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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国记-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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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溪又再拿起笔,把刚才没有写完的继续写完了。再次回头看的时候,才觉得这满纸写着的,都是对那场在国内掀起轩然大波的兵变的自身心境的一个赤裸裸的剖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月溪不由自主地哑然失笑,拿起书桌上自己刚才写的东西,揉成了一团。
  “……到了现在,您还是觉得对主上有歉意吗?”
  正是因为希望能够得到祥琼公主大人的理解,也希望能够得到仲鞑的理解。如果能够为祥琼公主大人做点事情的话,就觉得好象是能够对仲鞑做出一点补偿似的,同样,如果能让祥琼公主大人理解自己的心情的话,就好象也能让仲鞑理解自己心情一样。可是,做出来让祥琼公主大人看的话,其实是希望她能够对自己的父亲大人说。如果要道歉的话,不是对仲鞑,而是想对祥琼公主大人说抱歉。
  月溪对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窗外。建在崇山峻岭的斜面上的内殿,对着它的窗口的,是鹰隼宫和波澜壮阔的云海。云海看上去好象有点暗淡浑浊,那是正是因为下界厚重的云朵层层叠叠。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下界还是经常下雨,这和往年完全不同。
  是啊,确实应该是的,对于已经离开了国土的公主大人的去向,能够考虑这个问题的,已经不再是芳国了。就像是举国上下想要一起努力,制止国家的荒废一样,对于失去了国王陛下的国家来说,就像是窥探蚂蚁的一个洞穴似的,就这样静静地荒废着。
  芳国也不会从此一直这么停止不前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百废具兴。
  没有这样的产物,国家的生活还是倚赖着林业和畜牧业的。可是,今年的雨水尤其的多。由于日照不足,那么所以种子都无法发芽。由于饲养家畜的叶子生长不足,家畜都很瘦,人民生活不下去了。夏天遇到干旱,冬天连降大雪,对于践踏天命的王朝,上天是不会轻易饶恕的。
  月溪弑杀了国王陛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从此都要担负起照顾芳国人民的责任,分担他们的苦难。对于月溪来说,无论如何都要担负起还他们一个国王陛下的义务的。从此,他就是那位管理这个国家,守护这个国家的国民的施政者了。
  “真想去看看祥琼公主大人啊。……”
  正是因为她有着到供王面前负荆请罪的勇气,可以证明她并不是一个胆怯的人。自己也必须像祥琼公主大人那样,背负起自己的罪行,带领着芳国继续向前走。
  那么,月溪肯定应该对祥琼说抱歉的,只有一件事了。
  “我偷了你父亲大人的东西。真的是十分抱歉,对不起,请您原谅我吧……”
  他对着明天就要出发前往东边的国家的青辛说,祥琼的旅途是无为的。如果有可以见面的可能的话,请这样说给她听。对于祥琼公主大人来说,这是最后的思岸,到现在为止,就要忘记她自己是个公主大人的事情了。
  正是因为在国土上,等到祥琼救济的人,还是很多的。
   
 
 
 
  
书简
 
  译者:末三
  Ⅰ
  那座王宫,仿佛从高高突出的断崖边缘窥视着下界一般,浮于云海之上。
  ——庆国的首都,尧天山。金波宫临于山顶,在山的第九段(十分之九),云海的下方,有一个小小的高窗。穿透了白色岸壁的小窗敞开着,一只鸟向西北方向飞起。
  这只鸟有着类似凤凰的鲜艳毛色,一路飞向云海之下,直指关弓。横跨庆的国土,翻越高岫山(国境),耗时三天抵达雁国首都·关弓山的山麓。
  关弓山的山麓上,铺陈着面积宽广的城镇。鸟横越城镇上空,掠过巨大山体的底部、绵延至比城镇稍高一些地方的整片屋顶,向着深处、穿越山腹的一扇窗户落下去。
  窗子内,是切削岩盘形成的房间。关弓山这座山本身,既是王宫的一部分也是国府的一部分。但是这个房间并不宽敞,构造简朴。房间里只有用凿子从岩石中凿出来的墙壁和窗户,屋里的家具只有虽然精工细作质量上乘,但是由于古旧而变成米黄色的书桌和椅子。书架和床榻都是在岩壁上剜出来的,夕阳落在覆盖着床榻的帷帐上,让褪了色的锦缎看起来更有古色。
  鸟用喙敲敲敞开的窗户玻璃。听到声音,房间里面朝书桌的人影抬起头来。——不,有着灰茶色的毛以及从椅子一边垂下来的尾巴的,不是人而是老鼠。他回头看向窗子,发现鸟的身影后微微地摇了摇银色的胡须。
  “——哟。”
  他这一招呼,鸟从敞开的窗户飞到书本成堆的书桌上,停在桌子边缘。他摸了摸鸟歪着的脑袋,于是鸟用一个清冽的女声开始说起话来。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他笑着点点头。虽然这样做,声音的主人是看不见的。
  ——我,鸟说。
  我现在很好。也正在努力。
  ……对着鸟说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还是会不好意思。这边的人,大概都不会这么想吧。
  总之——怎么说呢,我终于开始习惯金波宫了。至少是从正寝到外殿,不用找人问路自己摸索着也能找到地方。总算是弄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听从乐俊的建议去探险,好像结果还不错。虽然是花了两天工夫的一个大工程,而且还给为我带路的景麒添了不少麻烦。
  像这样走了两天,仍然没有逛到所有的地方,王宫还真是宽广啊。不管怎么说,光是我起居的正寝,就能数出三十二座建筑物。还有那些短桥——有的桥真的是浮在空中,过桥后再往里走居然还有后宫这种地方,真好笑。后宫就没有探险了。后宫,以及东宫。然后是府第。真的是,只是和自己有关的地方,整个儿转一圈就要花两天。——这么宽阔的建筑物,我一个人要怎么用才好呢?
  用来玩的话未免太浪费了,本来是想租给别人来填补国库啦,拿来做荒民(难民)的设施啦,或者国立医院什么的,但是一跟景麒说就会被否决。说什么不能这样做什么什么的。我想,那还不如拆掉,还可以省下维护费用,但是听说也不能这样做。庆还很贫困。我觉得贫困国家的王更应该住在和自己相符的地方,但是所给景麒听,他又会说国家是需要威仪的。还有历代的王传下来的很多衣服和首饰,这种东西要是能全都卖掉的话,至少也可以填补国库呢。
  我实在是不清楚国家的威仪,还有王的威信这些东西。
  前段时间,我对替我打扫房间的奚(女仆)说了声谢谢,就被景麒骂。说什么太过随便会让对方觉得受到了侮辱。真的是这样吗。——对了对了,连笔记本都不让我用。因为都是些没听说过也没见过的事情,虽然不至于太吃力,但是不写下来的话是记不住的。所以我就随身带着笔记本,把学到的东西都写下来,这样也会被景麒骂。说什么看到我这个样子,官会不安的。总之是说,王如果不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来是不行的。结果是没办法,一旦有不知道的东西,只好在问过之后,赶紧躲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去偷偷地写下来。说起来确实是满笨的。
  就这样,景麒始终是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麒麟都是这么罗嗦的吗?性向为仁——说是这么说,但是实际上我见过的麒麟也就只有景麒和延麒,所以,总觉得怪怪的。就因为这样,常常会吵得很凶,让周围的官乱担一把心。
  是啊——不过,老实说,我觉得周围的人如果对我太亲切的话,我反而会骄傲起来,所以景麒这个样子,对于我来说也许是刚刚好呢。就算不是这样,还有那么多的人对我低头。唔,我是不是做得稍微好一点了呢。只不过,如果景麒不是那么一板正经的话,我想我能够做得更好一些的。
  和景麒以外的官,就一直没有吵过架。只不过,也许是因为还没有相互熟悉到会发生冲突的地步吧。因为现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一旦六官说了什么,我就只能认为“是那个样子的吧”。对于各种事情的了解再多一些的话,也许就会发生冲突了。
  和身边照顾我的女官,相处得就比较好一些。也可以闲扯一些无聊的话题。这样说来,景麒也板着脸说过和侧近的人太过亲密是太好的,但是对早晨晚上都要照面的人,总还是板不下脸来。
  有个叫玉叶的人,是个很好的人,我非常中意。虽然现在是在照顾我,但是原来好像是春官,做的是和学校有关的事情。——啊,在这种时候,脑子里一下子不能反应出官职的名称来,真是丢脸哪。嗯,说是整备学校的官吏的下官。因此,可以和她聊聊这边的学校,还有蓬莱的学校。如果什么时候能让她重新做回春官就好了。每次说起来的时候,就会这么想。因为她辞去下官的职务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过错,只是因为予王的放逐令而被赶出了庆国。离开庆之后,似乎辗转过很多地方。还认为是个好机会,所以想参观一下各地学校。——这样,是个非常有上进心的人呢。
  ——这样说来,以前在巧也遇到一个叫玉叶的女孩子呢,这是很常见的名字吗?女官玉叶,给我讲了各个国家的事情。听了她说的之后,就想出去旅行看看。不是逃避,而是能好好见识各种事物的旅行。想要转转整个庆国,想要拜访各国。
  可惜的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能去巧国看看情况就已经是极限了。
  ——乐俊大概也已经听说了吧,塙麟好像已经过世了。听说前些时候蓬山结出了塙果。塙王也是命之将尽。此后,巧国会荒废下去。乐俊也很担心吧。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去做。说是这么说,我能做到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么多。总之现在看起来还不是很严重,这一点可以放心。
  ——对,我去看了看,去巧。
  听说巧越来越危险,所以我在再三恳求景麒之后悄悄地到巧去了一趟。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所以,虽然只呆了两天,我还是非常在意巧的情形——总觉得不去看看的话,对很多事情就下不了决心。而且也想到,在往返途中可以看到庆的样子。
  当时的感觉,是变化还没有明显到可以看得出来的地步。街上的人们,虽然好像很担心,但是和以前似乎也没什么变化。进入收获期的农地很漂亮。庆如果也能尽快变成那种样子就好了。
  途中,我去拜访了乐俊的母亲。她过得很好。
  虽然我是突然跑去的,但她非常欢迎我,还蒸了馒头给我吃。我觉得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乐俊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吗?应该不会吧,明明有从关弓写信回去。乐俊的母亲,以一种很久不见的熟人来访的态度接待我,所以到最后,我也没能说出我变成王的事情。只是告诉她我和乐俊一起去了雁,然后乐俊在雁过得怎么样。乐俊的母亲,一点都没有变。说是周边既没有灾害也没有妖魔出没,今年的小麦比去年长得好,所以多赚了很多钱。还笑着说虽然知道塙麟已经过世了,但是自己一个人怎么都还是过得下去的。反而是对乐俊有没有好好吃饭啦,生活过得怎么样啦,有没有习惯大学啦,这些事情比较担心。——总之,很久没有和不平伏的人见面,所以很快乐。真是个好人。馒头也很好吃。
  在拜访乐俊母亲的时候,顺路到槙县的周围转了一圈。也远远地看了一下最初流落到的里。觉得很怀念。而对觉得怀念的自己,感到很不可思议。不觉得讨厌。反而想起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以前那是被自己厌恶所驱使的呢。觉得去看了看真好。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接受了。也激励了自己。看过巧之后穿越庆回去的时候,就在想自己不老老实实地努力是不行的。至少不能在收获期的这个时候,还有荒废着的田地存在。
  ——努力这东西,嘴巴上说说是很简单的。但是在这之前不能不做的事情,不能不学的东西,堆得跟山一样。老实说,有时候我会觉得束手无策。所以会想,寿命长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不然的话,光是学会运营国家所必须的知识,我就要变成老太婆了。
  关于国家的事情,就是这些,没有什么可报告的内容。前些天举行了镇国的仪式。说是这样一来,妖魔就不会再出没了,实际情况怎么样呢?只是到巧之间的那一段路是看不出来的。想不到在王宫中是听不到民众的情形的。如果能更轻松地到民间去就好了。可是王却是意外地不自由。其他的王我也只知道认识延王,说不定也或有这种感觉。其他国家的王,是怎么得知民众的情况的呢。既然不能跑到民间去看,我想至少需要建立一个能够告诉我民众的情形如何,国家的什么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样的组织。
  ——所有的事情都是才刚刚开始。现在我连官职的名称和职责,主要官吏的面孔和名字,都还没有完全记清楚。这样子一开口,就对于自己是不是真的尽到了王的职责,感到非常非常不安。虽然景麒对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不需要着急。……景麒偶尔也会安慰我、鼓励我。不过,真的是偶尔呢。
  啊,对了。
  一直拖延着的即位仪式,终于决定在下个月了。学习那些仪式上的礼仪作法也很要命。如果乐俊能来就好了。……念大学的话,还是不可能吧。景麒说招待就是,所以也安排下去了,但是因为私情打扰乐俊的学业总还是不好,所以不用勉强来的。
  唔,以及,既然即位时改元是定例,元号也已经定下来了。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从乐俊的名字里取一个字。如果没有遇到乐俊的话,我就一定死在山里了。所以虽然是搀杂了私情的命名,但是我想,乐俊对国家来说也算是恩人,所以应该不会遭到反对吧。景麒也没有反对。因此,和景麒商量之后,就定为赤乐。
  啊,好像可以看到乐俊不高兴的表情呢。
  ——真是的,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乐俊过得怎么样?
  其实,刚才还在和住在雁的庆国人谈话,六太就来了。所以我问了问乐俊入学考试的成绩。听说是第一名?还是说乐俊自己还不知道呢?——总之,恭喜了。我也非常高兴。很值得骄傲啊。
  这么说来,雁的大学,是怎样的地方呢?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会教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
  六太说,想把乐俊抽调到雁。我就说如果要让乐俊在雁国就职的话,那庆也想要过来。不过乐俊还是要回巧的把。不管怎么说,好好努力吧。
  下次如果能报告得更有内容一些就好了,我想。虽然我不认为重建一个国家,会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啊?
  ——刚才,景麒来叫我了。说是要向乐俊问好。
  那么,我又要去被景麒整治了。
  净是一些听不惯的说法,有时都自暴自弃地想索性把所有的说话方式都改掉算了。于是,就让景麒随身带着笔记本。我觉得脖子上挂着笔记本、总是写着什么的景麒,很可爱,很不错呢。
  啊,景麒在瞪我了。我要去学习了。
  ——那么,下次再见。
  鸟“哔”地叫了一声后沉默下来,歪着脑袋看着乐俊。
  “……阳子好像精神不错啊。”
  对着鸟这样嘟哝,青色鸟也只是把脑袋歪向另一边而已。
  “感觉有点王的样子了呢。”
  好像是回答一般,鸟“啾”地叫了一声。乐俊笑了笑,取下架子上的壶,从里面拿出银粒喂给鸟吃。
  只吃银的鸟。乐俊连鸟的名字都不知道。这种鸟本来在贵人之间做传话用,是不会亲近乐俊这种人的。有青色纹路的羽毛,浓青色中有着白斑的长长尾羽,只有嘴和脚是红色。那张红色的嘴啄食沙粒一样的银粒,鸟就会像唱歌一样鸣叫。乐俊正看着的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鸟受惊似的从书桌上飞起,从窗户飞了出去。
  Ⅱ
  在乐俊回应之前,门就打开了。穿透关弓山山腹的这一带,是雁国大学的学寮。有大学的府第,住在这里的有教师、官吏,以及一半以上的学生。门口出现的,是和乐俊就读于同一所大学的鸣贤。
  “文张,有东西给你。”
  鸣贤说着,抱着书走了进来。
  “我都说过了,那个文张什么的……”
  好了好了,鸣贤说着把书放在了书桌上。
  “这些给文张,是蛛枕拜托我的。”
  鸣贤这么一说,灰茶色的老鼠垂下胡子,很复杂似的轻轻地叹了口气。鸣贤看到这副样子笑了。所谓“文张”,是指“文章之张”的意思。曾有一位老师称赞过乐俊的文章。这件事在学生中传开之后,不知什么时候乐俊就有了这么一个称号。
  “既然是在表扬你,接下来不就好了。——当然,我也不否定这里面含有偏见和揶揄的成分。”
  “我并不是说讨厌这个名字……”
  “那不就好了。总比蛛枕强吧。”
  鸣贤说着笑了。在鸣贤的记忆里,蛛枕原本的字应该是进达。可是,连教师里都没有人用字称呼他。据说是热衷学习而废寝忘食,有一天,有个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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