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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快要拉住流夏纤细的胳膊的时候,流夏却忽然将重锤甩了上来。担心耽搁了时间抓不住她,未央没敢躲,而是忍着被重击的剧痛挥开那重锤。只可惜,纵使如此,时间却还是被耽搁了。未央就只能看着那小小的身躯随着锦衣红色的影子一起,不可逆地向着崖底飞速坠落。若是沐清风,也许还能将人拽回来,但这里没有沐清风那样的高手。
未央向着崖下徒劳地捞了几下,只能愣愣地看着流夏本就瘦小的身子飞快地变得更小,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攀着悬崖边缘的手掌一软,未央几乎要随她而去。身边有属下及时地将他拖了上来,他却仍是愣愣的,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什么意思……小丫头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昨天还在他的怀里撒娇,还拖着他要吃的。他怀里还有她的温度,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奶香。他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她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神,就在刚才他还在看着她……
“你就,情愿与他去死么!”未央握紧了拳头,语气里除去悲痛,还有愤恨,“你就情愿与他去死么!”
未央握着拳头,整个人都颤抖着。眨眨眼,他却又忽然清醒了起来。“还不快去找!”他猛地站直身子,同时喝道,“锦衣惜命,怎会如此轻易地祸害自己的性命,又为何要特意带上流夏。二人落崖必定能活!”是了,流夏怎么会有事呢。她还没有吃晚饭,他还没有给她做晚饭呢,所以怎么会有事呢。
她忘掉什么也不会忘掉吃的的,所以……她一定会回来吃饭的……他准备好的。
眼看着她掉了下去,他才知道,他是绝无法离开她的。所以,如果能找到她,他就绝不会放手了……他要把她留在身边,不让她离开,不给她效忠别人的机会。就算她不高兴,他也绝不会放手。如果她执意反抗……实际上,想着那被抛上来的重锤,未央相信,为了锦衣,流夏是一定会执意反抗的吧。那样……那样,他就用锁链将她锁起来……或者为了避免她伤了她自己,软骨散要更好。他绝不会伤她,却更不会允许她的离开。
“流夏……”未央喃喃着,第一个顺着山路,向着崖下掠去。
崖下。
锦衣紧紧地攀着水中的石头,一面对抗着滑不留手的青苔,一面极努力地将身边的流夏往岸上顶。
他知道这崖下有河,就跳了下来。满以为不会有事,现在却发现,他实在是错估了自己的能力……他该好好地承认,自己是个残废,不能游泳,不该这样冒险的。
他本思量着流夏可以帮他,却没料到流夏也在半路失去了意识。若是别的属下,他定会嫌弃对方没用,然后扔去剐了。可若是流夏,他便只会觉得是自己来晚了,让她又累又伤到了半路昏迷的程度。
流夏不沉,但她身上的衣服却浸满了鲜血和河水,让她整个人变得极重。锦衣本就没什么力气,又在冰冷的河水中泡久了,只觉得全身都要冻僵,却还要在河水中苦苦支撑着不被冲走。是以对锦衣而言,将流夏送上岸实在是十分艰难。
似乎是过了很久,久到锦衣的胳膊已经没了酸痛之外的感觉的时候,锦衣总算将流夏推上了岸。而将小姑娘送上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已经半分力气也无了。
手指酸痛到颤抖,又早就被冻僵。安顿好了流夏,锦衣便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滑,整个人便被湍急的河水冲了下去,同时慢慢地向着河底沉了下去。
在河水带来的强烈窒息感中,锦衣伸着双手试图自救,却只是徒劳。
之前,他成功地逃走了,却放不下流夏。他不久前才知道,他被翘楚骗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彻底,翘楚成了第一个成功从他手中哄出解药的人,也是第一个将解药流出去的人。当时,他虽然是看着翘楚将药吃下去的,却没料到那被她“吃下去”的药竟最终还是流到了未央的手中,被未央带了出去。
而顾明姝也的确是神医,凭着那枚解药,她便制出了更多的解药。锦衣从未得过人心,一直靠蛊毒和厚禄来制约部下。顾明姝此举解脱了众人,幼帝得势又让他失了权势钱财,顿时,他便众叛亲离了。
而在众人皆背弃他而去之时,尽管早有预料,但看着流夏依旧笑眯眯地站在自己的身边时,锦衣仍感到极为触动。她舍命挡敌,让他只身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却只觉无法舍弃她,竟不惜以身涉险,又跑了回来。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活着救走流夏的,却没料到竟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他向来最是惜命,全然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这上面上……真是后悔。
……好在,流夏还活着。
仔细一想,他死了,中了他的蛊的人也要随他而去,这也是当初沐清风不敢杀他的原因。
而翘楚身上蛊毒还尚未除去……
那么……
想到这儿,锦衣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他想着翘楚的死亡,想着沐清风的痛不欲生,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意。铺天盖地的快意,将他心中对翘楚的心痛都压了下去。
大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暗色的河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小瑟:友情剧透督主没死(遗憾脸)——————等等督主我知错了请原谅我嗷嗷嗷我才没遗憾呢我是在欣喜欣喜欣喜我不要去刑房啊嗷嗷嗷我不在谁给你写好妹子度过余生啊!!!
第66章 把督主踹下床
沐清风抱着翘楚,极快地在树林中飞跃着。
翘楚忽然昏倒了。就在不久前,她漂亮的小手还在给他整理衣襟,他也一直将她护得很好,可是现在,她却忽然昏倒了。沐清风略想了想,尽管有些不敢相信,却仍能猜出问题出在了哪儿。
对于翘楚新中的蛊毒,一开始,沐清风并没有把握它是否仍可以连接施蛊者与中蛊者。但有之前中的蛊毒的前车之鉴,他绝不敢轻视锦衣的蛊,是以甚至阻止了未央对锦衣的伤害,唯恐会在同时伤到翘楚。然而,未央却也并不是什么会乖乖听话的人。趁沐清风急着带走翘楚时,未央终究还是毫无顾忌地伤过锦衣——尽管失手让他带着伤被流夏护着逃走了。
好在,翘楚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似乎这改变记忆的蛊与锦衣之前控制人的蛊不同,它并不会将施蛊者的伤痛给予受蛊者的。见了这个结果,沐清风就也安心了,便与翘楚在那片不远不近的林子里面很快活地住了好几天。
——尽管翘楚对他不好,但能重新见着翘楚,能看着她好好的,他就也还是很快活的。
可是现在……
沐清风皱着眉,灵敏地躲过前方的大树,同时低头静静地看着翘楚通红的脸。他虽是在拼尽了力气赶路的,却还是忍不住尽可能将把视线粘在翘楚的身上。
翘楚发烧了……烧得意识不清,小脸通红。尽管闭着眼睛的她只是病怏怏地没什么精神,并没有显出难受的样子,沐清风却仍是心疼得揪心。
发烧哪有不难受的呢……万一烧出什么事了可怎么办才好……她可都意识不清了……
沐清风紧着拳头,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顶在了最锋利刀尖上,刺痛又紧张,满满的担忧与不安。
翘楚,是不可以出事的……就是他自己死了,翘楚也不能出半点事。
所以,现在,他必须得赶快找到锦衣才行。他却不能去找未央,之前,他曾收到未央的传信,言道锦衣失踪了。未央的目的只是要锦衣的命,一旦锦衣落到了他的手里,他必定会立即斩草除根,绝不会因翘楚的死活而给锦衣留下丝毫回旋的余地。
沐清风想着,紧了紧自己按在翘楚额头上的手。他一直把手置在翘楚的头上,用内力弄冷手,给她降温。而翘楚似乎也被伺候得很舒服,时不时地在沐清风冰凉的手上蹭蹭。
尽管满心担忧,但看着翘楚又乖又依赖地往自己的手心里乱蹭,沐清风也仍能觉出高兴来。看着翘楚惹人怜惜的小模样,沐清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便忍不住低下头,在翘楚绯红的脸上印上了一个吻——冰冰凉凉的,温柔又疼惜。
翘楚似乎对此有所察觉,就也在沐清风的怀里缩了缩,蹭了蹭他的嘴唇,同时含混地呢喃着:“锦衣……”
锦衣……
你当是锦衣在亲你,你当是锦衣在抱你,你当是锦衣在心疼你……你当是锦衣?
沐清风蓦地攒紧了拳头,差点把掌心攒出血来。他觉得心中愤郁难当,就又咬着牙,猛地挥掌,一掌就劈倒了旁边合抱粗的大树。
然而,在大树倒下时,他却又小心地侧过身子,将烟尘尽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牢牢地护住翘楚,没让她碰上半点灰尘。
翘楚被沐清风抱得极稳,丝毫没有感知到外界的异样。她仍是意识不清的,只是太热了,便本能地往沐清风冰凉的手上蹭,同时接着呢喃:“锦衣……我热……”
沐清风因她的话而僵硬着身子,却还是默默地运转内力,将浑身镇得冰凉,同时,又怕她躺得不舒服,就缓缓地放松了自己抑郁到僵硬的身子。
“不是锦衣。”他仔细地抱着翘楚,低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不是锦衣,你脑子里的那个……也不是。”
翘楚却躺在他的怀里,对他的话一无所觉。
*
“督主督主,喝药!”粉衣的女子长发垂肩,笑眯眯地将手中的碗捧到了锦衣的面前,身后几乎要有尾巴晃起来,道,“不冷不热刚刚好呢,喝完了有糖吃哟!”
锦衣半躺在床上,难受得半分力气也没有。听着那女子的话,他微微偏了偏头,却没有看那女子,而是很嫌恶地看了一眼那碗气味怪异的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伸出手,打算接过那女子手中的药碗。
那女子却是不依,仗着锦衣难受得没力气,怎么也不让他碰到药碗。“我来喂你,我来喂!”她端着药碗,吵闹道。
“给我。”锦衣便蹙紧了眉头看着那女子,眸子里暗沉沉的,满是威压。若是换了常人,这会儿定是被吓住了,那女子却仍笑眯眯地看着锦衣,好像不过是在看一只闹脾气的小猫。
“我喂你嘛。”她凑到锦衣的跟前,撒娇道。
“……给我。”锦衣却仍旧很是坚持,他怎么可能让她喂。自从醒过来,他就一直浑身剧痛,烧得全身无力,是以上次喝药时,他懒得与她计较,就任由她喂了一次。而那一次,她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还从不知道有人给人喂药能喂出把人按进水里的效果。
“不要害羞嘛,督主!”那女子却仿佛根本就听不见他的话,仍是很开心地笑着,端着药就往他的嘴——也许还有鼻子——里灌。
“咳……你……咳咳……”
“哎呀,督主真是孩子气,喝个药也喝得到处都是,都洒在衣服上了!被子上也是!”
“咳咳……住……咳咳……”
“哎呀呀,真是洒得到处都是。衣服和被子要自己洗哟!”
“咳咳咳……”
直到药碗见了底,那女子才收了手。“督主督主,我好喜欢你呀!”喂完了药,那女子便满脸是笑地看着锦衣,欢快道,“督主督主,我要给你暖手暖脚暖被窝!”
这样的话,她说了太多遍,却丝毫没有被锦衣放在心上过。在锦衣想来,初次见面就热情至此,谁知道她图谋的是什么?
直到呛进嗓子和鼻子里的药被咳得差不多了,锦衣才缓过气来,怒道:“陆水!”锦衣生气,向来都是笑着的,带着温和的笑意,笑着杀人。他还从未这样怒过。
“诶!”名叫陆水的女子却似乎不以为意,喜滋滋地连点了几下头,答应着,“叫我什么事呀?”
“……滚。”
“咦!督主和人家在一起这么害羞吗?别害羞嘛,人家最喜欢督主啦!督主你嫁给我吧!”
“滚!”
“不滚不滚我才不滚呢!督主其实很想让人家陪的吧,人家知道的!”陆水这样笑着耍赖。
锦衣握紧了拳头,显然给气得不轻,却也没有继续多话。做了多年宫里最下|贱的人,他是最识时务的。这回,他就也藏住了自己眸子里的阴毒,不再多说,将陆水视为无物。
早晚有一天,他会将这女人,好好地折磨死。
移了移身子,锦衣将半躺的姿势换成全躺,闭上眼睛,就不再理会她了。
在被未央追杀时,锦衣本就受了伤。后来,他从崖上掉了下来,还在水中泡了好一会儿,更是伤上加伤。直到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他才被陆水给救了上来,是以,他起了高热,浑身酸痛无力,更觉得疲惫不堪。躺在这儿的工夫,他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水则一直留在他的身边,笑着看他沉静的睡脸,也不管他还在睡觉,就吵闹道:“督主督主,你睡着了比醒着还好看诶!阿爹说的没错,你长得真的好俊啊!”
锦衣却是太过疲惫,并没有被她的高音量给吵醒。
陆水就仍托着腮帮子,坐在他的床边看他。虽然他长得好看,但看他睡觉也真是无聊,她就思量着,还是叫醒他,让他陪着她比较好吧。
她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却与她的想法没有半分关系。“呀,你们来了呀。”她忽然开口,毫无征兆道,“这么快呀。”是她见过最快的。
随着她没头没脑的话的话音落下,便有一个少年抱着个姑娘,一跃到了屋门口,正对上陆水的视线。
那少年到了此地,却浑不在意陆水的存在,而是直接将视线移到了床上锦衣的身上,径直走进屋来。
陆水便也站起身,挡在了少年的面前,欢脱道:“哎呀,你好厉害呀,这么快就破了我的蛊阵,哎呀,好聪明好厉害!”她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这少年身上带着伤,显然是破阵时挂上的。可他怀里的姑娘却安然无事,睡得沉沉的,连块衣角都没有破。
破了她的阵竟还能这样体面,阿爹说的没错,中原果真是卧虎藏龙的。
那少年听了她的话,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她的身上,皱眉道:“你的蛊阵……你也用蛊?”
“是呀是呀,我很厉害的!”陆水笑着直点头,像个向大人邀功的小孩。
沐清风看着面前的粉衣女子,有些惊讶。中原只有锦衣一人会蛊,是以锦衣才能依凭着蛊毒四处横行。然而,这女子却说,外面的蛊阵是她设的。
怀里的翘楚还在发烧,他就也没有继续惊讶下去的时间,只想要尽快逼锦衣给翘楚解了蛊毒。这么想着,沐清风便也没有多话,就抱着翘楚,试图绕过那姑娘。他却没料到,那姑娘见了翘楚,便忽然指着她,问道:“她的毒,是督主下的?”
没想到这女子能一眼就看出翘楚中了蛊毒,沐清风不由停下了脚步,道:“是。”
“哎呀呀,可真是半生不熟的蛊。”那女子便摇了摇头,道,“你们找他,是解蛊来的?”
“自然。”
“嗯嗯,那我这就叫醒他!”女子爽快地说着,便走到了锦衣的床前,晃了晃他,道,“督主,起床啦!”
锦衣却是伤病交加,发着高烧,又太过疲惫,是以对她的呼唤没什么反应。
陆水见状,神色没变,仍是笑眯眯地,同时毫不犹豫地伸出脚来,砰地一声,就将锦衣狠狠地踢下了床。
“督主督主,起床啦!”她仍旧欢脱地唤道。
作者有话要说:小瑟:嗷!数电考完了!这周周末考完概率论的话就基本没什么事了XDDD没有意外的话,从今天起恢复日更~
第67章 欢天喜地虐督主
锦衣扶着床沿,按着自己被踢得生疼的腰。他被怒气冲得发昏,早就没了往日生气时常会带着的笑脸,而是像个平常人一样,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多少年没有人敢对他这样无礼过了,上一次被这样对待,该是在宫中,他还不算一个人的时候……
他一定要剐了这女人!
而不光是锦衣,就是沐清风见着面前的女子竟硬生生地将锦衣踢下了床,也微微怔了一下。接着,他就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翘楚的反应,直到想起锦衣的外伤并不会反映在翘楚的身上,他才安心下来。
见到锦衣醒了,又想起路上翘楚呢喃的那句“锦衣”,沐清风紧紧地皱起眉头,抱着翘楚一个旋身,就要往锦衣那里走去。
“哎呀,真骇人。”那女子就也跟着他一个转身,又挡在了她的面前,道,“你这个样子,是想要杀了他的吧?”沐清风身上杀意重重,别说陆水,就是昏迷不醒的翘楚都似乎对此有所察觉。任谁都能看出来,沐清风不光是想杀了锦衣,还绝不会让他死得痛快。
“怎么会……”沐清风冷哼一声,强压下眸中的阴霾,如是道,“他若交出解药,我倒也可以……既往不咎。”最后四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你骗人的!”陆水却牢牢地挡在他的面前,道,“哎呀,这个谁都能看出来的,他若给了解药,你绝对不会留他的命的!——你的剑可一直都在迫不及待地嗡鸣呢。”
“我会留的。”沐清风却仍貌似冷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