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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这种模式。”
“于是全家跟着破产。”
“没错。所以说,比起都市区,周遭的郊区破产案例更多。然而,现在的纠纷大多是以年轻人为主吧?所以不只是东京,各大都市都有。我觉得这恐怕是用完就丢的现代社会弊病。太过浪费。大家的生活变得奢华,偏偏在用钱方面的教育又付之阙如。”
说来真是讽刺,现在因为房屋贷款而破产日多,完全是因为地价太贵的关系。
“因为贵得离谱了,再怎么努力也买不起房子,所以一般想买房子的人是不会逞强去贷款的。目前这种状况下,因为不动产问题而破产的,以投资为目的的借款者占压倒性多数。他们想转手卖房来赚钱,于是大手笔借钱,没想到这期间泡沫经济崩盘了,房子的价格一落千丈,现在卖出去连本金都拿不回来,还要负担借钱的利息。这跟当初想的完全不一样,真是痛苦呀。所以以年轻人居多,还好没有十几岁的,都是二三十岁的人。再来就是年纪差得更远的,靠退休金、保险金过日子的老年人,他们是在股票市场被套牢了。”
又思考了一下,她才继续说:“这只是我个人的感想,五十年代后半期的金融纠纷背后,或许隐藏着‘想住得更好、想比别人更奢侈、想过更好的日子’的欲望,这就是虚荣吧,而快速膨胀的消费者信用正好为他们提供了实践的场所。不过今天的状况,我觉得完全可以说是‘信息破产’。”
“信息破产?”
“是的。比方说用什么方法能赚钱,买股票、投资不动产,还有购买高尔夫球场的会员证等。告诉许多正值好玩年纪的年轻人,什么国家现在最好玩、去哪里旅行最时髦。就连住的地方,这个地区最热门、公寓必须是哪种才够酷,穿衣服要怎么穿才对,买车的新款式……这些不都是信息吗?追求这些信息,人心都跟着浮动了。这时制度和法律依然不够完备,但消费者信用业者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拼命把钱借出去。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很可恶的事实,现在银行不都另立公司,以地下钱庄的方式提供无担保贷款吗?那是因为如果银行自己经营的话,就会触犯到地下钱庄管制法呀。”
即便是在电话中交谈,本间不时也能听见她背后传来此起彼落的说话声、电话铃声。这个事务所做的,就是希望在紧要关头,让即将通过最后一道转辙器、往悬崖掉落的火车紧急刹住。总之,他们是不眠不休地工作,想要扑灭已经燃起的火焰。
“前一阵子本间先生来这里时,不是提到过一条天皇的王妃吗?
就是受到了刺激,我最近又开始读起了《源氏物语》。”泽木小姐最后以明朗的语气说完这句话,挂上了电话。本间不禁纳闷,她工作那么忙,怎么还有这种闲工夫呢?
信息破产。
本间觉得这个想法很对,但是不足以说明一切。
人们为什么要追求这些信息呢?是因为里面有什么才想要追求的吗?人们究竟看中了什么?
而这个“什么”是否就是转辙器,就是小酒馆女工读生不满的表情下所隐藏的东西呢?是否就是驱使关根彰子这种“老实胆小”的年轻多重债务人踏上歧途的原动力呢?
离开葛西通商员工宿舍,搬进锦系町的城堡公寓时,关根彰子应该买了家具和电器用品。她应该也想装饰房间。
是“什么”让她搬离了宿舍?这跟之后让她陷入债务地狱的应该是同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呢?
应该不只是单纯地想享受奢侈吧,也应该不仅仅是经济观念不够敏锐。
那个企图取代她的假彰子是否看出了她内心之中的这种东西?关根彰子是哪里吸引了假彰子,才成为她的目标呢?
本间今天早晨还在胡思乱想,虽然摊开了报纸,其实根本没读进去,甚至还让报纸的一角浸泡在咖啡里面。
结果他敲自己的头大喊“完了”的时候,小智还问他“是不是头痛”。因为小智还记得千鹤子有头痛的老毛病,常常会这样敲自己的头。
这种情况还有很多。小智的心中还残留着许多千鹤子生活的小习性。
像现在这种寒冷的季节,千鹤子在换穿睡衣时,会一口气将内衣、衬衫和毛衣同时从身上剥下来,次日早晨再整个儿穿回去。穿脱的技术令人叹为观止,但毕竟不是上得了台面的行为,至少显得没什么规矩。本间就曾经念叨过她好几次。
“可是天气冷嘛。”千鹤子笑着辩驳,却没有改过的意思,“你也试一次看看吧,很暖和的哟。”
可是本间根本做不来,其中总是会有一件衣服,不是内衣就是衬衫的袖子会穿错。就算整个都套上了,感觉还是哪里不对劲,最后还得脱了,一件一件重新来过才甘愿。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身体太硬了。”
本间还记得被千鹤子那么一说,心里不太舒服。千鹤子的做法无可指摘,只是本间觉得那样子太难看了。
没想到去年秋天,本间发现小智和生前的千鹤子有同样的行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在妈妈生前,或许是看见本间常常责备她,所以小智都是一件一件地穿脱衣服;等到妈妈过世之后几年,小智突然开始有了相同的行为。而且小智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是在被本间指责后才睁大眼睛觉察到。
像这样,往生的人在活着的人之中留下足迹。
人们不留下痕迹就活不下去,一如脱下来的衣服里还留有余温,一如梳子里还夹有头发,总是在某处遗留下什么。
关根彰子也是一样才对,所以本间才会搭上这班她可能也坐过的东北新干线,摇摇晃晃地前往宇都宫。那个盗用彰子名字的女人也是为了达到目的——想要取代真正的关根彰子,想要多搜集一点关根彰子的信息——前去她的故乡。说不定她也坐上新干线,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城镇风光。
而且,听说彰子的妈妈从楼梯上摔下趺死,最早发现并叫救护车来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本间告诉自己不能想太多。因为他想到,为了能冒用关根彰子的身份,坐在前往宇都宫电车上的“彰子”,是否已经开始构思杀害她母亲的计划了呢?
第十五章
车站大楼崭新。宇都宫是个繁华热闹的都市。
车站出口分为东西两边。为了观察,本间往返走在连接两个出口的通道上,同时也参观了一下车站大楼里的店铺。整体气氛与新宿或银座的百货公司不相上下。摆设的商品货色齐全,在本间眼中,不论是颜色还是品位,跟东京市中心的大商场也没什么两样。
漫步之余,本间看到了一家服饰店、一家咖啡厅和一家餐厅都贴出了招聘广告。看来这里劳动力不足的问题跟东京也是一样。
这里是新干线乘客的住宅区,大都市区里的卫星城市。
十年前,当关根彰子十八岁时,应该还没有这般繁荣的景观。但毕竟这里是一个颇大的地方都市,她为什么要去东京呢?
如果是为了读书还能理解,但她九年前上班的公司却在江户川区——尽管位于都市中,却依然显得很“乡下”。
这是个充满活力又很干净的车站,来往的人很多。唯一和东京不同的是,这里看不到外国人的身影。那些出国工作的外籍劳工,不是去东京、大阪等大都市,就是到更偏远的温泉区等观光胜地去了,尤其是女性。对他们而言,宇都宫太近了,也太远了。
本间从两个出口中挑选有较大剪票口的走了出去。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天桥,与其说是天桥,或许更应该称之为立体通道。
在东北、上越新干线的停靠车站常有这种设施。
从水泥围栏向外看,底下是公车站,尽管立有告示板说明发车地点和终点站,但是因为数量太多、太复杂,本间还是不清楚该搭什么公交车去银杏坂町。最后还是靠出租车帮忙了。
本间告知地址,并表明自己是外地人,对这里不熟,请司机开到目的地。矮小的司机侧了一下头说:“今天是周末,有自行车赛,所以有点堵。”
从站前大马路右转,行驶约五分钟后左转,拐进一条同样宽阔的大马路。车子在市区朝着西方前进。摊开刚刚在车站里的书报亭买的市区地图,本间得知前面就是宇都宫的中央署、县政府和县警总部。
他也不是没想过拜访当地警局以获取关根彰子的母亲淑子死亡情况的资料。既然是意外事故死亡,就应该留有什么记录才对。如果事先让碇贞夫知道,他一定会说“我会先联络好,让对方帮忙”,这么一来效率会更高。
但本间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想维持空白的状态。淑子已经过世两年又两个月,之前她的死因从未被怀疑过,她的女儿彰子也顺利地领到了简易保险金。警方并不认为淑子的死亡有问题,所以结案了。因此自己也没什么好急的,先亲自去看过现场,听听附近居民的说法,如果仍需要找警方帮忙,就留到最后再说吧。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就是这里。”司机说完,将车停在标示有“银杏坂町二O—O号”的电线杆前。电线杆位于T字形的小巷口,巷口竖着一个单行道的标志。
“二OO五号就在巷子里。”
关上车门后,出租车便呼啸而去。本间看了一下周围。
从坐上出租车起,不对,从出车站的那一瞬间起,他就感觉宇都宫市是个一望无际的乎坦都市。宇都宫位于关东平原的正中央,本间觉得这也是正常的。只是受到“银杏坂町”地名的影响,他很自然地以为这儿是高低起伏的坡道,就像涩谷的地形一样。
在这平坦的都市里,哪有什么阶梯会让喝醉酒的人趺落致死?关根淑子是死在自己家里的吧?
银杏坂町这一带跟水元附近很像,都是安静的住宅区。没什么公寓大楼,多半是独门独户,而且建筑年代都有些久远,不像是建筑商整批盖好卖的便宜房子,而是植根于该地区的居民的老家,这是本间的第一印象。
慢慢走在T字形的小巷中,一对手牵手的情侣迎面走来。女子稍微看了一下本间拖曳的步伐,然后赶紧将目光避开,男子则不断地大声说话。前面是一间挂着“罗蕾雅沙龙”广告牌的美容院,对面是教珠算的补习班。隔壁是栋三层楼的建筑,每个窗户都晒满了衣物,像瀑布般挥洒下来,一楼是建筑承包商。再过去,空出一辆车可停放的空间,后方是栋外墙涂灰泥的二层建筑,铝制拉门的入口处挂着用毛笔书写的旧式招牌“茜庄”。
这里就是二OO五号了。
本间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思索着接下来该从何处着手。这时铝门拉开,跑出来两名小学生模样的小孩,一男一女,女孩显得年纪较大些。大概是姐弟。
或许是铝门很重,女孩很用力地想关上门,仿佛一不小心,手一滑就会被门打到头,看的人也觉得有些危险。
好不容易关上门,女孩抓起站在旁边等的弟弟的手,一起往这边走过来。看不见其他人影。
“你们好!”本间开口招呼。
孩子们停下了脚步,两人穿着带有同样卡通人物的球鞋。小女孩脖子上挂着一个颇大的坠子。
“你好。”小女孩回答。
“你们住在这屋子里吗?”本间弯下身来,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对着两张小脸微笑。
小女孩点点头。弟弟则抬着头看着姐姐,一副“这个人是谁”的表情,因为姐姐什么都知道。
“是吗?伯伯想跟以前就住在这里的人说话,所以从东京过来。
你们知道这里的房东住哪里吗?”
小女孩立刻回答:“不知道。”
“没有住在附近吗?”
“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见过房东。”
“是吗?”这也难怪。
突然,本间发现小女孩的另一只手紧抓着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坠子。
本间用讨好小孩的语气故作自然地问:“那是什么?”
“警报器呀。”
“心惊肉跳”指的就是这种状况吧。
“这附近有色狼。”小女孩说,“可是妈妈说只要弄响这个,色狼就会跑掉。所以妈妈买这个给我,伯伯想不想听听看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才不要,在这里,一旦警报器大响,恐怕会被带回警局,岂不槽糕!
“不用不用,对了,你们的妈妈在家吗?”
“不在。”还是小女孩回答。她一抬起脚走路,弟弟也依样而为,就像摩托车的车斗一样。
“可是妈妈就在附近,那里。”小女孩指着本间的背后。
本间赶紧回过头,以为有个以责备外来入侵者的眼神瞪着他的女人站在那里,但是没有。小女孩指着罗蕾雅沙龙的招牌。
“妈妈身上也有警报器。”小女孩说。
这世界上戒心最重的人是谁?应该是拥有幼儿的年轻妈妈吧,因为有许多丑恶事件是以小孩为对象的。
那对姐弟的母亲是在罗蕾雅沙龙工作的宫田金惠女士,她也是个戒心重的年轻妈妈。她是美容师,照理说应该具有服务业从业者的热忱才对,但是本间从推开罗蕾雅沙龙那扇响着铃声的大门,到进店说明来意,竟足足花了三十分钟。
本间很谨慎地表示,自己对侄子和也的未婚妻关根彰子有些疑虑。
“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不会。毕竟我也是和也的亲戚。只是因为彰子没有亲人,我们多少会有些担心。”
本间边说边想自己是否露出了不愉快的神色。
金惠点点头说:“是呀……关根太太的死法真是可怜呀。”
金惠称呼关根淑子为“关根太太”,称呼彰子为“她女儿”。她表示跟关根家不熟,只是到葬礼露个脸的交情而已。
但是从她的话中解开了“阶梯”之谜。
关根淑子跌死的地方是离这里几公里远,北边的八幡山公园旁一栋旧房子的楼梯。
“那是栋三层建筑,一、二楼是银行,三楼则是家小店。关根太太是那家小店‘多川’的熟客,好像一周会去喝一次酒。在楼房外面有一道水泥制安全梯,不是那种常见的弯弯曲曲的楼梯,而是从地面直接通到三楼,高得吓人,坡度很陡。不过二楼的地方有一小块缓冲区就是了。”
淑子就是从那里跌下来的。
“三层楼高,又没有任何阻挡。听说脖子都摔断了。就算是老房子,那种楼梯都算是违章建筑,还上了报纸呢,只是不太大。”
狭小的美容院看起来不怎么时髦。美容师除了金惠外,还有一名,是这家的老板,现在出去买东西了。说到客人,只有一位坐在红色合成皮椅上,让金惠用发卷卷头发、正在打瞌睡的老太太。
等候区的座位太硬,坐起来很不舒服。本间想反正是空着的,没跟金惠打声招呼,便自行坐在附有头盔一一就是把头放进去,用热风吹干头发的机器——的美容椅上。金惠也没说什么。她看起来有点憔悴,或许是因为照顾小孩很累。
“当时新闻闹得很大吧?”
“那当然喽,你想想那种楼梯,老早就有人说很危险,结果真的出事了。”
“警方来调查了吗?”
“好像来过,因为是意外事故。”
听金惠的语气,她对于淑子的死因丝毫没有怀疑。
真的关根彰子在拉海娜对母亲的过世只是简略地陈述了事实,但是假的彰子会怎么说呢?
关于“彰子”母亲的死因,和也只说是意外事故。这大概是因为“彰子”只跟他透露那么多吧。而且对和也来说,这对彰子而言,毕
竟是件难过的事,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会不会是故意从楼梯上推倒一个喝了酒、脚步不稳的人,然后假装是意外事故呢?这应该是最简单又安全的杀人方法,只要不被怀疑。
“当时旁边没有人吗?”
金惠偏着头说:“这个嘛……我不知道。”
本间换了个角度询问:“你们家跟关根家熟吗?”
“还好吧。”金惠说。她和先生、两个小孩住在茜庄二楼的二○一室。生前,淑子则是住在他们正下方的一○一室。
“关根太太住在那里将近十年了。”
“每一次更新租约,房租都会涨,她居然都没有搬家?”本间试探着这么说。
金惠听了笑道:“你是从东京来的吧?”
“是。”
“难怪你不知道。听说东京的房租贵得像是以前的高利贷一样,我们这里可没有。车站附近的公寓应该很贵,但茜庄是木结构房子,不会涨得太离谱。”
“十年都住在同一个地方,难道不会腻吗?”
“因为是租房子,哪有能力搬家呀。搬家太麻烦了。男人都会交给太太去处理,我家那口子根本不会帮我。”
金惠仿佛突然想到似的嘟起嘴。尽管表情与脸色变了,她的手指还是不受影响,继续动作。她也几乎没有看自己的手指,但动作依然准确无误。
“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进茜庄的?”
“嗯……今年是第五年了。”
“很快就跟关根家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