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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形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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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欢盖斯奇尔先生,我不要他来。” 
  “你可以自己找个律师,里奥奈兹太太。” 
  “有必要吗?我不喜欢律师,他们把我搞糊涂了。” 
  “这完全由你自己决定,”泰文勒说着,自动一笑。“那么,我们就继续喽?” 
  蓝姆巡佐舔了舔铅笔尖。布兰达·里奥奈兹面对着泰文勒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有没有查出什么来?”她问道。 
  我注意到她手指紧张地扭捏着衣服饰边。 
  “我们现在可以明确地说你丈夫是伊色林中毒死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眼药水害死了他?” 
  “看来相当明确的是你上次帮里奥奈兹先生注射时,注进去的是伊色林而不是胰岛素。” 
  “可是我并不知道。我跟那件事无关。真的,督察先生。” 
  “那么一定是某个人故意把胰岛素换成了眼药水。” 
  “多么邪恶的事!” 
  “是的,里奥奈兹太太。” 
  “你认为──是某人故意这样做的?或是无意的?这不可能是──开玩笑吧?” 
  泰文勒平顺地说: 
  “我们不认为是开玩笑,里奥奈兹太太。” 
  “一定是某一个仆人。” 
  泰文勒没有回答。 
  “一定是,我看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 
  “你确信?想一想,里奥奈兹太太。你一点看法都没有吗?没有任何人心怀恶意?没有争吵?没有嫉恨?” 
  她仍然以蔑视的大眼睛盯着他。 
  “我一点都不知道。”她说。 
  “你说,你那天下午去看电影?” 
  “是的──我六点半回来──是注射胰岛素的时间——我──我──如同往常一般帮他注射,然后他──他整个人怪怪的。我吓坏了──我急忙跑去找罗杰──我上次全都告诉过你了。我非得一再重复不可吗?”她的声音上扬,变得歇斯底里。 
  “真是抱歉,里奥奈兹太太。现在我可以跟布朗先生谈谈吗?” 
  “跟罗仑斯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是想跟他谈谈。” 
  她怀疑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尤斯达士正在教室里跟他学拉丁文。你要他来这里吗?” 
  “不──我们去找他。” 
  泰文勒很快地出门去。巡佐和我随他身后。 
  “你让她一愣一愣的,长官,”蓝姆巡佐说。 
  泰文勒咕噜一声。他带头上了几个台阶,沿着一条走道走进一间俯视花园的大房间。一个年约三十的金发年轻人和一个英俊微黑的十六岁男孩正坐在一张桌旁。 
  我们进门,他们抬起头来。苏菲亚的弟弟尤斯达士看着我,罗仑斯·布朗以烦恼的眼神盯着泰文勒督察长。 
  我从没看过象他这样完全恐惧而瘫痪的人。他站起来,然后又坐下去。他用几乎如老鼠一般的吱吱声说: 
  “噢──呃──早安,督察先生。” 
  “早,”泰文勒简短地说。“我能跟你谈谈吗?” 
  “是的,当然。太荣幸了,至少──” 
  尤斯达士站了起来。 
  “你要我离开吗,督察长?”他的声音愉快,带点傲慢的意味。 
  “我们──我们的课可以待会儿再继续。”家教老师说。 
  尤斯达士旁若无人地大跨步走向门去。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僵硬,就在他穿过门去时,他接触到我的眼光,伸出食指往脖子上作势一横,露齿一笑。然后随手把门关上。 
  “好了,布朗先生,”泰文勒说。“化验结果相当明确。里奥奈兹先生的死是伊色林造成的。” 
  “我──你是说──里奥奈兹先生真的是被毒死的?我还一直希望——” 
  “他是被毒死的,”泰文勒简短地说。“有人把胰岛素换成了伊色林眼药水。” 
  “我无法相信……这简直不可思议。” 
  “问题是,谁有动机?” 
  “没有人。完全没有人有!”年轻人的声音激动地上扬。 
  “你不想找你的律师来吧?”泰文勒问道。 
  “我没有律师,我不想要律师。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没什么……” 
  “而你相当了解你所说的将被记录下来。” 
  “我是清白的──我向你保证,我是清白的。” 
  “我可没说你不是。”泰文勒顿了一下。“里奥奈兹太太比她丈夫年轻很多,不是吗?” 
  “我──我想是的──哦,我的意思是说,是的。” 
  “她一定有时候感到寂寞吧?” 
  罗仑斯·布朗没有回答。他用舌头舔舔干涩的嘴唇。 
  “有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伴住在这里,一定让她感到称心吧?” 
  “我——不,完全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知道。” 
  “在我看来.你们之间产生依恋之情应该是相当自然的事。” 
  年轻人激烈地抗议。 
  “不是!不是!没有这种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并非如此!里奥奈兹太太一向对我非常好而我非常──非常尊敬她──就只是这样,我可以向你保证,就只是这样。作那种暗示是荒谬的事!荒谬!我不会杀害任何人──或是动药瓶的手脚──或是任何这类的事。我非常敏感,而且高度神经质。我──光是杀人这个念头对我来说就已经象是梦魇一般──我有宗教的理由反对杀戮。相反的,我做些医院的工作──看管锅炉──非常吃力的工作──我做不下去──他们让我担任教育工作。我在这里尽我最大的能力教导尤斯达土和乔瑟芬──非常聪明的孩子,可是难以驾驭。每个人都对我非常好——里奥奈兹先生、里奥奈兹太太,还有哈薇兰小姐。如今这件可怕的事情发生……而你怀疑我──我——杀人!” 
  泰文勒督察慢慢地以感兴趣的眼光打量着他。 
  “我没有这样说,”他说。 
  “可是你这样想,我知道你这样想!他们全都这样想,他们那样看着我,我──我无法再跟你说下去了,我人不舒服。” 
  他匆匆走出去。泰文勒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 
  “怎么样,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他吓坏了。” 
  “是的,我知道,不过,他是凶手吗?” 
  “如果你问我,”蓝姆巡佐说,“他不会有那个胆子。” 
  “他是不会砸烂人家的头,或是开枪杀人,”督察长同意说。“但是就这个特别的案子来说,需要做的是什么?只不过是动动药瓶的手脚……只不过是帮助一个年纪一大把的老人以比较没有痛苦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而已。” 
  “特别的安乐死。”巡佐说。 
  “然后,或许在一段恰当的时期之后,跟一个继承了十万英镑税后净额遗产,已经有了相同数目的财产,还有附带各种珍珠、红宝石、翡翠,颗颗大得象什么蛋一样的女人结婚!” 
  “啊——”泰文勒叹了一口气。“这全都是假设和推测!我是设法吓倒了他没错,不过那并不能证明什么。如果他是无辜的,他照样会吓着。而且不管怎么说,我倒怀疑是不是他干的。比较可能是那个女的——只是到底为什么她不把那个胰岛素药瓶丢掉或是冲洗干净?”他转向巡佐。 
  “仆人那边没有任何他们之间暧昧行为的证词?” 
  “女仆说他们彼此爱慕。” 
  “有什么依据?” 
  “她帮他倒咖啡时,注意到他看她的样子。” 
  “这算得了什么证据,根本上不了法庭!确实没有轻薄的行为?” 
  “没有人看过。” 
  “我敢说要是有什么的话,他们一定会看到。你知道,我开始相信他们之间真的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看着我。“回去跟她谈谈。我想知道你对她的印象。” 
  我半勉强、半感兴趣地离去。 

  
  

 









  我发现布兰达·里奥奈兹正坐在我离开她时她坐着的地方。我一进门,她猛然抬起头来。 
  “泰文勒督察在哪里?他会回来吗?” 
  “还不会。” 
  “你是谁?” 
  我终于被问到了我整个上午一直期待着被问到的问题。 
  我相当合乎事实地回答。 
  “我跟警方有关,不过我也是这家人的朋友。” 
  “这家人!禽兽!我恨他们所有的人。” 
  她边动着嘴巴,边看着我。她看来阴郁、害怕而气愤。 
  “他们一直待我恶劣——一直都是。打从一开始。为什么我不该跟他们的宝贝爸爸结婚?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全都得到了一大堆钱。他给他们的。他们不会有那个头脑自己去赚!” 
  她继续: 
  “一个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再娶——即使他是有点太老了?其实他根本不老──他自己不觉得老。我非常喜欢他。我喜欢他。”她以挑衅的眼光看着我。 
  “我明白,”我说。“我明白。” 
  “我想你不相信——但是这是事实。我对男人感到恶心。我想要有一个家──我想要有一个人对我嘘寒问暖,对我说些好听的话。亚瑞士莱德对我说些可爱的话──他可以使你笑口常开──而且他聪明。他想出种种聪明的办法跟那些可笑的法令兜圈子。他非常非常聪明。他死了,我可不高兴。我感到难过。” 
  她躺回沙发背上。她有张有点宽大的嘴巴,此时向一旁一歪,露出睡意朦胧的怪异笑容。 
  “我在这里一直快乐,一直感到安全。我上那些优雅的裁缝店——我在报章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我跟任何人一样好,亚瑞士泰德给我一些可爱的东西。”她伸出一手,看着手指上戴着的红宝石。 
  一时之间,我看到她那伸出来的手就象是猫的爪子,而她的声音在我听来就象是一只心满意足的猪发出的咕噜声。她仍然自顾微笑着。 
  “这有什么不对?”她问道。“我对他好,我让他快乐。”她趋身向前。“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的?” 
  她没有等我回答就继续下去。 
  “是在‘酢浆草’餐厅。他叫了一份吐司夹蛋,我端去给他时我正在哭。‘坐下来,’他说,‘告诉我怎么啦。’‘噢,我不能,’我说。‘要是我这样做,我会被开除的。’‘不,你不会,’他说,‘这地方是我的。’我一时睁大眼睛看他。他是那么一个古怪的小老头,起初我这样想──不过他有种威严、我把一切告诉了他……我想你已经全都从他们那里听到过了──认为我是个环女人──但是我不是。我从小被小心地扶养长大。我们有一家店面──非常高级的店面──艺术刺绣。我从来就不是那种男朋友一大堆或是自我作践的女孩。可是泰瑞不同。他是爱尔兰人──而他出国去了……他从不写信或什么的──我想我是个傻瓜。你知道,就这样,我有了麻烦──就象一些可怕的小侍女一样……” 
  她的声音有种俗不可耐的倨傲感。 
  “亚瑞士泰德好极了,他说一切都会没事的。他说他寂寞。我们马上结婚,他说。这就象一场梦。后来我才发现他就是那伟大的里奥奈兹先生。他拥有大量的店铺、餐馆和夜总会。这简直就象神仙故事一样,可不是吗?” 
  “神仙故事的一种。”我淡淡地说。 
  “我们在一家小教堂里结婚──然后出国去。” 
  “孩子呢?” 
  她以猛然从遥远的过去拉回来的眼光看着我。 
  “根本就没有孩子,是我弄错了。” 
  她微微一笑,那种嘴唇往一套上翘的歪歪扭扭的微笑。 
  “我发誓要做他的真正好妻子,而我真的做到了,我替他准备所有他喜欢吃的东西,穿他喜欢看的颜色衣服,尽我所能取悦他。他感到快乐。但是我们一直摆脱不了他的家人,总是来掏他的腰包过活。老哈薇兰小姐──我认为他一结婚她就应该离开,我这样说过。但是亚瑞士泰德说,‘她在这里很久了,现在这里已经是她的家。’事实上是他喜欢他们都在这里,被他踩在脚下。他们对我恶劣,但是他好象从不注意或介意。罗杰恨我──你有没有见过罗杰?他一直都恨我,他是在嫉妒。而菲力浦从不跟我说话.现在他们都企图假装说是我谋杀了他──可是我没有──我没有!”她倾身趋向我。“请相信我,我没有。” 
  我发现她非常可怜。里奥奈兹一家人提起她时那种轻视的样子,他们相信她犯下了这桩罪案的那种急切神情──如今,就在这个时候,这一切似乎都是十足不人道的行为。她孤单无助、毫无抵抗力,被人团团围剿。 
  “而且他们认为如果不是我,就是罗仑斯,”她继续说下去。 
  “罗仑斯怎么样?”我问道。 
  “我替罗仑斯感到非常难过。他身体很弱,不能去当兵打仗,并不因为他是个懦夫,是因为他太敏感。我试着让他提起精神,让他感到快乐,他不得不教那些可怕的小孩。尤斯达士总是嘲笑他,而乔瑟芬──哦,你见过了乔瑟芬。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 
  我说我还没见过乔瑟芬。 
  “有时候我觉得那个孩子头脑有问题。她鬼鬼祟祟得可怕,她看起来古里古怪的……她有时候让我毛骨悚然。” 
  我不想谈乔瑟芬.我把话题带回罗仑斯·布朗身上。 
  “他是谁?”我问道。“他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问得很笨拙。她脸一阵红。 
  “他不是什么特别的人物。他就像我……我们能有什么胜算对抗他们所有的人?” 
  “你不觉得你有点太歇斯底里?” 
  “不,我不觉得。他们想要认为是罗仑斯干的──或是我干的,他们把那个警察拉到他们一边去了。我有什么机会?” 
  “你不必太激动。”我说。 
  “为什么就不会是他们之中一个人杀死他的?或是外来的人?或是仆人之一?” 
  “因为缺乏动机。” 
  “噢!动机。我有什么动机?或是罗仑斯?” 
  我有点感到不自在地说: 
  “我想,他们可能认为,你和——呃——罗仑斯──彼此相爱──你们想要结婚。” 
  她倏地坐直起来。 
  “这种暗示真是邪恶!而且这不是事实!我们彼此之间从没讲过那一类的话。我只是替他感到难过,想要鼓舞他。我们一直是朋友,如此而已。你是相信我的,不是吗?” 
  我的确相信她。也就是说,我相信她和罗仑斯,如同她所说的,仅仅是朋友而已。但是我也相信,实际上她是爱上了那个年轻人,也许她自己并不知道。 
  我带着这个想法,下楼去找苏菲亚。 
  当我正要走进客厅时,苏菲亚在走道前头的一道门口探头出来。 
  “嗨,”她说,“我在帮兰妮做午饭。” 
  我走过去,但是她走出走道上,随手关上门,挽起我的手臂走进客厅,客厅里没有人。 
  “怎么样,”她说,“你见过布兰达没有?你认为她怎么样?” 
  “坦白说,”我说,“我替她感到难过。” 
  苏菲亚显得惊奇。 
  “我明白,”她说。“这么说她说服了你。” 
  我感到有点愤慨。 
  “问题是,”我说,“我能了解她的立场。显然你不能。” 
  “什么立场?” 
  “你老实说,苏菲亚,有没有任何一个家人曾经对她好过,或者甚至公平得对待过她,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 
  “没有,我们从没对她好过。为什么我们该对她好?” 
  “即使不说别的,就为了普普通通的基督仁慈精神。” 
  “你所采取的是多么高尚的道德论调,查理。布兰达一定表演得非常成功。” 
  “真是的,苏菲亚,你好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啦。” 
  “我只不过是诚实无欺。你了解布兰达的立场,这是你说的。现在听听我的立场,我不喜欢那种编造艰苦的遭遇好嫁给一个有钱老人的年轻女人。我有十足的权利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年轻女人,我毫无理由要假装我喜欢。而且如果这是血淋淋的事实,你也不会喜欢那个年轻女人。” 
  “她的故事是编造出来的?”我问道。 
  “关于有了孩子?我不知道。我个人认为是编出来的。” 
  “而你气愤你祖父上了当?” 
  “噢,祖父并没有上当。”苏菲亚大笑出声。“祖父从来不会上任何人的当。他要布兰达,他想将计就计,扮演英雄救美,娶到个奴婢。他知道他在干什么,而且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得顺利极了。从祖父的角度来看,这桩婚姻完全成功——就象他所有的事业一样。” 
  “聘用罗仑斯·布朗为家庭教师是不是你祖父的另一项成功?”我嘲讽地问道。 
  苏菲亚皱起眉头。 
  “你知道,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另一次成功,他想要让布兰达保持快乐、有趣。他也许想到光是珠宝衣服还不够。他也许想到她想在生活中增添一点罗曼史。他也许料到象罗仑斯·布朗那样的人,真正温驯的一个人,正好可以利用上。一份美丽、带着感伤意味的精神上的友谊,可以阻止布兰达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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