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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忘我的古神医!
长安轻轻挑了挑眉眼,四下里转了目光却不见紫鸳的身影,不由近前,将目光扫向了紫雨无声地问询着,却只见她对自己点了点头,眸子晶亮闪耀,却又透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毅,长安叹了一声,遂将陆小猴叫到一旁打听。
还算这位古神医有些良心,虽然只是随口说出的话,见紫雨二话没说便去执行,便也由着陆小猴将紫鸳给背到了屋里的竹板床上搁着,眼下快至正午了,太阳虽然不说最烈,但在空旷的地方一直站着,就连正常人都难免会头晕,更不用说本就负伤的人铁定是更加难受了。
只这一点,长安初时心里对古神医的气闷便消退了不少,若是这位神医真的这般冷血无情,她倒还不愿搭理了。
“这还有多少下才算完?”
长安担忧地扫了紫雨一眼,此刻她那淡蓝色的衣裙背部早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好在平日里就是练家子,不然倒吊着露出一双裤腿,这里都是男人,一般女子不羞恼才怪。
也是为了紫鸳,紫雨此刻才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这些长安都明白。
“两百,不多了。”
陆小猴伸出了手指比了个二,忙又转过头去看着紫雨,心里在默默数数,一双小眼睛发出熠熠的光亮,让他原本平凡的脸多了些许灿烂的光辉。
他陆小猴很少佩服一个人,特别是女子,紫雨这丫头虽然待他冷淡,却是个热心的,端看她对紫鸳所做的一切就明白,若是谁走进了她的心里,保不准也会如此。
想到这里,陆小猴抿了抿唇,看向紫雨的目光中已是蕴着一抹深意。
紫雨此刻正在专注着挺身向上,粗重的喘息声震着耳膜,她早已经听不清周遭的动静,只微微翕合着唇,调整着呼吸,这样才能坚持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懈怠了,竟然才做了一百来个便有些坚持不住的感觉,可是她却不能停下,紫鸳还在等着她,她也不能让小姐失望。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一下又一下,竟然是加快了动作,身后传来陆小猴的惊呼,她唇边噘起一抹笑意,暗道这人倒是有些意思,虽然聒噪了点,但到底心肠不坏。
“别担忧了,我看你这丫环也是个争气的,必不会落了你的名头。”
萧云淡笑着说道,不知不觉间便将“本王”的称呼换作了“我”,反倒透着一股自来熟的亲昵。
长安一时之间也未察觉,唇角却是微翘,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偏头看了一眼萧云,“我有什么名头?”
话到这里,连长安自己也不由得失声一笑,若说从前她的名头,无非都是不好听的被人厌弃的,但她知道萧云所指的必不是这些,所以倒想从他口中听出个所以然来。
萧云却是吃惊地看了长安一眼,表情夸张,“难道你不知道?”
长安抿了抿唇,板着脸转向了一边,却见得萧云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正待说些什么,不远处的药田却又是传来一阵骚动,俩人的目光同时望了过去。
只见尉迟婉晴叉腰站在药田旁的埂道上,难掩愤恨地大声吩咐道:“给我拔干净他的药草!”
“小姐……”
两个丫环战战兢兢地看向尉迟婉晴,又瞄了一眼陡然僵住的灰色身影,从他身上,无端得让人觉出一丝冷寒来,试问她们怎么敢随意动作?
“没用的东西!”
尉迟婉晴啐了一口,“这人竟敢让我挑粪施田,他如此折辱你家小姐,你们俩就真能看得下去?!”
说到这里尉迟婉晴就来气,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什么破大夫,也敢自称是神医,若真是神医早便入了江湖世井赚他的大把银子去了,哪还有功夫捣鼓这些药田,看来她是来错了地方。
她可不能同长安的奴婢一般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仅有失身份,惹了一身粪骚臭还不知道洗不洗得掉呢。
看来还是要同母亲好生说说,这山野大夫哪里比得上京中御医,真是白白相信了那萧云!
思及此,尉迟婉晴的一抹怒光便直直地射向了萧云,张口便道:“咱们走!”却不忘在离去之前以泄愤的心态狠狠地踩死了几株药草,这才高昂了脖子冷哼着离去。
萧云此刻正与长安慢慢地行了过来,碰到尉迟婉晴,自然便停下了脚步。
萧云唇角一翘,含着丝丝笑意,“怎么尉迟小姐这便要走了?”
“萧云,你如此戏耍我,将来回了京城咱们走着瞧!”
尉迟婉晴咬了咬牙,瞪着萧云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又将目光转向了长安,发出一声冷笑,“一个浪子,一个弃妇,我看你们倒是般配得很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尉迟小姐,我劝你回家好生漱漱口,免得出来熏死个人!”
长安以手在面前扇了扇,看着尉迟婉晴的目光却是满脸地嫌恶,就好似真的闻到了那臭味一般。
萧云却在一旁挑高了眉,唇角的笑意缓缓拉深,看着尉迟婉晴愤愤离开的背影,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同情。
古神医的药田岂是说踩就踩的,尉迟婉晴这下恐怕不只是脸花了,这脚丫也要烂透了。
“伶牙俐齿!”
萧云看着长安摇了摇头,眸中却是一抹赞赏的笑意,他自然不在乎尉迟婉晴说的是什么,倒是那“般配”两字却正好嵌进了他的心里,泛起丝丝的甜。
他与长安,郎才女貌,不就是正好般配吗?
他从来不介意世俗的眼光,却认定了一眼的缘份,长安,真的便是他遍寻不着的知心人吗?
萧云一怔神的功夫,长安已经越过了她小心翼翼地站在药田边,尽量不走过那细小狭窄的埂道,以免伤了这些药草,这才叉腰行了一礼,轻唤一声,“古神医!”
“长安,你何需与他这般客气,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萧云却是不屑地瘪起了嘴角,踏前两步站在了长安身旁。
这时,被唤作古神医的那名男子才是站起身直起了腰,缓缓地伸展着手臂,任一头乱发在山风中摇摆,一转过头来,却是一张年青清俊的脸庞,甚至那眼神还带着一点天然呆,只见他怔怔地看向萧云,好似脑中在回想什么,片刻才道:“我认识你吗?”
这下轮到长安绝倒,古神医竟然是个年轻的小后生已经够让她惊叹了,连萧云说他们是旧识这一茬也彻底被否决,她一时有些不敢看萧云的脸色。
“你个死小子,我是萧……”
萧云却是情急地吼了一嗓子,话到唇边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刹住了口,转了一个弯才道:“萧大爷你都不认识了,又是试药草给试傻了吧!”
长安挑了挑眉,这古神医也爱试药草吗?倒是和她所认识的那个铃医很像呢,她默默地想着,是不是大夫都有这样的癖好,当然更可能只是职业需要,为了精益求精!
不过看着古神医一脸懵懂,脑中似在极力回想,到最后仍然是茫然一片,直接无视萧云大步走了过去之时,长安这才禁不住捂唇一笑,扫了萧云一眼,低声道:“王爷不必气恼,古神医或许是一时半会不记得了。”
“我想也是。”
萧云点了点头,“这小子就是这德行,当年救我时也是这般,一边种药一边研毒,我就知道他这脑子不被药草给熏坏也会被毒药给弄傻,如今果真是……”
话到这里倏地一顿,却是萧云留意到长安突变的脸色,不由放缓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
看了萧云一眼,长安有些迟疑道:“古神医不会真傻了吧?”
傻了怎么给紫鸳治病,傻了还怎么用药施针?更何况这位古神医还研毒,若是药毒混用了又怎么办?
也不外乎长安会这样想,实在是那位古神医看上去真有些呆呆的,连目光都是无神的,她能放心将紫鸳交到这样人手里吗?
原本的期待与希冀行到这里恐怕要打一个折了。
“哪有,他就是这德行,你别介意!”
萧云摆了摆手,却没留意到长安亦渐沉下的脸色,径直走在了前面,还不忘说道:“眼下紫雨该是做完了两百下,咱们快过去看看古神医能不能治好紫鸳。”
长安怔了怔,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的凝重没退去半分,向前迈动的脚步也显得有几分沉重起来。
果然,转到香樟树前,那古神医已经站定,却是有些疑惑地看着面颊绯红,却向着他露出一张期盼笑脸的紫雨,闷声道:“我认识你吗?怎么什么人都对我傻笑?”
紫雨怔住了,连陆小猴那张看着紫雨完成了实数总算露出欣慰的笑脸也彻底僵住了,长安身形一颤,萧云的脸皮更是抖了抖,这人失忆得也太具体了。
“古-神-医!”
紫雨的眸光红得似要滴出血来,那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也带着浓浓的暴力气息,双拳在身边慢慢握紧。
这古神医当初随口让她做这事时,她也以为是玩笑,陆小猴甚至让她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她还是做了,也许神医就是有别与常人的,而她以为这样做了,紫鸳便是有救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被人给耍了!
“臭小子,不待这么耍人的!”
陆小猴气愤不已,眼看着就要卷起袖管给紫雨出这口恶气,却没留意古神医微微眯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光,好在萧云的声音又适时地插了进来,一下便喝退了陆小猴。
萧云可是对眼前这个灰衣长袍不修边幅的男子有着几分了解的,即使他真是个傻子,也绝对不会在别人的手里吃亏,别人抢了他一碗饭,他都能喝别人一碗血。
尉迟婉晴今日不过是坏了他几株药草,但回去之后她便知道得罪了古神医是什么下场。
陆小猴可不止是小厮这般简单,更是萧云的心腹,他可不能因为莫明其妙的关系便损失掉了这个人才。
“咦?老萧,你怎么来了?”
却不想萧云教训完陆小猴转过身时,古神医的眼中却是燃起了一抹亮光,竟是主动上前来要拍萧云的肩膀,却被他一个闪身躲了开去。
“别,别介!”
虽然对古神医突然又记得他了有几分欣慰,可看着他伸来的爪子,萧云仍是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人也向后退了几分,小心翼翼道:“先用药水净了你的手,可别把毒抹我身上了。”
“哈哈!说得有理!”
古神医笑了几声,转身大步便踏进了他的竹木屋。
长安极快地上前来与俩人解释一番,紫雨一时未回过神来,显然陆小猴也在消化这个信息,世界变了吗,怎么什么人都有?
那紫雨刚刚费尽了力气做这一切,不是都白搭了吗?
想到这一点,陆小猴不禁用同情而又怜惜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在紫雨回神时一记冷冷如刀的眼神中缩了缩脖子,没办法,他就服被人管被人吓,若这对象是紫雨,那自然是更好了。
萧云还在一旁似笑似闷气,好半天才从古神医又认出他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却是长安猛然惊醒了过来,惊道一声,“不好,紫鸳还在屋里睡着呢!”
是啊,若是古神医连紫雨也不记得了,哪里会记得放到屋里的紫鸳,若是被他认定为不轨之徒,怕这结局绝对讨不了好去!
“王爷!”
长安一回头,却是猛然对萧云唤了一声,许是只有他才能阻止古神医了。
不管是因为他们俩人是旧识,还是因着他暗藏着属于萧惊戎的那一身武艺,再加上紫雨此刻已是提不起劲道,她只能将期盼的目光转向了他。
萧云也是上道,长安这一声惊喝,他立马反应过来,人如闪电般地蹿进了屋里。
哪知道进得屋内,倒是没发生什么情况,却是那古神医围着紫鸳走了一圈,眉头轻皱,面带疑惑,似想不起来怎么自己屋里会多了这一个人,不由自言自语道:“这莫不是我的病人?”
萧云心思一动,也不说破,走近了便揽住古神医的肩头,瞟了一眼紫鸳,这才不以为意道:“这姑娘是伤了头吧,怎的一直不醒?老古,你这医术可是退步了!”
古神医却是一点不在意,走近了紫鸳,拆了那棉布条,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再用两手在紫鸳头部各处试着轻轻挤压,听到她一声梦呓时的轻哼,人却没半点转醒的迹象,他不由皱眉道:“没道理啊,莫不是碰到了头,压了血块?”
“应该是这样。”
长安的声音在俩人身后响起,萧云转头一眼,三人已是陆续踏了进来,只长安当前一步,有些急切道:“古神医,我听说若是脑中有血块压制,害得人不能清醒,必须在头部穴位施针才能予以疏通,可是这个道理?”
“你也懂医?”
古神医眼中一亮,竟然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望向长安。
“小女子不才,只知道皮毛而已。”
长安摇了摇头,又满含希冀道:“古神医可通这施针之法?”
“这个……可以试试!”
古神医思忖了一阵,才缓缓点了点头,只是眸中却泛过一抹凝重,“施针极精细,又是在头部,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
“我来!”
萧云自发地踏前一步,哪知古神医却是白了他一眼,眸中尽是嫌弃,“就你那粗手粗脚,可别将我的针给折断了!”
古神医手指一转,却是猛地指向了长安的方向,唇角挑起一抹笑来,“你来!”
“小姐,你的手受伤了!”
紫雨喊出了声,颇有些埋怨的目光射向了古神医,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装疯装失忆,眼下却又是极致清醒的。
“我没事,不过小伤,紫鸳这边要紧。”
长安摇了摇头,向古神医点了点头,笑道:“能给古神医做帮手,那是我的荣幸!”
萧云却是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道:“你可别瞎应着,这人脾气不好,就会胡乱指使人,你一女子哪里会这些……”话到这里却是一顿,萧云挑高了眉,有些诧异道:“你刚才说你略通医术?”
“不算通,只是知道点皮毛,比起古神医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长安这样说着,古神医眼中便是盛满了笑容,颇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下一刻,却已是立刻转了脸,沉声道:“到底还医不医,不医就立刻抬走,不然误了时辰再治,说我老古医死了人,我可是不会答应的!”
紫雨仍然是一脸担忧,长安却是对她摆了摆手,成与不成只能先试试了,正像古神医所说,再拖下去病情变化加重,恐怕到时候是神仙也难救了。
就看在古神医救过萧云的份上,他现在也是极致清醒的,那眼神完全不似刚才的呆怔,甚至还带着一股狂热与执着,连一双黑眸都因此而散发着熠熠的精光。
眼下的他,现在的他,她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只有对医术极致投入的人,才会因此而会焕发出光彩。
或许,在他眼中,不是真的要将紫鸳医好,只是为了完成他的一个挑战!
但只是这样也够了,如今的一切都是向天借的命,她就陪在紫鸳身边,赌一把又何妨!
长安决定的便不会更改,萧云已是有几分了解她的脾性,此刻只默默地带着俩人退到一边,保持着安静,目光却是静静地注视着长安的一举一动。
这当真是初通皮毛的人会做的吗?
当古神医将手术台以及所有药材手术用具的方位指明给长安后,她便默不作声地开始了动作,先拆下布条用药水洁净双手,再为古神医穿上罩衣,将一应用具整齐地摆列在银制的托盘中,动作有条不紊,就像她曾经做过无数次一般。
不仅是萧云等人惊诧,连古神医都暗暗点了点头,他还第一次遇到这般知他心意的人,每一个步骤要用的东西,基本上他眼睛一瞟便知道长安已经准备地七七八八了,如此稔熟,真的是只通皮毛吗?
其实这些也不难做到,长安只要闭上眼静静一想,便能知道脑部施针需要用到些什么东西,她跟在那个铃医身边好几年,看着他施救这样的患者不下百次,所以,对他习惯会用到什么她都已经记在了心里,如今只不过是将记忆重演一次,虽然起初有些手钝,但接触之后便越来越顺手,熟悉得就像她自己曾在脑中演练过一般。
“不错!”
古神医说话的当下,已经是指挥着萧云等人将紫鸳抬着轻移上了那简易的木台,窗户被关上,四周吊悬着无数的明灯,照得屋舍内犹如白昼一般。
“接下来,便是绝对的安静!”
古神医深吸了一口气,清俊的脸庞是少有的认真,转向萧云道:“除了我的助手和病人以外,你们都出去,我未完成施针之前,谁也不能进来!”
“老古,拜托你了!”
萧云目光深深地对着古神医点了点头,这一说自然包含两层意思,一是紫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