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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调来的五个师和原有的东、南、西三面围敌,一共是13个师,30个旅,35万人。
从所得情报看,敌可在两天内完成合击之势。”
刘伯承沉思。
李达说:“11纵报告,今天进入梁山以西、郓城以北。各部队都在想办法迷惑
敌人——用石灰粉在主要道路的交叉口撒上问北的标志;在能通过部队的徒涉场、
渡口,用高粱杆搓成向北的箭头;有的部队还沿途不住地打空枪。敌人不知所措,
真的以为我们要北渡黄河。从徐州、开封调来的敌军尾追他们向北去了。”
“好!”刘伯承站起来,“让他们动作再大些,一定要造出主力北渡黄河的声
势,吸引敌人越多越好!”
邓小平:“必要时,可使一部渡河,彻底消除敌人的犹豫、访惶!”
李达:“11纵新组建不久,我想让冀鲁豫军区配合他们向黄河佯动,牵制敌人。”
刘伯承;“很好,就这么办。”
李达匆匆离去。
邓小平点着一支烟。
刘伯承摘下眼镜擦拭。
走?留?
10万大军面临抉择。
战场局势不测如阴阳,难料如鬼神,贵在临期应变。大帅用兵若良医疗病,病
万变,药亦万变。
刘伯承:“邓政委,我们马上开个会。”
邓小平:“打破常规,除各纵队领导,把司、政、后机关各部处的同志都请来!
柴成文,通知他们,速到!”
会议气氛热烈、活跃。
天气闷热,陈再道解开衣扣,撩起衣襟扇风:“我的意见是再打它一两仗再走。
虽然连续作战,部队疲劳,但我们是胜利。师,士气旺盛;而且现在华东野战军的
五个纵队已经到达郓城巨野地区,我们的力量更强大了,完全有能力、有把握歼敌
一路或两路!”
杨勇上来烟瘾,烟头对烟屁股,一根接一根:“敌人数量虽多,但一部分是败
军,一部分是长途奔袭,他们到了鲁西南,地形不熟,又没有群众支持,成了聋子、
瞎子,我们在内线作战则如鱼得水。抓住时机再干它几个师,既甩了包袱,又吃了
肉,何乐而不为!”
杜义德说:“到嘴的肉不吃是可惜。如果顾及黄河决堤,或蒋介石炸坝,也可
到豫皖苏地区寻机再打几仗,那样对于打开豫皖苏的局面、扩大战果都非常有利。”
陈锡联向来决策果断,思维敏捷,心直口快,素有“陈大炮”之称。此时,
“大炮”却引而不发。都讲了,他才开口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来放一炮。
蒋介石一桌一桌给我们送酒席,我比你们还想吃。我块头大,容量也大嘛!”
陈锡联夸张地拍拍肚子。
大家笑起来。
“可是还要考虑到我们毕竟是连续打了一个月的仗,部队的休整、干部的调整、
俘虏的补充和训练等问题都没有解决。这不可忽视!我认为,不管内线作战或立即
南下,都有一定困难。因此我建议,还是按原计划休整到8月15日左右,尔后视情况
再定。”
刘伯承、邓小平讲话不多,中神贯注地听着。偶然插上一两句、提出些问题,
把大家的思想引向深处。间伯承拿起放大镜,走到敌情标图前,反复审视敌人的兵
力部署,并详细向参谋人员询问敌军各个部队的主官姓名名、部队实力、装备状况、
作战特点等情况。他又走到南下地图前,放大镜从东起连云港、徐州,西到伏牛山,
北起黄河,南至长江边,一点一点地移动着……他的眼睛随放大镜又从鲁西南、陇
海路向南移动、再移动,直到长江边;转而注意力又集中到津浦线的徐州、蚌埠,
向南到合肥、南京、安庆,再西移到平汉路的武汉三镇和信阳、许昌、郑州诸点
时间很快过去了,李达宣布休会,吃午饭。
作战科同志匆匆吃过午饭,齐集作战室议论着上午的会议。
作战参谋王文帧说:“整个上午,我的精神都紧张到神经末稍了。从首长的讨
论中能学到许多东西。以前只是背地图、熟悉地图,可是地图在今天不再是一张纸,
活了!”
张生华说:“没有全局在胸,没有深思远虑、切磋琢磨和丝丝人扣的思维,想
使地图复活是很难的。”
章安翔轻轻拍着桌子说:“可惜呀!诸位当中如果有一位是文学家,上午的事
就可以写一篇很好的特写或小说。”
作战科科长笑了:“参谋官们,抓紧时间干咱的活儿,文学家会有的!”
大家停上闲谈,开始工作。
邓小平走进作战室。
“已经开始工作了?好嘛,参谋人员应该这样!你们注意,要立足一个‘早’
字,要做好随时南下的一切准备。小张,你告诉1号(刘伯承),请他休息一下;我
到3、6纵队看看,顺便再到河堤走一走。”
邓小平离去不久,刘伯承就来到作战室。他又驻足在地图前,先是用放大镜从
东到西、从北到南移动,不时用拇指和中指比量陇海线至长江边、津浦路到平汉线
的距离,最后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陇海路、黄泛区、涡河、洪河、汝河、淮河……
刘伯承自言自语:“机之未至,不可以先;机之已至,不可以后。全局得势,
譬之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而解。”
统帅的决心是统帅的智慧和意志的体现,是统帅运用其渊博学识、丰富经验,
发挥其预见性和洞察力的产物。即便是再伟大、再高明的统帅,定下决心的过程也
是高度紧张的过程,也可以说是痛苦的过程,犹如胎儿躁动于母腹之中。
忽然,刘伯承转过身,问参谋们:“你们是啥子意见哟?”
没有人敢回答,都知道这个问题太重大了。
“你,小张,你的胆子大,敢于发表意见,摆摆看嘛。”
张生华平素是敢于提建议的,但事关战略决策,他不敢贸然开口。
“怎么?问题大,把你们都吓住了?参谋么,就是要敢参与、善谋划,多谋善
断嘛。”
刘伯承轻松而爽朗地畅笑。
参谋们知道,这一笑,司令员便成竹在胸了。
果然,刘伯承把放大镜往桌子上一扔,再不看那地图一眼,笑也从脸上消逝了:
“快!把邓政委请回来。”
张生华还没走出作战室,邓小平已经走进来,后面跟着李达、张际春。
刘伯承:“我考虑停止休整,马上行动!”
邓小平:“我也在这么想,走在半路上又转回来喽。”
刘伯承:“南下大别山事关全局,是我们考虑一切问题的出发点和归宿。再打
几仗固然可以甩掉些包袱,但‘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守于境内不如战于
境外,我们一刀插到蒋介石的胸口上去!蒋介石的注意力在鲁西南,摆开架势要跟
我们决战在陇海路南直到长江北岸的广大地区,敌人兵力薄弱,后方空虚,而且他
们还错误地判断我军连战疲惫,要‘窜返’黄河以北,三路兵力正在尾追佯动的11
纵。如果我军立即南下,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发挥战略突然性的奇特效果。”
刘伯承一气讲完了他的决心,神情显得十分轻松。
邓小平:“我完全同意,立即南下,下决心不要后方。战略反攻必然迫使蒋介
石调兵回援,这样全国各战场的格局定会随之迅速发生变化,整盘棋一下子全活了。”
张际春:“战略转折是大局,是我军战争史上的创举。我们为此付出代价、牺
牲是值得的。”
李达:“马上行动,困难如山,就背着走!”
刘伯承:“决胜料势,决战料情,情势既得,在断不疑。行动越早越快越好!
今天下达命令,明天晚上开始行动。在部署上,四个纵队分三路开进:3纵为东路,
l纵、中原独立旅为西路,野战军直属队、2、6纵为中路。11纵及军区各级地方部队
仍在鲁西南开展攻势,以迷惑敌人。豫皖苏军区部队破击陇海路、平汉路,断尾追
之敌的交通。暂归我们指挥的华野西兵团部队于鲁南、鲁西南积极佯动,寻机歼敌,
掩护我主力南进。”
邓小平:“请参谋长立即起草电报,报中央和中央军委。”
野战军的电报发出三个小时,中央复电:“决心完全正确”,“在情况紧急不
及请示时,一切由你们机断处理。”
从下达命令到出发只有24小时。野战军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突然启动,高
速运转;车、马、炮,伤员、医院、经费、来不及向后方转运的战利品,就像是家
务事,一大摊子,全待解决、处理……
8月7日下午,野战军组织部部长陈鹤桥请示刘邓:“华野西兵团已到,原定你
们接见陈士榘、唐亮二位……”
邓小平:“一切都来不及了,请司令员给他们通话。”
“我们上马了!”
刘伯承手执最后待拆的一条电话线,跟陈土第参谋长通话。
“上马了”即开始千里跃进、南下大别山。
陈士榘心领神会:“我怎么打法,请你指示。”
“你打一张蛾牌!”
“蛾牌”是四川人打牌九的一句术语,即上面一个点,下面三个点。刘伯承意
告:用一个纵队牵制敌人,用三个纵队寻机歼敌。
下午5时,10万大军秘密而又神速地在刘邓指挥下开始行动。
此时,冶陶制图科新绘制的一大批安徽、江苏、湖北的地图刚好送到。
李达高兴地笑了,却又转瞬即逝,他看到从运送地图的车上跳下于乔、黎曼、
陈晓静三个女兵。
“怎么搞的?这个时候,怎么让她们来了?我这里往回送还送不及呢!”
三个女兵一路上憧憬着前线,踌躇满志,不料一下车便受到如此“礼遇”。
陈晓静哭了。黎曼皱眉不语。唯独于乔昂着头望着李达,大而明丽的眼睛不加
掩饰地表达着抗议。
李达烦躁地一挥手:“跟上直属队,出发!”
不是因为眼泪和其它,李达不会为眼泪所动,仅仅是因为送她们回去已经来不
及。
三个人偷偷一笑。
还有一个人兴奋得怦怦心跳,那是情报处处长柴成文。
-大势中原 大势中原
第7章 八月流火
徐州 陆军总司令部 1947年吕月12日
郭汝瑰放下电话,若有所思。
高参顾鸣歧问:“什么消息?”
“空军报告,东平湖与黄河间三角地带共军甚多,正在北渡黄河。”
顾鸣歧笑道:“昨天报告,说共军大队人马已越过陇海路,怎么突然一下子又
北渡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祝同抬起头:“总裁判断英明。看来刘邓北渡是真,越陇海
路是诈。”
稍停,顾祝同一扫脸上的阴云:“刘伯承、刘伯承,你还是怕决战嘛!”
郭汝瑰不安地问:“钧座,我们倒底该防哪一头呢?”
“两头都防。”显然顾祝同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一头向陇海路增兵,不管是
真是诈,堵住他不许继续南窜;一头控制河防,不
顾鸣歧急了:“总座,你真的相信刘伯承会退回河北?”
“又是这个问题!不回河北他还干什么呢?进犯徐州?显然不是。在鲁西南与
我决战?显然也不是。你还有什么高见?”“
顾祝同脸色非常难看。这些天这个问题把他折磨苦了。从内心讲,他怀疑刘伯
承会退向河北,空中、地面得到的情报也证实了他的怀疑,但他又分析不出刘伯承
“南窜”的目的何在。为了不使会战再次失败,再次辜负总裁的厚爱与期待,顾祝
同离开了远在后方的徐州指挥部,在商丘住了数日,又移至郑州亲自坐阵部署鲁西
南各路兵团。越接近战场,越感到有重新估量共军战略企图的必要。他匆匆返回徐
州,在电话里向蒋介石做了汇报。
蒋介石语气生硬、不耐烦:“身为将帅,最忌三心二意。曹操用兵最大长处是
‘得策辄行,应变无穷’,‘见敌之虚,乘而勿假之’。刘匪之虚已经暴露,就要
乘势追歼,不给他以逃窜的机会。他们忽北忽南,是迫于我五路大军的威胁,怕被
会歼于黄河滩上。告诉罗广文,他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穷追猛打,刘伯承跑到哪
里就追到哪里,直到全部歼灭。这种时候还讨论共军要干什么,要逃到哪里去,毫
无意义,更无此必要。你说他要逃到哪里去?我看刘伯承自己也未必知道。这叫抱
头鼠窜,慌不择路!”
放下电话顾祝同已是满头大汗。一连数日,上报情况均由郭汝瑰代行,唯恐再
触犯了总裁。
现在顾鸣歧又提出这个问题,委实令他烦恼。他坚决地对郭汝瑰说:“你速令
邱清泉兵团堵住黄河各渡口,罗广文兵团仍追击南下之敌。把这两头堵住,就很有
可能逼迫共军与我在鲁西南决战。不堵两人,南面出了问题不得了,北面出了问题
更了不得。刘伯承真要是退回了河北,我们就要承担抗命之罪!”
言毕,他使劲拍打了一下沙发扶手,烦躁地走出指挥室。
郭汝瑰下达了命令,转身对顾鸣歧说:“这个鲁西南乱如团麻,陈毅的四个纵
队又掺和进来,真真的一个迷魂阵!”
“‘军中闯将军之命,不闻天子之诏。’鲁西南的乱是自乱,兼听则明、则清
嘛!”
郭汝瑰看了顾鸣歧一眼,谨慎答之:“‘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
于狐疑。’因此,决策人的专断也是必要的
顾鸣歧还要说下去,徐州陆总副司令韩德勤走进来。连日的山东奔波,使韩德
勤脸上暴着风割日晒的白皮儿。他笑嘻嘻地坐在沙发上,两条腿跷上扶手,很惬意
的样子:“昨夜一觉到天亮,睡得香!”
郭汝瑰递上一杯浓浓的六安瓜片:“副座劳苦功高,好好休息几日吧。”
韩德勤从衣袋里摸出一只精巧的酒瓶,一仰脖儿,喝了一口,擦擦嘴角,说:
“诸位,有兴致没有?纯正的洋河大曲。呃?墨三呢?”
“总座刚出去。”
韩德勤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鸣歧:“高参似乎闷闷不乐?”
顾鸣歧苦笑:“又有什么可乐的呢?我又没有副座的雅兴。”
“境由心造嘛。我要没这点儿本事,早愁白了少年头。”
韩德勤这年55岁,长顾祝同一岁。他是江苏泗阳洋河镇人,从陆军小学开始,
就与同乡顾祝同在一起,关系甚密,结为“把兄弟”。以后两人又同考人保定军校,
立下誓言:有福同享,有罪同当;谁将来在仕途上有作为,一定相互提携,并足长
进。
顾祝同不食前言,飞黄腾达不忘同窗厚谊,一直把这位不怎么走运的韩德勤放
在左右。内战开始,顾祝同任郑州“绥靖”公署主任,韩德勤任公署副主任;后成
立陆军总司令部徐州司令部,顾祝同任总司令,韩德勤任副司令。
这位副座确属乐天派,抿几口小酒,更悠悠然如神似仙,言谈举止随随便便,
无拘无束,因此下属在他面前也较随便,甚至冒犯几句,他也不放心上。
韩德勤又喝了口酒,问:“鲁西南又有什么不妙吗?”
不待回答,又道:“统兵决策本来就是件头疼的事,加之对手又是刘伯承,头
疼更加三分。郭汝瑰,听说你见过刘伯承?”
郭汝瑰本来就有“通匪”之嫌,最忌这种话题,忙道:“仅仅是见过一面,如
此而已。”
郭汝瑰四川铜梁人,在中学读书时就知道四川出了个无敌将领刘伯承。真正见
到刘伯承是在1946年。作为工作人员,他参加了“国、共、美”三方的军事调处工
作。为调停内战,郭汝瑰随军调小组出巡各地,3月3日由徐州飞赴太原,中途在新
乡停留,见到了刘伯承。郭汝瑰脑子里的刘伯承是个瘦长多智的形象,真实的刘伯
承的伟岸沉默之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由于是中途暂短停留,以致郭汝瑰没有机会
对这位久已景仰的将军说一句内心激动之语。3月4日,他们到了中国共产党的首府
延安,领受了西北的苦寥,也看到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新天地。朱德总司令设茶点招
待,除糕点之外,还有牛奶。马歇尔惊喜地问:“哪来这么多牛奶?”朱德微笑作
答:“我养了一群奶牛。”郭汝瑰“哟”了一声,这实在是大令他吃惊了:赫赫总
司令竟养了一群奶牛。
虽然军调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此一行的印象对郭汝瑰太深刻了,任日后风云变
幻无法磨灭。蒋介石的独裁和国民党内部的腐败及派系斗争愈烈,郭汝瑰内心的痛
苦愈剧。奇妙的是,风传郭汝瑰“通共”最甚的1947年,也是郭汝瑰“一年三迁”
飞黄腾达的一年。这使这个貌不惊人。精明超群的郭汝瑰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恨得一些同僚背后称他“郭小鬼”。
是人,是鬼,还是神,没人弄清楚。郭汝瑰自知临渊薄履。谈吐更加小心谨慎。
韩德勤见郭汝瑰对他的话很敏感,宽厚地笑笑,说:“刘伯承任川军第2混成旅
的团长时,我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