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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旅的突击队跳出掩体,越过护城河,向城墙的豁口冲去。
敌人的后续部队冲上南城门,已经哑了的火力点又向城外扫射。
突击队身陷火海,突击受阻……
纵队指挥所。杨勇紧皱眉头,地上一层纸屑。
战争是门艺术,也是一门科学。在战争这个领域里,戏剧性和偶然性是最频繁
的。指挥员的才能就在这种偶然性、戏剧性中得以充分的展示。
“要1旅!”
杨勇扔下手里的烟,抓起话筒。
“杨俊生,你部立即发起攻击!20旅已经牵制住了敌人的主要兵力,你要以迅
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西门,直捣55师师部!”
第1旅攻击位置是西城门。这里是一片开阔地,不易隐蔽,敌人估计解放军不易
屯兵,故火力配备薄弱。这是杨勇选择的另一个主要突破点。
刘伯承经常讲,突破点通常选择在敌人防御的薄弱处。对突破有重要意义的要
点也可以选择,而且要选择一至两点,实施多点突破,主要的突击点要有两个。在
次要突破点担负助攻的部队也要积极攻击,以分散敌之力量。刘伯承最容不得因指
挥员的失误招致的重大伤亡。他对那些以士兵的勇敢来代替和弥补自己指挥无能和
意气用事的人,从不放过。他说,“让战士去硬拼是犯罪行为!”
杨勇一到达郓城,就命令第1旅利用暗夜进行迫近作业,在开阔地上迅速构筑起
一道环形堑壕和14条通向冲击出发地的纵深交通壕,使火力队能逼近城墙,进行直
接瞄准射击,而突击队又能够在距敌防守外壕的最近处发起冲击。
南门。
守城敌军的118门各种口径火炮有85门用于南门。炮弹黑压压飞过来,第20旅的
阵地被炸得浮士三尺,一把土就有五、六块炮弹碎片。战士们被飞起的泥土埋起来,
刚爬出来,又被埋进去……
新战士王长贵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抱着头喊:“指导员!指导员!”
指导员爬到他跟前:“长贵,你是解放区出来的,你的家乡是怎么解放的?你
现在是为郓城的父老乡亲打仗,你说值不值?”
“值。”
“在家是民兵吗?”
“是。”
“拿好你的枪,勇敢起来,像个老区民兵的样子!”
19时15分,第1旅阵地升起一颗红色信号弹。强大的炮火群立刻接火力分工有层
次地准确射击预定目标。
城内的敌炮立即还击。
第1旅旅长杨俊生带着作战参谋到第1团指挥所靠前指挥。性格内向、沉默寡言
的杨俊生越是激战越冷静,颇有大将之风。他指挥作战言简意赅,善于扼要准确地
表达意图,眼神和手势很富有表现力。
杨俊生命令两门105榴弹炮和四门山炮同时对准突破点上的大型砖碉堡。他一个
手势,火炮齐射,掀掉了碉堡的盖顶。在重机枪的掩护下,第1团2营突击队乘势发
起冲锋。6连爆破组在副连长田金堂带领下,从敌障碍物中开辟通道。
城头攻破。第1团4连、特务连左右开弓向突破口两边撑开,5连、6连像两把尖
刀从中间插下去;后面紧跟着攻进城的部队狂飚一般涌入城内。
战斗激烈,声动十里之外。
北门、东门同时发起攻击。
南门。第20旅旅长吴忠重新组织炮火,10分钟将城墙炸开一个大缺口。冲锋号
响,七分钟突进围寨。这是一群看起来非常奇特的队伍,士兵们的脸一个个被炮火
熏成锅底色,身上的血、汗搅着黄土,军装全看不清什么颜色。守城敌兵不支,掉
头就往城里跑。城内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新战士王长贵自从打死第一个敌人,手便不再哆嗦。“打仗就是这么回事!”
他冲到了最前面。刚冲过两个巷子,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胳膊。不能持枪了,他索性
把枪挎在脖子上,用一条胳膊拎。着篮子,给同志们送手榴弹。
伤口血流不止,又挂着枪,拎着沉沉的一篮子手榴弹,两条腿像面条一样,一
跑就打软,他渐渐落在了后面。
一个被追得晕头转向的敌兵跑过来。王长贵的帽子早打飞了,身上的衣服灰一
块、黑一块、紫一块,天又黑了,敌兵什么也看不清,就问:“哪连的?”
“8连的。”王长贵却认出了敌兵。同志们都冲上去了,孤身一人他不免心里打
鼓,壮着胆子周旋:“哪里人?”
“范县的。”
“咱一个县。你出来好多年了吧?”
“三年了,抓来的。你呢?”
“我是自愿的。你家还有啥人?”
“娘、姐姐……”
王长贵冷静了许多,索性捅开:“咱范县解放了,家里分了地、牲口,你还在
这边干个啥劲儿?”
“你是……”
枪一下子顶到王长贵眼前。
“干啥?还想为他们卖命?到我们这边来吧?你这个样儿,回家去你娘和姐也
不让你进家门……”
敌兵挪开枪。
“只要缴枪,解放军就放了你,真的。”
“我……我早不想干了。”敌兵放下枪。“跑了两回都被抓回来,打了半死。
你……枪就缴给你中不中?”
“中!这你就算被解放了!”
王长贵把缴获的枪又往脖子上一套,带着刚解放的敌兵往前冲。
一排子弹射过来。
王长贵把枪往他解放的人手里一撂,自己抓起一颗手榴弹扔过去。
那人接过枪,愣了一下,对着开枪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中!你现在已经是解放军了!”王长贵高兴地嚷着。
敌第55师第87团代理团长金克俊正在组织兵力肉搏冲锋。第20旅的一个连已经
紧紧包围了他的团部。三个战士冲进去,把他押出来。他看到十几个解放军战士整
齐地站在门外,而附近枪声仍然激烈,感慨万分,对解押他的解放军排长说:“十
分钦佩,这是我理想中的好队伍。20多年来,我所梦想的就是这样的队伍……"
这时,第19、20旅己先后攻下北门和东门。郓城守军狼奔豕突,城内大街到处
是第55师遗弃的山炮、战防炮、轻重机枪。
城西一角,敌第86团依托着坚固工事仍在负隅顽抗。第20旅的三个连围住了这
个钉子。“活钟表”徐广水三枪撂倒三个敌人,一颗子弹打在敌人的头上,钢盔弹
起好高。他笑了笑,转手又扔手榴弹。七颗手榴弹炸死五个敌人。吴忠旅长正巧赶
到这里,他很动感情地看了这个瘦孩子一眼,说:“打得好!”
“活钟表”回过头,没认出这个被炮火熏得变了模样的人是旅
第1旅主力部队一边和敌人激烈巷战,一边掩护突击队向城东北角的教堂——第
55师师部攻击。
素有“固守将军”之称的第55师师长曹福霖命令旅特务连督战,开枪射击败退
下来的官兵。但这并不能阻止已成定局的颓势。20分钟后,教堂外围已失去抵抗力
量。躲藏在地下深达10公尺掩避部内的曹福霖至此明白大势已去,仓皇换上便衣,
从地洞窜出东门,向东南方向逃去。
第1旅3连8班长龚子美率领全班首先冲人第55师师部,展开白刃格斗。第55师指
挥首脑已经瘫痪。战士张玉楼一刺刀下去,刺死两个当官的,给那位跳井的嫂子报
了仇。数分钟后,第1旅占领了教堂,生俘敌中将副师长理明亚。
郓城之战歼敌第55师副师长以下10862人,缴获山炮10门、战防炮六门、迫击炮
25门、汽车九辆、各种枪支9199件。
刘伯承、邓小平通令嘉奖第1纵队:
第1纵队以坚决果敢的行动,于“七七”晚间歼灭
盘踞郓城之蒋介石第55师及其第29与74两个旅,
收复郓城,创造了一个纵队单独攻坚和歼敌两个整旅的
先例,争取了大反攻中的第一个光荣和重大胜利,并作
为我们给抗战胜利后第二个“七七”纪念的献礼。
是役,第1纵队和第1旅各荣立大功。
郓城活了。
次日一早,城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男女老少把郓城大街小巷挤得水泄不通。
名艺人“老黑子”在大街十字路口高声亮嗓:“小弦子一拉哼三哼呀,(念)
腿急的不能赶猪,心急的不能听书,容我慢慢道”来。(唱)不说三国与五代,单
表常胜将军刘伯承。刘伯承打仗赛过罗通扫了北,刘伯承领兵赛过薛平贵征了东。
论兵他是当今活孙武,布阵他赛前朝古孔明。掐指能算诸葛亮逊色,大手一挥蒋介
石心凉。将军视百姓为衣食父母,将士洒血流汗是人民的子弟兵。这样的好队伍人
人称颂,我黑子一张嘴唱不尽万般亲情。小弦子一拉再拉又三拉,庆祝刘邓大军大
反攻!”
鲁西南 金乡 1947年7月8日
王敬久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一番,沉重地叹了口气。
郓城之围,在王敬久上任前已成态势;郓城之丢,也在王敬久意料之中。其责
任亦不能推在他头上。他此刻担心的是援助第55师的第70师的命运。他刚刚下达命
令,让正向六营集挺进的第70师原地待命。下一步怎么办,他一愁莫展。他弄不清
刘邓的意图,他们打下郓城后是东越运河,直接策应陈毅、粟裕,企图打破国军的
山东重点进攻呢?还是南进陇海直趋徐州,直逼国府的军事枢纽?
统兵之帅弄不清敌对一方的意图,兵力就无法布局,作战决心就无法形成,被
动之势就无法摆脱,而且此势将愈陷愈深。
王敬久不敢怠慢,拿起了通向徐州司令部顾祝同的电话:“钧座,郓城丢了……”
顾祝同沉默。
“总司令,请你决策。”
话筒里依然没有回答。
王敬久焦急地说:“7O师挺进六营集,我已令其原地待命。”现在的关键是摸
清刘邓的意图。”
顾祝同仍在为王敬久的迟迟上任而恼火,他压住火气,说道:“你若早到几天,
情况就不至如此!提醒你,刘邓匪部一向狡诈,惯于声东击西,你不要被其假象迷
惑。”
郓城被围后,顾祝同就经请示蒋介石,下令调王敬久到鲁西南指挥作战。同时,
他又恐刘邓直趋徐州,威逼他的巢穴,急令驻豫北新乡的整编第32师开往豫东商丘,”
继尔又令驻豫北汲县的整编第66师开往徐州。第66师师部乘火车正在途中,顾视同
又令它到商丘待命,到商丘时又叫开到马牧集下车,前往双挂桥待命。第32师到了
商丘,顾祝同也改变计划,令它进驻金乡。
朝令夕改并不是顾祝同的一贯作风。这次一反常态,有慌乱和惧诈的因素,但
主要也是弄不清刘邓的意图。把山东战场上的王敬久调至鲁西南,一是他不想让自
己陷在第一线,其次,王敬久是他的心腹之将,指挥顺手,而且王敬久虽有些粗鲁
浪当,但关键时刻却有删繁为简、化险为夷的本事,这在北伐、中原大战、抗日诸
役中均有战例,这也是顾祝同之所以器重他的原因。
王敬久江苏丰县人。1925年毕业于黄埔1期。中将。内战一爆发,蒋介石就委任
其为第32集团军司令长官。鲁南会战开始,蒋介石又把他调至山东战场,任第2兵团
司令。王敬久对此职并不满意,况且他属下的第5军自恃是陈诚的嫡系主力,不听指
挥不买帐,所以一气之下称病到上海“治牙”去了。
当时正是沂蒙会战的关键时刻,蒋介石大发雷霆,下令将王敬久召回山东。因
此,当顾祝同提出调王敬久指挥鲁西南作战时,蒋介石不甚满意地说:“这个粗人
不长进,当年那点勇气也不见了。”
蒋介石有意让第66师师长宋瑞河指挥鲁西南作战,又恐其资历不够,众将难服,
只好作罢。
王敬久对顾祝同的委任同样不感兴趣。他得知他所要指挥的部队是从豫北和豫
皖苏调来的,觉得自己属下的部队老是变来变去,使用起来很不顺手,于是要求顾
祝同给他固定几个师,最好是和他关系密切的部队。这一要求未得到满足,他便呆
在泗水老家不肯上任。
顾祝同也被这个王敬久弄得很恼火。他发了一通脾气,王敬久才于7月6日驱车
到达鱼台。此时第70、32、66师均已奉顾祝同之命到达羊山附近。
王敬久的司令部真可谓凑合的“杂烩司令部”:参谋长由苏北师管区司令刘秉
哲兼代,副参谋长由第长70师第139旅副旅长徐成宣兼代。王敬久对他所指挥的第7
O、32、66师三个师的战斗力如何一无所知;而最头疼的是不知对手的意图。
这一切搅合在一起,使王敬久就像进入了一个大迷阵,既弄不清东南西北,又
摸不准上下高低,真是举步维艰。
在此种情况下,既不能不向北增援,又还要靠公路运输,王敬久只好将三个师
摆成北起嘉祥、六营集、独山集南至羊山集、金乡城的一条长蛇阵,向北推移。
蒋介石把这个“长蛇阵”端详了半日,打电话问顾祝同:“你认为王敬久的部
署怎么样?”
顾祝同说:“王敬久这个人粗中有细,如此布阵可进可退,进可寻歼顽敌,退
可兼顾徐州。”
蒋介石越发觉得不顺耳:尚未接敌怎么就想到退守徐州了?
郓城失守,王敬久在电话里被顾祝同奚落开导一番,心里愈发不踏实,便接通
了第70师师长陈颐鼎的电话。
第70师在整编前为第70军,老底子是湖南部队。师长陈颐鼎毕业于黄埔3期。日
本投降后,蒋介石命他带领第70军到台湾整训,同时接受日军投降。第70军在台湾
期间为了补充兵员,贴出布告招募。适逢战后的台湾失业人口很多,布告一贴,报
名踊跃,补充了3万台湾兵。
1947年6月,陈颐鼎接到调令,率第70军回到大陆,整编为第70师。这时第72师
在泰安被围,蒋介石让陈颐鼎速去支援。第70师还没赶到,第72师便被全歼了。陈
颐鼎又接到顾祝同的命令,率师西进金乡。刚刚驻下,刘邓大军飞越天险,郓城被
围。7月6日,顾祝同电令陈颐鼎火速北上解第55师之围。部队赶到巨野,就看到有
很多散兵向南逃。一了解,郓城已被共军占了。
这一个多月,陈颐鼎就是带着部队到处转。转来转去,跑了大半个中国,援军
没当成,倒成了不折不扣的“疲军”。上下怨声沸沸,精疲力竭,”劳而无功,士
气低落。陈颐鼎本人更沮丧且气忿。
陈颐鼎尽管性格内向,平素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会儿一听是王敬久的电
话,语气还是有些不恭:“司令长官,本人资短历浅,目不见睫,还是想多言一句。
古今作战,知己知彼为最一般常识,且又为作战之第一要素;而今我们是既不知己,
又不知彼。这种仗,鄙人还没有打过。”
王敬久并不生气:“依陈师长之见呢?”
“55师已经被歼,我70师和32师、66师一字排开,且不说刘伯承的打算如何,
就连司令长官的动意我们也不甚明白。我以为,鲁西南我军均为远道奔袭而至,不
知天文,不明地理,应该先见见面,谈谈各自的情况,以便互相协同。另外,耳目
不具则为废人,采探不设则为废军,我建议各师派出一个团,搜集情报,侦察共军
的真实动向。”
王敬久说:“陈师长建议很好。你70师迅速派出一个团,侦察侦察吧。”
陈颐鼎噎了一下:“我意各师均应派出侦察部队,以明耳目,摆脱被动局面。”
“其它是我的事,你执行命令吧。”
王敬久挂了电话。
陈颐鼎非但没能发泄腹中之郁气,反倒往脖子上套了一道锁链,好不晦气。
鲁西南 定陶 1947年7月5日——12日
定陶守敌是第63师第153旅,原系广东陈济堂的老部队。去年蒋介石在庐山避暑,
曾要他们当卫戍部队。5月山东战局吃紧,又调他们去山东,走到半路,刘邓过了黄
河,又改变计划调到定陶。
第153旅抵定陶的第二天,为防刘邓部队靠近城池,把距定陶五里以内的村子全
用大炮推平了;庄稼就不用说了,就连正在结果的梨树、核桃树也锯倒了。
定陶是刘邓大军曾经解放过的地方,解放军的军属多,共产党员多。为了铲除
“红祸”,第153旅制定了大屠杀计划:一个星期内消灭全县共军军属和共产党员。
仅在三天内,即杀害、活埋了1000多人。正在大屠杀计划实施期间,刘邓大军的第
6纵队日夜兼程,逼近了定陶。
通向定陶城的大路、小路上,战士们老远就看到路边一片刺眼的白,那是欢迎
解放军的定陶百姓。他们的脚上穿着白鞋,头上顶着孝布,泪水哗哗地流。妇女们
则一个个梳着又硬又粗的发誓,发很高高地上翘着,穿的白鞋是那种裹足女人才穿
的带尖的小鞋——她们都剪过头、放过脚,敌人说剪发大脚的妇女就是共产党,搜
出来就站火砖,上绞刑,她们才又搭上假发,包上了裹脚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