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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溢出嫉恼的情绪,她话里便也透出几分酸溜溜的涩意:“装出这么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给谁看?你替她打抱不平,谁知道她有没有真心待你?”
“我待她好。又何尝需要回报?”楚娇柔漫不经心地道。
夜空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将天空映得流光溢彩的那一轮残阳。逐渐消失在了天幕的尽头。独独留下空中一弯银月,如同用纯银的金属锻造而成,泻下一地纯白月光。
那月光照在楚娇柔和婉的面上,只见她神态微憨,眸含醉意,唇边那一抹笑痕却是掩不住的可人。
此刻的她半醉半醒,所说出来的话最是自然而然,却是听得前面的顾倾颜心头一暖。就连接下来要去凤景澜的书房这事,都不再让她感到那么战栗恐惧了。
齐红珊面上尖酸刻薄的神情也滞住,神色是说不出的愕然与惊诧,仿佛被这一句话深深触动,最后却是一甩袖子,重又化为森冷阴霾。
“果真是将门里出来的女儿!这般粗俗又痴傻!”她冷冷哼了一声,匆匆拂袖而去,说不清是匆忙还是艳羡。
月色寂寥,她一人裙摆拖曳,徐徐而行。即便有周围一帮子大小侍女的簇拥,却也显得那般单薄。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顾倾颜别过眼不再看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没了她这个绊脚石,我接下来怕还是要去那龙潭虎穴。明知山有虎,偏不得不向虎山行,岂不是比你更傻?”
楚娇柔大大咧咧而又没心没肺地笑,毫不矫揉造作的笑声传出老远:“说不准那轻尘先生对你真有几分意思呢,他看你的眼神果真有几分不同。”
“呸!”顾倾颜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如同黑翎的长睫细密垂下,遮住眼底涌动的碎芒:“娇柔,许是你醉了。”
听到这样的话,若说心里没有几分悸动,那绝对是作伪之词。
只是她如今已踏入天家大院,和这错综复杂的皇室扯上了关系,深陷在这深潭之中无法自拔,又岂能再生旖旎少女心思?
“我没有醉!”楚娇柔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小巧精致的琼鼻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顾倾颜遥遥一声叹息,清浅淡漠的音调逐渐随风而逝。凤景澜的一念之间,便注定了她的一生。
这样的人生,何其可悲,何其无奈。
但比起上一世的无可奈何和凄凉惨淡,还是好了太多太多。
至少,她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只要活着她就还有希望。
将楚娇柔送回了英娇阁安置,顾倾颜这才匆匆往书房赶去,天色已经黑了个彻底,半空一弯新月,几颗星子散落,想必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怀着惴惴的心情站在书房外,屏息向内看去。隔着薄若蝉翼的青纱,直可窥见里面燃了数十盏蜡烛,灼灼烛光,映得整间书房亮若白昼。
偏生是这样光明的氛围,却让她心中生出几分不安,伸手轻轻叩了三下房门,不轻不重,保证屋内的人能够听见。
“进来罢。”冷沉如天山雪水的男声,在她耳畔悠然流逝,只那几分冰霜,却显出他此刻心情不佳。
顾倾颜的心微微一跳,仿佛在半空中滞住了,犹豫了一刹那,这才抬手推门进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书房了。
书房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吱呀作响地摇曳着,室外的风呼啸灌入,吹起男子的衣袍猎猎作响。
令她意外的是,凤景澜正端坐在桌前,右手执笔,神情专注,赫然是在作画。
顾倾颜心中勾起几分好奇,踮起脚尖望了一望,见那画卷上却是一幅仕女图。
寥寥几笔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身形,婀娜起伏的曲线,盈盈一握的腰肢,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看在眼中便成了享受。
他只画了女子的身形,着一身华服宫装,乌发绾作蓬松云鬓,斜插一支凤叼珍珠金步摇,周身气度端庄,定是极美的女子。
但这整幅画布局饱满,留白恰当,独独女子的脸部却是一片空白,反倒成了一种缺憾美。
凤景澜挽袖用狼毫饱蘸了一点墨水,倏地抬头睨了她一眼,那一眼里的冷意,即便是盛夏时分也让她浑身发寒。
“怎么来得如此迟?”他复又低下头去,以她所在的角度,只能看见凤景澜纤长浓密的睫毛,和睫毛下那一双墨色的眼,眼里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意:“莫不是你不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
宴席结束时淡金的天色,逐渐变成了如今漫天的墨黑,这女人却才姗姗来迟,而没有半分愧疚之心。他难免恼怒,忍不住冷喝道。
如同当堂一声棒喝,顾倾颜脊背一僵,却是笑而不语。
难不成她要说,自己是被齐红珊拦了下来,又因为轻尘先生临阵脱逃,她担心楚娇柔的喝得太醉,所以把她送回了院子。
经过以上种种,才浪费了许多时间。
只是这一切,似乎没有必要告诉凤景澜。
一来他作为太子殿下,想必没有兴趣来听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二来他真要责难自己,说得再多也不过是借口罢了。
顾倾颜只是笑,唇似点绛,齿如编贝,像点了胭脂那般娇艳,偏生不说一语。
这些日子以来,处处被找麻烦,更何况现在面对的又是这个招惹不得的凤景澜,她便更加信奉对说多错、惜字如金的法则。
凤景澜见她笑而不语,眼神却四下乱瞄,心中不由得一沉,浮现出几分窒息般的不悦感,森冷而不失暴戾地怒斥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说,是谁告诉你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举止轻浮
“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自天文地理到经文伦理,不知太子殿下想要问的什么呢?”顾倾颜强作镇定,不动声色的道。
“自然是,你对本宫的生活可有了解?”凤景澜眸里又多了几分不虞,激起涟漪的墨眸直直望向她,眼里有暗沉的流光涌动。
顾倾颜微微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依臣妾之愚见,太子殿下笔下的美人图,怕是早已嫁作他人妇。”
凤景澜的手微微战栗了一下,笔尖上滑下一点墨汁,正正滴在画上人的面部中央,原本空白的区域迅速晕染成一片黑色。
他措不及防之下,下意识地反手用袖子去擦,结果是越弄越糟糕。
片刻之后,原本意境颇美的一幅写意画,终是彻底毁于一旦。
只留屋内墨香四溢,而画卷却不复洁净唯美。
凤景澜带着凛然怒意的目光,直直地瞟向她,眼里似是藏着一匹能够吞噬人的恶魔,深处还有一丝被人看穿心思的措不及防。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却没有料到,连顾倾颜之流都能观察到的局面,落在旁人眼里岂不更是破绽百出?
想到这里,他面色更是阴鸷。
只听顾倾颜笑吟吟道:“不仅如此,我还发现,太子殿下与四这个数字,格外有缘。”
凤景澜心中一突,比起前一句话,这话乍一听无伤大雅。但若是往深处去想,便更令人想入非非。
“够了!”他咬牙,强按捺下心底将她毁灭的冲动。他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捏住顾倾颜那根纤细的脖子,轻轻一扭便了却她的生命,免了她那张聒噪的小嘴再继续发出声音。
顾倾颜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施施然合上嘴,只是巴掌大的小脸上,那一抹掩不住的笑容,透出三分狡黠七分明媚。怎么看怎么刺眼。
望着她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地笑意,顿时让凤景澜心中涌出一种一切不在掌握的烦躁感。
他是一国之命定天子,又何尝被女子这般玩弄戏耍过?偏生只有面前这个女子。容貌娇美,不惧威势。他现在反倒有点后悔把她招进太子府了,可不是在给自己招惹麻烦嘛!
只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怕是很难再把她请出这太子府了。
凤景澜斜睨她一眼。即便是眼角的余光。也依旧凉飕飕的冻人,唇瓣自然上扬出弧度,薄唇透着的却满是薄凉气息:“顾倾颜,你就不怕本宫让你去跪在太子府门前?比今日齐红珊所受的惩罚还要丢脸一百倍!”
顾倾颜盯着他的脸,兀自出了会儿神。
这位太子的确生就了一副好容貌,白皙柔嫩如冷玉的面容上,生出了精致而不失冰冷的五官,眉飞入鬓。狭长双目,山根高挺。淡粉色的唇生得极薄,组合出一张俊美又颇具气势的面容。
难怪她娘亲少时总说,薄唇的男子天生亦薄情。
而凤景澜,可不正是全天下最薄情的男子?后宫太子妃嫔难以计数,他却独独痴恋一瓢饮。对于这些女子来说,他便是世上最薄情之人。
顾倾颜轻轻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八个字,形容此人果真是恰如其分。
晃去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她摇了摇脑袋,唇角含笑,说不清是讽刺的弧度亦或是善意的微笑:“臣妾如今再怎么说也是东宫的人,如果殿下不怕外人笑话,那我也只能受点苦了。”
人言可畏。
这四个字,可不只是浮于纸上那么简单。
顾倾颜寿宴上送箫的事早已经传遍京城,将她推到风口浪尖,这个时候凤景澜要是再大张旗鼓的处置她,难免不让人胡思乱想。
天下间百姓口口相传的消息,总能引起各种各样的非议,更遑论是天家之间的****纠葛,想必更会引人趋之若鹜。
舆论足以让人逼疯,凤景澜虽身为太子,但他毕竟还未登基为帝。
若是德行有亏,又有其他有力的竞争者的情况下,皇帝换一任储君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古伶心不过是一皇子妃罢了,娇柔美好如她,又怎能被冠上那些肮脏露骨的字眼?
凤景澜的眼眸微微黯下,汇聚了一室的烛火,似是连天上的星空,都在他眼中翻涌。
只听他冷声如水,清清淡淡道:“若是你敢叫她有一分一毫的伤心,我便在你身上数倍还之!”
顾倾颜神色依然平淡如水,嘴角向上弯起的笑意,让她眉眼也跟着一起弯了起来,透出几分小女儿家的柔和与细致。
“太子殿下英明,与其损人八百自伤一千,还不如彼此相安无事,臣妾也不是不知进退的人!”
这一句软软的话,听着既似警告,又是保证。
只要他这个太子不主动出手,那么她便也会安分守己。
得了这样的保证,凤景澜心中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嘴上却仍是不饶人地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信守承诺?”
顾倾颜抬起眼淡淡看他,道:“就算我不畏死,太子手中还捏着我父兄的命,不是吗?”
顾家家大业大,难保没有什么纰漏丑闻。像凤景澜这般睿智的人,想要对付顾家实在太容易了。
凤景澜本来还想拿顾家来好好的敲打敲打她,但他没有料到的,却是顾倾颜这般聪慧,似乎是早早猜透了他的心意。
她看上去不像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这样稚嫩的年纪,本应痴情于风花雪月,怀揣着天真烂漫的梦想。又或是像彼时的古伶心那般,精于女红。痴迷绘本,直为书里那男男女女的爱情故事而魂牵梦萦。
但她却不然。
她更橡是饮遍人间冷暖,尝罢世间炎凉的女子。所以她不得不坚强。
凤景澜心底深处泛起一种奇异的感受,却是他生平罕见,一时间蹙起眉头。
他虽然很生气,却也不是喜欢恃强凌弱之人,尤其是欺负一个已经属于他的女人。
以他的身份、地位、人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果还要用强才能征服一个女人的身心。这和那些市井之徒又有什么区别,无疑是最为让他所不屑的。
凤景澜淡淡勾唇,薄唇上扬。吐字道:“你尽可放心,短时间内本宫不会动你,不过你要是太不安分,那就休怪本宫不留情面了。”
“多谢殿下恩典!”虽然对他之前好像对她很留情面一样的说法嗤之以鼻。可是也不会傻傻的去拆穿他。真要闹得水火不相容,以后还怎么在东宫混下去。
凤景澜冷冷瞥她一眼,眸色暗沉,似是冬日寒风中的黑夜,漆黑一片而又寂静无声:“还有,以前在外行为轻浮也就罢了。若是在东宫也放浪形骸的话,可千万莫要让本宫知道!”
“哦?我怎不知我有太子口中说得这般不堪?”一直挂在面上的笑容,此刻终于有了凝滞的迹象。顾倾颜强自压下心底的火气。
在这样一个女子闺誉大过一切的年代。她可是一直都恪守本分,即便看见如轻尘先生那般飘渺出尘的男子。也没有上前勾搭。
现在倒是无端地被冠上了举止轻浮的名头,这和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水性杨花有什么区别?如果说她心思歹毒,还可以说是因为他片面的知道她害过顾倾心,可要说她行为不检,就实在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了。
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会让他这么认为她,这简直是比窦娥还枉!
顾倾颜冷冷一笑,唇边扬起的弧度带了几分恶劣与玩味。待到有朝一日,她现身说法,让他看看究竟怎么才算是个水性杨花!
凤景澜最是受不了她这种任他狂风暴雨,我自巍然不动的神情。
平日里多少人见到他不是巴结讨好、小心翼翼的,又有几个人可以在他面前泰然自若?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这个顾倾颜是真的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而不是故作清高,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这就让他更为心里不是滋味了。
他冷“哼!”了一声,重重地摔了手中的笔,那一方红得发亮的昂贵红木镇纸,竟被他一击之下打得飞起,打着旋儿向顾倾颜身上飞去。
疾风拂面,顾倾颜眸色微变,不紧不慢地往旁边迈了一步,那镇纸险险擦着她的衣襟坠落,发出令人耳膜生疼的破碎声。
“若是臣妾没有看错,这想必是出自南海沃壤上生出的名贵红木吧,所作镇纸坚硬而又不失润泽,甚至还有着淡淡的香气。”顾倾颜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身姿婀娜,仪态万方,丝毫不为所动,“价值千金,名贵异常,太子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分明只是轻描淡写的语气,自她口中吐出便像是讽刺一般。偏偏她唇畔还噙着一抹笑意,柔和如三月的春风,细润如秋日的暮雨,却沁出一股子深入骨髓的寒意。
直令人想起寒风里的冬夜,细融而又破碎的雪花落在面上,渐渐融成澄澈的水。
凤景澜扫她一眼,蔑然嗤笑:“看着便觉得心烦,不若你还是去勾搭那些野男人去吧。凭借这张比刀子还要尖利的小嘴,和一张尚且看得过眼的皮囊,就连轻尘对你都起了异样的心思。”
“顾倾颜,本宫可真是低估了你!”他面容沉肃如暗夜修罗,冷漠中带着肃杀的血气,抬眸间便有冷意四溢而出,电光火石,冷沉淡然。
“太子殿下可小心气坏了身子。”顾倾颜捏起帕子,掩住粉润的唇瓣,葱白的指尖衬着那顺滑柔韧的丝绢,与张合的菱唇交映出惑人的画面:“臣妾可否将之理解为,吃醋的表现?”
单单是他话里的讽刺和讥嘲,溢出的酸味更像是打翻了醋坛子,流泻出一地的冷漠气息。这男人嘴上不示弱,心里却不知是怎么想的呢。
凤景澜心中掠过一抹不屑,轻嗤一声,视线漠然扫过她身畔,像是在注视着一尊石雕。视线里饱含着高高在上的轻蔑,与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淡薄。
只听他冷着声音道:“就凭你,怕是还没有这份能耐!本宫怎么可能为了你这毒妇吃醋!”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不失果决气势,唯有他眼底深处掠过的一抹暗芒,方才显露出主人不同寻常的心境。
无奈顾倾颜始终低垂着头,恰恰错过了他眼中的沉郁之色。
她低着曲线优美的脖颈,怒极反笑,夹杂着怒火的笑容,显出一种别样的愤怒美感:“最毒妇人心,太子殿下谬赞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臣妾便告退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狗被逼急还会跳墙,何况是她?
“你这可是在威胁本宫?”凤景澜对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从容不迫暗暗心惊,越发觉得她的不寻常。危险地眯起双眸,狭长慵懒如猫瞳般的眸子里,盈着细碎的打量与愠色。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这被人胁迫的滋味了。
“岂敢?不过殿下若是执意要如此认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顾倾颜淡淡一笑,眉目淡然,清浅如玉。鬓间一支镶着祖母绿翡翠的绿雪含芳簪,越发衬得她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
她原本只堪称得上乘的姿色,近来看着却越发别具风味。
凤景澜心中突地一跳,移过眼神不再去看面前的女子,只轻轻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不屑之意溢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