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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8月中旬,阿惠第一次去“好时代”元麻布时,出现过一位来客,是一位在银座开俱乐部的叫“玛丽”的女人。她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相庭。
“我刚才在101室前见到了您的一个邻居。是一洋产业公司的经理,刚好他的家里有客人。……那位经理要我代他问爸爸好,他说他的公司常常得到您的关照。”
玛丽进来后是这样说的。
阿惠自从11月进入到相庭的家里后。偶尔在大厅的姓名牌上看到过101室主人的姓名叫“有马”。
12月之后,由于公寓里过于安静,阿惠实在闲得无聊,便在走廊上随便走了走,而且还随便问了一下管理人员。
“啊,您知道一位一洋产业公司的经理先生住在几号吗?常常有人问错了门。”
“噢,您问的是有马先生呀!他住101室,我指给您。”
这位从来不苟言笑的管理人员,大概是知道了阿惠成了这儿的主人之一了吧,这时也十分热情起来。
一洋产业,连阿惠这样的人都知道。如果连这样的大商社都得到了相庭的关照,那相庭岂不……“别担心了,什么事儿也没有。”
阿惠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边从浴盆里出来。
土井和盐尻的事情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最好也别知道,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生活吧。
阿惠又想起了离别时酒匀的忠告。
丰满而富有弹性的肌肤,洗过后更显得滋润光泽。她要洗去“黄金广潮的桑拿浴室给她带来的生活”污垢“。她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兴奋。但她突然又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意识。
“人世间有许多事情都是在一瞬间发生变化的”——酒匀的话又在她的脑海中回响起来。
“办事认真,工作比较踏实”的阿俵,会被突然降临到头上的一大笔巨额财产冲昏了头脑……?
“真的吗?!”
阿惠情不自禁地说出声来。
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把这话说给阿俵听,他不笑得背过气才怪呢!
于是,这些事情就大抵这样“解决”了。
明天晚上或后天晚上,他肯定会回来的吧。也许还会给自已带回什么当地的土特产品呢——由于酒精的作用,这一夜她睡得十分深沉。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的好心情一下子被吹得烟消云散。
9点钟她正吃早饭时,门铃响了。
是阿俵,因为他离开了一个星期,肯定是上班前特意路过来看自己的。
这么早来的人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来——了!”
阿惠欢快地答应着,连问都不问门外是谁就打开了门锁。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儿,可阿俵从不吸烟。
门口站着两个人,30左右岁、体格十分健壮的男人,而且两个人几乎都穿了一样的桃红色的大衣——“这会儿来打搅十分失礼。我们是池袋署的。”
阿惠不由得连退了两步。完全合着她的退步,这两名刑警顺势“闯”了进来。
“去高知出差的刑警回来了。”
一名刑警说道,另一名也补充了一句:“说好了那边有了线索我们还会来的。”
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对不起了。”
这两个人一边脱鞋一边问:“您正在吃饭?”
“碍…”
“如果您不介意,希望您过一会儿和我们到署里去一趟。”
“不,不!”
阿惠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警察把自已“带走”!
“事情很急,所有权属于您的南国市钓谷矿山旧址,不是去年9月发生了一起死亡事故吗?”
一名年龄稍大一些的刑警坐在桌子旁说道。
“土井元次,51岁,住东京都台东区的矿山工程师,从采掘形成的悬崖上坠崖身亡。
正好和您回老家的时候对上了。而且您不是也去了现场吗?“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为什么上次不说”的不满神色。
“我们在南国署进行了了解,这名叫土井的男人在8月份曾到过一次钓谷旧址,好像要调查什么。因为当时他在旧址对面的石灰矿山问过旧址的情况,似乎他对您的矿山很感兴趣。”
这时阿惠马上回忆起当时看到的在旧址上有不少被挖掘的洞穴痕迹,于是心中惊恐起来。
“关于这一点,我们在东京也对他周围的事情进行了调查,还查明,去年的7月到8月,他常常出入赤坂的‘黄金广朝,并在那儿的桑拿浴室向一位女按摩师打听了不少关于北村惠女士的事情。”
“按照9月份他去四国的情况来看,似乎他在跟踪你。”
另一名刑警又补充了一句,这两个人都没有吸烟,阿惠感到的确情况严峻地使他们无暇吸烟。
“在高知您真的没有接触过土井吗?”
“没有。”
“土井从悬崖上摔下来是9月8日的上午10点至12点之间。这个时间您在高知吗?”
相庭肯定是乘了10点50分起飞的飞机,这一点酒匀已经确认了,可自己……?
阿惠屏住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七章 暗中别墅
1
2月11日星期三是个吉日。这一天,阿惠和平时一样,上午11点左右来到“好时代”
元麻布公寓。站在卧室化妆间里的相庭,穿了一件黑色西服,系着一条白色领带,正准备出门。
“在银座的饭店,公司一名职员的儿子结婚。今天晚上我傍晚可能回来,你给我沏上茶就行了。”
“是的。车呢?”
阿惠问道。
“休息日司机也休息呀!为我叫一辆出租汽车吧?”
于是,阿惠连忙去电话机旁,拨通了经常联系的一家出租汽车公司。
相庭还在对着镜子“打扮”着。他的脸色还和平时一样,气色很好。
这样的人根本不像是有病的。
阿惠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充满了一种既是放心了但又是害怕的混合感情,这种复杂的反应在胸中涌动着。“放心了”当然是由于相庭的健康;而害怕却是由于阿俵明确表示了不希望相庭这样健健康康地活下去,怕他会采取什么作法。
镜中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块儿。
“怎么啦?没有精神呀!”
相庭回过头来问道。
“好像从昨天晚上就不好,你的脸色苍白,好像没有睡好吧?”
池袋署的刑警找她的事是昨天早上。
他们就盐尻和土井之死的事询问了阿惠。并重点问了两次事件中阿惠的“不在现场证明”。由于阿惠拿不出自己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的证据,因而非常担心被带到警察署。
后来虽然她终于没有去,但他们临走时扔下一句“还会来的”的话,这足以使阿惠心悸好几天的。
因此昨天她有意识晚来一会儿。为的是等相庭出了门之后再到。
因此见到相庭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共两次。
“发生什么事儿了?”
相庭盯着阿惠问道:“爸爸……去年在土佐山田扫墓时见到的那个盐尻先生在池袋被杀的事您知道吧?”
相庭猛地一怔。
“啊,警察为这件事去了公司,和我谈过了,也问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盐尻先生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1月29日早上,2月3日傍晚刑警去了我住的公寓。”
“是吗?我记得去公司是一个星期前的事儿。警察也说了因为死者和你是一个地方的人,也去问了一下你。但据说你什么也不清楚,而且我也一点线索也没有,所以我差点儿都忘了。怎么,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吗?”
相庭惊奇地问道。
“哎呀,好像还没有……昨天早上警察还来找我了呢。”
“噢,那么,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这回相庭摆出了一付要认真听一下的样子。
“去年我们去高知的时候,爸爸先回东京后,没有听阿俵说在钓谷矿山旧址发现了一名摔死的人”“噢,听说过有这么件事儿,不是说是旅行者吗?”
“好像不光是这样,因为昨天早上警察来后,说了许多那名死者和这次的盐尻事件有各种各样的关联的话,因此弄得我心情特别坏……”阿惠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相庭的表情。
会不会是他直接下的手?为了自己,相庭会对这两个人下手的吗……?
但是,相庭的目光似乎也在关注着阿惠。在他那双眼睑已经深深下垂了的眼睛中,时而闪出锐利的神色来。
“那你对警察隐瞒什么了吗?”
相庭问道。
“不,没有……不过,我……”
“你怎么啦……?”
相庭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世间会发生许多自已所料不及的事情。不过,如果自己没有自责和内疚的事的话——”门铃响了。
阿惠连忙跑去看。
她打开了门口的监视器的开关,一名身穿出租车制服的司机出现在荧光屏上。
“请稍等一下。”
于是相庭走了过来。
“司机来了。”
“埃”
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
“阿惠,这个周末我想去三浦半岛的别墅。”
“三浦半岛……”
“三浦半岛的油壶,有公司的一个职员宿舍。但那里只够两三个人住,所以实际上也就是别墅了。”
“……”
“在那里,夏天乘小艇在海上兜兜风,冬天的海也不错呢!”
“这个周末去,那就是这个星期五了?”
“星期五我去秦野打高尔夫球,回来的路上绕到那儿去。阿惠你星期六早上赶去吧!”
“好吧……”
“噢,星期六晚上要有十来个人在那儿吃饭哪!”
相庭笑着说道。
“都是特别亲近的人。虽然晚了一些,可我想把你和我的这个关系对他们介绍一下。”
“……”
“噢,你大可不必过于紧张呀!只是把你给他们介绍一下而已。一些菜什么的,可以从东京的饭店带去,你就不必特别操心了。好了,今天回来后再慢慢说吧。”
2
阿俵的电话是中午打到这里来的。
“昨天我回来的太晚了,又让公司的同事拉去到新宿喝了酒……”“几点回的公寓?”
阿惠问道。
“噢,11点半了吧!”
阿俵答道。
“……”
“怎么啦?”
“就是多晚你也该打个电话呀!”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昨天太晚了,而今天是刚刚爬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这次出门也太长了,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阿惠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今天晚上见面吧!好久不见了,在哪儿随便吃点都行。”
“嗯,不过,还是在家里好,来我的公寓吧!”
好久不见了似地,阿惠感到有好多话要说。
这一天,相庭在下午4点多钟,带着一身酒气,两眼惺松地回到了家里。
“阿俵君回来了吗?我看你一下子这么精神了。”
他揶揄地说道。
“想早一点见到他吧?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啊,不过……”
“一会儿我要好好睡一觉。在婚礼上吃的太多了,所以晚饭不想吃了。”
于是相庭说明天再告诉她去油壶的路怎么走后就去睡觉了。
今年是暖冬,2月里暖和的日子很多,只是今天略冷一点。
大街上也昏暗了不少,阿惠急急忙忙地朝三田赶去。
中途她绕了一下路,去了一家食品商场,买了一些海鱼、豆腐等食品,还买了些火锅材料。天冷的时候,男人们都喜欢吃火锅。
在买这些东西时,阿惠自觉不自觉地回忆并进人了不曾忘记的年轻妻子的角色。是啊,管他有多少财产呢!只要能在这与自己毫无缘分的大都市中,用阿俵那贫微的工资过着清贫但温馨的小日子也就足以了……但是,阿俵这条蚀虫却梦想着不切合实际的事情,自已也常常听到一个冷酷的声音。
对自己来说,心理上永远也摆脱不掉那昏暗的山谷的阴影。不,不仅如此。自已的脚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也许不定哪一天就掉下去了……想到这儿,阿惠的眼前又一下子暗了起来,她迈不开步子了。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性声音,一下子把她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这是一个来买东西的、自己并不认识的女人。
不过,声音有点儿像谁。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使阿惠想起了什么,一股微微的不安仿佛从一丝缝隙中露了出来,并引出了一点什么记忆……一个星期前的傍晚,池袋署的刑警曾在公寓等着自己回来,而在他们走后,自己便马上给下北泽阿俵住的公寓打了电话。
阿俵说过他当天或第二天要出差,但阿惠一时竟忘了。
于是是个女人来接的电话,“喂,喂”,那声音十分甜美,但一听是找阿俵,对方马上粗暴地说了句“打错了”便挂断了电话。
自己又重新打了一遍,但这次没有任何人来接。
刚才身边来买东西的女人,使阿惠记起了电话中的那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就是电话中的那个女人……当时自己在想着别的事倩,号码一定是按错了!
阿惠迅速走出了商常昨天夜里的事情也是这样吧,阿俵喝得太多,连电话铃声都没有听到。
昨天夜里12点钟左右,阿惠给阿俵住的公寓里打过电话,但没有人接,所以阿惠认为他还没有回来。可刚才问他,他说是11点半回到公寓的,难道那会儿他正在洗澡,没有听到……?
阿惠回到公寓,弄暖了房间,摆好了火锅之后,门铃响了。她连忙打开门,俵一敏站在那里。
由于今天是休息日,阿俵在一件高领圆套头的毛衣外边穿了一件十分时兴的夹克。本来瘦长的脸型再配上这付打扮,看上去具有一种西欧人的凤格。
“我好想你呀!”
阿惠双手伸着迎过去。阿俵也迅速反锁上门,一下子搂住了阿惠。
两个人缠绵地挪到起居室里,然后趁势倒在了地上。
阿惠贪婪地吸吮着恋人的气息,她激动地都哽咽了。
两个人如饥似渴地倾泄着多日积存的情爱。
当他们都精疲力竭睁开双眼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我不在时有什么事吗?”
阿俵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问道。他盯着阿惠的目光与平时有些异样——“就是盐夙先生,对啦,就是我们在土佐山田见到的那个人,我丈夫的朋友,那个人在池袋的站前公园……”
也许外地的报纸没有刊登,还是阿俵没有注意,反正他像刚刚听说一样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昨天早上还来了两个警察,对我问了一些去年土井先生摔死的事和这次事件的情况,好像他们认为这两件事有关系呢!”
“为什么?”
“盐尻的母亲对去高知出差办案的警察说了许多事。说去年的9月,盐尻给什么地方打过电话,还说了钓谷矿山旧址一名摔死的人的事情。矿山附近的农协离他家很近,于是警方认为会不会是给那里打电话,但因为问得太多。他母亲烦了不再回答,随后在南国署才知道,发生摔死人的事件后,的确有人打电话报过案,会不会……”“……”“从下午3点或4点接到报案的电话来看,这个时间是可以对得上的。过去中条先生也曾打电话说过这件事,说报案人的口音像是当地人,但警察赶到后人却不见了。”
“是吗?”
“而且池袋署的警察一直盯着问我。会不会他们认为盐尻先生是土井事件的发现者。
可为什么他不直接面对警察,却自己一个人带着这个线索上了东京?因此警察认为他来东京就是来找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呀!连我也不明白,他干吗要找我。但他们说因为那个矿山的所有权是我的,而且他在东京只认识我一个人,当然会是来找我的。而且他们还要求我提供这两次事件发生时的‘不在现场证明’呢!”
“那么土井的死亡时间是……”
“大体上说是上午10点至12点从悬崖上摔下去的。如果这么说,那天上午10点45分我在高知机场和爸爸分手后,不是在高知车站旁的吃茶店里等你等到12点左右的吗?可从机场到钓谷矿山旧址开车只需要三十来分钟,所以……”阿惠竭力说明着。
“从矿山到高知车站要四五十分钟呢!这还得紧赶慢赶呢!”
“但对于土井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间来说,这么算起来还是绰绰有余,而且,到12点见到你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为我作证,他们看上去根本不信。”
阿俵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我觉得也不必太担心了,警察会从各个角度去调查的,决不会只盯着你一个人的。”
看来任何人都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阿惠心中叹了一口气:难道一场暴风雨就要降到自己的身上了吗……?
“相庭先生怎么样?”
阿俵又问了一句。
“身体很好呀!根本不像得了癌什么的样子!”
“是吗……”
阿俵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儿奇怪。开始我认为对他的诊断是不是弄错了,但后来我想,这会不会是他故意散布的谣言……”听到这儿,阿惠问道:“你是说是他故意制造的?”
“可能吧,要不是谁传出来的呢?”
“——对了,爸爸还计划从后天星期五的晚上,要到油壶的别墅去住两天,也要我星期六赶去……”“星期五是他一个人?”
“是的,好像他说是打完高尔夫球后绕到那儿去。星期六晚上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