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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机场,领登机牌的时候,左贤打开破旧的钱包拿身份证,看到了那张照片第一次。
他看着被送上托运传送带的旅行包,觉得自己的行李少得有点不可思议。
左贤跟着春运的人流往前走,等到过完安检,把身份证放进去,他看到了那张照片第二次。
上了飞机,左贤吃了最后一课橙色的糖,他拿出钱包,看着那张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照片。
隐秘的感情一旦在身体中待得太久,便因为习惯在那里而变得无法被外人看清,有的时候连自己也无法知道它到底在什么位置,到底变成了怎样一种情感。
漫长的时间中,很多感情就是这样消失不见的。
大量新增的感情盖在过去的感情上面,让过去曾经的强烈的感情变得单薄而无力。这也许就是人变得越来越不知道恋旧的原因。但对自己而言,从来没有往那个专属于严樊旬的角落里堆放东西。
经过漫长到耳朵已经完全听不见东西的飞行,终于在Y城下了飞机。
左贤打开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严樊旬。
“我今天回来。”
他没有等待严樊旬的回答,他像是知道那个人不会有任何答复一般,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拿到托运的行李,走出机场,背着沉重的旅行包去汽车站转车。
在拥挤的人潮中来到汽车站的候车厅,再坐上无法伸直腿的汽车。窗外的人们提着大包小包,过年带来的焦躁、幸福、急切写在他们的脸上。
左贤数着今年过年的日期,他仰起头,看向座位上方的灯,蓝色的灯如同夜空中的发光体。
不算颠簸的车中,左贤模模糊糊地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拿出手机,才发现严樊旬不知什么时候回了短信。
“我明天最后一天上班。”
严樊旬没有逃避的回答让左贤一阵战栗。
他立刻回了短信过去,因为激动,他的手指颤抖着。
“我明天晚上联系你,后天一起吃个饭吧。”
他无论无何也无法说出的那句话是,“我想见你。”
TBC
19
19
年二十八或者二十九,会令人产生一定程度的恍惚。这是一种过年就在眼前,却一点也不真实的感触。
左贤小时候可以很早就进入过年的状态,但现在哪怕到了年三十、年初一,也会恍惚地觉得是不是还没有过年。
他和严樊旬相约的时间,正是年二十八的下午。
前几日气温回升了一些,但昨天降下一场雪之后,又回到了冬天的感觉。天空灰蒙蒙的,不由得让人担心年三十那天能不能看到太阳。
屋顶上铺着薄薄的白色的雪,行车道的积雪则被汽车碾成了黑灰色的潮湿。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山上也染了白的色彩。
山安静地立在灰暗的天空下面,城市虽是沿江而建,但那座市中心的那座山,宛如整个城市最显著的特征一般伫立着。
左贤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他站在路口等严樊旬。他把手放进口袋,活动了一下冻僵了的脚。即使围着围巾,耳朵也冻得生痛。左贤每到冬天都会想,如果留上像艺术家那样的长头发,应该会觉得温暖一些。
等了一会儿,他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个人,赶紧迎了上去。
严樊旬穿了一件深色的外套,没有戴围巾,脖子那里看起来空空的。他把手塞在口袋里,看到左贤之后很快放出来。
“我们去哪儿?”左贤问,他看了一眼严樊旬的手,移开了目光。
严樊旬的手指上生了冻疮,冻伤严重的地方显出令人不安的红色,中指的关节处还破了皮。
“你决定吧。”严樊旬回答。他说话的时候,嘴边的白雾证明着冬天的存在。
“不知道今天还有多少店是开着的。”左贤说。
“那跟我走吧。”
左贤应了一声,跟在严樊旬的身边。
远处的天空压在山上,路边的行人都面色匆匆,只有孩子们还快乐地玩着灌木上干净的积雪。
严樊旬一言不发地走着,走到一半想找话题说话,但支吾了几个词,又自知没趣地低下头去。左贤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严樊旬才稍微轻松一点地开始说话。
“后天就过年了。”严樊旬说。
“我现在一点过年的感觉也没有。”左贤回答。
严樊旬笑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不知道。”左贤打马虎眼般地岔开了话题。不知道是因为灰暗的天空还是什么别的缘故,竟然觉得这一幕在什么地方发生过,突然将自己从拘谨中解放出来。
“你手上的冻疮,上点药,让它破皮就麻烦了。”左贤说。
“前几天划到箱子了,才破了点皮,平时都没事。”严樊旬回答。
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饭馆。左贤看着招牌上的字,怎么都觉得在哪里看过,他问严樊旬,说:“是不是以前学校门口那家?”
“对。”严樊旬回答。
“比以前窝在小巷子里看起来气派多了。”左贤有些惊讶地说。
当初这个饭店在他和严樊旬吃中饭的小吃店的前面,两人常常一边吃炒面,一边讨论什么时候也进去试试。当然,看起来严肃的讨论仅是中饭时候的玩笑话而已。
而现在,在曾经天天讨论的店子里吃饭,和那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起,左贤觉得这就像过年一般的不真实。
两人踏进店子里,坐下来。左贤点了严樊旬应该会喜欢的菜,严樊旬接过菜单加了一些左贤没有听过的菜式。等到饭菜端上来,左贤拿起筷子,说:“这东西初中的时候真吃不起。”
严樊旬笑了一下,也举起筷子。
左贤把每个菜都试了一遍,味道都不错,等他抬起头,发现严樊旬正在看他。严樊旬一对上左贤的眼睛,立刻把脑袋埋了下去。
“你……你口味变得不少……”他像是为自己找理由一般解释。
左贤看着桌上的菜,发现自己的确点了一些自己以前“讨厌”的东西,还吃得很开心。
“出门在外就什么都吃了。”他回答。
“你不用勉强自己,吃喜欢的吧。”严樊旬说。
“我又不挑食。”左贤回答。
“你小时候特别挑食。”严樊旬说。
“我根本不挑食。”左贤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等到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他和严樊旬都一下子笑了出来。
左贤看了一眼严樊旬,突然不好意思得不知所措,他立刻低下头,赶紧吃东西。而就在他吃东西的过程中,严樊旬一直在看他。
不管是拿起筷子,还是把东西塞进嘴里,不管是仰起头喝水,还是放下杯子,严樊旬都在一刻不停地看着他。
等到左贤抬起眼,遇上严樊旬的目光,严樊旬才急忙低下头道歉:“对不起……”他说话的声音很紧张,“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左贤伸出手中的筷子,指指严樊旬的筷子,说:“我们不是一样的嘛,拿筷子的方式。”
以前两人拿筷子的方法都不标准,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就一同练就了别人难以随意模仿的拿筷子方式。
左贤活了27年,也没发现有和自己一样拿筷子习惯的人,除了严樊旬之外。
吃完饭,严樊旬过去付钱,左贤没阻止,他坐在木质的椅子上等严樊旬。在等待的期间,他拿起筷子,随意动一动,看着自己拿筷子的手。
“别人都不是这么拿筷子的。”严樊旬正好回来,对左贤说。
“我和你一样。”左贤不依不饶。
“我也可以正常地拿筷子。”严樊旬说。
“我就会这一种。”左贤放下筷子,说。
出门才知道又下了雪,寒冷的风吹了过来,两人缩着脑袋在路上走。
严樊旬的脖子露在外面,雪从后面悄悄地钻进去。
左贤解下自己的围巾,递给他,说:“你带上吧,我穿的毛衣是高领的。”
在严樊旬还没有来得及说不的时候,左贤已经把围巾绕到了他的脖子上。
严樊旬像是女孩子一般脸红了,他站在那里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走吧。”左贤说。
严樊旬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手指注意,不要让冻伤变严重。”左贤说。
严樊旬“嗯”了一声。
左贤放慢脚步,和严樊旬并肩在路上走,不大的雪花从黑暗的空中柔软而缓慢地落下。
左贤想起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下雪,他们也是这么在路上走,还时不时做个雪球丢对方。
“下雨要是下得这么慢,在雨中跑会淋到的雨比慢慢走要多。”严樊旬说着奇怪的话。
“如果行进速度够快,雨就好比停在半空中。”他仿佛很认真地在思考着。
左贤帮他拭去肩头的积雪,还沉浸在古怪想法中的严樊旬回过头,看到左贤,一下子脸红了。
“谢谢……”严樊旬道谢。
“没事。”左贤笑着回答。
面对这样的严樊旬,左贤还是说不出“想见你”之类的话。
现在这个在自己面前很是拘谨的男人,就算听到了“好可爱”,也会紧张得满脸通红吧。
TBC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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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路上慢慢地走,走到了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严樊旬从口袋中拿出两颗橙色的糖来。
“给你。”他把糖放进左贤的手心。
“一人一颗吧。”左贤还了一颗橙色的糖给严樊旬,虽然他知道严樊旬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味道的糖。
严樊旬看着手心中橙色的糖,说了一句“谢谢”,剥开糖放进嘴里。
在这个过程中,左贤一直看着严樊旬。
等到和严樊旬的视线对上,左贤才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严樊旬,就像吃饭的时候严樊旬一直看着他那样。
左贤试图移开视线,在那之前,严樊旬笑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谢谢”。
是对方在请自己吃糖,但却是他在说谢谢。
雪还是在下,前面的街道上已经是一片白色,变得比以往的晚上明亮很多,踩在雪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黑色的夜空和渐渐多起来的积雪,让左贤想起了西方童话故事中的场景。
再往前走,就是严樊旬的家了,他渐渐放慢了步子,说:“我快到了。”
左贤把冻僵的手放进口袋,装作不经意地回答:“我送你回去,正好顺路。”
严樊旬没有回答。他抬起头,看着下雪的天空,停下了脚步,左贤也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头看着那不断飘雪的天空。
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异的瓶子当中那般,雪从看不见的瓶口处垂直地落下,罩住了瓶子低下的自己。
落在脸颊和额头上的冰凉似乎变得更多了——雪下得越来越大。
左贤看着路灯下清晰的雪花,突然发觉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也突然记起自己已经成年了接近十年。而在这些日子当中,严樊旬也和自己一起长大了。
虽然没有见面,但在不同的地方努力成长着,并慢慢地、慢慢地长成了今天的样子。这之中诞生了太多的不同,也保留着太多的相同。至少不管怎么成长,那个人和自己一样大,和自己差不多高,和自己用一种方式拿筷子。
左贤看着严樊旬的侧脸,而严樊旬正仰起头安静地望向那些雪花。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样,他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那些下落的白色,而自己则看着他的脸。
“走吧。”左贤走过去。
严樊旬点了一下头,和左贤一起往前走去。
路走到了头,进了一条小巷子七弯八绕,到了严樊旬的家。严樊旬说了声“等一下”,转身跑进去,没过一会儿,拿着伞出来递给左贤。
“我送你往外走。”严樊旬说。他打了另外一把伞,走在左贤的身边。
雪花细细簌簌地落在伞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雪中的道路很是明亮,不用路灯也看得清楚。周围的墙壁在地上的积雪的映衬下,也显得比平时干净很多。
“左贤。”严樊旬叫了他一声。
左贤转过头,举高了伞,看着那边伞下的人。
“还给你。”严樊旬把围巾小心地取了下来,递给左贤。
左贤接过那还有着热度的围巾,紧紧地握住,手指的冰冷被围巾的暖取代掉了一些。
“你快点回去吧。”左贤说。
“我送你往前走。”严樊旬回答。
“今天太冷了,回去吧。”左贤又说了一遍。
严樊旬有些为难地看着左贤,左贤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说:“快回去,今天雪很大,等你再回去路就不好走了。”
“我的鞋子能在雪天走。”严樊旬说,“我送你往前走。”
左贤把手上的围巾还给严樊旬,说:“那就一起走吧。”
他走过去帮严樊旬带上围巾,再帮严樊旬整理好,问:“我们还是差不多高吗?”
严樊旬用手掌平移过去比划了一下,说:“大概还是一样。”
“我以为我能长得比你高的。”左贤说。
“我的腿如果没问题,一定比你高。”严樊旬似乎不服气。
前面的巷道变得狭窄,左贤收了雨伞,和严樊旬撑了一把伞往前走。他见严樊旬拿着伞的手冻得通红,便把他的伞接过来,说:“不要让手指冻到。”
“不要紧。”严樊旬想把伞拿回去。
“我也算是个当医生的。”左贤说。
严樊旬不再辩解,他安静地和左贤一起走在伞下,像过去的每一个冬天一样。
在因为积雪而变得亮堂的夜里,路灯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地面的积雪变得多起来,踩上去的声音也发生了改变。
黑色的天空中飘舞而下的雪花静静地下落,停在伞面和左贤的肩膀上。
走到离家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左贤停下了脚步。
“送到这里吧。”
严樊旬站在那里,看着左贤。
左贤把伞还给他,自己打开了另外一把伞。
两个人隔着伞的距离站着,在雪夜中,对方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再见。”左贤笑了一下。
“再见。”严樊旬回答。
到了别之后,两人便转了身。
仿佛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消失了一般,他们打着两把相似的伞往巷子的不同方向走去,上空飘下来的雪花落在伞面上。
左贤转过身,看向那把伞下的严樊旬。
严樊旬打着伞,独自一人走在狭窄的巷道间。在这之前的十年,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行走着的。
因为鼻腔有点发酸,左贤按了一下眼角,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
“晚安。”他掏出手机,发了短信给严樊旬。
那边的严樊旬停下脚步,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到了左贤的短信。
他转过身,望向那边的左贤,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直到左贤消失在视线中很久,他才拿出手机,用早已经冻得僵硬的手发了一样的短信给左贤。
“晚安。”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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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以往一样,年夜饭吃得很早。周围到处都是鞭炮的声音,它们本来是为了吓走年兽的防卫形式,现在却成为了表达情绪的宣泄以及习惯。
吃完饭大人们在一起打牌,左贤则被安排着陪几个堂妹们玩。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要聊的话题很多,左贤连听都听不懂更不要说参与到她们当中。他拿了一本书,坐在旁边看,没过一会儿,就被年纪最大的堂妹以不要打扰她们聊天的理由赶了出去。
左贤穿上外套走出门,寒冷马上就把他包围了,化雪的寒冷比下雪来得更加厉害。他戴上手套,拉好深色的帽子。
围巾前天落在严樊旬那里了,走的时候已经发现,但左贤没有提醒严樊旬。因为要拿回围巾的话,还可以和严樊旬见上一面。
走在街道上,放眼望去,各处都有鞭炮放完之后的痕迹,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响声。响声重叠着,在天空中产生了似乎有些遥远的巨大回响。
巷道的角落里,没有烧完的纸钱发出橙色的光,风一吹起,光变得更加鲜艳。或许这其中有一些生前没有被好好对待的人,但他们死后以这种没有多少意义的方式得到了所谓的尊重和爱。
早已关了门的店家的门口,烧着高香。有的刚刚开始烧,上面还燃着火苗;有的则已经烧了一半,歪歪倒倒立在那里。
为了来年生意兴隆,几乎每个店子门口都放着这样的高香,为不知道在哪里的未来祈祷着。
左贤继续走着,就看到了铁路,他穿过铁路,视野变得开阔。面前的道路笔直地延长到远方,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车辆飞驰而过。
地上的积雪变成了冰,不小心就会滑倒。左贤一个人慢慢地走着,空中传来的鞭炮声音将他包围。
再往前的四岔路口总算有了人,左贤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晚上还在外面的人们,等到他的目光落到一个提着袋子的男人的身上,他突然奔跑起来
“严樊旬!”
脚下的冰有些打滑,左贤保持着尽量快的速度跑着,仿佛害怕少了一秒严樊旬就会走掉一样。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