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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呼吸了许久,我才平静下来,“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这才刚刚开始呢。即便华金山说的全是真的,在未知的你的身上,还有死去的高能身上,以及自杀与失踪的陆海空,严寒、方小案三个人身上,仍然有着无数个疑点。”
“没错,即便我不是高能,也不能说明我与这个秘密无关。毕竟,当高能发生车祸死亡的的同时,我也与他在同一辆车里,只是我幸运地活了下来,却被换上了高能的脸,并在昏睡一年醒来后,丧失了全部的记忆。”
“你觉得仅仅是因为拯救你这么简单吗?”
“不,我不仅仅是人脸移植手术的实验品,我还一定与高能的秘密有关。我知道华院长心里一定有鬼,或许和蓝衣社根本就是同伙!”
莫妮卡点了点头,帮我继续分析下去,“还有高能身上的许多疑点,一年零七个月前他为什么会去杭州?确实有酒店的工作人员目睹,有人半夜接走了高能,而这个人又是谁?你和高能是什么关系?怎么会在同一辆车里发生车祸?”
“高能早就死了,他是兰陵王的传人。”揭开一个神秘之后 ,就会发现更多惊人的秘密,“而我以高能的面目活着,那么从前的我又是什么角色?”
“面具。”
她喃喃自语了一声。
“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历史上的兰陵王,他不是有一张神气的面具吗?”
忽然,脑中扫过了在杭州西湖边上,凌晨风雨中的电话亭,发现的那张神秘的字条——“只有你知道兰陵王面具的秘密?
面具?
“现在的我戴着一张面具,掩盖了我的真实身份,也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使我进入了另一个人的人生。”我站起来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浓云如一张变化莫测的面具,遮挡了宇宙真实的面目,“兰陵王的面具,也有相同的功能,兰陵王的秘密,也就是我的秘密。”
“你真的没事了?”
我点点头,“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会保护自己的心那样,保护好这张脸。”
“能出门吗?”莫妮卡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带你去换个发型吧,你现在的发型实在太前卫了,就像嬉皮士。”
我们和妈妈打了招呼,并给我找了一顶帽子,去了附近一家还算可以的美容脸。
鉴于前面一半的头发没了,莫妮卡给我的建议就是——剃光头。
我红着脸被剃光了头发,看着镜子里的奇怪的形象,就算高能复活恐怕也不认得自己了。
莫妮卡调皮地摸着我光光的头皮说:“不英雄。”
“什么?”
心跳又迅速加快了,莫妮卡严肃地说:“你真正的名字,那个与高能一起出车祸的人, 在医院的资料里不是叫‘古英雄’吗?”
这三个字组成的名字,对我来说既那么陌生,又如同自己的影子那样熟悉。
“一年零七个月前的重大车祸,肯定会有死者资料的详细记录,我会帮你尽快查到古英雄的真实情况——也就是从前的你。”
“好,我的上帝。”我半天玩笑地说,“你无所不能。”
当我开始期待那个真正的自己时,讨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接起电话,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高能?”
我愣了一下,随后冷冷的说:“是我。”
真正的高能早已死于车祸,但我已进入了他的人生,必须以高能的身份,活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
“我是端木良,还记得我吗?”
“哦,是你啊。”我不耐烦地在电话里说,“对不起,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被公司裁员了,有事可以找老钱。”
“不,最近我公司正好有个重要岗位空缺,我想邀请你过来。”
“请我去上班?”
“是的,如果你已经找到新工作,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我急忙抓着手机,“不,不,还没有。”
“看来不算晚,明天上午十点,我等你!”
第十四章 我是英雄
我曾经叫高能,但本来叫古英雄,现在叫“1914”。
肖申克州立监狱,C区58号监房,2009年9月19日,下午五点。
对老马科斯说完“我要越狱”,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然后用那布满老茧的温热大手,紧紧握着我的胳膊,仿佛要将他七十多年来的力量传递给我。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很可能会被摄像头拍下来,狱警也随时可能出现。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回头去写我的小簿子。
现在,我停笔抬头,看着铁窗外的小小天空,再回想一遍那个看起来很完美的计划。
真的很完美吗?
这里是美国西部最贫穷最偏僻的阿尔斯兰州,至尽仍然不通高速公路,只有一个国内飞机场,与四条通往邻州的公路,至于我们所处的这座监狱,方圆数百英里之内都荒芜人烟,几乎连一点水源都找不到。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公路,开车到最近的居民点也要三个小时,徒步则要四天五夜!一路上只会遇到凶残的郊狼,运气不好的话还有剧毒的响尾蛇。
一百多年前,选择把监狱建造在这里的人真是个天才!
也是个魔鬼。
因为那么多年来,有多少冒险越狱的囚犯,就这么死在荒野上,要么饿死与渴死,要么被豺狼吃掉,总之最后都会被秃鹰清理成一具干净的人体骨架模型。
“Hero,以前我看不起你,现在我想要说的是,你让我感到敬佩,尽管我的年龄可以做你的爷爷了。”
老马科斯从不叫我“1914”,他自己给我起了个绰号:“Hero”,虽然我尚未做出过英雄的行为。
“不,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肯定不能够活到今天。”
他低声笑了笑说:“与我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的死也许不由自己控制。但一个人的生肯定是他自己决定的。”
“有道理!这是你的先知的话吗?”
“不,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先知,甚至包括你。”
“我?”
“这是不能用语言来描述的,需要你用自己的内心去体验。”
“很神秘吗?”
老马科斯又凑近了我说:“对有些人来说什么到完全不可理喻,但对有些人来说又易如反掌。”
不知道,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又低头打开小簿子,继续写我的故事,现在不是高能的故事,而是古英雄的故事——
星期五。
不是黑色的,但也不是白色的,而是灰色的。
在被污染的灰色天空下,我的胳膊上仍戴着黑纱,一顶鸭舌帽掩盖了光头。坐地铁来到端木良公司的所在大楼的下面,就在东亚金融大厦的斜对面。
楼下聚集了许多大街上的路人,起码有一百多个,还有警察维持秩序。大家都吃力地仰着脖子,不知向天上看什么西洋景——难道有飞行表演?闹事区怎么会有飞行表演?不,他们看的是东亚金融大厦,三十八层的大厦楼顶,隐隐有个黑影在晃动。
“跳啊!快跳啊!跳地干净漂亮些!”
有个中年人扯着嗓子嚷起来,许多人跟他起哄“有种就跳下来”,但被警察喝止了。
有人要自杀!
东亚金融大厦楼顶天台,那个摇晃着的小小黑点,似乎随时会从一百多米的高空坠落。
而聚集在地面围观的人们,都渴望观赏这出精彩的自杀真人秀,想象那个可怜的人儿冲向大地,在几百人的面前表演粉身碎骨,最后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这比好莱坞大片更刺激的画面,不知能否满足所有看客们的欲望?
他们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中国人。
从大厦跑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是久违了的老钱。
老油条也看到了我,“高能,你怎么也来看热闹了?”
“没有。”我尴尬地摇摇头,“只是顺便路过而已。”
“你知道吗?楼顶那个人,就是以前销售六部的白展龙。”
“白展龙?”
我记得那个人,三十多岁,工作非常拼命,三个星期前,他与我同时被公司裁员了。
“是啊,真可怜,因为销售业绩不好,他和你一样被裁员了,但他前两年买了房子,每个月要还五千块房贷,儿子只有三岁,老婆生完小孩一直没工作。被逼得走投无路,却不敢告诉老婆裁员的事,只能每天穿戴整整齐地出门上班,在地铁里坐一整天下班回家。也算白展龙倒霉,昨天晚上老婆发现了,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公司顶楼,已经在上面站了几个钟头。”
“他还有孩子?”我低头自言自语,“原来我以为自己才是最可怜,但他还有孩子。”
“哎呀,别管白展龙了,他想死也没办法!高能,你先早怎么样?找到新工作了吗?对了,怎么胳膊上有黑纱啊,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我没有回答他,又抬头仰望楼顶那个黑影——仿佛那个人就是我?
停顿了几秒钟,我飞快地冲入楔子楼,老钱在身后茫然地喊:“高能?你要回公司吗?”
不,我不回十九楼的天空集团,不回那个吊死过人的办公室,不回那个感觉自己是乌龟的公司。
冲进狭窄的电梯,我按下最高的那一层——38楼。
随着心脏猛然往下一沉,身体被迅速提往云霄深处。
一分钟后,我出现在东亚金融大厦的楼顶天台。
这里同样有许多人围观,还有不少熟悉的老面孔,有从前天空集团的同事,也有其他公司来看人闹的,更有许多警察在准备救援。
高高的楼顶吹来狂乱的风,放眼远眺是整个巨大的城市,无数摩天楼矗向苍天,这里不过是原始丛林中的一个树冠罢了。
我躲在人群中看着白展龙——他已退到天台栏杆的外面,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的小小空间,脚后跟再退几厘米就是万丈深渊。
站在悬崖边上的绝望男人。
他的世界已然崩塌,工作、家庭、生活、未来,一切都已接近毁灭,最后一样等待毁灭的,是他自己。
我当然认得他,在销售部干了许多年,是出了名的认真拼命,常被公司当作优秀员工的楷模。今年却流年不利,销售业绩滑落到最后几名,就这么被公司扫地出门。销售六部的损失够惨重的,先是经理陆海空的自杀,又是严寒的失踪,现在是被裁的白展龙要跳楼。
他依旧穿着一身上班的西装,只是领口解了开来,露出一小半胸口,乱糟糟的头发,疲倦的延伸,恍惚地看着下面,忽然一阵晃晃悠悠,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没想到他又挺住了,在楼顶的狂风中站直身躯,冷冷地看着围观者。警察让大家都退后,给白展龙留出十几平米的空间。
突然,有个男人缓缓靠近他,将双手举到头顶说:“别害怕!我是警方的谈判专家,能和你谈谈吗?”
没等他走近几步,白展龙就狂吼起来:“别!别靠近我!往后退!”
谈判专家紧张地站住,摆了摆手,“好,请你抓着栏杆,这样很危险。”
“不用你管!”
“为什么寻短见?你要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你舍得让他们没有了丈夫,失去了父亲吗?”
白展龙痛苦地摇摇头,“我不想做一个失败的丈夫和一个无能的父亲。”
趁着这个机会,谈判专家又靠近两步,但白展龙警惕地盯着他,“快点后退!我不想和你谈!让我们总裁过来!”
谈判专家无奈地退回去,没想到总裁真的走了出来,而跟在总裁身边的人,自然就是他的信任助理——莫妮卡。
大风吹乱了莫妮卡的栗色长发,不时遮挡住她的眼睛,混血美女让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以至于抢夺了跳楼者的风头。
总裁一路摇着头,走到距离白展龙五六米的地方,叹了口气,“哎,白展龙,你何以至此?又实在不该至此啊!”
“哼,总裁,我走到现在这一步,不是拜公司所赐吗?”
“你糊涂啊?现在形势比人强,不是公司逼你,而是大环境造成的。我敢说到了下半年,形势会更加严峻,被裁员的人会更多,说不定到了那时候,你又找到了新工作,反而因获得福了。”
“就算我相信你,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当我还是一个大学毕业生,踏进这个公司的第一天起,我就为世界500强的天空集团感到自豪,发誓要在这里出人头地,甚至要为公司服务一辈子!一辈子!那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想真可笑,也许等我跳下去以后,就真是在这里一辈子,短暂的一辈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展龙反而大笑,“哈……哈……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自杀来要挟公司,也没有要你收回裁员的决定的企图。我只是烟卷了现在的人生,厌倦了这个世界,厌倦了压在头上的重量,就算今天不跳下去,我也迟早会被活活压死的!”
“你!太悲观了!太消极了!”
总裁几乎要捶胸顿足了,而站在他身后的莫妮卡,始终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也无能为力。
“永别了,总裁……永别了,天空集团……永别了,我自己……”
白展龙缓缓转身面向天空,伸开双手宛如一个十字架,微观的人们纷纷惊恐地叫喊。想必三十八层楼下的几百号看客们,正兴高采烈地鼓掌欢迎他投入大地怀抱。
在他踮起即将越入地狱时,深厚却响起一个声音:“白展龙缺个同伴!”
突如其来的声音异常洪亮,偌大的天台上一片机警,所有人面面相觑,包括还未跳下去的白展龙。
说话的人是我。
我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独自走向天台边缘的白展龙,警察没有来阻拦我,围观者中有人认出了我,“啊,怎么是高能!”
“他不是也被裁员了吗?”
“啊,对了,他要和白展龙一起跳楼吧?”
在众人的骚动声中,我走过总裁身边,眼角与光扫向莫妮卡。
“你怎么也在这里?”她大胆地拉住我的胳膊,“你要干什么?别犯傻!”
“放心,我不会伤害自己的。”
这句话让她放开了我的手。
白展龙也回过头来,拧起眉毛,“高能?你又回来上班了?”
“不,我也和你一样,已经失业三个星期了。”
我已离他不到三四米,他警觉地喊到:“停!别再靠近!”
“好。”还是靠近两步,盯着他的眼睛,“白展龙,你以为你很惨吗?其实我比你更惨,惨一百倍!”
“你算了吧,我还有老婆孩子,要还房贷,我的肩膀上扛着全家人,我早就被压垮了。”
“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以前在天空集团上班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私底下叫我傻子是不是?我是不太会说话,家里没什么钱,也不会给老板拍马屁,更不知道如何在公司里拉帮结派,只知道傻傻地埋头苦干,销售业绩却是零!没有女孩子字换我,有也是把我当作一条排遣寂寞的公狗。每天进出这栋A级楔子楼,每天看到那写有钱人,看到载着美女跑车,看到一掷千金的老板们,我何尝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但现实是残酷的,也许是我无能,也许是我不走运,我也被公司裁员了。”
当我说到“裁员”两个字,再看看白展龙的眼睛,他若有所思地呆立着,好像我的故事感动了,这是我最近一次说过最多的话!
我接着说:“被裁员以后,我也尝试着找工作,去过两家公司面试,却庆幸自己没被逼疯。不久,我的父亲在家里自杀了。但不是因为我的失业。他是个伟大的父亲,为了保护我而死,我因此而更加爱他。那么你呢?你今天站在这里,为什么?为保护你的妻儿?为让他们幸福?如果你觉得从这里跳下去可以做到的话,那请你跳吧!”
“你——”
白展龙盯着我的眼睛,也盯着我手臂上的黑纱,尊春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是的,我还有比你更惨的!不是旺财饿死了,也不是小强被踩死了,而是我现在我甚至连自己是是黑都不知道!我的脸,我的脸只是一张面具!我一直戴着面具在生活,这难道不比你更惨吗?”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他终于能搭上我的话了,“高能,我并不害怕失业,也不害怕受苦受难,但是——不,这个世界让我绝望。”
我离白展龙只有两米之遥,已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秘密,那是隐藏在他心底的话,也是想要跳楼的真正原因——
“其实,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失去尊严!在这个充满势力小人的现实中,每个人都以你的收入和地位来调整你的角度。随着你口袋里的钞票的减少,别人看你会从仰视变成俯视,随着你穿着与居住的层次降低,别人会从俯视你变成不屑一顾。从此你会失去一个男人最重要的财富——尊严!尤其会在老婆面前失去一个能够支撑起家庭的男人的尊严!我不能忍受没有尊严的活着,与其这样不如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尊严!”
没错,我的读心术,使我看到了他心底真正的恐惧。
“尊严?我也想要有尊严,但人的尊严取决与他自己的行为,你以为跳下去就会有尊严?”我回头看了看那些围观的人们,又看了看白展龙,“楼下有许多人等着你往下跳!还有站在我后面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给他们表演吗?表演从三十八层的楼顶跳下去?表演躺在一团血肉浑身屎尿?你以为这样就很有尊严?”
“不……”
白展龙颤抖得更加剧烈,但我紧追不舍,“你以为别人有准眼吗?你以为那些开着跑车的,住着别墅的,搂着小明星的,就比你更有尊严吗不,他们的尊严都是幻影,都是谎言,都是屁!我也可以告诉你,不单单是这个公司,也不单单是这栋写字楼,到处都是谎言,背地里的交易,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