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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第2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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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刑微微一愕,沉吟片刻,收起芥子袋道:“这样也好,所幸你还有时间。楚度虽然击杀了梵摩首座,但梵长老临死前自爆观涯台,也令其受伤不轻。如今吉祥天各处天壑全被封锁,留守长老悉数出动围捕,楚度暂时逃不出吉祥天。”

我心中一动:“吉祥天现在还有能与楚度一战的人?”几十万个法力深厚的长老固然厉害,但楚度不会傻得和他们硬拼,只要采取游击潜伏战,人海战术也奈何不了他。除非有知微高手缠住楚度,才能发挥群战的威力。

天刑迟疑了一会,道:“吉祥天其实有三位首座长老。梵摩首座管辖菩提院,我负责刑罚,还有一位道轮长老掌控平衡之职。只是他终年在苍穹灵藤内沉睡,外人并不知晓。”提及道轮这个名字,天刑神sè肃然,口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恭敬。

“道轮长老也是知微高手?”我眼皮微微一跳,心知已触及到了吉祥天的一张大底牌。@。

第二十三册第三章澜沧之战(2)

天刑并没有直接答复我,目光掠向黑压压的虚空,脸上门过一丝奇异之sè。

我留意着天刑神情的微妙变化,心中暗付,这张吉祥天暗藏不lù的牌终究还是被楚度逼了出来。名叫道轮的老家伙居然就藏在苍穹灵藤内,叫我十分意外。幸好当年探察苍穹灵藤时没碰上,不然我凶多吉少。

天刑的目光移到我身上,默然有顷,缓缓地道:“道轮长老和我们不太一样,他的道境也和我们不同,很难用低于知微,或是超过知微这样的尺度归类。”

他转过话题,似乎不愿就此多谈:“道轮长老已经亲自率人追击楚度,无论楚度想从哪处天壑逃出吉祥天,道轮长老都可提前感知。”

“林飞,问一问道轮沉睡了多久?”月hún忽然颤声道,像是压抑着恐惧,又有点迫不及待。

当我问出这句话时,天刑的眼神骤然一亮,凌厉得仿佛要将我刺穿。换作过去,这种有若剑芒的眼神足可令我心惊胆颤,但现在我能镇定自若地和他对视。

许久,天刑的语声在我耳畔响起,犹如锐利的剑锋铿锵摩擦:“你知道怎么做好一今天道的宠儿吗?知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永远不要去问。”

“虽然你主修的道法像是丹鼎流秘道术,可你并非丹鼎流的弟子。”天刑死死盯着我“他们的死活与你有何干系?”

我心头一震,天刑显然误会了我的话,但仔细琢磨他的这番言辞,似乎丹鼎流的灭门和道轮大有关系。

想起魅的灭绝,我心中又是一动。

天刑语气放缓,循循善yòu道:“你身受天道荣宠,应当好好珍惜这个连我都要艳羡的机会。将来北境破灭,天地重生,知微高手也会被吸干法力道境,甚至连精神烙印都可能被录夺”一切从头再来。可只有你能安然无恙地度过。”

他长叹了口气:“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在新生的北境中,你是所向披靡的天下第一高手,八重天的掌控者,所有的新生命都是你的奴仆,天地的一切资源任你予取予求。”

他一字一顿地道:“你会成为独一无二的天之子!”

不得不说,天刑的这席话极富yòuhuò力。我听得出来,虽然他的言辞中有些不尽不实,但大体不会错,绝非哄骗欺瞒的谎言。

如果没有沉仙壑一战,彻底明悟“我”的本心,我兴许就动心了。

“前提是我必须做好该做的事,对吗?”我摆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心领袖会地点点头,暗中却嗤之以鼻。成为天之子”“我”的道境将沦为天道的依附品”情yù之道再无大圆满的机会,还要时时去做苦工,打压楚度之流的反抗分子。

此时,吉祥天的大军后方传来了一通振聋发聩的战鼓声,一朵朵璀璨夺目的金莲飞出阵营,每一朵金莲大如桌面,层层绽放的huā瓣犹如闪闪发光的锋利刀片,长老们盘坐在莲心中,驾取着金莲冲向妖军阵营。

与妖怪厮杀多时的长老们开始分批撤退,换上生力军继续新一bō的攻击。

“你们可以困住楚度多久?”我望着远处如火如荼的绞肉战场,耳孔内忽地“嘤咛”一声,绞杀仿佛嗅到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浓烈血腥味,从沉睡中醒来”精神核心缓缓浮出神识的最深处。

“至少三个月。”天刑沉吟道”“他的伤没那么容易恢复。”

他继而苦笑一声:“吉祥天最大的几处药田被楚度烧了个精光,若是他在吉祥天内大肆破坏,困住他反倒麻烦。”

我摇摇头,楚度为了查清自在天的隐秘,未必会急着逃出吉祥天。

“用最快的速度击溃妖军,然后返回吉祥天,围猎楚度!”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天刑”“以你们的力量”不会到现在还拿不下群龙无首的妖军吧?”

天刑微微蹙眉:“我们的敌人并非只有魔刹天。你跟我来。”他身化剑光,向吉祥天的大军驻扎地掠去,我驾着吹气风跟上。

途经一座山头时,绞杀无声无息地从耳孔内跃出,混入了血肉横飞、残骸遍地的战场。

“这下好吃个饱啦!”在我的默许下,绞杀开始了幽灵般的狩猎。

这是域外煞魔进食的绝佳环境,人、妖与其死在对右手里,还不如为乖女儿做出贡献。一旦迈入知微道境,我同样需要魔xìng提升,来进一步磨砺本心。

天地之道,生灵万物,皆是磨砺本心的棋子。正所谓舍“我”之外,再无它物。念及此点,我对情yù之道的理解又深子一层。

这是世间最普通,也是最艰难的道。舍“我”之外和晏采子的绝情绝义、身化万物不同”“我”本身就包含了七情六yù,爱恨情义,所以既要舍,又要得,于有情有yù和无情无yù中寻得那一丝飘渺难明的真义。

“林飞,你相信吉祥天吗?”月hún忽然涩声问道。

“大家相互利用而已。”我不在意地道。不管双方暗中如何勾心斗角,反正对我有利的,我就帮他们一把,对我没利的就落井下石。

前方渐渐浮现出吉祥天的营帐,绵延数十里,像一颗颗光华明灿的星辰坠落山峦。一眼望去,群星盘旋成一条作势yù飞的浩瀚银龙,龙首拱起一片雷白翻涌的庞大云海。

天刑领着我直入云海,里面风雨不侵,光线柔和,弥漫的云团形成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云窟,每个云窟内都有长老打坐调息。

我眼神一亮,如果投入这片云海的兵力,哪怕妖军再会打仗,也要被绝对的力量碾压崩溃。略一沉思,我恍然大悟:“你要连清虚天一锅端?”

天刑回过头,淡然——:“不见得只有清虚天啊,红尘盟也不是老实的绵羊。”

跟着天刑不断深入云海,我已完全弄清了吉祥天的战略意图。他们藏起最精锐的部队,故意装作攻不下妖军,采取示敌以弱的计策引yòu清虚天出手。如果清虚天趁隙杀入战场,吉祥天就会全军尽出,将所有反对势力一举歼灭。

包括天刑让我狙击公子樱,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吉祥天里,已经没有多少长老了吧?”我望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云窟,无法置信地道”“你们居然倾巢出动了!”@。

第二十三册第三章澜沧之战(3)

重重云窟环绕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光彩漩滟的环形星涡。犹如活物般缓缓转动。天刑踏上最外圈的星环,口中说道:“若不如此,怎能将对手一网打尽呢?”他的背影迅速隐入星光,声音被拖曳出一条奇怪的余bō。

我好奇地观察着星涡,斑斓的光环在转动中变幻sè泽,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热力。吉祥天的确资源雄厚,异宝奇珍枚不胜数。正因如此,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选择最稳妥的持久战。谁料吉祥天反其道而行,孤注一掷地全部出动,反倒能出奇制胜。

我略一沉吟,举步迈入星环,全身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绕着星涡向内飞转。一时间,视野内无数星光急旋,留下一圈圈模糊的残影。几息过后,我抵达了星涡的最深处。

这里像是一个无限宽广的奇异空间,恢弘浩瀚,难觅边际,头顶上方星点如雨,脚下涌动着朦朦胧胧的光形bō浪。

四周的虚空钻出千万只奇形怪状、硕大无朋的耳朵、眼睛、嘴巴,不停地活动着。有的毛茸茸,形如怪兽:有的光洁滑润,似玉雕琢:有的像摇曳的星光火焰,闪烁生辉。

每一只耳朵都微微扇动,似在专注倾听,各种各样的声音从耳内分别传出:法术掀起气浪的爆炸声,掺杂在bō涛中的兵刃撞击声,以及乱七八糟的喊杀声。

“杀啊,杀光吉祥天这帮老不死的!”“老子撑不住了,换虎猫队上!”“清虚天的援兵怎么还不到?”我仔细听了几句,这是从澜沧江的各处战场传来的声音。

天刑肃然而立,凝神注视着一只只眨动的异眼。澜沧江附近的山林河川、兵马调动以不同的视角,纷呈眼内:无数张瑄狞绝望的面容在刀光焰火中浮现,残肢断骨飞洒,人妖厮杀的血淋淋场面栩栩如生,仿佛就发生在身前。

近百名吉祥天的长老各自忙碌,像是完全没丰看到我。他们一刻不停地收集眼、耳中的最新战况,然后通过虚空中的嘴巴传达出去。

“你来看。”天刑指着上方的一只异眼”语气沉穆。

这只异眼大如楼船,两侧密生椐齿形的彩sè睫毛,瞳孔明澈如冰,清楚地映照出澜沧江源头的地势。

“难道是清虚天的人?”顺着天刑直指的方向,我的视线移向异眼的左上角。在一片白雪皑皑的险峰峡谷中,隐隐浮现幢幢虚影,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采用了阵法屏蔽,所以难以窥测其中详情。即便是我们暗插在清虚天的人,也很难顺利传出消息。”天刑领首道“大约在三天前,清虚天大军从西面的荒漠开拔,一路急行,抵达澜沧江源头的玉照雪山,就地休憩整顿,显然在等待出击的时机。”“清虚天终于正式出战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把公子樱惹急了。”

“这不是很好吗?清虚天若是按兵不动,反倒是个辣手的隐患。如今他们主动跳了出来,你们也不必束手缚脚了。只要他们杀入战场,吉祥天便可从容收网了。”我静静地端详着战场周遭的地理环境,目光掠过一只只异眼,忽然停留在中游某处。那里是狭长的飘香河汇入澜沧江的交点,相距此地,不过二、三里。

想起飘香河底的镇hún塔,我心中冒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霎时间,神思飞跃,幽暗汹涌的洪流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奔腾而来,龙蝶火焰般的眼睛在黑sè的bō浪中神秘闪耀。

“据说飘香河底有一条秘密水道,与幽冥河的支流相连?”我不lù声sè地与龙蝶沟通。

龙蝶森然一笑:“你要引幽冥潮水”倒灌澜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我微微一笑:“最好是三方决战之时,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如今连日暴雨,水位急涨,这一带很快就会江河泛滥成灾。这或许是个机会,你长年潜伏幽冥河,应该有办法吧?”

龙蝶沉思良久,冷然道:“幽冥潮水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万物死绝,北境的“坏,会进一步加剧。”

“反正所有的罪业都算在楚度头上。谁都知道是楚度逆天而为,才遭此天谴。”我不在意地道“只有如此,才能让三重天同告重创,元气大伤。我既可借机收服魔刹天,也可削弱清虚天,同时摆脱吉祥天卸磨杀驴的威胁。天地加剧变坏,晏采子也就不得不对付楚度。可谓一石四鸟,什么天道气运,知微高手,全都乖乖地当老子的棋子。”龙蝶盯着我道:“这么做,我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若是什么都由我来做,到了真正合体的那一日,你斗得过娄么?”龙蝶凝视着我片刻,忽然放声狂笑:“你真是越来越会用手段了。

不错,现在有点绝代枭雄的样子了。不过这件事,光靠我的力量做不到,还需要你自己出马。”他解释道:“飘香河底的镇hún塔封印孤hún野鬼,同时锁住了幽冥支流的眼口。要引入幽冥潮水,必须先打破镇hún塔。这世上除了你,再无人能够打破魅亲自建造的镇hún塔了。、,

我心中一震,神识内传来月hún压抑不住的悲伤。龙蝶发出讥讽的笑声,身影随着黑暗洪流渐渐退去:“我保证,当你打破镇hún塔的一刻,便是幽冥暗潮席卷之时。”

天刑见我一直沉思不语,奇道:“你在想什么?”我随意指着异眼中人、妖jī烈争夺的山头,道:“不知是谁在指挥妖军作战?双方兵力相若,长老们的法力足可一以当百,竟然还攻不破这几处战略要地?虽然你们未尽全力,但兵法调度上远较对方逊sè。

硬打蛮干,损失比对方惨重得多。”“长老们穷究天道,个人修为虽强,但并不擅长大规模的群战兵法。”天刑苦笑一声“魔刹天负责调兵遣将的可能是龙眼鸡。我本想亲自出手,将其刺杀。但龙眼血脉神奇玄奥,预感凶吉祸福,总能先一步避开我的气机锁定。”我考虑了一会儿,欣然道:“我和各大妖王都还有点交情,这件事交给我,也许能让他们来个窝里反。、,我又和天刑虚虚实实地交谈许久,大致mō清楚了吉祥天的战略部署,随后告辞离开。

出了星涡云海,我径直向北急掠,寻了一处僻静的小山谷暂居。

准备苦修数日,争取以魅胎破开天壑,进入灵宝天,寻得增强法力的机缘。

无论是说服妖王,还是打破镇hún塔,都需要知微的力量。

“林飞,你真要打破镇hún塔山”月hún涩声问道。

“北境破灭,镇hún塔一样无法留存。”我凝视着神识中的月hún,平静地道“魅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第二十三册第三章澜沧之战(4)

妈便魅能重生,也天法像过去一样,随意穿越北境各重天了。天壑已在日益变化,bō动愈来愈狂躁暴乱,犹如铿锵jī昂的鼓号代替了柔婉清音的丝竹。

只有魅武,才可能穿越如今的天壑。

“不过这或许是一个循环,魅武也会有被代替的一天。然而无论是魅舞还是魅武,月hún始终是月注视着月hún,皎洁的清辉洒满了神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是你的乐声才让魅跳出了世上最唯美最华丽的舞蹈。没有你,我也不可能一步步登上北境的巅峰。”

月hún眨巴着眼,光斑轻轻闪跃。以前都是它为我授道解huò,现在轮到我了。

“所以说呢,月hún不是什么伴奏的hún器,而是领舞的生命啊。”

我一边开导它,一边以魅胎感应冥冥中的天壑律动,弦线延伸而去,探向遥不可测的虚空。

天壑的律动时不时地带给我新鲜的感悟,散发的杀戮、狂躁、暴烈无不和魅武相合。每多一点体会,我的魅武便深进一分,对弦线的运用越发灵活自如。

“林飞,我”月hún吞吞吐吐地道,眼神躲闪不定“其实我,可以让你的魅武更厉害。不过,我,我不想告诉你。”

我讶异地看着它:“不是吧?你也会耍心机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月hún不好意思地低下头,1小声嘀咕道“我只是不喜欢杀伐的魅武。”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呢?”

“无论我如何怀念,镇hún塔始终都是会消失的吧。无论毁灭了谁,魅都不会活过来了。”它慢慢化作一轮巨大的弯月,柔和的光辉渐渐清冷,犹如一弯寒光闪耀的冰刃。

“呛”月hún奏出一个jī越高亢的音节,光晕颤动,绽出刀锋般凛冽的厉芒。我的魅胎倏然一跳,与乐声相合情不自禁地击出一式凌厉无匹的魅武。

仿佛一声惊天动地的号角撕破神识,雄壮jī烈的乐声宛如火山喷发,岩浆迸溅,海啸掀卷礁石崩裂。

乐声在咆哮,刺向天空,射入大地,在无数刀枪的撞击中溅出血浪。

魅武跟着音乐的节拍,猛烈狂击,纵横披靡,犹如怒龙不断腾出深渊,跃向苍穹。这是破碎的乐章毁灭的韵调,杀气的音符!

不知过了多久,月hún的乐声始终未停仿佛无穷无尽的狂涛惊澜奔腾不息。身外日夜更替,1小山谷已是满目疮痍,被魅武彻底dàng平。

似乎又过了很久,在神识的远方,奇异地出现了一道流光溢彩的拱门,门内恍惚有影牟晃动。

月hún带着我,向拱门漂去。

“你告诉我,火红的不仅是朝霞还有鲜血。但我相信,除了血与朝霞,还有其它火红的东西。”月hún缓缓地道,我们向着拱门而去,越来越近。“我是乐器的生命就应当奏出所有的音符。无论那是欢乐的,美好的,还是悲伤的,暴烈的。”

“林飞,谢谢你。”月hún喃喃地道“谢谢你让我走出了自己的洞虽然你这么残忍地打碎了它。但是,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奏出属于自己的乐声。不是你的,也不是魅的。”

“我相信。”我迎向拱门。不是拱门向我迎来,门下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年少时,我们与这个世界,其实是隔着晶莹剔透的琉璃拱门。

琉璃是什么颜sè,我们看见的也是什么颜sè。

月hún和拱门的距离不断拉近,门下的影子,既不是一条tu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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