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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第2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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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想了一遍她适才的异样言行,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妥,越想便越不对劲,难道她认出了我?

此时,我的心念倏然生出感应,埋在夜流冰精神世界的那点烙印起了变化。我无暇再想何赛huā的事,精神的弦线顺着烙印攀射而去。@。

第二十二册第五章生如陌上花(中)

瞬息之间,我的弦线已探入梦潭。

五光十sè的气泡在梦潭生灭幻变,夜流冰的身形也在缓缓幻化,直到变成一只黑sè气泡,晃晃悠悠飘出梦潭,飞向虚无莫辨的神秘空间。

我的弦线如影随形般紧贴黑泡,沿着一条若有若无的轨道,逐渐深入。

弦线还感知到,轨道外还分布着其它密密麻麻的奇异通道,有些泾渭分明,平行隔绝,sè泽暗淡如同幻影;有些环绕交错,璀璨生辉,仿佛星河光云倾泻;有些静如凝冰,似亘古不变;有些动若迸浆,弹指间不尽相同它们共同构成一个从所未见的空间,sè彩斑斓多变,无限深远广袤,似是纯精神构成的宇,实在的形体反而成为多余的累赘。

这个宇甚至独立于北境存在,或者说,北境仅仅是它其中一条轨道连通的接口。面对这片无边无际的精神海洋,我的弦线就像是不起眼的一滴水,梦也只不过是一串串汩汩冒起的水泡。

所有的yīn谋利益,所有的恩怨纠缠,人事情爱,在这片浩瀚面前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是可笑。

若能沉醉其间遨游,若能深入那些汹涌的暗流,若能去它的无垠处看一看……,我这么想着,生平第一次,对天地生出了爱的感觉。

途中,时不时可以望见纷纷扬扬的彩泡从不可知的某处而来,又消失在渺茫的视野尽头。

有时候,夜流冰会迎上前去,像一条追食虾虫的游鱼,选择一些气泡吞噬,将那些缤纷的sè彩一点点融入黑暗。我猜这是他修炼的方式,尽管看起来轻松省力,其实弊端不小。比如有的气泡形状丑陋,仿佛一颗颗肿胀发臭的脓头,夜流冰左移右闪”显然是想避开它们,可那些气泡偏偏粘上来,主动渗透进黑泡,融化得无形无迹。黑泡也会随之剧烈膨胀、收缩数次”仿佛消化不良似的。

在这种时候,我会真切感受到夜流冰精神世界中的那一丝疯狂。

当然也有几个非常奇奥深邃的彩泡,夜流冰根本难以吞噬,还未接近,就被彩泡发散的力量远远震开。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出现了一只皎洁如玉、华灿胜霞的气泡。它就像一颗不小心从纯美光净的仙境坠落,全然不属于凡世间的lù珠,片尘不沾,微瑕不染,散发出莹莹光辉。

看到它,即便我不通晓夜流冰的妖术,也敢断定那是公子樱的梦境。

只有那个人的梦境,才会美得如此清净幽玄。

夜流冰向之飞去,绕着公子樱的梦境转了几圈,黑泡慢慢放出一条精神触手,伸了进去。

我惊讶地看着触手仿佛穿过一个虚无的空洞,什么都没有碰触到,公子樱的梦境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我悄然射出弦线,竟发现那个气泡一点律动都没有。

我心头一沉”万物皆有律动,除非公子樱的梦境通过某种离奇的方式藏于此间的另一层面,才会令我无法感知,夜流冰同样触碰不到。

虽然我新创的一元弦线威力神妙,但公子樱对宇的运用已经出神入化”与他这一战的艰难,势必还超出我的想象。

夜流冰并不着急,触手在气泡周围频频震动,片刻后,公子樱的娄境似是回到这一层面,主动打开一个缺口,将触手吸进去,我也紧随夜流冰而入。

翠崖环绕,溪涧揽抱”云霞浮游,huā树繁茂”一片清幽奇景在弦线的视野丰展开。

这就是公子樱的梦?这一次,弦线清晰捕捉到这片天地的律动,看似生机勃勃,实则幕气沉沉。这分明是公子樱刻意用心念营造出来的梦境,而非发乎自然。

弦线渐渐指向对面一座拔地崛起的高峰,山sè苍碧,云团藤萝缠绕,山顶一条玉瀑轰鸣,以匪夷所思的姿态倒挂而上天际。

弦线甫一接触瀑布,就被无数道jī流或直或曲,或顺或逆地冲刷而过,险些被硬生生震散。我赶紧缩回弦线,潜伏在夜流冰身上。

便在同一刻,雪白的水瀑化成公子樱屹立山巅,衣带飞扬的模样。

“多日不见,妖王的法术倒是有所长进。”公子樱眼神奇异地望着夜流冰。

夜流冰微微一愣,漠然道:“孤王有没有长进没关系,只要魔主大人能再进一步,流冰便是身死道消,也无所撼。”

公子樱轻笑一声,缓步走下碧峰:“楚度的妖力这些日子愈发精进,极有可能迈出那传说中的最后一步,想来应是受了魔主的刺jī。”

“你说什么?”夜流冰的面sè忽而变得狰狞,“魔主就是楚度大人,哪还有另一个?”公子樱不紧不慢地道:“可是最近,很多地方都在传言林飞才是天命魔主。”

“那不过是吉祥天试图动摇我等军心,刻意散布的谣言罢了。”

夜流冰厉声道,冰魄huā不由自主地从全身绽出,周围的梦境顷刻冻结,黑暗像墨汁一般四处流淌,沁染梦境。

“其实你明白的。我也明白,楚度自然也明白。”随着公子樱的步伐,梦境中的冰魄huā纷纷融化,黑汁蒸发成一缕缕透明的气流。

“无论真假,樱都很有兴趣看一看,魔主相争的最后结果。

他抬首望着天空,眼中闪过寂寥之sè:“看一看,这天是不是真的比谁都高。”夜流冰不置一词,神sè越来越yīn郁。从他二人短短的言行中,我察觉出清虚天和魔刹天的合作并非亲密无间,照样掺杂暗斗。

我暗自思付,公子樱真的期望楚度迈出那一步么?他若这么蠢,我只能说知微高手都是自虐狂。

夜流冰默然半晌,才道:“你不是来看戏的,澜沧江一役还需由你统帅。”

我听得一呆,妖军统帅不是楚度吗,怎么换成了公子樱?清虚天加入这场战役,看来已成定局?

公子樱淡然道:“我已在锦烟城三十里外,随时可以入城。等与红尘盟的人会面之后,便会赶赴澜沧。”

“今日已是月圆之日,你要尽快成行,否则魔主大人只身离去的消息难免泄流冰忽然冷笑,“这几天,锦烟城可不太平啊,炉火峰的人刚被血洗一空。”便将我的事添油加醋地诉说一通。

两个小白脸透lù的消息简直惊天动地,我差点傻眼。这一战对魔刹天何等重要,这样的关键时刻,楚度居然不在澜沧江镇守?夜流冰提到月圆之日,难道楚度竟然越过天壑,离开了红尘天?

他会去哪?还有什么地方比眼下的澜沧江更重要?

我脑中疑窦重重,一边苦思其解,一边趁双方交谈的机会,再次探出弦线,探测公子樱的梦境,从中把握他精神世界的一点脉络,为日后交战做足准备。

弦线沿着四周景物的律动而行,不断伸向渺茫远方。这片梦境似乎没有山穷水尽处,苍莽群峰绵绵,氤氲云烟浩浩,无论哪儿都是风秀景丽,气玄势幽。待久了,反倒觉得单调呆板。

“你放心,魔主大人已安排妥当,所有妖军妖将都会听你号令。”耳听夜流冰又道,“等你到了锦烟城,本王再将军中虎符交于你,便可万无一失。”

公子樱微微一笑:“你们倒是对樱信心十足。”夜流冰yīn森森地一笑:“信你倒未必,不过我们早已同坐一条船上,谁也休想独自跳下水。嗯想那些死去的清虚天名门掌教,想想拓跋峰那个蠢货,若我们把你安排的那些勾当抖出来,你以为你会好过?”

公子樱淡淡地看了夜流冰一眼,目光平静却如山岳重压,迫得夜流冰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那些道友虽死,却换得整个清虚天免遭生灵涂羲”公子樱的语声清朗如刀鸣,“这是最正确的选择,樱从未后悔。”

夜流冰似乎对自己被迫退感到羞怒,怪笑道:“你们这些人类就是虚伪,明明是想让我们调转矛头和罗生天火拼,并趁机斩断吉祥天对你们的渗透,还偏偏说得大义凛然。要不是拓拔峰的破坏岛日益强盛,危及碧落赋的地位,称会看着他死?”

公子樱冷然道:“清虚天的家务事,就不劳妖王费心了。”夜流冰哼道:“本王只希望你澜沧江一役不要耍滑,把我妖族当冤大头使。还有红尘盟,你若和他们谈出什么结果,别忘记魔主大人与你定下的盟约。”

此时,弦线已在梦境到处游走,渐渐发现所有的律动都来自某处源头,那里律动分外晦涩,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生机。趁着他们二人chún枪舌剑,情绪不佳的时机,弦线毅然刺入了那个点。

弦线颤动,一个灰méngméng的虚空展现视野。

这是个比坟场更空荒的地方,没有山水huā树,没有风云流动,暗淡的灰sè调凄冷而死寂,空旷而孤独,几乎爬满了整个空间。

唯有最深处,有一方灰泥塘,泥塘中盛开着雪白无瑕的莲huā。

我心头骇然,这才是公子樱真正的梦境?弦线在四周来回振dàng之后,径直攀向雪莲。

“夜流冰,你好大的胆子!”公子樱的怒喝声遥遥传来,刹那间,虚空咆哮,天崩地裂,弦线顷刻粉年,我的念头和夜流冰同时被震出了公子樱的梦境。

怡春楼的厢房内,我闷哼一记,缓缓睁开眼。@。

第二十二册第五章生如陌上花(3)

几丝鲜血顺着口鼻缓缓渗出“我的脑子近乎空白,嗡鸣声*自不绝于耳。

弦线被公子樱震碎,直接bō及魅胎和神识,连我埋在夜流冰精神世界的烙印也告毁灭。不过想到狠狠坑了夜流冰一把,些许损失也只当蚂蚁尿湿柴不值一提了。

弦线触及雪莲时被公子樱察觉,但他一定误以为是夜流冰动的手脚。我抹去嘴角的血渍,轻笑起来,公子樱的隐sī是能随便偷窥的么?等他到了锦烟城,少不得要给夜流冰一点苦头吃。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梦。”月hún突兀地说道,它的声音像崩断的弦,清辉忽明忽暗,大起大伏。除了提及魅的灭亡,我从没见过它如此失态。

“你是说公子樱的梦?”我附和地点点头。很难想象,一牟人的梦境可以那般荒,那般空,那般冷到了生无可恋,死亦无趣的地步。

没有那方雪莲,梦境便是一座坟,吞没了声音sè彩,埋葬了所有情yù。

“那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梦。”月hún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遍,我愣了一下,随即听出了异样。

“那也不是妖灵精怪的梦!”蜻狂吼起来,jī动地手舞足蹈,烈焰升腾,“那种灰méngméng的孤独空寂,是hún器才有的啊!”

我目瞪口呆:“开什么玩笑,你们说公子樱的本体是一件hún器?他和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不,它进化了!破壳了!蜕变了——”螭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这是唯一可能的〖答〗案。因为他的梦境和hún器的精神世界几乎完全一样,除了雪莲。”月hún怅然若失,“无血无肉的hún器,为什么可以脱去那身不知冷暖的躯壳,像人、妖一样修炼呢?”

我翻了个白眼:“他的梦境空虚,顶多说明这小子很无聊,不像老子活得多姿多彩,有声有sè。别忘了他还在梦里意yín我的小真真呢。”

“就因为它比我们多出了雪莲,所以进化了!”螭〖兴〗奋地直嚷嚷,“对hún器而言,尤其是我们这种顶尖hún器这是翻天覆地的大喜讯!整个灵宝天的hún器都会疯狂的!”

“hún器的一生,好像永远被困在一座灰暗的坟墓内,再多的主人,也填不满坟墓的空洞。”月hún喃喃地道,“如果哪一天,雪莲可以开满公子樱的梦,他便会彻底摆脱hún器的宿命。”

螭抓耳挠腮了一阵,咕哝道“难道从此,我也要加入追求小真真的行列?这种事,我真的没啥经验啊。”

听它们言之凿凿我也开始将信将疑,公子樱绚丽出尘的风姿确实完美得离谱。“那么公子樱应该就是……

“一点黛眉刀!”螭和月hún异口同声地叫道。

呆了半晌,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晏采子冷漠而炽烈的眼睛:“只有深悉万物,才能跳出“小我,的局限。”

“万物”两个字像奇诡的魔咒从他chún齿吐出。

我浑身一震,差点跳起来,月hún和蜻的揣测可能是真的!

公子樱是hún器一点黛眉刀,才最符合晏采子的利益!

无法化身hún器,体验其道索xìng把它收入门下,教化研究。晏采子是这么想的吧。

公子樱就是晏采子的一件试验品!

也不知他用尽多少手段,才磨砺、或者说改造出今天的公子樱。甚至连甘柠真被带回碧落赋,恐怕也是试验中的一环。

那时,公子樱遇见了白衣单薄的小女孩。

或许雪莲的清幽孤苦照亮了同样清幽孤苦的黛眉刀。

有个人可以静静地听他弹琵琶,听他的无奈,从他的荒芜里听出一点点不同的东西。

他的梦是否也有了一点点的不同?

“樱哥哥。”柠真好像是这么叫他的。

那声音一直这么叫,叫到竹马青梅,春去秋来。

刀沉瀑潭,因为回应是如此的艰难生命是如此的艰难。

“樱哥哥。”一直一直一直这么叫下去,叫到拾刀瀑潭,无法逃脱。

梦从此有子两种颜sè。

那是个躯壳。

可那仅仅是个躯兔黛眉般的刀光恍惚在我眼前徐徐绽开带着三分惘然,两分寂寞一分单薄。

而那藏起来的四分,谁也看不见。

“公子樱蜕变的经历,一定非常残酷,月hún你们两个是承受不住的。”我禁不住长叹一声,“晏采子够狠够绝啊,真正舍弃了一切去求道。”

这是上位者独有的近乎冷酷的智慧。我默默思索着,心中忽地一跳,想到了一个楚度可能会去的地方!

我从怀里mō出一条形似鲤鱼的小玩意,它布满金sè条纹的身躯僵硬若死,双目紧闭,肚腹空空,是吉祥天特有的传信灵物双生眠鱼。

天刑离去时,专门交由我联络之用。

我找来纸笔,匆匆写下一段话,塞进鱼嘴。双生眠鱼骤然睁开眼,一口吞下信笺,在掌心摇头摆尾,活蹦乱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鱼嘴又缓缓吐出一卷纸条,双生眠鱼合上眼,重新陷入了沉睡。

天刑回信的内容在我意料之中,随手烧毁纸条,我信步出房。天刑即刻离开了锦烟城,这意味着我和公子樱的一战,失去了强力后援。

偏偏我要竭力拖住公子樱,为吉祥天争取宝贵的时间。

我沉思着,向何赛huā的香闺走去。

此时天已破晓,只是仍有些灰méngméng的,望不见旭日。天际隐隐透出几抹绛紫sè的朝霞,轻矇似烟,颜sè淡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

如果何赛huā坚决不肯吐实,我真要严刑拷问吗?我问自己。从什么时候起,我被别人踩,到开始学着踩别人了?

“何姑娘,我进来了。”在门外等了一会,我推开门,不由得呆住了。

闺房内红亮亮的一片,窗头灯笼高悬,两支巨大的龙凤描金红烛在朱sè案头“滋滋”燃烧,案台上、几凳上都垫着闪闪发光的金红织锦,粉霞纱帷半挂牙chuáng,chuáng上叠陈的鸳鸯戏水缎被像一簇触目惊心的火焰,映得一双交颈鸳鸯鲜艳明亮,犹如浴火燃烧。

何赛huā凤冠霞披,独守案前,对着铜镜里的新娘幽幽出神。@。

第二十二册第五章生如陌上花(下)

,何姑娘,你这是要一一一一一一?”我皱了皱眉,心中感到一丝局势出掌控的不宁。

“聪明如林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我要出嫁了。”何赛huā投向我的目光复杂难明,那里仿佛有沉淀许久的颜sè,又慢慢渗透出来。

“噢?林某先恭喜姑娘了。不知哪家幸运儿郎,能得何姑娘垂青。”我越发觉得有些不妥,留意察看她的神sè变化,“红尘盟的事,姑娘考虑得如何了?我愿为姑娘奉上一份丰厚的嫁妆。”“是给妾身的聘礼么?”何赛huā笑了笑,对镜拢拢高耸如云的发髻,“我想要嫁的人,恰好是林公子。”我身躯一震,沉声喝道:“你在说笑?何姑娘,咱没功夫和你瞎胡闹!”喝声震得烛光摇曳yù灭。我心念电转,难道她识破了我的底子?

“可这就是我的条件。”

“绝无可能!你到底耍什么huā样?何赛huā,别逼咱对你动粗!”我软硬兼施道,“你不过是红尘盟的一枚棋子,难道甘心被人利用?你就不想做回原先的千金大小姐?换个条件吧,我可以替吉祥天答应你。”“可这就是我的条件。”

“为什么是我?”我戒备地摇摇头,“你一定糊涂了。”

“那一年,我就该嫁人了。这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新郎该是谁。”何赛huā凝视着镜子里的我,痴痴惘惘,半晌嫣然一笑,“等了那么久呢,林公子。”

“原来如此。”我望着镜子里的她,呆了许久,才木然道,“好久不见了,何姑娘。”

“是五年十一个月零九天。”何赛huā小心翼翼地在额角贴上朱砂huā饰,轻轻压紧“林公子,林飞公子,你早就忘了吧?”我默然无语,惆怅别顾。那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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