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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了20多分钟，佐伯始终一言不发，不但不做解释，连惯常的冷嘲热讽也欠奉，车厢里只有引擎声低沉而有节奏地回荡，偶尔在红灯后启动的瞬间，被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而发出的尖啸所打破，更增加了山雨欲来式的紧张感。
“佐伯克哉，你给我停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车子停下后，被佐伯一路拽进公寓楼，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御堂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家。”佐伯以毫无感情色彩的语气回答。
“你想干什么！我不会再跟你……啊！”话还没说完，就被推进了电梯，肩膀狠狠撞在电梯内壁上，让御堂痛呼出声。
“怎么，御堂先生想到了什么舒服的事吗？那我就不能不回应你的期待了。”说完，直接压上了还没有站稳的御堂，不由分说地掠夺他的唇。
电梯门缓缓关上，发出“叮”的声响，御堂紧紧咬着牙，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电梯中一闪一闪的楼层显示上，不去理会佐伯激烈纠缠上来的唇齿。
不行……不可以……我已经决定要彻底摆脱这个人……绝对不可以……
然而即便如此不断提醒着自己，佐伯毫不留情的进攻还是让他难以招架，本来就没有站直的膝盖开始发软，炙热的唇舌烫得像要把他的所有坚持都烧成灰烬，头脑一片混乱，最后能维持的不过是咬紧牙关这样一个意义不明的念头而已。
很快，佐伯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手抚上了他的下颚，似乎是想强行分开他的齿关，但是手指停在那里许久，不知道在犹豫着什么，终究还是没有用力……
就在这时，电梯门开了，清脆的电子音鲜明地令人心颤。
佐伯停下了动作，低下头，发丝从御堂脸颊和脖颈间拂过，触感如此细微，如此短暂，像是传递着什么，却又无法分辨出来。
紧接着却是急促的疼痛，佐伯将头埋入御堂散开的领口，像是泄愤般地狠狠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乱入的说明：不错，前面没事非要把领带解开，就是为了这里……）
这一次佐伯没有再把他拽出来，御堂却鬼使神差式的自己跟了出来，根本没有考虑逃跑的可能。
佐伯掏出钥匙开门，门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御堂被推了一下，往前踏了一步，却又正好绊到了门口的什么东西，一个踉跄，手撑了一下方才没有摔倒。但就是这一撑，着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金属片，掌心一疼。
此时，佐伯打开了灯，御堂这才看清楚，绊到自己的是一个还未开封的纸箱，而手掌碰到的，是一个散落在地板上的易拉罐环扣。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再抬头，看到的景象就更加令他震惊。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最简单床和沙发，外加一个简易衣柜，沙发上还蒙着白布，显然没有被使用过。地板上杂乱地堆放着像是行李的纸箱，有些被打开了，可以看到里面是衣服之类，大多数还封着。
电脑直接放在床边的地板上，电源线夸张地穿过整个房间，电脑周围则是大叠大叠的文件和几个没有收拾起来的便当盒和空饮料罐，以及装得满满的烟灰缸，让御堂可以想象到佐伯就那么随便坐在地上工作的样子。
餐厅显然是很久没有被真正使用过，餐桌上只有整箱的速食面和饼干。从洗衣店取回来的衣服连套子也没有拆开，直接丢在椅背上，墙角还能看到另外几个同店的洗衣袋。
厨房的料理台上落满了厚厚的灰，显然很久没有被使用过，连冰箱的电源指示灯都暗着，根本没有接上电源。
这样的房间，只能算有人住，根本不能算有人生活。
这是……在我家的时候明明把一切打理得很好……
“本来一辈子都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像是在回答御堂没有出口的问题，佐伯语气平静说道，“我搬到这里两个多月了，开始时还想着明天收拾行李吧，或者后天做个扫除吧，但是到了后来根本连想都不想了……”
“离开你家之后，觉得工作也好，回家也好，你不在身边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家里搞得那么邋遢也不要紧，每天只吃饼干也无所谓……”
“每天天不亮就会醒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久了生物钟还是改不过来……知道你会出现在健身会所，每天像个傻子一样跑到那里等你出现，你完全不理 我也就算了，但是为什么你会记得那种笨女人的名字。那天在你办公室吃的你们公司那种的产品，虽然一点都不好吃，但是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本来我只是想看看你 能不能接受跟我一起工作，想不到得到那么鼓舞人的回应，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吗？为什么今天又突然说什么要去欧洲……我说，”
佐伯的手从背后慢慢缠上来，抱住了御堂的腰。
“到底是……谁在扰乱谁的生活啊……”
9
“我……不相信……”
佐伯的心脏停跳了一拍，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赌注。
“我……不想相信……不可以……相信……”
“！”
“你为我做那么多事，我也不是……没有往好的地方想过……但是你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每次都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而且……如果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让我还怎么……怎么……拒绝你……”
“……”
“明明曾经被侮辱，被折磨，被蔑视……到头来却还喜欢上你，还想要和你在一起……这样的我到底算什么……我……不想变成那种不象话的样子……不想被你看不起……”
御堂的声音颤抖着，佐伯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手上，一直落到心里最深的地方，带出一阵涟漪，让一片模糊的猜测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你在困扰这种事情，为什么我居然没有想到……
不知为何又回想起本城说过的话，“御堂他啊，对自己太苛刻了……”
不错，原来只是注意到他不肯对我妥协，实际上他最不能放弃的，是对自己的坚持吧？那样地逼迫自己，为难自己，宁愿把感觉到的东西当作妄想，也不愿意放任自己屈服于不恰当的感情。仔细想来，御堂的种种表现，与其说是讨厌或者憎恨，不如说是想要躲开，至于报仇什么，更加完全感受不到有那方面的企图。而且他要躲开的，他所不能接受的，恐怕不仅仅是我，而是爱上我的自己吧……
“你这个……傻瓜……”
佐伯把御堂的身子转过来，面向着自己，吻上他的眼睑，慢慢舔干他眼角的泪：“让我听到了了不得的话了，你刚刚说了喜欢我吧？说出这样的话之后难道还想从我身边逃走吗？”
“我没有！”明知道事到如今否认也没有用，御堂还是想要挣脱，但两条胳膊被抓得紧紧得，完全动弹不得。
“我呢，前一阵子被一个傻乎乎的家伙教训了。”佐伯的语气异乎寻常地温和，“那个家伙说，对喜欢的人示弱并不是丢脸的事，本来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好像能够了解。比起永远不能见面，被你看到丢脸的样子，承认自己被你套住了，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会轻视这样的我吗？”
“……”仿佛害怕直面佐伯的眼睛，御堂别过了头，“你明知道不可能……”
“所以嘛，一样的，我又怎么可能会轻视你，而且……一年前你已经让我得到教训了不是吗？你自己不知道吧？初次见面时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你，即使封闭自己的心也不肯屈服于我的你，还有现在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还是要从我身边逃开的你，每一个都那么美，好像在我无法触及的高处，我是一路追逐着你才到达今天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看不起你……”
“但是，够了，如果你并不讨厌我，如果你也会被我影响，那么就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也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现在，可是我在求你留在我身边呢！难道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一个人跑去欧洲吗？”
“可是……”御堂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以前的事……要我当那些事没发生过……我做不到……我……没有信心忘掉过去……”
佐伯的手松开了，对于御堂心里的结，他可以设法去解开，但是对于曾经的事，他没有立场说什么。
许久，佐伯开口：“跟我去一个地方。”
“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佐伯把他带到了中心区的街道上，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夜已经深了，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还在游荡，并不是什么有特色的地方，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离御堂家比较近，还有……抬头就可以看见的巨大广告牌。
Sunrise Orange。
“你注意过这个最近的销售状况吗？”佐伯指了指广告牌，顺手扔过来一瓶自动售货机里卖的饮料，自己打开了另一瓶。
“……卖得那么好，想不注意到也不可能吧。”
而且……从自己家的窗口望出去，直接就能清楚地看到这块广告牌，大到不可能忽略的程度。
只要是自己花过心力的产品，能够卖得好，总是让人高兴的事，但是Sunrise Orange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失败了，佐伯却能让它重新大卖，这多少让御堂有点不甘心。一年前MGN的上层已经决定要放弃这个产品，御堂虽然曾经尝试挽救，也做了计划草案，但最终没有去实施。之所以后来会换了新包装，改了营销方式，花费那么多精力重新做过，不用说一定是佐伯的主意。由此可见上层对他信任之深，下属们也能够切实实现他的想法。
想到这些就让御堂觉得很不舒服，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佐伯突然在那种情况下把他带到这儿来。
“怎么，御堂先生没有发现吗？”
“你指什么？”
“那是‘你’的企划啊！是按照你电脑里留下的草案做出来的。”
要说真的毫无察觉也是假的，再怎么说当初自己也花了很多时间在那份草案上，不可能认不出，但许多细节上佐伯显然都做过修改，让一个简单设想变得切实可行，而且——
“我……不大敢相信你会使用我做的计划案，这种程度的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才对吧？”
“你啊……真要那么容易到好了，别那么看轻自己做的东西。回答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把这个草案进行下去？即使失败了也可以重新来过吧？那么容易认输可不像你的风格。”
“咦，你是想说……”御堂渐渐明白了佐伯的用意。
“先回答我的问题。”佐伯毫不客气的打断。
“……不用我说你也可以猜到吧，当时负责的是一课，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能力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失败了，我怎么可能有信心交给他们去做。不要因为你自己做成了，就把话说得那么简单。”
“那么知道为什么现在可以做成吗？”
“……”
“因为有我在啊。”佐伯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自大的家伙。”不过好像确实是事实。
“还是不明白么？”佐伯扳过他的脸，直直地正视他的眼睛，目光中有一种罕见的认真，“既然完全失败的企划也可以推倒重来，我们之间又为什么不可以？你不需要忘记什么，本来我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即使你要报复也随便你，只要你没有恨到想要一刀把我杀了，我就不准备放手。犯下的错误我会一点点弥补，所以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
“……”御堂转过头不说话。
“算了，”等不到回答，佐伯也不强求，换了一种语气，“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肯的话，就让我来试，就算你逃到欧洲，我也会一路追过去。我……不着急。”
“……蛮不讲理的家伙。”
“咦？御堂先生难道到现在才知道吗？” 佐伯笑着靠到椅背上，“对了，说起来……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咦……记得什么……啊……这块广告牌……”
脸上开始发烫，不是不记得，只是没有去触及而已，只要稍微想一下，这块广告牌难道不是早就看过上百次的东西，在自己家卧室的窗口，在……那个人的怀里……
很多个夜里，被佐伯抱在怀里看窗外的风景，一边仿佛拉家常式地说些工作上的事情，上层和下属的是非，新遇到的客户，企划的执行，有的时候会问他的意见——
“你觉得怎么样？还是要加大广告投入比较好吧……”
“楼下人事科的铃木好像结婚了，你跟他熟吗？要不要吃喜糖？被硬塞了不少……”
“对了，今天遇到熟人了，你也认识的……”
“我想重新做Sunrise Orange，你说好不好？……用你做的草案，我们两个一起，一定可以成功……”
——只不过，所有这些最后都不可避免地成了自问自答。
当时佐伯故作轻松的语气，现在想起来……非常寂寞……
就像……现在一样……
“想起来了吗？我很喜欢这个设计，特别让他们放在这个可以看得见的位置……”
“……很好……”
“唉？”
“我说我觉得你刚才提的建议很好……”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的话，到了后面几个字，又变成了细微到听不见的声音。
“你是说……”佐伯瞪大了眼睛。
“我……接受你的建议……我会……配合你……唔……”
这是一个极为轻柔的吻，像是要证明先前的承诺，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确认得来不易的珍宝。唇瓣摩擦交叠，带着刚才喝过的橙汁的味道，淡淡的果香，残留和清甜，仿佛是对未来的信心和预示。
“御堂，我们换个地方吧，找个熟悉的角度再看。”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头顶上的广告牌，笑容暧昧。
了解到佐伯的弦外之音，御堂的身体不由僵了一下。
还是……害怕么……
把他拉到怀里，低下头去吻他的发。
“别怕……你之前说的没错，我想从你那里得到的，确实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我爱你，御堂孝典。”
“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对我说一样的话。”
“所以，相信我，把一切交给我，好吗？”
最后一粒扣子被解开的时候，身上曾经的伤口突然不可思议的一起疼痛起来。
明知道是幻觉，明知道早已愈合的伤口现在连疤痕都看不见，但是痛感如此真实，让每一寸的肌肤绷紧、战栗……
想要退缩，向后躲闪，手已经抓到了床头的护板，却被紧紧抓住，耳边传来诱惑般的低语——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放松，相信我……”
并不是记忆中的霸道，但似乎更加无法抗拒……
于是，点头……
温热的唇覆上来，仿佛感应到自己莫须有的痛感，湿润的舌头流连在曾经的伤口，明明已经不可能用眼睛分辨出来，然而他清楚地知道，每一处，每一处，那是他所留下的伤，也是被他治愈的伤……
手腕曾被束具留下的勒痕，试图逃脱时磨破了皮肉……
手臂上锐器划下的疤，是在意识不清时自己割破的伤口……
胸前脆弱之处是以前他最喜欢蹂躏的地方，直到麻木……如今被温暖的舌尖唤醒，以艳丽的色彩彰显着自身的存在……
腹脐被一遍遍地舔过，曾经溅满污秽，曾经绝望地看着粘腻的东西干涸，然后再一次被溅湿……现在类似的潮湿触感却带来全然不同的心悸，像是要洗刷过去的耻辱……
大腿内侧最敏感最细腻的肌肤上，交错着马鞭留下红色的印记已然消失，不曾破皮，但淤血却滞留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被温热而潮湿的掌心抚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混杂着不存在的药酒香气，让自己的身体也发烫起来……
然而被器械强行分开过的脚踝，保留着一被触碰就想要并拢缩起的本能，作出反应的瞬间，他的动作顿住，自己也惊觉，抬头——
“啊……对不起……我不是……”
轻轻叹了一口气，十指穿过柔软的发丝。
“不要道歉……”这样会让我心疼。
俯下身吻在眉心蹙起的地方，“我会让你放松下来。”
如果过去的伤痕无法抹去，就用现在的爱恋去覆盖，或许艰难，或许痛苦的记忆随时会苏醒，成为阻碍，但是未来还很长远，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无法改变……
这一次直接攻向下身的器官，口腔的温度炙热得不合常理，像是要融化掉一切的理性和固执，又像是要把糟糕的过去烧成灰烬……
欲望是积累在体内的毒，不知道何时埋下的种子，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直至再也无法摆脱的一天……曾经想要隐藏，想要躲避，但是被执着地追逐，被温暖地包覆，被巧妙地挑起……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