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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物保持原状,仍然会对时空造成强干扰。”
“那该怎么办?”
“很容易。众所周知,生物是从普通的无机物进化来的。大约三十八亿年前,在地球的原始大气和原始海洋中,借助雷电的作用,普通的无机物因自组织行为,偶然组成了第一个能自我复制的团聚体。这就是地球所有生物的元祖,唯一的元祖。当它在地球上出现时并没有生物圈存在,所以把它前移,一点儿也不会十扰生物圈的整体进化。我们找到它,再把它移到自那刻计起的五十万年前的海水中就行了。”
我简直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如此伟大的历史跃迁能用如此简单的办法完成。但他们的想法非常有说服力——只要时间旅行能够实现,那么这事干起来确实就这么简单,想复杂都不行。这就像是克隆多莉绵羊,那也算得上一项伟大的突破,是在生物最重要的繁衍行为上夺过了上帝的权柄。但这事是如何干的?用一根细玻璃管抽出细胞核,再注入空卵泡就行,其原理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他俩已经跨进机舱,头前脚后,平躺在相邻的舱位上,按动电钮关闭了舱盖,在通话器里对我说:
“虎刚,虎刚(这一声是易慈喊的),我们要走了。”
我的心绪极为纷乱,既有行大事前的热血贲张,又有无法排除的担心——谁知道这趟处女行是否顺利?两个朋友能不能回到今天?我用开玩笑来掩饰我的心境:
“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到过去后别多耽搁,那时有恐龙,还说不准会有火山大爆发等等危险。尤其是,你俩别在那儿弄出个小宝宝,二三十八亿年前可没有下奶的鲫鱼。”
易慈笑着骂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喂,我们要出发了,再见。”
时间机器并没有动,舱盖缓缓打开,两人从舱位上坐起来,喜悦地说:“成了,成了!”
我满脑门雾水,纳闷地说:“什么成了?”
他们边从时间机器里往外爬,边说:“就是那件事呀,我们已经找到那粒生物元祖,并把它前移五十万年了!噢——”华子恍然大悟,对我说,“看来我真是高估了你的理解力。我原想你应该知道的:时间旅行不管经过了多长时间,都可以在出发的原点时刻返回。当然,你想在出发后返回也行,甚至在出发前返回也不难。但那样会对时空造成不必要的干扰,所以,我们是严格采用‘原时返回’制。”
他们说得不错,但我在直觉上就是无法相信。我狐疑地打量着周围,喃喃地说: “人类文明已经提前了五十万年?但我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易慈对我的低能很是摇头:“你真是个猪脑壳,对你说过多少遍啦?这种提前是把整个生物圈作平移,是相对于地质年代的向前平移;但在生物圈中,当然包括人类社会中,不会看到任何变化。严格说,我们说的‘原时返回’并不是地质年代的原时,而是提前五十万年的、在人类社会中的原时。你听懂没有?”
我听懂了,但是也不敢说完全懂了。我想任何人处在我的位置——看着两位时间旅行者刚进机舱就出来,而且周围没有任何变化——也同样不会相信这俩家伙说的话。不过,这俩哥儿们(妹儿们)的正直高尚我是深知的,他们不会编这么大个圈儿来骗我。而且我也发现,从机舱出来后,这两人身上多了一些深沉和苍凉,那是经过沧桑巨变后才能形成的气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种变化也让我倾向于相信他俩的话。叶禾华看出我的犹疑,笑着说:
“你难以相信,这我理解。俗话说眼见为实嘛。想要你相信也很容易——让你亲自去一趟不就成了?作为这个项目的投资人,你完全有这个资格。走,我领你去一次,让你亲自动手,把人类文明史再往前提它五十万年。”
“真——的?”
“当然。来,现在就去。”
我飞快地转着脑子,说:“好,我去。但我有个条件——同易慈一块儿去。华子,你别担心我把你老婆拐到另一个时空卖掉,我是觉得易慈比你老实些,不会给我玩障眼法。”
两人都没反对,易慈只是哂笑着撂了一句:
“拐人去卖?就冲你那个猪脑壳,不定咱俩谁卖谁呢。”
然后顺从地随我进到机舱,仍然像前次那样,两人头前脚后,平躺下来。我不满地说:
“华子你这小子太自私,设计机器时只考虑你们小两口儿的身高,你看我躺下来连腿都伸不直。你别忘了,我还掏了三个亿呢。”
华子脸红了,小声反驳:“时间机器的尺寸越小越好,因为穿越时空所需能量与重量成指数关系,我这样设计还不是为你省钱。再说,连普通歼击机都对驾驶员有身高限制,何况是时间机器?谁让你长这么个熊个子。”
舱位也很窄,我和易慈的身体紧紧地挨在一起——对这一点我倒是没啥抱怨的。我用手拍拍身下的舱位,叹息着说:
“唉,咱俩身下假如是一张婚床,我死也甘心了。”
易慈半支起身子,恼火地说:“陈虎刚我真佩服你耶,现在是多么伟大的时刻——是把人类文明再度提升五十万年的前夜,你竟然还念念不忘一个‘色’字!”
我涎着脸说:“宽容点嘛,我现在只剩下嘴巴痛快痛快的福分了。喂,躺下躺下,咱们开始吧。华子再见,我保证让易慈完璧归赵,你尽可把狼心放到狗肚里。”
时间机器一开动,我就乖乖地不敢耍贫嘴了。虽说丝毫看不出它在移动,但外界突然被黑暗所笼罩,就像掉进了宇宙最深处的黑洞,让人胆战心惊。易慈熟练地操控着一个类似游戏机控制柄那样的玩意儿,说:
“既然要你亲眼验证,我就在途中多停留几次,尽量让你多一些感性生体验。第一站,咱们先降落到侏罗纪的恐龙时代吧。”
舱外的黑暗忽然退去,景物变得清晰,在草木森森的丘陵地带,十几个半猿半人的家伙在和一只华南虎拼命。我惊奇地喊:“猿人!按地理方位看,一定是咱中国的南召猿人。”已经经历过一次时间旅行的易慈一点也不好奇,咕哝了一句:“我把时间调错了。”她把手柄那么一推,猿人“刷”地消失在黑洞中,等黑暗再度变成晴空,外面出现一只凶恶的霸王龙,它惊怒地盯着从天而降的时间机器,准备向我们发起进攻。我惊慌地喊:
“快,快离开这个时空,别让这家伙把机器弄坏了!”
就在霸王龙向我们冲来时,时间机器倏然飞走了。我们就这样一站一站地往前溯,舱外的景观越来越荒凉,繁茂的被子植物变成裸子植物,变成蕨类,变成苔藓,变成海中的蓝藻,然后连蓝藻也消失了。易慈告诉我,时间机器已经越过显生宙、元古宙、太古宙,现在到了太古宙与冥古宙的交界时刻。即大约三十八亿年前。往舱外看时,我的脑海里立即浮出一个辞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蓝天白云倒是我熟悉的景象,但太阳却比较小(太阳在几十亿年中是逐渐膨胀的);地上的景观则完全陌生——没有一丝绿色,更不必说动物了。没有常见的土壤,没有风化后变圆的山顶。只有棱角尖锐的蘑菇状岩石,或者是刚刚凝结、流痕清晰的火山岩流。清亮的水在火山岩上漫流,但极目所及看不到一条河床,这是因为,水力切割和风化效应必须有“时间”做同盟军才能显出威力,而此时“时间之神”还没有深度介入。易慈警告我:这会儿可不敢打开舱盖,因为外边是甲烷和氨所形成的大气,氧气极少,而紫外线又极强。
望着这蛮荒景象,我被深深震撼了。
易慈驾着时间机器进行地理上的平移,来到大洋之中。按照电脑中记录的时空四维坐标,探视头很快发现了上次放在这儿的“生物元祖”,那是一个在放大镜下才能看见的团聚体,有一个透明的外膜,说它是一个水泡似乎更合适些。我在屏幕上仔细观察着它,实在难以相信这么个小不点儿竟是所有生物——包括美洲红杉、非洲猎豹、恐龙、座头鲸以及人类的源头。易慈操纵一只机械手捞上了它,笑着说:
“再把它提前多长时间?还是五十万年吧。不能再提前了,否则原始海洋温度过高,不适宜它的存活。”
她拉了一下操作手柄,时间机器又“刷”地坠人黑暗。我俩盯着仪表盘,看着时间刻度往前一格一格地走,回溯五十万年后,她把时间机器停下来。外面的景象与五十万年后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唯一一点:这时的海水中绝对没有一个团聚体。易慈让我依靠探视头进行了仔细探查,确认这一点后,又教我操纵着机械手,把那粒“生物元祖”小心地倒人海水中。然后她微调着时间手柄,从这一刻缓缓向后退,五年,十年,一百年。屏幕上显示,海水中的团聚体果然在一代一代繁衍,一代一代增多。易慈笑眯眯地看着我:
“时空大平移成功完成。看,你亲手把人类文明史又提前了五十万年。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我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信了,绝对信了。请开始回程吧。华子恐怕已经等急了。”
我这句话仍是十足的外行话,叶禾华绝对不会着急,因为不管我们在“过去”逗留多长时间,仍然是在“原时”返回的——是相对于人类社会的原时,而从地质年代来说,已经提前两个五十万年了。叶禾华笑眯眯地迎接我,作为过来人,他当然知道这趟时间之旅对我的震撼。没等他问,我主动说:
“信了,我信了。我没法用语言来恰当描述我看到的一切,拍个马屁吧,我确信你俩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人。”
“怎么是俩人?是我们仨嘛。没有你的三个亿,我们怎么能成功?”
这话让我心里再熨帖不过。我问:“什么时候公布?”
“公布什么?”
“向新闻界公布啊!这样伟大的进展能不让世界知道吗?你们别担心大伙儿不信,我会用亲身经历来说服他们。再不行,拉上联合国秘书长和五大国的总统主席们去旅行一趟,不就得了?保管把他们震得一愣一旺的。”
那两人相视而笑:“不,不发布任何消息,你也不许对任何人泄露。咱们说过,时间旅行者最严格的道德准则是:不准做任何影响历史进程的事。一旦对外公布,就有可能影响历史进程。你想嘛,那时会有多少人想回到过去旅游?谁又能保证一百万个旅游者中没有一个道德沦丧的家伙?不,这件事只限于我们仨知道,连你老婆——将来的老婆——都不能说。”
这么说,我投了三个亿,不但得不到物质上的回报,连我曾寄予期望的“名声”也无影无踪。我懊恼地说:
“咱们甘当无名英雄?要知道这可是空前绝后、顶天立地的超级大英雄啊!”
“对。无名英雄,永远的、千秋万代的、地老天荒的。”
“你们就一点儿也不受诱惑?干了这样的历史伟业却默默无闻。”
两人相视一笑:“说一点儿不受诱惑是假的,不过我们有力量拒绝它。”
“那我呢,我那三个亿就这么扔到三十八亿年前的海水里,连个扑通声都听不见?”
易慈故意气我,眉开眼笑地说:“心疼了?后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强辩道:“咱陈虎刚干过的事绝不会后悔,不就是三个亿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我只是觉得,这么着把文明史提前一百万年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你看咱们周围啥也没变……”
“但是等到太阳系毁灭之时——任何星系都会毁灭,它的寿命用时间机器也改变不了——人类就会多出一百万年的时间来做准备。一百万年!足够我们向类星体移民了。”叶禾华说。
这种高瞻远瞩的目光和上帝般的胸怀,我是自愧不如。我叹息一声:
“难怪你妈给你起了个那么伟大的名字,我看连那尊耶和华真神也比不上你的胸怀。赶明儿坐上时间机器,去太初时代找到他,让他把那个位置禅让给你吧。”
自那之后我们都恢复了旧日的生活,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还在当我的总经理,叶禾华继续办他们那个不死不活的小公司,易慈这一段不怎么工作,忙着准备结婚的东西。社会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是干过乾坤大挪移的英雄,连丝涟漪都没有,让我难免生出一点锦衣夜行的遗憾。当然细微的变化还是有的,那两口子干了这件事后,似乎毕生的心愿已毕,今后可以放开来当普通人了,所以连他们的宝贝机器也抛在一边,不再研究改进。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想想他们干出了什么成就!凭两个人——应该是三个人——之力,硬生生把人类文明史往前拔了一百万年!干了这样空前绝后的历史伟业后,如果还不满足,那就太贪得无厌了。
唯有我心里总是不甘心。为啥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么着,我不知道,反正心里觉得窝憋,连我曾干得有滋有味的总经理也没心干了。半个月后,我找到叶禾华:
“华子你别担心,你说咱们的功劳不对外公布,这事我已经想通了。就是想不通我也不会纠缠你。”我先让他吃定心丸,“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你一定要满足我。”
华子多少带点警惕地问:“什么心愿?只要它不过分。”
“不过分的,不过分的。我来问你,这个时间机器既然能回到过去,当然也能去到未来,对不对?”
“那是自然。”
“咱们已经把人类文明往前提了一百万年,对不?假如咱们还能生活在原来的时刻,那时的社会应该比未做乾坤大挪移前额外进步了一百万年,对不对?”
“对。”
“那我就是这一个希望——到那一个‘原来的时刻’,也就是现在的一百万年后去看看,看看社会能进步到什么程度。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他有点犹豫,我忙保证,“我只是看看,绝不做任何影响历史进程的事,连机舱门都不踏出去一步,只待在机舱里朝外看。等于是我掏了三个亿看了场无声电影,华子你就答应吧。”
叶禾华考虑一会儿,答应了,说:“可以。不过我和易慈先去一趟吧,一百万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许地球人已经全都移民外星了呢。等我们看完,再让你这个外行去,这样比较保险。”
他说我外行,其实我已经很内行了,我知道让他们先去一趟耽误不了我一秒钟——时间机器都是原时返回嘛,便大度地说:
“行,你俩先去。”
叶禾华想给易慈打电话,临时又变了,说:“她正忙着筹备结婚,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们来到停放机器的地方,他预热了机器,坐进去,同我说了再见。舱盖合上,旋即就缓缓打开了——我知道,他已经经历了一次未来之旅,看到了灿烂的未来,可能也有惊心动魄的经历,然后在原时返回了。我问:
“已经去过了?是什么样子?有危险吗?”
他的表情非常奇怪,与上次返回时大不相同。他坐在舱位上,很久一动不动,眼睛中是冰封湖面般的平静。虽然我总的来说算个粗人,也能看出他肯定经历了一次极为剧烈的感情激荡。现在仿佛是大火烧过后,只留下满地灰烬。我担心地问:
“华子,你这趟旅行——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他从忧郁中挣扎出来,勉强笑笑:“没什么。”
“一定有,华子,你要当我是朋友,就别瞒我。”
他苦涩地看看我:“我不瞒你。虎刚,我没有回到一百万年后,因为我在八万年后就停住了,我偶然注意到那个时代出了一个姓陈的伟人,是带领人类向外星系移民的先驱。我查了一下,知道吗?那人是你的直系后代。”
我十分高兴。“真的?你说的可靠吗?”
“当然可靠。那会儿我为你高兴,也很好奇,就从那个时刻溯着他的家族之河往回走,把这条谱系全部查清了,最后确实是归结到你这儿,没错。”
我乐得直咧嘴:“那应当是好消息嘛。说说,查出我的老婆是谁?她的肚子这么争气,为我传下来一个这么伟大的玄玄玄孙。”
他又看看我——我真无法形容他的眼神!那是悲凄,是无奈,但似乎经历了千年的沉淀,已经结冰了,变成余灰了。他说:
“我也查清了,是易慈。你和易慈两年后将生下一个儿子,传下这个谱系。”
“你你……你他妈胡说八道!”我又惊又怒,顿时失态了,“你把我陈虎刚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抢你的老婆?过去咱们争过,那不假,但自从你们确定了婚姻关系后,我一直把她当弟妹看待,这你是知道的!”
“不是你主动抢的,但世上很多事并非人力所能为。”
“那你死到哪儿去了?你怎么肯把易慈让给我?”
他的眼神猛一颤抖,看来我失口说出的这个“死”字戳到了他的痛处。他满面痛楚地说:
“你说得不错,那时——我已经死了,是在去未来的第二次航行中,时间机器失事了。” ,
我在脑子里猛一转悠,想通了这件事的脉络,不由轻松得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