而她来到了病房外的小花园,她散着步,不知道何时回到病房中去。
四十分钟以后,她又看见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下楼来了,男人在停车场上驱动了轿车,男人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又消失了。她重新回到病房,母亲呆滞的目光望着天顶突然发出了这样的谵妄的言词:“有时候,我真想像你父亲一样突然死去,我厌倦透了这种生活。”
范晓琼突然想见到消失在楼下的这个男人,因为这是最为基本的常识,通过与嫌疑人接触的最频繁和亲密关系的人可以寻找到疑点。与父亲有关的那些不少穷尽的疑点,此刻,已经落在母亲身上。范晓琼已经发现了一种迹像:母亲经常提到父亲,每当母亲发同一些极端化的言词时,父亲的名字,形象总是会像咒语般穿插在母亲的生活之中,这个不容忽视的疑点使她找到了那个男人。
李荣微微地回过头来凝视着她说:“你用不着解释我就可以断定你到底是谁?你跟你母亲长得真像,当你叫唤我时,就像你母亲当年在叫唤我,你并不知道你母亲当年的生活……”男人见到她似乎百感交激:因为男人不仅通过她而看到了血的再版,血缘关系不仅仅让你找到一种永远牵扯在一起的亲人关系,更为重要的是一种血液的再现,李荣很轻易地看见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因为通过她李荣寻找到了证据,她肯定是他情人的女儿,他毫不费劲地就认出了她。25岁的范晓琼,这个年龄的时候,母亲正在跳着舞,她虽然不是舞台上主角,却在当时占据过这个男人的世界。
《嫌疑人》第二十一章(2)
男人驱车把她带到了一家茶馆,在坐下以后的几十分钟内,男人都在慢慢地品味着一杯浓咖啡,男人似乎已经知道范晓琼的目的。他说:“我知道你的父亲死了,事实上,从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我就时时在寻找机会去看你的父亲,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父亲也是我的情敌……”
“情敌?难道你曾经把我父亲当作情敌?”
“不错,几十年来,你父亲一直是我的情敌,因为我不管费尽了多少心机,你母亲依然爱着你父亲。”李荣说。
“这可能吗?你是说在这几十年里,我的母亲依然对父亲充满了爱?”范晓琼睁大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从她记事时,她就觉得母亲总是在用仇恨的心态来对待父亲。李荣的记忆大约已经被浓咖啡荡漾开了。于是,范晓琼不断地用语言撞击着那些荡漾在一个男人世界中的符号。男人是坦言的,他从一开始就坦言道:“我从未把这些故事告诉过别人,几十年来,我似乎一直在与你母亲的那种坚韧的爱作斗争,因为她既不反抗我,同时又坚持不懈地寻找你父亲,我就这样陪同你母亲一次又一次地出入你父亲生活过的一些场所。因为,我也在默默地与我的情敌作斗争,我之所以想把下面这些故事告诉你,是想让你帮助我,因为我感觉到你母亲正徘徊在非正常生活的边缘。她的思维有时显得很混乱,有时又很清晰……如果这样下去,我感觉到很可怕……而且她的大脑经常眩晕,这种眩晕症来自她的过去,来自你父亲……范晓琼,既然你来了,我知道你既是为你父亲而来的,也是为你母亲来的,那么,让我把发生在我和你母亲的身上的一切故事都告诉你吧!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在寻找你父亲的死亡之谜。这么说也就是寻找嫌疑人。事实上,我并不是头一次见到你,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我这是第三次见到你。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大学的校园里,那是你母亲想你想得发疯的时候,恰好我出差经过你们生活的城市,我便带上你母亲,我和你母亲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距离是我们这个世界上需要的一条沟壑,而你母亲也同样要和你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就这样,在那种距离里,你母亲可以心无旁骛地看见你。那时候的你热情而羞涩,正走在一个男孩的身边,你母亲见到你以后突然绝望地对我说:‘你看见了吧,在缺少我的日子里,她依然能够茁壮成长。这一切可以使她忘记我,看上去,她生活中根本就不需要母亲,不是吗,她快乐极了,她似乎快要谈恋爱了。’”
《嫌疑人》第二十二章(1)
李荣第二次见到范晓琼的时候是在父亲的葬礼上。母亲虽然不能公开地露面参加父亲的葬礼,却跟着李荣潜入了葬礼之外的幽径中,对此,李荣强调说:“我从认识你母亲后不久就发现,你母亲喜欢站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审视你的父亲,她似乎用尽了一切力量正在研究你父亲,她喜欢幽径、小树林、阁楼、角隅,与此用全部的力量对抗明亮的、开阔的、延伸的世界。也许她从陷入你父亲世界中的那一时刻就意味着一种心理上的隐忍,她要由此隐忍你父亲给她的生活带来的一种不平衡和焦虑感。因为作为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她从很年轻的时候就用四肢感觉到光影、时态的那种阴暗和明亮的变幻莫测,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经常感到她会失去你父亲,她正在不知不觉地失去你的父亲,好了,让我们回到葬礼上去吧,我们是藏在一个阁楼参与你父亲的葬礼的,你母亲事先已经准备了一块手帕,她似乎知道那个铭心刻骨的最永诀的时刻会让她泪如泉涌……所以,她流着泪,身体却趴在我肩膀上低泣道:“他终于死了,让我失去幸福的那个男人终于死去了。”
范晓琼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正变得越来越潮湿。潮湿得像露珠溶入了泥土,潮湿的程度仿佛在秋雨中再走了一圈。然而,她却屏住了呼吸,李荣描述的那个站在阁楼上的场景很重要,尤其是当母亲一边用手帕擦着泪水,一边把身体倚依在李荣肩膀上的场景至关重大,因为母亲喊出了让她感到恐怖的声音:“他终于死了,让我失去过幸福的那个男人现在终于死去了。”
她的录音带已经录下了这样的叫喊。事后她不停地回首着这样的叫喊声,在这种叫喊声里她似乎坚信不疑:母亲就是嫌疑人。除此之外,李荣也是嫌疑人。
因为李荣一直把父亲视为他生命中的情敌,这个场景,他们藏于阁楼静观葬礼的场景,仿佛揭开了他们的同谋关系。当李荣的思绪回到范晓琼身边时,他强调说:‘在葬礼上,我看见你了,你的眼睛在四处巡视,我和你母亲都知道,因为你父亲是名星,媒体对你父亲的死亡炮制得很远,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你忧伤的眼睛里潜伏着一种敌意,你在怀疑这个世界,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你,现在我又第三次见到你了,我知道这并不是巧遇。”
李荣看了看手表说他要回到母亲的身边去,他到这座城市就是来看母亲的。他跟母亲分离得太久了,母亲已经很老了,他们约定了下次见面时间,因为故事并没有讲完,时间约定在明天,也许在约定时间的时候,范晓琼总想把时间提前一些,由此,李荣看出了她的心急如焚,他宽慰她说:“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母亲依然在医院输液,当范晓琼回来时,她睡着了,母亲的睡态其实很安静,从睡态上观察母亲,根本就看不出来母亲所经历的一切遭遇。范晓琼回到了旅馆,她不断地回录着磁带,从决定寻找嫌疑人的那一时刻,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空磁带,并佩带了一只上好的袖珍录音机,放在包里,放在一个不会被她的嫌疑人察觉的地方。
从追踪李荣开始,值得她不断回味的磁带太多了。而此刻,她却把注意力完全地盯在母亲和母亲的情人。这个严重的疑点仿佛墙壁上的斑点被放大了,它息卷而来的是一个秘密,一场合谋的背叛、一场梦魔似的纠缠,一场阴谋的因果关连,一次谵妄式的谋杀。
因而,第二次赴约她所做的是继续录磁带,这就是现实的证据。由此,她得感谢生活,因为生活,所以,经历生活的人回到从前,尽管这疑窦丛生的过去充满了被针戳穿之后的恶毒,然而,她还是要继续搜寻证据。这些表面上显得微不足道的证据,其实已经隐藏在其间,它的实质是为展现人性世界那些无法言说的美或者言说中的恶。
她依然端坐在那座茶馆,她在等他,她产生了怀疑,他会准时赴约吗?她假设了这样两种结论:如果李荣是母亲的同谋,那么,他就会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而母亲的立场充满了嫉妒和仇恨,母亲似乎早就无法容纳下父亲的存在了。在这个前提笼罩之下,李荣会帮助母亲谋杀父亲,这是一种假设。在第二种假设中,父亲一直是李荣的情敌,而且在昨天的叙述之中,李荣已经供认不讳。
后一种假设现在已经加强了,情敌是一桩牵连关系,他们为隐藏在两性关系中的冲突而战,他们一旦被激怒的时刻,其人性就会走上极端化的道路。比如两头被挑衅的困兽开始搏斗。当然,像父亲那样的男人是不可能跟别的男人挑衅的,从一系列与父亲的生活发生的敏感事情上,以及两性关系上可能看得出来,父亲是一个不善于公诸私人生活的男人。简言之,父亲从来就不喜欢把他的两性关系公开地展览在人生阶段的任何一种场所,这样一来,李荣就失去了与父亲面对面的决斗。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她看见了一个男人把他的黑色轿车开进了茶馆的角落。她久久地凝视着轿车的那种黑色,久久地凝视着从希望和忧愁中翻滚面上的一团乌云。当李荣来到她身边坐时,她的神态显得有些恍惚。
接下来,面对着她要的浓茶,李荣要的一杯浓咖啡,故事将继续讲述下去。经过一夜的间隔,李荣的思绪似乎已经作了一次彻底的澄清,他从一开头就申明说,他今天要讲述他置身在母亲、父亲生活中的回忆,他要讲述母亲对父亲的那种阴郁和已经失态的仇恨,他今天要讲述他置身在其中的那种不得不述说的情敌的痛苦,以及漫长的煎熬。
《嫌疑人》第二十二章(2)
母亲出现在李荣的视线中时,李荣刚离婚不久,他像许多的男人在弄不清楚爱情和婚姻的关系时很早就结了婚,然而又像许许多多无法忍受婚姻中缺乏的爱和激情的男人一样离了婚,在离婚之前,他把他的财产的一半给了他的前妻,他们没有孩子,所以,离婚比较简单,前妻很满足地——不是为了解脱,而是为了获取财产的一半而轻松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当她目视着他的前妻的影子从银行台阶上转眼消失的时候,他获得了自由,这时候,他便开始寻找机会,接近他心中最为灿烂的那个女人了。那个女人在他离婚之前已经为他的眼球所录制在生活的磁场上,每当他闭上双眼时,就会感觉到那个女人每天的每天骑着一辆春花色的自行车路过他的商铺,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做生意,他从大学毕业以后就开始跟随父亲的做贸易,后来父亲去世以后,他开始了商人的生活。
在他偶然发现这个女人骑着自行车经过他门口时,他已经把自己的情感生活作了一次彻底的澄清,这样一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认真地恋爱过,没有经历过谈情说爱的过程就结婚了,这样的婚姻肯定要瓦解。所以,当那个女人骑着自行车经过他的门口时,他的心灵仿佛突然之间搭起了弓弦,他需要演奏这种灿烂的、清晰的过程,于是,他打听到这个女人是歌舞团的舞蹈演员。而且歌舞团就在附近,穿过朝前的一条马路就到歌舞团的门口了。从此以后,他总是透过落地玻窗口迎候着那个骑自行车的女人降临。
每当女人的自行车铃声穿越在门外时,他已经进入30岁的心灵就会咚咚地跳动着,他渴望着什么,不仅仅是透过玻璃窗看见女人的影子,他还渴望着更深、更亲切的接触。他终于在报上看到了歌舞团演出的消息,他及时地订了甲票。这样,他可以离舞台更近一些,坐在舞台下幻想等候女人的出场。这对于他来说永远是回首中一次激动人心的时刻,一次触电似的怀旧。
在众多的伴舞者中间,他终于发现了女人的影子,似乎在此刻,他再也看不到别人在跳舞,整座舞台上只有一个女人在漫舞着,她赤裸的足尖轻盈地伸及到一团云雾中去,她像云一样飘动的身体穿越在舞台制造的一系列云团中,这就是他所幻想或仰慕的女人吗?为了这个女人,他开始行动了。
《嫌疑人》第二十三章(1)
首先,他开始守候在舞台下面的化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