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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两口子急得光搓擦手心,来回地在屋里转悠,谁也不知该怎么办好。大娘心里憋闷得慌:“我到街上看看去!”赵河套大伯怕出事,双手一拦:“老天爷,你出去不是自找死!”天色麻麻亮,街里吵吵得更凶,嚷嚷得更乱,西王庄就像一大锅泛白冒泡、上下翻腾的滚开水。一会儿,东面传来“妈个×的”粗野地叫骂;一会儿,西面传来叮咣的乱砸声。河套大伯的大门在乱吵吵的声音里,也被砸开了。几个拿手枪的夜袭队员闯进来,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地将两位老人押送到村西的大场里。大场里已经挤满了各色衣着,各类年岁的人。他们都是在西王庄出生成长的人们,个个眼睛喷射怒火地瞅望端枪圈围他们的鬼子兵。除了吃奶的孩子偶尔啼叫两声,谁也不言不语不示弱地挺胸屹立着。
心头沉重的大娘,脚步一接近聚满人的场边,两眼立刻瞅见了头箍毛巾的刘文彬和脑后梳起盘头的汪霞,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唉呀,你们没走脱呀!”她心里说着,像母亲看到自生的儿女,生怕在这里有人给他俩委屈,任什么不顾地走近人群,挤到刘文彬和汪霞的跟前,用自己单薄、干瘦的身子把他俩遮挡住。
西北风尖利地吹刮,晨雾还没有消散。“难道西王庄也要走东王庄的道?”“难道人们也要遭到集体屠杀?”人们像隔层雾气的在窥察鬼子的动作,猜测鬼子的意图;同时,也在紧紧地靠拢着刘文彬和汪霞,生怕鬼子、夜袭队一眼看出他俩来。
“乡亲们,让你们担惊受怕了!”杀人不眨眼的刘魁胜,今天装做一个拿念珠、诵佛经的善良人,缓声和气地凑到挤抱在一起的人们跟前。“今天,我们到咱西王庄来,是为武工队、为县区干部来的。你们都是把家做活的好老百姓,皇军绝不糟扰你们!可是有一条,你们必需得把挤在你们群里的武工队、县区干部指出来。这个,我想你们会指的!”
人们回答他的是一大阵沉默,沉默得好像周围空气都凝结住了。
“哈哈哈……”刘魁胜瞅望着人们,不知为什么来了一阵奸诈的狂笑,笑得使人浑身发噤,脖颈上起鸡皮疙瘩。“你们应该放明白些,我的话都是为的你们。我敢担保,你们群里就有武工队、县区干部,只要皇军出头稍一查看,就能挑出来;事情是看你们对皇军怎么样!”他又朝人们走近两步,双手摇晃着嚷叫:“你们别闷头呆着,都回头察看察看!看谁不是你们村里的!”
被圈围在场里的人们稍稍地乱了一下,有的也真回过头去瞅瞅,不过时间很短就又平静了。
人们的再次沉默,确实让刘魁胜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像那装外婆的狼,眼珠一瞪,就要露出吃人的凶相。在背后站着的老松田轻轻地朝他吆唤声:“你的!”他顿时又变成个哈叭狗,点头哈腰连说几个“是是是!”夹起尾巴退缩到松田的身后面。
老松田缓慢地走近两步,摸摸鼻下的一撮黑毛,笑吟吟地说:“你们刚才看了看,里边到底有没有!”
“没有!”人们像一张嘴在回答。
“县区干部有没有?指出来的没关系!”
“也没有!”
“也没有?哪?”松田脑袋摇晃着,用不相信的眼神质问着他面前的这伙子人。跟着“嘿嘿嘿”地从腔子里发出阵冷笑的声音。他阴险地笑着逼近人们。人们都向他投过蔑视、仇恨的眼光,好像说:“武工队、县区干部就在里边,偏不告诉你!有能耐你就施展吧!”
松田猛一转身,“来,问去!”他这猛地一喊,吓得刘魁胜一哆嗦,立即走到人群面前。
“真是给你们脸不要脸,一把把的朝下撕。看,把松田队长都惹生气啦!其实你们装糊涂我也知道。常说,撒谎难瞒当乡人。我,不用介绍,你们早就认识。你们把武工队、县区干部都说成没有,这个并没有人信,因为天傍明,就有两个干部想出村,让我们用枪子给截回来了!你村地洼水浅,不能挖地道;想走,没走了。你说他是钻天啦,还是入地啦?假若真有钻天入地的本事,那我也就……”没容得刘魁胜说完话,松田用军刀戳着脚下的地皮喊叫:“说的,关系的没有;不说,统统的死了死了!”看样子,他真的蹿了火,嘴唇抖动得非常厉害。
这会儿,刘魁胜的火儿倒熄灭了,他摇身一变成了和事佬,慢声细语地劝说起来:“常说:亲不亲,当乡人,抓起把灰来比土热。一分奈何我也不能让你们走东王庄的道。说到东王庄,那也是他们姓韦的自找!他硬拿鸡蛋碰碌碡,那还不碰出黄子来!当然,归拢包堆是跟我刘魁胜有仇。你们跟我没冤没仇,只要伸手指点下挤藏在你们里头的武工队、县区干部,我姓刘的担保你们没事!指罢!快指!”
刘魁胜满心认为装装白脸,拉拉近乎,就能打动了人们的心。人们偏偏不给面子。有的低头瞅地,有的扬颏望天,根本就不理睬他!
老松田本来就贼火上升,人们的默默无言,又像给他浇了桶汽油。他迈动大步杈子跳近人群,没选择地拽出一个老太婆,用力一搡,搡了她个仰巴跤。狗跟主人跑,刘魁胜手枪一掖,一个箭步蹿上,左手抓住脖领子一使劲,又把老太婆提起来,跟着左右开弓地扇了老太婆一顿嘴巴子,打得老太婆蒙蒙腾腾地顺着嘴角子滴嗒滴嗒直流血。
“你伸手给我指,谁是武工队?谁是县区干部?”刘魁胜左手揪住老太婆的后衣领,右手却用驳壳枪敲打她的脊梁骨。人们一见揪出去的老太婆是快嘴二婶,心里都捏了一大把汗,个个喘气都不匀了。特别当快嘴二婶张大眼睛在人群里搜寻时,凡是离近刘文彬和汪霞的人,都尽量设法用自己的身子来遮挡。河套大娘的心提到嗓子眼。“怎么鬼子偏看上你这个鸭子屁股嘴?你敢胡吣,看过后怎么收拾你!”她紧握拳头,眼睛瞪大望着快嘴二婶,生怕她爱说话的嘴巴走漏了风声。
以往肚里存不住话的快嘴二婶,今天却和往日大不相同。虽然她来回地搜寻几遍人群,可是,叽哩呱啦爱说的嘴巴,如今好像贴上封条,一声也不吭。她每次目光瞅准刘文彬、汪霞,都迅速滑过去,好像他俩没在场。死亡靠近了她,她并没有让死亡吓得想出卖良心。“一个人为国家要宁折不弯,别做墙头草。”这是徐政委在公民誓约①大会上讲的话;在庄严宣誓的时候,那“不向敌人泄露秘密;不给敌人带路……”的条条誓词,都让她一下回想起来,“我举手宣了誓,要说了不做,那算什么人?……”
①是晋察冀边区人民在斗争残酷的年代里制订的对敌斗争的公约,其中有“不向敌人泄露秘密”,“不给敌人带路”等条。
“谁是武工队?谁是县、区干部?你快给我指!”刘魁胜嗓子撕裂地嗥叫。
快嘴二婶给予刘魁胜的回答,是眼睛一白,头一摇。“你——”刘魁胜转身用枪口逼住快嘴二婶的胸,疯狗似地捣了一家伙。
“我——”二婶只从齿间崩出一个字,往下不言语了。“去你的蛋吧!”刘魁胜枪弹打中二婶的胸膛,二婶子栽倒了。快嘴二婶被击倒,立即引起人群里一阵哗乱,周围的鬼子啪啪啪地一放枪,才把人们镇唬住。
“再乱!再乱!再乱都叫你们学了她!”刘魁胜右手用枪逼着人们,左手指点快嘴二婶的尸体,喷着唾沫星子叫:“快说,哪个是武工队?是县区干部?”
人们屏着呼吸,仍不言语。
“不能让群众为我们无辜地死!”刘文彬想到这就往前挤,汪霞紧跟着也朝前移动。在他俩面前,遮挡他俩的河套大娘和别人,像筑起的一道人的长城。他俩想挤,挤不动;想过,过不去。他俩的背后,却有好几张嘴在小声地劝阻:“别动!”“动不得!”“你不暴露,没人说!”
“老兔崽子,你出来给我指!”刘魁胜伸手一拽,将房东河套大伯拽离开人群,跟着扬手像对待快嘴二婶那样也要来个下马威。老松田急忙跑上前来,充装好人似的紧忙挡拦住,同时,眼珠一瞪,将刘魁胜吓得朝后退了十几步。
“老大爷,你的大大的良民,我的明白。你告诉我,武工队来过没有!”老松田眯缝着笑眼,乐呵呵地问。
大伯被刘魁胜朝外一拽,就像有刀在剜刮大娘的心。要不是人们挤架着她,当时她会晕倒了。她知道在这种场合被鬼子拽出去,不出卖自家人,想着不沾刀、不挨枪地活着回来,是个百里挑一的事。但是她宁愿自己的丈夫不活着回来,也不愿意他出卖自己人。她身上一个劲的出燥汗,强支撑身子,表示自己心里很坦然,眼瞅着大伯在听他如何回答。大伯并没有把老松田放在眼里。他横白了松田两眼,很随便地说:“谁知道五(武)工队、六工队是什么样?反正我没见过!”
“你没见过,那今天早晨让皇军顶堵回来的是什么人?”“那,我在家里睡觉,我哪知道是什么人?我要是诸葛亮,或许在被窝里能掐算出来!”
老松田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在嬉弄、耍笑着他。他强按住火性,不笑强笑地说:“那你回头看看的,看看这堆人里谁不是你们村庄的?”
“不用看,这堆人我都认识,都是西王庄的娃娃,西王庄生的,西王庄长大的!”大伯根本就没朝人群里瞅。
“一个外村的也没有?”老松田盯住大伯。
大伯斩钉截铁地说:“有啊!还不少呢!”
“好好,那请你把外村的人们指出来!”松田从老大伯的话语间觉得找出点缝隙,满脸陪笑地往下追。
“还用指?这不是一大堆!”河套大伯伸手指点端步枪的鬼子和提手枪的夜袭队员们嘲讽地说道,“像刘魁胜他们,都不是俺们西王庄的,像你们,”他剜指着老松田,“不光不是西王庄的,也不是俺们中国人!”他回手二次指点刘魁胜和一伙子夜袭队员,“他们虽说都是中国人,因为黑了心肠,忘记了祖宗三代,所以连一点中国人味也都闻不到了!”
赵河套大伯的话音刚落,跳过来的刘魁胜一巴掌捂在了大伯的脸上!“他妈的,我扇死你个老狗日的……”跟着,娘啊老子的骂起来。
巴掌扇在大伯脸上,疼在大娘心里。刘文彬、汪霞见到这种情景,真是怒火烧胸,气炸了肺。他俩干着急,就是不能动转。要动转,也就违背了人民的意愿。
大巴掌扇肿了大伯的脸,扇得大伯热火燎辣的疼痛。刘魁胜的扇、骂,也真把耿直、倔强的大伯扇骂急了,他举起颤抖的右手,切齿地点骂刘魁胜:“你打吧,姓刘的!”他又咬牙地冲老松田:“鬼子、你们糟吧!你们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有一天,八路军会找你们算帐的……”
骄横凶狠的老松田,没想到在这里挨了一顿臭骂,气得眼斜鼻子歪。他没容得老大伯讲完话,拔枪射出了子弹。刚强、正直的赵河套老人倒下了!他到合眼以前,一直怒视着敌人。
松田急了!松田疯了!松田再也不装做南海观世音了!他发狠地拔出了腰间的战刀,鬼叫似的把刀在空中一探,包围人群的鬼子兵一齐端平了步枪,个个都将食指贴在扳机上,无数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人群。死神的黑爪将要抓住人们。坚贞的人民并没把死亡放到眼里,大家眉不皱、眼不眨、板着威严的面孔,与凶残的敌人对峙着。
老松田挥舞着军刀,脸色胀红地喊叫:“限你们三分钟,把武工队,把县、区干部给我指出来!要不,统统的死了!”稍停,他将亮闪闪的军刀朝下一按,拉长声音喊叫:“一——分——钟!”工夫不大,他又朝下一按军刀,“两——分——钟!”他睁大眼睛,奇怪地瞅望这群视死如归的人。人们站在一起,平静得就像一池子水。他像火烧着屁股,蹦跳着发着警告:“现在是最后的一分钟!还剩四十五秒,还剩三十秒!还剩二十秒,最后还剩……”
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候,死神步步逼近了群众。
猛然,像晴天打了个霹雳,刘文彬挥动铁拳,大吼了一声:“不准开枪,我是武工队!”
铜钟般的声音,震得地动山摇,震得松田将脖颈一缩。待他刚要探头查寻呐喊的人,人群里举起无数的铁拳,张开无数的海口:“我是武工队!”“我是武工队!”“我是……”“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致呐喊,一致高呼!激昂的吼声,像海啸,像山崩,它震惊了端平武器的一群刽子手,也震呆了杀人的魔王、头道山满的徒孙、日本宪兵队长松田少佐。在这巨雷般的喊声里,他像只受惊的饿狼,狠盯住人们,一时不知所措。在他头脑稍清醒,挥刀刚要开口下达射击的命令时,一匹栗色洋马,颠颠颠地跑到他跟前。一个头戴瓜皮小帽的夜袭队员跳下马背,叽哩呱啦朝松田简短地说了一阵日本话。松田听后不仅脸上充满得意的神色,而且不自禁地仰面“哈哈哈……”狂笑起来。跟着,摆手朝端平步枪的鬼子们吆喝了一大声,他们立即将枪戳到地上。是什么让老松田抛掉大屠杀的念头?是什么又让老松田这样得意忘形?刘文彬望了汪霞一眼,汪霞的眼珠正滴溜滴溜地转个不停。显然,他俩都在捉摸着判断着。的确,老松田急转直下的行动,也真让被围的人们有些莫名其妙。
从面容上看,松田像是有了主心骨,刚才的那种红头胀脸、发火嗥叫的疯狂劲儿都看不见了。他呲着牙得意卖谝:“你们的不说,有人会说的!不用你们,武工队、县区干部,我能统统地抓住!”说到这,他将伸展的五个左手指使劲的一回攥,握成个团团。“不信,你们看!”他将毛茸茸的右手朝东北角上一指,人们的视线都转向了他指的方向。
一群夜袭队的特务押着一个双臂倒捆,脑袋耷拉到胸前的人走了来。距离越走越近,那人的脑袋也越垂越低,是什么样的长相?人们很难看清楚。等他走近了,人们才看清他那剃得光溜溜的脑袋上有一条孩子嘴似的血口子,血口子周围凝结着黑紫色的血迹。显然,这是被鬼子、特务们打的。这个被鬼子捕住的人一钻进汪霞的眼里,她随着一震,伸手暗暗捅了刘文彬一下,怕他没看清楚,小声说:“马鸣!”刘文彬身不动,膀不摇,整个人像长在地里。他愤怒得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盯住马鸣,盯着马鸣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靠拢了松田、刘魁胜。
马鸣确实是个稀泥软蛋,别看他是个年轻小伙子,却受不了鬼子的一顿毒打;别看他身上挎着三号驳壳枪,这只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马鸣也是晚上来西王庄开会的一员,会议开过之后,他独自一人回了白家庄,找了个财主亲戚家,脱了个溜光大睡了。直到鬼子包围了村,他还放着头睡呢!天明,鬼子挨门要搜索,他才傻了眼,想躲藏也来不及了。但是,他还是慌忙穿好衣服准备去躲。他把文件朝灶膛里边一扔;驳壳枪朝柴草堆的深处一插,打算利用最近开展的“两通”,房串房地溜逃出去。没料到,刚串了两套宅院,就让迎面来的几个夜袭队特务用手枪逼堵住。他被捕了。
鬼子、特务一瞅他那干净利落的样子,就觉得他不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再加上他自己胆小心虚沉不住气,更让敌人发生了怀疑。于是,敌人棍子打、皮鞋踢地毒打拷问起来。直打得他鼻青眼肿、脑袋破;打得他破了的脑袋哗哗冒鲜血。打得他实在难以忍耐了,他只好向敌人道出自己的身分来。得寸进尺的敌人,抓住一个就要俩。再一次毒打,又把马鸣的驳壳枪、文件包、刘文彬他们住宿的地点打出来。马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变节的。
松田一见马鸣,立刻伸手给他松了绑,掏出手绢给他沾沾头上的血,随后又将他的驳壳枪给他挎背在身上。
刘魁胜洋洋得意地指着马鸣,冲着挤挤插插的人群,使出吃奶的劲来嚷叫:“你们认识他吧?”问过,便“嘿嘿”地奸笑了一阵。接着,又像显宝似地介绍:“你们要不认识,我就来介绍,他是你们之光边缘区的教育助理员——马鸣。他……”
松田对这人待如贵宾的举动,开始就让被围的人们产生了好大的怀疑。因为他头儿低着,始终看不出是谁,一听到刘魁胜说是“马鸣,马助理员”,几百双眼睛就像几百支一齐发射的箭,齐一射向马鸣脸上。大娘眼花耳不聋,听说马鸣和鬼子站在一流,气得浑身发抖,脚手发凉,心里暗说:“说话就瞪眼,作派不地道,老早看他不像个好东西!真,这块臭肉一定毁了满锅汤!”
马鸣被刘魁胜指名点姓的一介绍,不知是胆小,不敢看愤怒的群众,还是自己残留点中国人的良心,头垂得更低,脖颈更朝腔子里龟缩。背后看,好像一颗圆球安放在一块戳立的死肉上。
“你,你别不好意思的,看皇军待你多么好!你将来还要和我们一起工作呢!来,抬起头让他们看看。”刘魁胜命令着马鸣。马鸣听话地抬起了头。他那愧恧的眼神,刚和人们忿怒的目光一碰。好像看到一股巨大的、没办法阻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