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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匕扎下去的方向,正是心脏位置,杀了你,就可以轻松得到一万贯银钱,我给五谷丰登那帮弟妹买个小庄园,好好地过日子,让他们念书,再也不在刀尖上讨生活了。
小贼,怪不得我,你这是死有余辜!
“扑”的一声,匕已扎在李岩的背上,只听他闷哼一声,猛地向前扑倒,白衣士子手微微一抖,连匕都未抽出,斜着往前冲去,一眨眼混入人群失去了踪迹。
就这样结果了他的性命么?他那春日游写得多美,皮甲红巾,在马上的身姿英武剽捷,看他的身手,弓马也不俗,说不得今后会是个的少年将军。
眼前飞舞的是什么?仿佛无数灰白色的小蝶成群结队。白衣士子此时已出了会场,抬头望了望天空,脚下却丝毫不敢迟疑,一路跑出了集贤门,彤云密布的天空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冰冷的雪花从云层洒了下来,漫天飞卷,在空中随风乱舞,就像送葬队伍向天空洒的纸钱一般。
热热的泪珠儿怎么如此不听话,夺眶而出,白衣士子紧咬着嘴唇,那个小贼的生死管我什么事,身子却已鬼使神差地打住,转身回头,朝集贤门内走去。
一群人已围在一起,听见刚才在台上演讲的日本小矮子哭着喊道:“李昭武,都是晁衡的错,非要你参加集会,吉备真备一伙下手真狠,趁乱刺杀你。”
白衣士子在人堆外面踮起脚,朝里面望去,心里一沉,不知小贼是不是已死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吼道:“金疮药、包扎伤口的绷带准备好,我拔刀了。”
那人显然是个军中汉子,眉头都未皱一下,将刀猛地拔出,一股赤红殷艳的鲜血飚了出来,眨眼功夫,大把大把的伤药就按了上去,绷带被手忙脚乱地缠绕了上去。
“晁兄,我没事,为了……民族同化运动……流点血应该的,这样你们……才可以看清吉备真备一伙……的真面目。”李岩的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的。
方才遇刺那一瞬间。李岩仿佛有种动物本能,多亏这些日子来沉浸在刀术之中,那一把匕带着劲风扎了下来时,身体对杀气的敏锐感觉,让他猛地向前一扑,避过了要害。
感觉伤还是重,李岩此时只感到自己体内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那把匕扎下来的时候,分明带着几分犹豫,手上的力道也似乎撤了几分,扎在左肩肩胛骨下半寸的地方,入肉一寸,没有扎透。他是谁,刺杀我,却对我留几分情面?
“回府!”李岩低声吩咐了一句,刚才为他裹伤的羽林骑李重义将他背起,在几个羽林骑的护卫下回到了平康里小李学士府。
“我得告诉张若兰,让她过府来照顾李昭武。”晁衡喃喃道,出了集贤门,失魂落魄地朝崇仁坊走去。
崇仁坊,在平康里北边,两坊相邻,京兆尹张九龄府第,偏厅。
张若兰听见李岩遇刺,受了重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急忙忙吩咐仆人备马,与晁衡一道出了府门。
一片片鹅毛大的雪花儿漫天飞舞,张九龄冒雪回府,遇见着一身雪白貂裘绒裙的张若兰翻身上马,正要策马离去。
“若兰,风紧雪急,往哪儿去?”张九龄不解地喝问。
“晁衡来告诉我,有个同窗受了重伤,我得赶过去探望一下。”张若兰话未说完,已扬鞭娇喝,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若兰最近似乎有了心事,变得矜持淑雅许多,张九龄与夫人商议,若兰年满十五,怕是有了怀春的心思,得赶紧给他找个夫婿,可朝中门当户对的,多的是张九龄瞧不起的纨绔子弟,科举中第者择婿,得等到后年去了。
一眼瞥见在后面甩短腿的晁衡,张九龄扬鞭问道:“晁衡,若兰那位同窗受了重伤?”
“翰林学士李岩!”晁衡停住,转过身,毕恭毕敬高声答道。
原来是那个有才无德的臭小子,张九龄的脸色一下子就如那铅灰色的暮云,阴沉了下来。
张九龄想了想,催马上前,扭过头背着风雪问道:“小李学士为何受重伤?”
“因为民族同化运动在国子监召开集会,小李学士刚好路过那儿,进国子监拜访老师,听了会演讲,吼了几嗓子,被吉备真备一伙衔恨偷袭刺杀……”晁衡在风雪中哭着禀报。
还说去探访老师,不期而遇,八成是有意为之,若兰说过,他与这个日本人交往的事,原来是为了国家民族的大业而受的伤,小李学士,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倒不含糊,若兰去看望他,倒是不冤,张九龄感到一丝儿欣慰,又想起那日自己在日朝宣德殿弹劾他的时候,他都不辩一句,一付恭谨受教的模样。
莫非让若兰牵肠挂肚的就是李岩?李岩的孝行可嘉,年少才高,人物风流,他的策论倒有几分道理,在武学里操训甚严,以身作则,只要引导得宜,倒是一位佳婿。
念着李岩为国受伤,就全是他的好,张九龄骑在马上,浑然不觉风大雪密,片刻间,眉眼须俱沾满白雪,俨然成了个雪人。
张若兰一路急行,来到平康里小李学士府第。
她翻身下马,顾不得喘口气歇一歇,将马儿甩给门房,径直朝李岩的寝居跑去。自那日李岩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后,便吩咐门房,张若兰来了,不需通传。
一路小跑,张若兰到了寝居的门口,才将身上的貂裘抖去积雪。
轻轻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药味儿透鼻而入,张若兰心痛若失,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低泣着唤道:“岩哥儿!”
声音里伴着低泣,还带着焦虑、关切、怜爱,全揉在一块儿。
房间里,李岩趴在床榻上,一位清丽端庄的女子正在给他重新包裹伤口,旁边一位眉如翠羽的侍女在旁帮忙,俏脸儿都是紧张,另外还有一位俏美活泼的侍女正在为他在火盆上煎汤熬药。
听见门口有异样的声音,刚刚为李岩包扎完伤口永穆公主,扭头一瞧,一位身姿高挑,面孔苍白的少女也不顾她在场,一下子扑到了床榻边,樱唇紧闭,似乎强忍着哭声,香肩不停地抽*动。
“姐姐,这是我的同窗张若兰,京兆尹张九龄的女儿。”李岩赶紧介绍道。
她倒是挺在意你的,心刚刚落下的永穆公主俏脸含霜,不一言。
“拜见永穆公主。”张若兰裣衽为礼,甚是恭敬,见公主神情倨傲,态度淡淡,小性子一起,转身为李岩紧了紧被子,也不搭理她。
一瞧两人较劲那模样,李岩暗道糟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哼哼唧唧道:“哎哟,哎哟,伤口这会儿……怎么疼……疼得厉害,莫非……莫非那把匕淬了毒的。”
永穆公主和张若兰一听,吓得花容失色,不约而同道:“岩哥儿,那怎么办才好?”
经历过的事儿多,永穆公主倒有主见:“我叫人去请御医。”
曲江池北,教化坊内。
坊中间,有一处不大的三进院宅。
漫天风雪狂卷,片片鹅毛般的雪花打在脸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十来名孩子却玩得兴高采烈,冷锋寒等大点的孩子在院子中迎着风雪挥刀练剑,小的撒着脚丫子奔跑追逐,踩得院子里都是杂乱的脚印,欢声笑语伴随蓬转飞卷的雪花,溢满了小院。
生得一双星眸的白衣士子走进院宅,几名孩子迎了上去,兴奋围坐她嚷道:“霜儿姐姐,下雪了,多漂亮啊!”
“霜儿姐姐,初雪象征着吉祥、幸福,是不是呀?”一个被冻出了鼻涕,却一脸灿烂的小女孩李五儿道。
“你买了好大两条羊腿,李猪儿最爱吃羊肉泡馍,霜儿姐姐,我来帮你提。”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从霜儿姐姐手中接过一条,费力地提着。
回廊上出现一个腿有些残疾的老丈,鹰隼般的眼中闪烁着一股精明之色,问道:“霜儿,活还干得顺利吧!”
白衣士子点点头,紧跟着又摇了摇头:“义父,我们将收的三千贯订金退了吧,那人身手了得,我只是伤了他,还险些被他擒住。”
“霜儿,你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接了活儿,就算是把命搭上,也要把活儿干完了,那人身手了得,出入又有亲卫相随,那就叫他们加价。”老丈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得出饱经沧桑磨难,声音带着一股狠厉。
瞧着年迈瘸了腿的义父,满院子奔跑的弟妹,霜儿思索了半天,最后下了决心:“嗯,义父,女儿知道了,干我们这一行就不能心慈手软,硬的不行,我就来软的,他不是好色风流吗?霜儿带着弟弟投入平康里学士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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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几个女子一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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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北风渐渐停了下来,黑漆漆的天幕中,无数鹅毛般的大雪晃晃悠悠无声落下,把帝都长安里坊大街铺得雪白,实行了宵禁后,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显得尤为静谧。
外面天寒地冻,平康里学士府的寝居内却是温暖如春,张若兰专心侍弄着火盆里的炭火,两只眼睛时不时地转向躺在床上的李岩,写满了关切之色。
永穆公主就侍候在床榻旁,片刻也未离开。方才,御医察看了岩哥儿的伤情,虽说这刀伤未伤及内脏,让她安心不少,可那血红的绷带,还有那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如同在剜她身上的肉似的。这大半年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好像就没有断过,这回又惹上了血光之灾,永穆公主一颗心被揪得紧紧的,整日为他担忧,泪珠儿滑落至脸颊,又滴落到衣襟上,在烛光里亮晶晶的连成了线。
照理说,两名美人儿在这房内细致周到地照料李岩,连李腾空也插不上手,这不是享齐人之福是什么,可他心里却叫苦不迭,似乎感觉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望望那个,担心有什么事生。
张若兰没多少心机,心直口快,我与永穆公主的关系见不得光。
门被推开,又很快关上,卢眉儿端着药碗进来,走到永穆公主跟前,禀道:“公主,岩哥儿的药熬好了,御医说,必须乘热服下。”
“哦,知道了。”永穆公主刚伸手端那汤药碗,不想张若兰快步走过来,盯着卢眉儿手上的药碗,嘴里小声嚷嚷:“让我来吧。”
她竟然跟我抢,永穆公主只觉心里闷闷的,有些明白了他俩究竟是怎么回事,转身狠狠地瞪了李岩一眼。
待她回过头,理也不理张若兰,淡淡吩咐:“卢眉儿,小心着点,别烫着他。”永穆公主心里明白,她与李岩是姐弟的关系,外人面前得小心遮掩,想到此处,便站起身来,带着张好好甩袖离去。
见到永穆公主走了,李岩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与张若兰的关系,现在就算混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不过,永穆公主的离去,让李岩心头松了口气,这事得单独做思想工作,先给若兰说说:“若兰,永穆公主跟我就像亲姐弟似的,大半年前父亲入狱,四处奔走,无人肯伸出援手,她助我酿酒,入宫面圣,将父亲从监狱里解救出来,你不可怠慢了永穆姐姐。”
李岩这话触动了张若兰的心事,暗自低头惭愧,那段时间她都躲得李岩远远的,后来虽到司业府看望过李岩,可也是顺便路过,也没碰着他。
不过,那会儿的岩哥儿就是一个纨绔子,偶尔在一起跑马游猎,彼此之间有那么点好感。
卢眉儿知道两人有话说,将药碗递给了张若兰,也出了门。
“嗯!我也将永穆公主看着姐姐,不跟她使性子。”张若兰温柔应道,俏脸儿凑近了李岩。
“若兰乖,你也是宦门之女,懂得人情世故的……”李岩趴在床榻上,见张若兰披着一头被雨雪浸湿的乌黑秀,微带些卷儿,嫩脸如玉泛红,身着雪白貂裘绒裙,衬托得整个人冰清玉洁,宛若一朵雪莲。
炭火正旺,李岩忍不住轻轻吻在张若兰被炭火映红的嫩脸上,她转头过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在外面偷听了好一阵子的永穆公主听见李岩的声音,他还是向着自己,我也不能让岩哥儿不娶妻妾不是,欣欣然推门进来,不想却撞见李岩正与张若兰热吻,笑容凝固了,猛咳了两声。
两人如做了亏心事一般,被人撞见,一脸的尴尬。
“岩哥儿,你受了重伤,受这狐媚子魅惑,不要命了么?”永穆公主双眼不禁冒出火来,指着李岩,大声斥责道。
“嗯,那个……若兰,我想吃些肉粥,你到厨房去看看,叫厨子帮我弄点儿来吧。”李岩赶紧想出应对之策,对张若兰吩咐了一句。
张若兰又羞又怒,犯了倔强的小性子,坐在床榻边没动,嘴里兀自不服:“我不走,听姐姐训斥。”
“快去吧,忘了刚才我给你说的话了。”李岩咬牙忍住痛,慌忙用手推了推她。
张若兰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唤来仆从,往府中厨房寻去。
待张若兰走远了,李岩右手撑起一侧身子,可怜巴巴地叫了两声:“姐姐,姐姐!”
永穆公主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哎哟!”李岩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永穆公主心软,一听他叫唤赶紧过来扶着他。
李岩幽幽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高力士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我,我与姐姐只能有姐弟之情,可我一颗心姐姐还不明白?王驸马过世后,你孀居在府,和我比邻而居,我若不娶,难免会惹人猜疑。唉,人生聚短离长,迟早我要离开这座府第,去边塞——”
后面半句话未说出口,已被永穆公主的白皙细嫩的手儿掩住,听她自责:“姐姐明白,这段时间表哥过世,你隔三差五地来公主府帮忙,我对你有些冷淡。岩哥儿,你也用不着去边塞,那里兵凶战危的,万一……我和孩子怎么办。”
李岩缓缓坐了起来,靠在永穆公主身上,慷慨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周!我离开帝都长安远赴边塞,你与张若兰还可互相扶助!”
陪王伴驾,看着风光,实则凶险万分,不如做个节度使来得自在,或许还可以在海外寻处荒岛,化外称王,与永穆公主长相厮守在一起,李岩自被弹劾后,对君权畏惧,有了几分消极避世的念头。
烛光柔柔地照在永穆公主的脸上,只见,泪珠儿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心中充塞生离的凄凉,真个是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门外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可不能又让若兰误会了,李岩心里一紧:“姐姐,若兰来了,她可是京兆尹张九龄之女,他父亲弹劾过我的。”
后面这句话忙中出错,惹得她小性子一起,扶着李岩靠在床头,坐在榻边不肯离身。
永穆公主接过张若兰端来的肉粥,轻轻在嘴边吹了吹,待温度合适了,才送到李岩嘴边:“岩哥儿,你可要听姐姐的话,好生将养身体,日后你还要率军出塞,浴血沙场,封侯拜节。”
这姐弟关系也太亲密了吧?张若兰的脸一下变得刷白,咬着嘴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兰,房里有些冷,你加点炭!”李岩这会哭笑不得,永穆公主一勺接一勺地喂,好不容易寻个机会,让站在旁边的张若兰不致那么尴尬。
“今天天冷,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有点困了,想睡会。”过了一会儿,李岩吃完肉粥,劝道。
未婚少女张若兰,孀居的永穆公主,她们与我这个青年男子相处一夜,算怎么回事?虽然我背上挨了一刀,也有些瓜田李下之嫌。
她俩这样针尖对麦芒,让他倍感心烦意乱,头都快涨裂了,朝门外唤道:“卢眉儿,今晚你来照料我,让永穆公主早些去睡,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睡得太晚。”
李岩转头又说:“若兰,晁衡可说了,你来的时候被你父亲撞见,我看这样,叫几个羽林骑送你回去,可不能坏了你的名声。”
与你都有了肌肤之亲,还在乎这个,父亲一直反对我与你往来,我偏要在你府上住一宿,让他明白,我非你不嫁,心中主意一定,张若兰淡淡答道:“外面风紧雪急,恐怕也回不去了,我就在府上住下吧。”
第二日,积雪映着阳光从玻璃窗射了进来,李岩睁开眼睛,转头一瞧,睡在身边的卢眉儿神态恬静,忍不住吻在她的额头。
“岩哥儿,你醒了,嗯!不要乱动,你伤还未好,当心伤口裂开。”卢眉儿醒了过来,推开李岩。
李岩已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耳朵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就是要娶你们姐妹,都需置办酒席,换上嫁衣吉服,唉,人一闲下来,浑身骨头都痒,等会将我扶起来,用了朝食,我们到书房,画几幅园林小景,还有朱雀大街西边,殖业坊的商场布局,里面二楼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