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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在我面前用‘老奴’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别扭。”木羽轻轻地说道。
木天鹤抿紧了嘴唇，他不明白木羽对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依旧是怨恨，还是其他。
他不敢奢望木羽能够原谅他，因为他对木羽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可是木羽却选择出手帮助木家。
“是你告诉木浩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吗？”木羽忽然问道。
木天鹤一愣，他不明白木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正是因为颜面问题，让木天鹤选择拆散木折星和竹秋绮两人。而木羽以延先生的身份出现的时候，曾经告诉他要放下颜面。
但是今日，为了骨气和尊严，他选择了让木浩赴死，这无疑又是可笑的颜面在作怪。
木天鹤有些慌乱：“对不起，我不该教木浩那些。我不是一个好爷爷，我还是太重视颜面了，我应该向司空高明……”
木羽摇了摇头：“你误会了。颜面和尊严是不一样的，你当时拆散我父母的时候，是面子问题在作怪，那是一种莫名的虚荣心，你想要所有木家人都以你的方式生活。你不肯拉下脸来给人当一个管事，也是你虚荣心在作怪。而尊严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坚持的，它无关虚荣，是一种不能丢失的原则。”
木天鹤老脸一红，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想要抛弃自己的尊严去向司空高明求饶，让他放过所有的木家人。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这样做才是对的，让木家人活下去是最正确的选择。
“总之，对于木浩来说，你是一个很好的爷爷，你教出来的儿子也都有不怕死的骨气。今天在司空高明面前你跪下了，说明你不再只考虑自己的面子，而是考虑到了自己家人。你没跪，则说明你是个有骨气的人。无论你有没有向司空高明下跪，你都是值得让我尊敬的一个人。”木羽缓缓地说道。
木天鹤发现眼前的木羽竟然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透彻，在那种关头，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他想保护家人，又想维持尊严，最后是木浩不怕死的勇气，才让他决定选择尊严的。
他以为木羽会愤怒地斥责他看重面子，不顾木浩的死活，就像当初他不顾木羽的死活一样。
但是木羽没有。
木天鹤看不透这个陌生的孙子。
半晌，木天鹤自嘲一笑，道：“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是应该的，我当初确实做了错事，也不给自己找理由。如果你恨我想让我付出代价的话，我也只有一条命了。我的死能让你好受的，我现在就会自行了断，我甘愿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木天鹤低着头，像一个凄凉的老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弥补当初的过错。他拆散木折星和竹秋绮是为了木家，如今愿意死来偿还自己的孙儿，也还是为了木家。
木天鹤取出一把匕首，在月光下清冷无比。他把匕首放在桌子上，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你恨我的话，不想我活下去，我便不会活下去。”
木羽拿起匕首，轻轻一弹，匕首发出一声脆响，回荡在院子中。
木天鹤看着木羽，道：“你若不想动手，我便自己动手吧！我知道我的死不会改变什么，可是至少能让你心中的怨恨发泄出去。”
但是木羽手中的匕首却碎成了粉末，随风消散。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恨你呢？我一定要恨你才行吗？”木羽反问道。
“你、你不恨我？”木天鹤怔了怔，“我拆散了你的父母，让你无家可归，不是吗？”
木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要恨的人太多了，不想再多恨几人。”
他恨时登天，恨天不待，恨三重宫守阵人，每一个他恨的人都是他强大的对手。他有那么多要恨的人，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恨一个并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的人。
“我并不是无家可归，我有自己的师父，有自己的师兄弟，有自己的枯木老爹，有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自己的人，有几个真挚的朋友。你让我成为了一个孤儿，可也让我拥有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为什么要去奢望不存在的另一种生活呢？”
木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也许木羽当初在木家，他就会在百般集宠中长大，他会锦衣玉食，拥有另外一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这也意味着他现在的生活都化为了泡影，他无法遇到喜欢自己的恬然和乔雪，无法遇到整日骂自己又关心自己的枯木老爹，无法遇到传授自己剑术的师父，无法遇到迷糊的小帅和耿直的龙藤，无法遇到喜欢神化自己的村长爷爷……
虽然他的生活存在着遗憾，可是他不愿意让现在遇到的那些人消失。
另外一种生活也许会遇到更好的人，但也许会更加糟糕。
许多事情和人，木羽不喜欢用“也许”来替代。
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所以就不奢望虚无缥缈的“也许”的那种生活。
生活没有也许。
“谢谢你能原谅我。”
木天鹤感激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木羽的意思，木羽喜欢自己的现在生活，不喜欢它发生变化。
许多人如果遇到这种事都会选择大闹一场，选择耍各种脾气，选择各种指责埋怨，冷嘲热讽。
可是木羽没有，他被木浩的一番话激怒之后，却还是选择原谅木家人。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木天鹤站了起来，蹒跚地转过身，“以后整个木家都是你的，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听从你的吩咐。我告退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不欠我什么。”木羽顿了顿，继续道，“真的，我已经不怪你了，爷爷。”
木天鹤身体僵在了原地。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木天鹤猛地转回来，颤抖地看着木羽，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两个字虽然只是一个称呼，对木天鹤而言却是意义非凡。
“我会帮助木家的，爷爷。”木羽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两行滚烫的浊泪顺着脸颊流进了木天鹤那花白的胡须之中。
第五百一十五章 司空奇文
木家大院之中，所有木家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在紧张地等待司空奇文找上门来，每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司空奇文的修为太强大，让木家人都提心吊胆。
然而如今唯一能够帮助木家的年轻人此刻却悠闲地坐在石头上和木欣玩闹，木欣至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风木哥哥就是她的木羽哥哥，她很开心。
木浩离木羽远远的，但是目光却不离木羽。虽然木天鹤告诉他说木羽已经不怪他了，但是他还是没敢过去。
而木羽也懒得理会这个愣头青。
“不要碰这些青燕，不然你会听不见声音的。”木羽对木欣说道。
周围波纹不住地荡漾着，许多只青燕在周围翱翔着，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他的阵术青燕夺音，专门用来让敌人失聪的。
“木羽哥哥，你还会变什么东西？蝴蝶可以吗？”木欣兴奋地看着那些青燕，蹦蹦跳跳地。
木羽微微一笑，无数的白色阵纹涌动，一只只巨大的蝴蝶扑扇着翅膀，环绕在木欣身边。
木欣开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想要扑住这些蝴蝶。这些蝴蝶是幻阵，由他的灵力幻化而成，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木浩好奇地盯着那些青燕和蝴蝶，他以前从未见过还有修真者能够这么利用灵力的。
“你就只会变这些小戏法吗？”木浩忍不住问道。
木浩的声音刚落，一只巨大的黑熊忽然从天而降，朝木浩扑了过去——
“小浩！”木荣轩惊呼一声，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只黑熊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甚至都要出手去制服黑熊。但是黑熊的速度太快，转眼将木浩扑倒。
木浩怪叫一声，抱住了头，然而黑熊却直接将木浩抱了起来，朝他咆哮了一声，最后还用鼻子蹭了一下木浩的脸。
“你、你耍我！”木浩惊魂未定地朝木羽说道。
“我会变戏法啊！”木羽耸了耸肩，“小戏法你都怕成这个样子，你还想学什么？”
木荣轩等人发现只是木羽的一个恶作剧，才舒了口气。
木天鹤惊讶地开口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个阵师？”
“嗯，学了点皮毛。”木羽随意地说道。
阵符门的门主居然说自己只是学习了点皮毛，那其他人真是要羞愧致死了。不过阵师在修真界并非很受重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弱点，只要抗住他们一轮进攻，接下来他们就后继无力了。
他们的作用更多的是在布置各种奇妙的守护阵法上，这点是世人皆知的。
但是阵符门的门主怎么会有那种弱点？
“不是说阵师总体比不上一般的修真者吗？”木浩挣扎着想要从黑熊的怀抱里下来，可是黑熊牢牢把他抓住。
“这个怎么说呢？反正再怎么差劲都比你厉害就是了。”木羽不客气地说道。
“我只是小孩子而已，跟我有什么好比的。”木浩不服气地说道。
“你不是说自己都已经是个大人吗？”木羽故意挤兑道。
木浩涨红了脸，哼了一下不吭声了。
木羽打了一个响指，黑熊化作道道阵纹消失不见，木浩一屁股掉在了地上。
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嘀咕道：“你肯定是冒牌的木羽，真正的木羽大哥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你崇拜的木羽大哥现在就在这里，你觉得我和你想象中的木羽差别有多大？”木羽问道。
木浩小声地嘀咕道：“我想象中的木羽威猛霸气，嫉恶如仇，行侠仗义，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正义感十足……”
“这些我都有啊！”木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像那么一回事。
“你都没有。”木浩小声地回答道。
木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忍住一巴掌拍死这混蛋的冲动，笑道：“你这叶公好龙的样子真欠揍。很好，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
木天鹤发现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子是个很孩子气的人，他也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真神徒弟应该是一个高冷的年轻人，没想到会这么好相处。
不仅是他，其他人看到木羽这么随和，也是松了口气。
木羽没有责怪木家人，还愿意帮助木家，对所有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就在这时，一道厚重的气息忽然笼罩在整个木家大院，让所有人心头都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每个人都惊骇万分，已然明白恐怕是司空奇文找来了。
恐怖的压力越来越大，冷汗已经爬满了每个木家人的额头，木欣甚至直接抱住了木羽。
然而周围忽然荡起阵阵波纹，融入了每个人体内，那股突如其来的压力瞬间消失。大家都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明白了是木羽将这股压力给化解掉了。
微风拂过，一个青年人站在了木家大院里。
这个青年人一袭蓝衣，面色有些苍白，但是整个人站在那里，给人的却如狂风骤雨般，呼啸而至。
木天鹤定了定神，上一次他见到司空奇文的时候，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但是这一次有了木羽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躲进了屋子一般，所有的狂风骤雨全部被挡在外面。
“我从来都不知道真神的徒弟是个阵师。”司空奇文淡淡地看着木羽。
木羽依旧坐在石头上，动都没动。木欣看见司空奇文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慌，显然对司空奇文有着深深的阴影，她把头埋进了木羽的怀中。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木羽淡淡地说道。
“我父亲呢？”司空奇文冷冷地问道。
木羽直接一挥手，把全身狼狈不堪的司空奇文从屋子内拽了出来，被司空奇文接住。
“是你把我父亲打成了这样？”司空奇文皱起眉头，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父亲的伤势，伤得很重，需要休养许久才能恢复过来。
“欺辱我的家人，没杀了他，算我好脾气。”木羽的修为只有出窍九重天，可是面对分神期的司空奇文丝毫不惧。
司空奇文给他的感觉很强大，但并非不可战胜。
“奇文，替、替爹杀了他！”司空高明牙齿都被打掉了，他说话的时候还满嘴漏风。
司空奇文没有理会自己的父亲，他也看不透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道：“你是木家的人？”
“是的，下次我看见我家人被谁欺辱，就不只是打掉几颗牙那么简单了。”木羽扫视了一眼自己的亲人，铿锵有力地说道。
司空奇文表情很清淡，没有任何波动：“你很不简单，只有出窍期的修为，却让我感到了威胁。”
司空奇文这句话一出，木天鹤脸色露出吃惊的神情，他再次扫视了一番木羽。
司空奇文明明是分神期的修为，居然会忌惮出窍期的木羽，自己的孙子当真有那么厉害？
如今的木羽确实今非昔比，他有强悍的阵术和剑术，真正交手孰胜孰负还很难说。
即便司空奇文能够靠着修为压住木羽一截，想要取胜也要付出一番代价才行。
对于这一点木羽很自信！
“你现在想和我打一场吗？”木羽没有畏惧。
排名比司空奇文更高的天不待是他的敌人，如果他连战胜司空奇文的本事都没有，又如何去对付天不待呢？
“不是现在，而是六月初六，我会在战胜天不待之后，再和你打。”司空奇文的眼中闪过一道紫色的光芒，“那个时候修真界许多人都会来清水城，我在所有人面前同时打败你们两个，岂不是更好？”
司空奇文的口气很嚣张，在他眼里天不待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至于木羽，在他看来只是名声大了点而已。
“你就那么有自信能够打赢天不待？就算你打赢了天不待，你觉得还有余力来和我交手？”木羽冷笑道。
“你的排名太低，我对付你们两个足够了。”司空奇文眉宇之间的张狂之色尽显无遗。
他看了一眼木天鹤等人，道：“至于木家其他人，也许能活到六月初七吧！”
木天鹤的脸色一变，心里很愤怒，但是司空奇文的话他没法接。
如果木羽输了，那么木家人根本没办法在司空奇文手上活下来。
“我倒觉得我木家人会长命百岁呢！”木羽的目光黑白光芒交替，整个人的气势在司空奇文面前没有落了下风。
“木家的毁灭是必然的，因为我父亲想让木家毁灭。”司空奇文淡淡地说道。
一阵风吹过，司空奇文已经带着自己的父亲消失不见。
司空奇文是一匹黑马，他不想在今日就对木羽动手，因为清水城太偏僻，就算他现在战胜了木羽，也只有木家人知道而已。
而他约战天不待的事情却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那时会有许多人前来清水城观看他们两个之间的比试。
到时候他一举击败天不待和真神徒弟的话，自然就会真正扬名立万。
司空奇文想要对木羽下手不差这几天。
“木羽，我看我们木家还是集体离开清水城吧！”木天鹤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爷爷，有我在，木家不会出事的。”木羽笑了笑，他不会逃避什么，因为他的真正目标，是天不待。
“可是我担心你一人……”
“他不是一个人。”木折星缓缓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神情有些疲倦，但是却无比地坚定。
木天鹤愣了一下，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清醒的样子。
第五百一十六章 怨恨和原谅
“老四！”木荣轩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神色。
木明达和木季同也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他们没想到木折星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木折星的修为在他们四个兄弟中是最高的，甚至比木天鹤还要高，只是他一直选择了沉醉在酒水中，二十年来没有为木家做过任何事。
木折星的着装很普通，没有昔日的醉态，也没有满身的酒气。他看着依旧坐在石头上的木羽，想要从这个陌生人身上找出点什么不同。
但是木羽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大腿上的木欣。
此刻的木欣正开心地抚摸着怀中的小帅，而小帅则是百无聊赖地打着呼噜。
沉默了许久，木折星才开口道：“你是木羽？”
“你从哪里知道的？”
木羽昨天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司空高明的两个护卫，除此之外也只有木家人知道。
木折星没有随木家人从陵园里搬回木府，这几天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今天才回来。
“外面在传，说真神的徒弟木羽回到了我们木家。”木折星道。
“传得真快。”木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