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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见着本王留了两个侍卫在她跟前听候差遣吗?”
萧云不悦地挑高了眉,尉迟婉晴与他何干?
但话又说回来,长安又与他何干?他这么紧张做甚?
难道只是因着沈平的嘱托,他看起来也不是这般重信诺的人啊。
若不是因着这高贵的身份,或许他在世人眼中就是个浪荡子是个无赖,是个披着华丽外衣的流氓!
心中想到这个称谓,萧云唇边不由撅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来,再看向长安也有了几分了悟,怪不得她一直淡漠有礼,从不刻意亲近讨好,心中该是对他极至不屑吧。
这念头一起,萧云心中已经多了几分烦躁,微眯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让长安暗自一惊,心中猜测着自己到底哪句话还是哪个动作撩动了他的虎须。
“王爷?”
长安哪能知道萧云心中的别扭与猜测,只是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本能地有了一丝警惕,虽然她知道萧惊戎有着处变不惊深不可测的性子,但眼前的萧云却还不是他。
“看来是本王自作多情了!”
萧云轻哼一声,已是抱胸站在一旁,那模样那目光大抵在说,走吧,本王就要看着你怎么走到山腰平台。
长安抿了抿唇,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让她去劝慰萧云,她又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难道只因她的拒绝,还是她将他的一片好心转嫁到了尉迟婉晴身上反倒引起了他的不快?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长安也没有多想,转身便走,谁知道因着大意,踏脚之下竟是一小块带有尖峰的硬石,她只觉得脚下一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云也注意到了长安的动静,身形刚一动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沉着脸色地退了回来,冷眼看着长安一瘸一拐地向着山上行去。
求一下他会死吗?真没见过这么倔的女人。
从前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对他殷勤小意,但见他一垂眸一含笑那可是乐得跟什么似的,巴巴地要凑上来,不管是为了他的身份地位还是金银财宝,那总归是人人喜爱的香饽饽,怎么到了长安跟前他就像变成了一桶夜香似的,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呸呸呸!”
想到那两个字眼,萧云连连呸了几声,他这还有得形容吗,莫不是在江湖上混迹得久了,连人也变粗俗了?
萧云阴沉着脸,闷闷地跟在长安身后,眼见着她好几次都要摔倒了,却又强自撑着站了起来,那份倔强……与其说是倔强,不若说是想要证明什么的毅力在支持着她,连他看了都有几分动容。
脑海里不禁将对长安所知不多的情况一一回想,琅邪王氏唯一的外孙女,母亲早逝,身体病弱,是京城有名的药罐子,那一年沈平却是听说了相士的批命之说,这才豁出老脸跪求了圣旨,当时长安出嫁的场面可真是十里红妆绵延无尽,羡煞了旁人。
只不过还未出三年,俩人便低调地和离了,虽然有人说这是陈玉涛走运,总算摆脱了左右他仕途的灾星,但他却觉着是长安的幸运,陈玉涛这厮眼下早已是绯闻缠身,桃色消息满天飞,可是比他当年的状元名头还要火爆。
这样一个滥情无度胡搞瞎搞的男人,怎么配得上眼前清傲自持,倔强而又坚强的女子?
虽然这份倔强如今看来有些碍眼,但萧云却已是在心里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这样的女子,真是让人既怜惜又心疼啊!
及至看着她终于踏上了那角平台的边缘,身子一个摇晃,就在萧云以为她要向后倒下,忍不住伸手去扶之时,她却是猛然前倾,一把抓住了岩石突出的一角,指间瞬间染上了血迹,她却是没有松开,只是借着那力道缓缓站起了身来,挺直了背脊,这才慢慢地回过了头。
看着山下葱葱郁郁层层叠叠堆积的树冠,像是一丛一丛波浪似的草坪,长安深吸了口气,终于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来,即使此刻的她看着有些狼狈,即使手脚都受了伤,她的心却是不可抑制地受到了鼓舞。
原来,只要她想,便是能够做到的,生命里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事,端看你有没有这份毅力走到最后。
萧云还想说什么,可看着长安那副神情振奋的模样,他到底还是闭了嘴,真不知道爬到这里对她来说竟然是这般重要,连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真是让人费解!
萧云回头眺望了一下山下,约莫着等尉迟婉晴他们到来还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才转向长安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取些药膏来!”
“等等!”
眼见着萧云与她擦肩而过,长安急着唤出声来,刚一转身脚下却是一软,身体猛地向前倾去,她觉着自己肯定是要跌得惨重了,却不想另一阵急风袭来,银色的袍角在眼前一闪而没,回过神来,她已是被萧云搂在了怀中,他斥责的话语在头顶想起,“怎的这么不小心,不是让你坐着等吗?”
萧云这话说得突然,甚至还带着几分怪异的亲昵,让长安一时间有点汗毛直竖的感觉,虽已是一身香汗淋漓,却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冷颤,连忙用手隔开了两人的距离,颠着步子退后了一些。
看着长安这明显的排拒动作,萧云不悦地沉下了脸来,连声音也不由冷了几分,“你怕什么?就算我是风流成性,那也是对勾栏里的女子,对良家妇女本王还不屑用强的!”
长安垂了眸子,掩住心头的一丝慌乱,这才缓缓抬起了头,抬手抿了抿额前垂落的长发,平静道:“王爷误会了,长安自然不会这样想,不过男女有别……长安也是寻常女子,还望王爷见谅!”
萧云是个有秘密的人,拥有越多的秘密便越是危险,长安不想被卷入这样的世界,所以在初见萧云的那一刻起她就对自己说,要收拾好一切的好奇心,既不能得罪这个男人,但也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不远不近刚刚好,这样才会对彼此的利益无害。
萧云深深地望了长安一眼,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只是走了几步却是脚步微顿,略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虽然是一触即分,可他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她的柔软与馨香,还有那轻轻吹拂在他耳畔温热的气息,他突然觉得喉咙紧了几分,双拳不自觉地缓缓收拢,使劲地甩了甩头,不过就是一个女子,他看来是真的有些魔怔了。
看着萧云有些奇怪的举动,长安不由抿了抿唇,直到他的身影钻入了药庐,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后几步坐在一块还算方正平坦的岩石之上,摊开掌心看着那有些斑驳的血迹,虽然有些疼痛,但她的心却是舒缓的,这种感觉真好。
小憩了一阵后,长安这才抬眸打量着这地方,原本在山腰上探出一截平台已是奇怪,但更奇怪的是竟然有人在这建房子,搭药庐,这种远离人群我独幽的状态真的如此好吗?
未见着紫雨他们,想来定是正让古神医给看着病呢,她再歇歇便去寻他们。
目光往下扫去,那两个丫环已经背着尉迟婉晴爬了上来,只是俩人的脸色都不好,面上犹有未干的泪痕,摊上了那样的主子,谁也没办法。
刚刚踏上平台,其中一个丫环便彻底累倒了,另一个丫环想去扶她,却被尉迟婉晴一脚给踢开,口中却是她蕴怒的低斥,“没用的东西,平日里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们,如今要你们出力气了,一个个爬得比乌龟还慢,咱们尉迟家白养你们了!”
尉迟婉晴此刻也顾不得形象了,也许她本也没打算在萧云面前保持什么好形象,这才顾不上仪容德行地发了飙。
一旁的两名侍卫依然绷着一张脸,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早便视而不见了。
长安也不想与尉迟婉晴碰头,哪知刚转过身便被她几步追了上来,双手一横拦在了跟前。
“怎么着,见着我便走,莫不是心头有鬼?”
尉迟婉晴冷哼一声,秀眉高挑,眸中压抑着深深的火光。
论美貌,长安比得过她吗?为什么萧云的目光总是跟着长安转悠?
即使她现在脸上有伤,她也敢说,论美艳比风情,长安是拍马也赶不上她的。
虽然她不是在意萧云这个人,但她就看不得有男人对她视若无睹,反而对着另一个女人献殷勤,更何况那个女人还是残花败柳,得意个什么劲。
长安抬眼看了看尉迟婉晴很是无语,世上还有比她更无聊的女人吗,虽然对她受了伤并不觉着同情,但若是尉迟婉晴偶尔表现出小女人的柔弱与可怜,怕是更能博取人的好感吧。
此刻就当作是尉迟婉晴在没事狂吠,长安根本不想理会,向前又走了一步,却不想手腕猛然被尉迟婉晴给握住。
爬山时长安已是耗尽了力气,哪能与一直没有亲历而行的尉迟婉晴相比,是以一次没有挣脱出来,她便歇了力气,红唇一抿,淡淡的目光扫了过去,“你想怎样?”
尉迟婉晴冷笑一声,凑近了几分,压低了嗓音道:“别以为萧云在意你,他可是有名的风流浪子,别被人玩弄了还不自知,若是他日躲在深闺里寂寞空阁,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倒是好心!”
长安冷笑一声,“只怕咱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个程度!”目光又转向跪在不远处低泣的两个丫环,她红唇一扯,轻笑道:“尉迟小姐平日里不都是善良可亲的很么?可如今你的两个丫环却在一旁哭鼻子,你有闲心不若多关心点自己的事,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回京城,可是与你的美名有损呢!”
“风言风语?”
尉迟婉晴不屑地噘起了嘴,“萧云这个男人虽然风流,却也不是那般嘴碎之人……”说了一句,她猛然回过神来,看向长安的眸中多了几许厉色,“若是我回京后听着有什么不好的流言,那便定是出自阁下之口,沈娘子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的清誉,劝你还是少开尊口!”
长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那就请让让吧!再这样逮住不放,倒真让人觉着你小气了!”
尉迟婉晴高傲地仰起了头,这才猛地一下甩开长安的手腕,还嫌恶地用罗帕擦了擦,紧接着便将那张罗帕随意一扔,眸中满是轻蔑的笑。
长安却是暗自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尉迟婉晴在得意什么,难道被疯狗咬了一口,她也要咬回去吗,那她成什么了,真正是可笑啊。
哪知长安才走了一半,还未踏进那篱笆围成的小院子,萧云已经是大步地走了出来,只见他面色沉郁,隐有怒色,“不是叫你好生坐着吗?”
是这个女人不知道听话为何物,还是早已经这般大胆地习惯了凡事自己做主,萧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扫了一眼萧云手中拿着的药膏与棉布带子,不知怎的,长安的心突突一跳,刹那间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没听见萧云离开时的话,只是不习惯他这样对自己好。
他可是萧惊戎,那个生杀决断冷厉无情的男子,远不是人们所知道的那个风流浪荡做事不着边际的萧云,面对这样的男子,她怎么能不多一分谨慎和小心。
“有劳了。”
看着萧云有些僵硬的脸色,她顺手接过了他手上的东西,胡乱地抹了些药膏在掌心,然后用棉布带子绕了绕,有些微的痛,接着便传来一阵清凉,舒缓了掌心的痛楚,她不由有些诧异,看向萧云的目光自是带了几分感激。
脚上的伤此刻却是不便处理的,许是萧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催促长安,但身形却是一直挡在她跟前,就像一座大山,投下的阴影便能完全将她给淹没。
“王爷,怎的就这般堵在门口,不想让我们进去吗?”
尉迟婉晴有些尖细的嗓音在长安身后响起,萧云不由微微皱了眉,冷冷的目光射了过去,唇角一挑,“尉迟小姐心急的话自当先请!”
话一出口,萧云已经带着长安侧身站在了一旁,唇角的笑意缓缓拉深,长安有些古怪地扫了他一眼,怎么都觉着他说出这番话来有些幸灾乐祸,就像是在等着看尉迟婉晴的笑话一般。
尉迟婉晴得意地扫了长安一眼,这才高昂起头颅踏了进去,而那两个侍卫得了萧云的眼神,自然是停住了脚步,守在了庐外。
“咱们不进去吗?”
长安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尽量地与萧云保持距离,探头向里望了一眼,不由放缓了声音道:“古神医是否正在为紫鸳医治不便打扰?”
按着紫雨的脚程,他们应该上来有好一会儿了,此刻若是正在医治紫鸳那也说得过去,只是尉迟婉晴这一进去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咳咳……”
萧云掩饰地轻咳了两声,却是侧过了身去,没有正面搭理长安。
这下轮到长安心头泛起疑惑了,难道和她想得不一样,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差池?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见萧云没有正面回应她,长安心里泛过一丝担忧,一转身便也要向里而去,萧云脚步一闪,却又是挡在她的面前。
“怎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长安仰起了头,眸中目光澄净如冰,带着一丝逼人的冷寒,看得萧云不由心神俱动。
他见过温柔如水的长安,也见过倔强坚韧的她,以及激怒尉迟婉晴时的狡黠模样,可没有一种如眼前这般,目光疏离,又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冷漠淡然,就像他在她心目中连个丫环也比不上一般。
有了这个认知,萧云觉着自己心里不可抑制地冒上了一股酸水,唇角抿了抿,却是强自压抑了那繁复的心绪,平静道:“古神医脾气有些怪,虽然我与他是旧识,但也不一定请得动他……眼下紫雨她……”
萧云咬了咬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后面的话来,古神医的脾气当真和他的名字一般古怪,要医不医还全凭自己喜好,如今紫雨正被他给折腾着,萧云可不想让长安见到这副场景。
“你这样说,我还得非进去看看了。”
长安挑了挑眉,神情肃然,古往今来什么名医神医的古怪嗜好多着呢,若是这位古神医真能医好紫鸳,相信不仅是紫雨,就是她也会尽力地去完成他的要求。
“沈娘子,”萧云叹了一声,才道:“我话说在前头,待会你见了可不准生气也不准后悔,若是惹怒了他,恐怕咱们这一趟便是要无功而返了。”
萧云有一种挫败的发现,在面对长安时他总是没辙,不管是希望她能听进自己的话来,还是能像一般女人一样在困难时向男人寻求帮助,但世事往往没一件遂了人愿。
就像眼前这般,他也是好心不让她进去,若是等着紫雨做到了古神医所要求的,到那个时候古神医自会为紫鸳医治,哪里还用得着长安在一旁干着急。
本是一片好意,却被人给直接无视了,萧云不由翘了翘唇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来。
哪知长安走了几步,回身却是对他深深施了一礼,轻柔的声音飘在耳畔,好似梦幻般的感觉,“王爷好意,长安都记在心里,多谢!”
萧云微微一怔,胸中的不快煞时便去了不少,眼见着佳人已然飘远的身影,脚尖一点便飞跃而去。
篱笆里的屋舍是竹木搭成的,透着微微的绿幽幽的亮,木门虚掩着透着一股异样的静,长安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拍门而入,便听得屋后传来陆小猴夸张的呐喊声,“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紫雨姑娘,你能行的!”
长安心中一动,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向屋后快步而去,萧云跟在她身后,暗暗摇了摇头,却再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目光在瞥见她脚底那抹暗红时不由闪了闪。
“这是……”
一绕到屋后的院子里,长安整个人便呆住了。
院后有一颗成年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参天而立,在一截伸出的粗壮树干上垂落下两根儿臂粗细的麻绳,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麻绳的两头正绑在紫雨的脚腕上,她已是被倒吊而起,双手却是交叉合在胸前,上身一下一下地向腿部弯曲而去,想来陆小猴口中数的便是这个数。
可这都是些什么要求,又是哪门子名医定的?
长安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正文 第【76】章 间歇性失忆的神医
长安不由诧异地转向萧云,却见他也是苦着一张脸耸了耸肩,表示对古神医时不时冒出的癖好也是无能为力。
“那位古神医……”
长安正待说什么,便已经听到尉迟婉晴尖厉的声音响起,她转目往去,只见那丛桃红色的身影映在一片碧绿幽田中格外惹眼,在她身前不远处,正有一灰色衣袍的人专心致志地埋首在药田中,似乎全然听不到身后的叫嚣,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好一个忘我的古神医!
长安轻轻挑了挑眉眼,四下里转了目光却不见紫鸳的身影,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