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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阮员外一听樊氏的话,又联想到樊氏讲话之前遣走下人的行为,便以为樊氏是在隐晦地暗示自家,这简直就是往自己心窝子戳刀子么。他心道这是樊氏耐不住寂寞,嫌弃自己老迈,在房中力不从心了。
这自古以来,不论多大年岁的男子,被自己的女人质疑那方面能力不足,还要离开自己另寻高枝,真真是个男人都要愤恨不已的。
果然阮员外没等樊氏将话讲完,顿时就勃然大怒,哗啦一下子,砸了茶碗,站了起来,右手指着樊氏的鼻子骂道:“贱人,真是恬不知耻,作为女娘不守妇道,樊家就是这么教养女孩儿的吗?怪不得最后败掉了,真真是丢人现眼。
你自己生的女娘都那般大了,还想要再走一家喝一家的水,也不怕她大了做不了人。
哼,当初樊家败落的时候将你送到我床上,你是怎么说的?仰慕我温文尔雅,怎么,现在又仰慕谁了?我跟你放下这话,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想着要去养野汉子,你做梦!贱人,我看谁敢不要命找你!”
樊氏一听就知道阮员外误会自己了,慌得连忙跪下,也不顾地上都是阮员外摔碎的茶碗碴子,一边抱住阮员外的腿,一边哭道:“老爷,奴家可万万没那个心思。奴家对老爷的心思,老爷还不知道吗?呜呜呜。”发觉阮员外要抬脚踢自己,忙使劲搂着不放,又连忙解释说自己是给小樊氏再找户人家。
阮员外原本就想要借着小樊氏好能牵制住阮小七,结果小樊氏却是去了阮小七的府里,都见不着他的面,整日被关在院子里。
阮员外又想借着谭郎中的手,打击阮小七,断了他的后路,好以后只为自己效命。结果阮员外没想到自己只是把谭大娘子的事情传了几个人,却因为有人推波助澜,把谭郎中得罪得狠了。
阮员外为了不牵连到自己,只能与阮小七脱了干系,放了他。
阮员外不是没怀疑过是阮小七自己翅膀硬了,想要单飞,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找到把柄。要是以前,还不是一句话就让阮小七从这个地面上消失,可惜现在阮小七再不是当年阮家的下人了。
想来阮小七也不能为了脱离自己,做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最后阮员外只是暗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阮员外刚刚错发了脾气,也有些不自在,再想到正要让谭郎中知道自己与阮小七一丝关系也无,就点点头答应了。
樊氏还跪在地上,她膝盖正在茶碗的碎碴子上,钻心得疼,却还是跪在那里不动只垂泪,终于哭得阮员外亲自弯下腰来将她扶了起来。
樊氏就顺势倒在阮员外怀里,一手放在阮员外胸口轻轻抚摸,一手擦泪,小声啜泣:“哎呀,疼呢。老爷真是的,把奴家都吓死了,也不怕吓到人家。你摸摸,人家胸口现在还砰砰跳个不停呢。”说着,就拉着阮员外的手往自己胸口处放。
阮员外不想她再提刚才那段,再看樊氏这副娇滴滴的模样,就摸了一把樊氏的胸脯,又捏着樊氏的小手,低声哄她道:“好,好,都是老爷不好,来,让老爷好好看看你胸口到底跳得多厉害。”
说着就要给樊氏脱衣裳,樊氏一听阮员外的语气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故意扯住衣裳装着不让,嘴里还咿呀呀的叫着。偏她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还真让阮员外起了些兴致,立刻便要在这里行那起个事体。
那樊氏正打算使出浑身本事来哄好阮员外,没想到还没入巷,这阮员外又是临阵枪倒了。
樊氏一看阮员外脸色不好,马上捂住膝盖,眼中含泪道:“哎呀,奴家刚才跪得久了,腿疼得受不住啊,老爷,您今日就行行好,放过奴家吧。”
能够这么体面地了结了此事,阮员外很满意樊氏的善解人意,点点头,咳了两声道:“嗯,既然你身子不好,今日就暂且放过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樊氏马上起身给阮老爷系好裤子,整理好衣衫,然后才将自己的衣裙穿好。
待阮员外离了院子,樊氏在后头暗骂: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不休,难道我这般年纪就得随你伴到死?早就不中用了,还只霸着人不放。
樊氏心中暗叹了一声,想到一旦阮员外真死了,自己怕是也没地方去。樊家兄嫂如饿狼般,恨不得再卖自己十遍八遍的,那阮家大哥也不能放过自己。
樊氏想到这些又忙在心里祈求阮员外长命百岁:“就让那老不死的多活些年吧,待老娘攒够了银子再说。哎呦,这膝盖真疼,这个老不死的,就像是没看到我这膝盖流血一般。拿我不当个人,也多亏那。话儿不行,要不我这腿还不得残了。哼。”
同是河曲府地面,此时的谭雅也在暗暗咒骂呢。
这天阮小七又来了,正因谭雅说天气人,嘴里没味道,刘氏为了让谭雅多吃些,就亲自去给她做鱼粉。
阮小七一进这院子,便仿佛在自己家般(也确实是他自己家),自己拿个椅子来,闲闲散散地坐在谭雅正对面。
阮小七心里十分高兴,下人说了刘氏去厨房给谭雅做吃的了,得半天工夫不在,真好。他嘴角轻轻挑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几乎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也不再忌讳,就那么直直地盯着谭雅看。
谭雅看到他这副带笑不笑的高兴样子心里就来气,本打算像以往一样,回房不理他,只是心里实在是气不过,哼,难道还怕了他不成?现在刘氏又不在,所以谭雅想给阮小七个厉害瞧瞧。
谭雅一手握住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一手拢拢头发,用眼角斜着阮小七,开口道:“咳咳,看阮七爷的样子,年纪也不小了吧。想不到你这般年纪,还能整天就这么游手好闲的,真真是好命啊。”
阮小七见她终于肯又开口与自己说话,欢喜得不得了。便是明明听出谭雅是在讥讽自己,也不在意,还笑嘻嘻地道:“嗯?怎么能算是游手好闲?如你所说,我年纪是不小了,早该娶个娘子,生几个孩儿了。这家里什么都有,就缺个女主人了,所以,看你才是正经事。”
谭雅没把阮小七说生气,还被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她头一次听到如此露骨的话,顿时气得双颊泛红,差点没昏过去。
好在这些日子经历丰富,倒是把她的神经练得粗壮了许多。谭雅慢慢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回想着平时是怎么在肚子里咒骂阮小七的话,刚准备好词语骂回去,刘氏回来了。
刘氏自己常常忍不住说粗话骂人,有时气急了那简直就是市井泼妇一般,但是却绝对不允许谭雅说粗话的,便是口中冒出不好听的话来也不行。
刘氏常说自己是没读书的粗人,但谭雅是官家小娘子,斯斯文文才好看,不能让别人说谭雅有娘养没娘教,丢了谭家娘娘和自己的脸。
所以看到刘氏回来了,谭雅只能将口里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胸口忍得发疼,气得一鼓一鼓的,便用眼睛狠狠瞪阮小七,那目光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一般。
这阮小七本来还在欣赏谭雅生气时候的模样,心里暗想,眼含微怒,脸上双晕,红唇稍张,书上形容神态美好的那些词跟真人相比都显得太苍白了些,不足以形容谭雅此时的生动,这怒美人也真真好看啊。
阮小七眼角一瞥见刘氏的身影从门口闪进,暗叹可惜,马上挺胸坐直,与谭雅拉开距离,看起来就如同会变脸似的,又装成一副对谭雅关怀又尊重的样子,口里说着什么京城啊,车行啊,马车啊。
谭雅吃惊地眼睛瞪得老大,这阮小七算是让她开了眼界,她扭过头指着阮小七对刘氏道:“姑姑,他,他。。。”
☆、第34章
刘氏一进院子就看见阮小七坐在谭雅对面,本来有些火大;再看到谭雅伸手指着人,这姿势可不好看,更加皱紧了眉头。
谭雅也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些粗鲁,讪讪地收回了手,端庄坐好,暗恨自己无用,每次都能被这小混混气得失态。
及至刘氏走近了,听到阮小七这番话,却又不好说阮小七什么,就只让谭雅回房,自己与阮小七商讨。
偏谭雅又不好意思将阮小七的表现说给刘氏听,“他”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谭雅气得满脸通红,只好咬着嘴唇,暗自捶胸。
其实刘氏未必没猜出来谭雅的意思,只是她更担心谭雅心里日夜想着那日的惨事,那认可让这个阮小七在这里瞎搅合,反正他也知道分寸,不敢真的怎样。
阮小七见谭雅这副捶胸顿足的样子,还关心地道:“我看大娘子这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这天热起来,稍微见点太阳,就受不住。”
谭雅一见到阮小七这副道貌岸然又装模作样的德行就肝火大盛,心下恨不得将他那带笑不笑的脸皮扯下来,对,还要撕烂那张讨人嫌的臭嘴,这个无赖小混混。
偏偏刘氏现在最怕谭雅身体不好,一听阮小七这话果然马上就着急了,一定要请大夫给好好瞧瞧才能放心。阮小七也赞同地点点头,对此事极为关切,马上安排人去请。
谭雅实在是拿这样厚脸皮的人没法子了,说又说不过,那人简直是刀枪不入一般。
谭雅心想就是和刘氏说了,只怕刘氏比自己还要着恼,现在这个时候脱了阮小七的帮扶,带着自己这么个手不能提的小娘子去京城,岂不是让刘氏为难。谭雅翻来覆去地考虑半天,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忍下去。
谭雅只能以后再见到面,露出横眉冷对的冰山模样。无论阮小七再怎么逗弄也不开口,一丝生气模样都不露。
阮小七见谭雅这个冷邦邦的样子,难免有些失望,谭家大娘子脸上的那个笑涡是顶顶好看的啊,就是生气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也是妙不可言。
不得不说,阮小七这一番行为,谭雅整日寻思怎么对付他,虽被气得七窍生烟,无意中却也冲淡了前些日子的悲痛,她本就是心病,所以身体也就好得快了。
男女主角终于相遇,虽然是另种形式的相知,至于过程么,双方感知相反:一个快和,一个郁闷,但总算是有了交集。那么,我们翩翩美少年的男配此时在干什么呢?
李瑾一直没去崔府,崔四娘这阵子寝食难安,瘦了不少,如今还真养出些个娇弱的气质来。
她这么一娇弱,尚书夫人难免对李瑾有些不满,派人传话给李太傅:“你家五郎这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听说整日在房里画美人图,李家可真真不愧是书香门第。”
李太傅一接到这个信,老脸一沉,心下却比尚书夫人不满,这尚书府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些。
这崔四娘还没嫁过来呢,就先管上我家五郎了,看来五郎说的也对,这贤良淑德都是假的。
这世间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男子么,朝三暮四都能容忍,美其名曰风流,就是婚前心有所属,也能道一声长情;娘子要管,还成了不够贤惠体贴了。何况这李瑾也只是画画美人图,在李太傅眼里,这曾孙简直是太自律了,还有什么挑的?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夫婿!
李太傅的不满在这种朝堂关键时刻只能忍下,但家里的事情要先弄干净。首先要找是哪些个不要命的漏出去的消息,这什么时候,家里的下人口风不紧可不行。
派人仔细一查,原来是李瑾身边的一个大丫头,本是给李瑾留着做通房的。这丫头实在怕崔四娘过了门就赶自己出去,为了讨好未来的女主人崔四娘,就把这消息透漏给了崔府。
李太傅最恨家里下人口风不紧,还是这般卖主求荣的,跟外头结交,二话不说,直接叫打死;连着她家里的亲戚也跟着遭了秧,全部赶到了庄子上。
这丫头被堵住口之前,大喊不是她一个人干的,指着另外那个大丫头,大喊:“你这贱人,你害我。。。呜。。。呜。。。呜。。。”随即口就被堵住了,挣扎了一会儿工夫,一点儿声息也没了,被施刑的婆子拖了下去,拿个破草席随便一卷,扔到了乱坟岗子。
另外剩下的那个一动不动低着头跪在那里,仔细一看,下面一片水迹,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太傅看了两眼,甩下一句话:“再让我听到有人敢传五郎屋里的事情往外头,死的那个就是榜样。”李瑾院子里的底下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然后李太傅让小厮去传话,等李瑾下了衙,直接到他书房。
见到李瑾进了书房,李太傅打量着自己最得意的曾孙,心里连连点头,这般气度人品,也难怪那崔家四娘子要死要活地嫁过来。哼,要不是与崔府有盟,我家五郎就是配个公主也是够格的。
李瑾进了书房,在桌前站直,刚要行礼,李太傅也没什么其他话,摆手让李瑾免了请安。
跟李瑾说让他即刻去崔府。又随手找来了别人孝敬自己的两样江南的精巧玩意,让李瑾装作他自己从江南给崔四娘带来的,送过去哄哄她。
东西都安排好了,李瑾却站着不动地。一问他,要么不答话,要么就两个字:“不去。”
两个人在书房僵持了半天,李瑾阿娘听到儿子回来却被叫到了李太傅书房。心中怕是因为下人的事惹了李太傅不喜,赶紧也赶过去,正巧碰到李太傅气得要拿玉压纸砸李瑾。
李瑾阿娘赶紧站到儿子前面给拦住了,跪下哭道:“阿翁,五郎自小听话,既然已经答应娶那崔四娘了,必然会好好成亲的。这时候要是打坏了,成不来亲,可见不得人了。”然后使劲推着李瑾让他向李太傅认错。
李瑾就是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说话,一副任打任杀的样子。
气得李太傅又想打他,举了半天的手,最后还是无奈地放下,叹口气道:“你从小聪明伶俐,我还以为你是个有大出息的,怎么到了真正时候,聪明劲倒是没了呢?只剩下这个倔驴脾气,顶个屁用!
便是崔四娘看不上你,咱们李家如今也只能与崔家结亲。我不管你看上何人,只要你将那崔四娘哄好了就行。等你与崔四娘成了亲,你愿意纳几个都随你。”
李太傅又拿出了从李瑾房中搜出的一沓子美人图,坐在圈椅里,问道:“说吧,画的是谁?”
李瑾听说伺候的一个丫头被打死,就知道肯定有事。一看李太傅拿出的画卷,心道不好。现在李太傅问起来了,李瑾不善说谎,也不想对李太傅说谎,只好还是低头不语。
李太傅看他这副任凭处置的模样就牙根痒痒,忍了又忍,看了看手里的美人图,接着又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这画中人到底是谁?”
李瑾还是不吭气,只是低头站在那里。他阿娘着急了,拉着李瑾催促道:“五郎,快些跟你曾阿翁说啊,你说了是谁,没准就能想办法给你纳过家里来,不比你一个人单相思强得多。”
李瑾这才抬起头,看着李太傅,张口却道:“我知道曾阿翁的心思,不过是想找到了人是谁,不论是哄骗还是逼迫,总让我再见不到是吗?那些个哄我的话,我是再不信了。”
李瑾阿娘没想到儿子冒出了这番大不孝顺的话,拉着儿子哭道:“五郎,你这是在江南着了什么狐狸精了么,怎么勾得你连阿翁的话都敢不听了呢?”
李太傅也气得直喘粗气,道:“我这般筹划是为谁?还不是你们!你以为这富贵荣华是这么好得来的吗?你去看看那穷苦人家,还能有工夫生出你那般小儿女心思?饭都吃不饱,连儿女都保不住啊。
你现在说曾阿翁逼得你去娶崔四娘,以后你就知道好处了。这崔家一旦成了事,咱们家就是天大的功劳,你再是个崔家女婿,咱们李家几代不用愁了。”
看李瑾还是那副倔模样,接着又苦口婆心劝道:“再说你厌烦她崔四娘,不是不行,只要你好好娶了她来,找个由头整日都不见她还不容易?
亲事已经定下,你愿意也得娶她,不愿意也得娶她,女娘家家又好哄,何必非要把亲家做成仇家?至于你画上这人,”
李太傅点点画纸,道:“我也不管了,如果你实在喜欢,又怕被崔四娘害了,曾阿翁帮你纳了放在外面,一样当作正房娘子般,怎么样?”
李瑾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就敬佩的曾阿翁,虽然知道他这么说全是为了自己,心底还是失望了,道:“不必了。我真心喜爱她,又怎么舍得她当外室。”
旋即又苦笑一下:“便是我想,想必她也不干的。您也别问她是谁了,我是不会说的。我听您的话,好好跟崔四娘成亲。但是现在让我去崔府,不行,我不去。”然后朝李太傅和阿娘施礼,径自回房去了。
李瑾阿娘看李太傅没反对,朝他行个礼,就赶紧跟着儿子走了。
☆、第35章
眼看着李瑾娘俩走远,李太傅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李瑾画的美人图。
李太傅心里想着自己到底老了,这般辛苦还没人领情,摇摇头,再细细打量这画。
看这画上景象,有一片腊梅林,旁边还有水塘,噢,那就是在江南了。十几岁的年纪,眉目如画,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