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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会原谅你。没事了,完全没事了!我要说的就是这句话。我想
你会有点担心,你知道。。”
“担心?一点点?噢,希蒙!”
“我见你就是想告诉你,现在什么事也没有了。瞧,你昨晚只是有点神
经紧张心弦稍微绷紧了,那是很自然的事。”
“噢,希蒙!我可能已经杀了你!”
“不会的。那小小的家伙。。”
“你的腿!或许你再也不能走动。。”
“看着我,贾姬,不必过虑。到亚思温,他们会立刻替我照X 光,拿走
弹头,一切便会恢复正常。”
贾克琳抽咽了两下,接着冲上前,跪倒在希蒙床边,掩着脸啜泣起来。
希蒙尴尬地拍摸着她的头。当他的目光跟白罗接触的时候,后者叹一口气,
走了出去。
离去时,白罗断断续续听到:
“我怎会这般狠毒?噢,希蒙。。我真正抱歉。”
外面珂妮亚·罗柏森正斜倚船杆。她转过头。
“哦,是你,白罗先生。今天天气这样好似乎有点怪异。”
白罗仰头看天。
“太阳照耀时你见不到月亮,”他说,“但当太阳消失。。噢,当太阳
消失。。”
珂妮亚嘴唇微张。
“抱歉,我不懂。”
“我是说,小姐,当太阳沉下,我们就会看见月亮。事实就是这样吧?”
“怎么。。怎么,当然是啊。”她怀疑地看着他。
白罗哂然一笑。
“我不小心几乎说出了蠢话。”他说。
他漫步走向船尾,经过隔壁房间时,他停住了一会,听到房内片段的谈
话:
“真没良心——也不想想我为你所做的事——一点也不体谅你可怜的母
亲——一点也不晓得我所受的苦。。”
白罗的嘴角紧绷起来。他举手敲门。房内突然静默下来,鄂特伯恩太太
应道,“谁?”“罗莎莉小姐在吗?”
罗莎莉在门口出现,她的样子吓了白罗一跳;眼圈黑黑的,嘴边布满皱
纹。
“什么事?抛充满敌意地问道,“你想做什么?”“可以跟你谈几分钟
吗,小姐?请随我来。”她的脸色立刻沉下来,怀疑地扫了白罗一眼。“我
干嘛要?”
“算我请求你好吗?”
“哦,好吧。”她走出甲板,顺手关上房门。“怎样?”
白罗轻轻挽着她的臂膀,沿甲板走向船尾。他们经过舱房,拐个弯,船
尾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身后尼罗河起伏不定。
白罗把肘搁在栏杆上,罗莎莉则笔直站着。
“怎样?”她再度问道,仍然充满敌意。
白罗选择词句缓缓说道:“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但我想你是
不愿回答的。”
“那你带我来这儿似乎是多此一举了。”
白罗一根手指顺着栏杆慢慢移动。
“小姐,你习惯于承担一切。。但不能坚持太久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小姐,对你而言,压力太大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莎莉说。
“小姐,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明显而丑恶的事实。就让我直截了当地
说出来吧!小姐,你的母亲是个酒徒。”罗莎莉没有答话。她的嘴张开,又
合上。她看来首次感到不知所措。
“你不必说什么,小姐,让我来替你说!早在亚思温的时候,我已经很
留意你们母女的关系,立刻体会到,尽管你用尽一切不幸之词,实质上你却
在设法维护自己的母亲,免得她遭受某种东西的伤害。我很快便知悉那东西
是什么。事实上,早在我碰到你母亲喝得醉醺醺的那天早上之前,我已知晓
了。而且,更发现她是属于偷喝的类型,因而显得更难应付。虽然你已步步
为营,但所有酒鬼都是那么狡猾,她设法购得一批酒,并且顺利地不被你发
觉。我想你是昨天才知道她的藏酒处。所以昨晚,你母亲一睡着,你便悄悄
把那些酒拿到船的另一边(因为你们的房间恰巧靠近岸边),抛进尼罗河里。”
白罗停下来。
“我说得对吗?”
“不错,你说中了。”罗莎莉突然激动地说。“我想,我真不该不说出
来。但我不愿弄得人人皆知。这似乎太。。太荒谬了。。我是说。。我。。”
白罗替她说完。
“你被怀疑作杀人凶手,是太荒谬了,对吗?”
罗莎莉点点头。
接着她又哭起来,“我尽了最大的。。免得每个人知道。。真的这不是
她的过错。她实在很灰心。她的作品不再受人欢迎;人们早已厌倦了那些无
聊的性故事。。这打击太大了,所以她才开始酗酒。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无
法谅解她的怪诞行为,后来我发现了,我尝试去阻止她。她一阵子很正常,
然后突然又开始狂饮起来,跟人大吵大闹。真可怕!”她打了一个冷颤。“我
得随时监视着——制止她。。然而,由于这个原因她开始不喜欢我。她。。
她讨厌我。我想她有时甚至憎恨我。”
“太不幸了!”白罗说。
她猛地转向他。
“不要替我难过,不要同情我。这样容易得多。”她叹口气,长长的、
心碎的叹气。“我好疲倦。。彻底的疲倦。”
“我了解。”白罗说。
“别人以为我很可怕。傲慢、愤怒、坏脾气。我实在不能自己。我已经
忘记了怎样。。怎样善待别人。”
“正如我所说,你独自承担这负重担太久了。”
罗莎莉缓缓地说:“能够说出来——是个很大的解脱。你。。你一直对
我很好,白罗先生。我恐怕自己却时常很粗暴地对待你。”
“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过份有礼貌的。”
怀疑的神色骤然重回她脸上。
“你。。你要去告诉每个人吗?我想你必定会说出去,因为我抛下船的
那些该死的瓶子。”
“不,不,没有必要。只要告诉我一件事:当时是几点钟?一点十分?”
“大概是吧!我记不清楚。”
“现在告诉我:梵舒乐小姐见到你,你见到她了吗?”
罗莎莉摇摇头。
“没有。”
“她说她从房门口望见你。”
“我想我不会见到她。我只是沿着甲板向河面张望。”白罗点点头。
“那么,当你望向甲板时,看见其他人了吗?”接着是一片沉默。罗莎
莉皱起眉,似乎在努力思索。最后她肯定地摇摇头。
“没有,”她说,“我没有见到任何人。”赫邱里·白罗缓缓地点点头。
但他的眼神是沉重的。
19
旅客们疏疏落落地走进餐厅。大家仿佛感到,如果坐下来大吃一顿,未
免显得自己对不幸事件无动于衷。餐厅内充满歉然的气氛。
提姆·艾乐顿比他母亲迟到几分钟。他看来情绪不好。
“真希望从来没有参加这趟糟透了的旅程。”他咆哮道。艾乐顿太太悲
哀地摇着头。
“哦,宝贝,我也这么希望。那可爱的女郎!旅程完全糟蹋了!没法想
象有谁会那般冷酷地杀死她!真可怕!还有那可怜的孩子!”
“贾克林?”
“是呀,我真为她心疼。她看来是那么不快活。”“可教训她别随便耍
弄玩具手枪!”提姆毫不留情地说,一边涂抹牛油。
“我想她的家教一定很不好。”
“哦,看老天份上,妈,少来你那套母教理论吧!”“你火气很大,提
姆。”
“不错,我是火气大。谁的火气不大?”
“我倒认为应该哀伤,不该发脾气的。”
提姆气愤地说,“你看事情太感性了!你根本不知道一牵连上谋杀案,
会有多麻烦!”
艾乐顿太太显得有点惊讶。
“不过当然。。”
“实情就是如此。没有什么想当然的。这艘该死的船上每个人都有嫌疑
——你、我,还有其他人。”
艾乐顿太太抗议道,“理论上是如此,我想——实际上却荒谬极了!”
“一牵连谋杀,就没有什么荒谬不荒谬的了。你可以坐在这儿,表现得
正直、善良;但雪莱尔或亚思温的可厌的警探却不会这样估量你。”
“或许在这之前,真相已经大白。”
“怎会呢?”
“伯罗先生可能已经破案。”
“那老江湖?他不会找到什么的。他只会瞎吹牛。”
“嗯,提姆,”艾乐顿太太说,“我敢说你所说的一切都很准确;不过,
即使如此,也必须应付过去。还是下定决心,提起精神来度过这一关吧!”
但她的儿子并不显得轻松。
“还有那串失踪的珍珠项链!”
“林娜的珠链?”
“是的,似乎被人偷去了。”
“我想这是谋杀的动机。”艾乐顿太太说。
“怎会呢?你把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混淆起来。”
“谁告诉你珠链不见了?”
“斐格森。他从机器房的一个酒肉朋友那里听来的;而那朋友则听女佣
说的。”“那是串精美的珍珠。”艾乐顿太太表示道。
白罗在桌旁坐下,向艾乐顿太太躬身道,
“我迟了一点。”
“我知道你很忙碌。”艾乐顿太太答道。
“是的,的确分身不下。”
他向侍应生叫了一瓶酒。
“我们三个人的口味各自不同。”艾乐顿太太说,“你总是喝酒,提姆
则喝威士忌苏打,而我每次都试一种汽水。”
“奇怪!”白罗说。他看了艾乐顿太太好一会,然后自言自语道,“这
一点倒。。”
接着,他不耐烦地耸耸肩,试图驱除那突如其来的思绪,开始轻松地闲
聊起来。
“道尔先生的伤势严重吗?”艾乐顿太太问道。
“是的,十分严重。贝斯勒医生急欲尽速抵达亚思温,替他照X 光,把
弹头取出。希望不致造成终身残疾。”
“可怜的希蒙!”艾乐顿太太说,“昨天他还蛮开心的,一副踌躇满志
的神态。现在,不但漂亮的太太给杀死了,自己还弄个动弹不得。我真希望,
然而。。”
“夫人,你希望什么?”
“我希望他不要太气那可怜的孩子。”
“气贾克琳小姐?恰恰相反,他很关心她的处境。”
白罗转向提姆。
“你知道,这是十分微妙的心理现象,贾克琳一路上紧跟着他们,他简
直气愤到极点!但一旦她真的射杀他,造成严重的伤势——甚至可能终身残
疾——他的愤怒倒似乎消逝得无影无踪。这你能理解吗?
“是的,”提姆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我能了解。她尽跟着他们使他觉
得自己像傻瓜。”
白罗点点头。“你这说法很正确。这伤害到他男性的自尊。”
“而现在——从某方面来看,她把自己弄得像傻瓜,每个人都瞧不起她,
所以。。”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原谅她,”艾乐顿太太总结道,“男人都像小孩一
样!”
“女人总是说些非常不切实的话,”提姆喃喃而言。
白罗微微一笑,然后向提姆说,
“告诉我,道尔夫人的表亲——乔安娜·邵斯伍德小姐,像道尔夫人
吗?”
“白罗先生,你弄错了。乔安娜是我的表亲,林娜的朋友。”
“哦,抱歉——我弄混了。这位年轻小姐经常有新闻见报,我对她已留
意很久。”
“为什么?”提姆尖声问道。
这时贾克琳·杜贝尔弗进入餐厅,经过他们身旁,向自己的餐桌走去。
白罗半站起身,向她鞠躬。她的双颊绯红,双眼发亮,呼吸微促。白罗又坐
下来,似乎已忘记提姆所提的问题。他含糊地喃喃道,“我很怀疑,是不是
所有年轻女士都像道尔夫人一样对贵重的珠宝漫不经心?”
“珠链确实被偷了?”艾乐顿太太问道。
“夫人,谁告诉你的?”
“斐格森说的。”提姆抢着回答。
白罗沉重地点点头。
“珠链是被偷了。”
“我想,”艾乐顿太太紧张地说,“这会引起我们许多不便。提姆说会。”
她儿子看了她一眼,但白罗已转向他。
“啊!你以前有过经验吧?你曾经碰过窃盗案?”
“从来没有。”提姆说。
“噢,有的,宝贝,有一回你在玻达宁顿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女人的
钻石不是被偷了吗?”
“妈,你总是把事情搞成一团!那一回是她发现她肥颈上所戴的钻石全
是假的!大概早在几个月以前便被换掉了。事实上,很多人说是她自己干的!”
“我记得,是乔安娜说的。”
“乔安娜当时不在场。”
“不过,乔安娜跟他们很熟。她总爱下这样的断语。”
“母亲,你总爱挑乔安娜的毛病。”
白罗赶紧转换话题:他曾经想在亚思温的店里买一批名贵的宝石。一个
印度商人手中有一些紫、黄色的宝石。当然要缴关税,但。。
“他们告诉我,他们可以——怎么说呢?——帮我尽速办理,费用不会
太贵。你认为,货可以安全抵达吗?”
艾乐顿太太说,“听过很多人试过从埃及商店直接送东西回英国,没出
现过差错。”
“那我就这么办吧!不过,假如在旅途中,有人从英国寄包裹来呢?你
试过吗?在行程中,可曾收过包裹?”
“我想不曾。对吧,提姆?你有时收到一些书籍,不过,书当然是没有
问题的。”“对,书本不同。”
甜食过后,没有预先警告,雷斯上校站起来,向大家宣布。
他解释凶案发生的情况,并宣布珍珠项链遭窃了。船上将进行全面搜索。
他希望所有旅客合作,在搜索期间留在餐厅里。然后,倘若大家同意——他
相信大家不会反对——他们将搜身。
白罗悄悄走到雷斯身旁。嗡嗡之声此起彼落,充满怀疑、不满、兴奋。。
雷斯刚准备离开餐厅时,白罗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雷斯点点头,挥手
叫来一位侍应生。他吩咐那侍应生几句,然后跟白罗一齐步上甲板,随手关
上餐厅的门。他俩站在栏杆旁。雷斯点起一根香烟。
“你的主意很不错。”他说,“很快便知道有没有结果了。我给他们三
分钟时间。”
餐厅的门开了,刚才的侍应生走了出来。他向雷斯敬礼后说,“先生,
你的估计不差。有位女士说有要紧的事情,要立刻跟你说。”
“啊!”雷斯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是谁?”
“是护士鲍尔斯小姐。”
雷斯显得有点诧异。他说,“带她到吸烟室。不要让任何人离开。”
“是,上校。其他同事会照应的。”
侍应生返回餐厅。白罗和雷斯走向吸烟室。
“鲍尔斯小姐,嗯?”雷斯自言自语道。
他们到达吸烟室不久,鲍尔斯小姐就出现了。
“唔,鲍尔斯小姐,”雷斯用询问的神情望着她。“什么事?”
鲍尔斯小姐依然是一副稳重、镇静的模样,完全没半点激动之情。
“原谅我,雷斯上校。”她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最好的办法是
立刻向你说明一切。”——她打开黑色皮包——“同时把这东西送还给你。”
她拿出一串珠链,放在桌上。
20
倘若鲍尔斯小姐是个喜欢营造气氛的人的话,她一定很得意自己的举动
所带来的反应。
雷斯上校的脸上流露出难以形容的讶异。他说:“真料想不到。鲍尔斯
小姐,请你解释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我正是为此而来。”鲍尔斯小姐安坐到椅上说,“我决定
该如何处理才最妥善时的确左右为难。梵舒乐家当然不愿意涉及任何丑闻,
他们也很信任我;但目前情况这般不寻常,以致我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当
然,你们发觉有东西不见了,下一步自然是搜查旅客;到时发现珠链在我这
里,场面就会颇为尴尬,而真相仍得显露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
从道尔太太的房里将珠链拿走的?”
“噢,不,雷斯上校,当然不是我。是梵舒乐小姐。”
“梵舒乐小姐?”
“是的,她控制不了自己。你知道,但她确实。。嗯。。喜欢拿别人的
东西,特别是珠宝。那正是我为什么随时都得跟着她的原因。一点也不是因
为她的健康,而是为了她这怪癖。我得经常保持警觉,幸而我跟了她这么久,
倒没有发生过事故。只需要时刻留神就行了。她总是把拿来的东西藏在同一
个地方——卷在丝袜里——事情就简单多了。我每天早上都查看一遍。当然
我习惯睡得很浅,而且总是睡在她的隔壁。倘若是在酒店,我就把相连的门
打开;所以我每次都听到她的走动,可以跟着她,劝她返回床上。在船上就
比较困难了。不过,她很少在晚上活动的,她通常只是随手拿去没人注意的
东西。当然,珍珠对她总是有很大的吸引力。”
鲍尔斯小姐停顿不语。
雷斯问,“你是怎样发现珠链是她拿去了的呢?”
“是今天早上在她的丝袜里发现的。当然,我一眼便看出那是谁的,我
经常留意到那串珠链。我正想在道尔太太未发现珠链失踪之前放回原处。谁
知,房外早已站了一位侍应生,他告诉我有关谋杀的事,并且说谁也不准入
内。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的窘迫。但我仍然希望有机会将珠链悄悄放回去。我
可以告诉你,我整个早上是怎样惶然度过的。你知道梵舒乐家如此独特,要
是报上登了出来,可不得了。不过,我想不必这样做吧?”
鲍尔斯小姐看来确实很担忧。
“那得视情况而定。”雷斯上校谨慎地说,“不过,我们当然会尽力为
你着想。对于这件事,梵舒乐小姐怎样说呢?”
“哦,她当然矢口否认。她总说是坏人放在她那儿的,从不承认自己有
拿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