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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曾命我拿着您的画像前往各州寻找您,这不就找着了嘛。”
“喔……”嘴上应着,小姑娘的双颊却似是火烧般红了起来,双眼虽还盯着青衣,可眼神早就不知跑去什么地方了。
楚逢君……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找她?她撇了撇嘴,问:“他找我作甚?”
花旦这会可忍不住了,抢道:“相爷自然是想明白了、通了窍了,所以才要让我们把您带回来呀。要知道,我们相爷可从来不曾为一个女子劳神到如此地步呢!”
尉迟采忽然觉着心中十二分委屈,遂冷下脸色,口中轻笑道:“呵,你敢保证他抓我回去,不是为了要杀我么?”
当初在霜州府衙的厨房里,他对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楚逢君以为自己是谁?……让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尉迟采会是如此廉价的女人?
花旦与青衣皆是一副疑惑之色:“杀您?相爷宠您还来不及呢,怎会对您动杀念?”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尉迟采耸耸肩,“况且,他楚逢君凭什么宠我?从前我是赤帝的女人,如今……我也即将成为九王的女人,他有何资格擅自将我带离霜州城?”
闻言,花旦眼角并着嘴角一道抽搐起来。青衣一脸憋笑很辛苦的表情拍拍花旦的肩:“得了,误会就误会着,反正这麻烦也不是咱们惹下的。”他向尉迟采拱拱手,“ 长千金,青衣知道您现在很不愉快很不舒坦,可是我与花旦不过是个执行命令的,有什么要骂的,您还是留着给相爷用吧。”说完,他又钻出车厢去,重新催动马匹。
花旦咳嗽一声,忍着笑从腰间取下一只水绿色缎子缝制的锦囊,自里头摸出一枚褐色的小药丸:“来长千金,这是‘长寐散’的解药,您若是觉着头晕眼花,还是吃上一粒比较稳妥。”
尉迟采闷闷哼了一声,也不接药,倒头栽回软垫上裹紧被褥,坚决不理人。
楚逢君,等老娘到了帝都再来跟你算总账!她满肚子怨念地想着,眼底却有水雾渐次晕开,鼻尖也泛起些酸楚的滋味来。
管你怎样。我……我才不要你宠。
*****
尉迟尚漳冷眼睨着面前这张空空如也的床榻,缓缓抄起双手。
从尉迟采二度失踪到今日,转眼便是两天过去了。枫陵王妃方才醒来不多时,正在侧厅里用膳。平日里优雅端庄的皇家命妇,如今被饿了整整两日,索性屏退了所有女侍仆役,独自在屋里狼吞虎咽。
那时黑衣人丢来大把不知名的粉末,她掀起被子成功挡住了那些粉末,却不小心吸入了早已弥漫整间客房的迷烟,这一睡便是两天。
若非次日客房中两位贵客迟迟不起身,叫女侍察觉到异样,否则尉迟采二度失踪之事恐怕要等到今天才会被发现。
他的视线从半开的窗扇无声移至脚尖前的地面,而后提着衣裾蹲下身子,指头在地板上轻轻一抹,便有一层淡黄色的细末黏在了指腹上。他用两指拈了拈,再凑近鼻子嗅了嗅,最后掏出随身的绢帕来擦净手指。
“章大人!”谢忠在客房门外立定,向尉迟尚漳抱拳道:“末将已问过昨日值守城门的几名城防司卫士,他们都说没有发现可疑的出入者。府衙这边的值夜人也问过了,他们都说不曾听到任何奇怪的响动。”
尉迟尚漳吐出口气来,扶着床边站起身:“他们既然敢冒着被本官生擒抓的危险夜闯府衙劫人,定是抱有从此地全身而退的自信。所以问值夜人,也没什么用处。”他负手转过身来,“你可以让人先查查地上散落的这些粉末子,我对江湖上用的那一套不大熟悉,不过,我相信总有人晓得这种药的来处。”
“我说刺史大人,你还不明白是谁劫走了那小丫头么?”说话的是枫陵王妃。她终于把这两日欠下的饭食吃了回来,这会子满身肉菜的味道,她也不急着去沐浴更衣,倒是先回案发现场来看看。“在霜州,还有什么人会如此猖狂?”
尉迟尚漳只是笑了笑,“我是有怀疑的人,然而如今尚无明确的证据,也就不敢妄下结论。”说着往门边走来,“怎么,吃饱了?”
枫陵王妃低哼了一声,“你还有心思管我吃饱没吃饱?我问你,那石屋子也凿开了,你把梁佑微藏哪儿去了?”
“你若是赶着回帝都去办你的要事,我倒是可以现在就把他交给你。”尉迟尚漳仍是微笑,一双细眸下闪动着嘲讽的暗光,“只要你能保证他不会被人在半道上劫走。”伸手指指那张空的床榻——就像我那倒霉催的侄女一样。
“好啊,我不急,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带他走?”枫陵王妃双手环抱胸前,一副“我看你要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尉迟尚漳甩来一记高深莫测的眼光,嘴角轻扬:“待到本官了结了霜州诸案,咱们可一同返回帝都。”
听他这么说,谢忠立马啊了一声:“章大人要走?”
“呵呵呵,那是迟早的事。”尉迟尚漳绕开王妃,在门槛前站定,“把那些粉末搜集好查出结果来,本官还有事吩咐给你。”
“是。”谢忠愁眉苦脸地作揖一礼。
尉迟尚漳笑着走人。
“老狐狸,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枫陵王妃刚骂了两句,忽觉喉间一甜,便立时抬手掩住嘴唇。
“王妃,末将先去处理章大人吩咐下的麻烦事了,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门前那俩小丫头吩咐一声便是。”谢忠将沾着淡黄粉末的薄纸叠成个小包,放进袖笼里,“末将告退。”
王妃捂着嘴点点头,待他走远,这才放下手来。
而后,眉梢一挑。
“哦呀,才两日不喝那玩意……这样下去,还真是了不得呢。”
说完,她状似悠然地勾起嘴角,掏出绢帕来擦去掌心的鲜红痕迹。
终于让阿采同学别扭地答应嫁人了。哦呵呵呵……同行六个月,不知相爷是九王。╮(╯_╰)╭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哟活~可有想念为夫?(1)
'更新时间' 2010…03…25 20:30:13 '字数' 3288
重华宫内依旧晶帘璀璨,只是从前萦绕其间的和暖熏风,如今已俱作一片冷涩。
难得一日晴好,太祖妃让三喜在琅玉轩的门廊前摆上了美人靠,枣茶与糕饼也一并送出殿来。淡金的阳光四下流淌,太祖妃支起小臂托着粉腮,侧卧在初春半明半寐的冷香之中。手边摆了一卷画轴,纤指拂弄着卷轴上拴套的明黄丝穗,眼底有莫名的暗华流转。
真是想不到啊……一个尉迟采,竟能让这许多人从她麾下离去。不管是她所惦念着的,或是惦念着她的;举足轻重的,无关紧要的。待昭仪自霜州城神秘失踪的消息传回帝都时,她坚守了十余年的阵营再也维持不得,终于分崩离析。
思及此,太祖妃的嘴边扯开一抹嘲讽。
自己处心积虑盘算了这么些年,到最后力之所尽,也不过如此么?
她拈起丝穗下散开的流苏揉入掌心,红唇微微翕动:
“我倾尽所有为他打造的通途,当真要止于此处了吗……凤卓?”
阖上眼眸,只觉胸中苦涩难当痛楚异常,竟连叹息也无从叹起。回忆起从前那些日子里,她与他同枕花架之下,嬉游凤榻之上。共赴云雨也罢,算计彼此也罢,他只不过是她这一生中匆匆来去的过客。
身为麟华帝的妃,这场与亲王间的不伦之恋,早已被尘埃掩埋。
然事到如今,为何放不下的人,只剩她?
“娘娘。”候在一旁的三喜忽然出声轻唤,“娘娘,寿王殿下到了。”
太祖妃扬起羽睫,施施然坐正了身子,方才眸中满溢的柔和转瞬而灭:“请他进来。”
很快,回廊外响起轻捷的脚步声,一抹银灰与湛蓝相衬的身影自晶帘外迈入琅玉轩。身裹狐毛风氅,戴金冠束玉带,剑眉星目,正是那寿王。只见他躬身一揖,与晴空同色的广袖当风飘拂,袖摆上细密的银线云纹如活了一般涌动起来。
太祖妃不自觉地展开笑容:“允澄,你来了。”
“是。”寿王亦牵着嘴角,一弯笑弧恰到好处。“太祖妃娘娘有何指教?”
这个称呼,令太祖妃的笑容立时僵住。
寿王笑得愈发愉悦:“娘娘特地召臣来此,莫不是要详细过问臣对舒家历年账目的核查情况?”
太祖妃勉强呵了一声,直到纤指触到手边那只卷轴,面上的神情才勉强放松了些。
“允澄你误会了,今日哀家唤你前来,并非为了舒家的事。”说着,太祖妃指尖一带,解开拴在卷轴上的那条明黄丝绳。“倒是你,老大不小了,也该好好选个姑娘娶进府……”
话音未落,便见寿王扬唇冷笑:“敢情今儿个娘娘是来给臣做媒了?”
“论辈分,哀家也算是你娘亲那一辈的,天骄到底还小,你四哥五哥又不大管事,这做媒的任务可不就落到哀家头上来了么。”太祖妃拿着卷轴一头递给寿王,“你也别急着拒绝,先看看再说。”
寿王又是一记冷笑,却仍旧伸手接过卷轴来,哗啦一声展开。
画上的美人着金橙色锦袍,梳着繁复的发髻,头上的珠翠钗环很是精致;再论容貌,秀气的眉眼水红的菱唇,就纸上看去还算是不错的。
不过……娶亲的念头,现在的他是一点也没有。
见寿王并未开口拒绝,太祖妃试探地柔声解释道:“这姑娘是橙国的五公主,名叫橙念瑾,你也知道我们赤国与橙国的关系,在这片灵渊大陆上,就属赤橙二国最当同心。若你娶了这位公主,赤国能收获多少利益,你自是省得的。”
不料寿王却是眉梢一挑:“娘娘,这画卷您是怎么得来的?”
太祖妃愣了愣,寿王盯着纸面又道:“若说是外头胡编乱造的画,定然不敢送进宫里来。嗯……也定不是我赤国公卿王侯家的女儿,至少不会这般眼生。如此说来,便是真的橙国公主了。”顿了顿,他的浅褐色眸子悠然转向太祖妃:“不过,橙国使节进入赤国之前本就得先奏请礼部和鸿胪寺批准才是,然最近臣并未听到有橙国使节来访一说——太祖妃娘娘,您这卷轴究竟是如何送入宫里来的呢?”
私通别国,暗相授受,这卷画轴便该是如此得来的罢?
太祖妃原本苍白的面色骤然转青:“允澄,你……”
“有劳娘娘替臣操心了,臣目前的确没有娶亲之意,”说着,浅褐色下掠过一丝精光:“近日里琐事纷杂,连陛下都无心再娶,臣又怎么能抛下朝事搂着娇妻快活去呢?”
连咱们的小陛下都无心再娶。
所以太祖妃,你想要再为陛下添纳秀女的心思,怕是成不了了。
“允澄,娶橙国公主对你只有益、没有害!”太祖妃秀眉紧蹙,沉声斥道:“天骄是小孩子,难道你也还跟他一样孩子气吗!”
闻言,寿王仍旧是淡淡微笑:
“臣知道,娘娘必是为了臣好。然自从臣得知臣的母妃在三哥与九哥发动的那场叛变中,正是因为娘娘的构陷才被宗正寺处死,臣就无一刻不想将娘娘生剥活剐……”
太祖妃瞳中猛地收缩,瞄着寿王的纤指瑟瑟发抖:“允澄你竟然……”
“ 竟然被我知道了这件事,对吗?”寿王抬袖将画轴抛回美人靠上,而后负起双手,“臣也不想啊,说实在话,您对臣真是很好,可这难免让臣想到您是在利用臣,要臣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再像您对付臣的母妃那样,把臣干脆利落地踹开。所以——”他又是一揖:“娘娘,请恕臣无礼了。”
话毕,这位翩翩公子袍袖轻扬,旋身退往琅玉轩的门廊。
太祖妃仍是怔怔地盯着他渐远的背影,忽然,一颗晶亮的泪珠滑落颊畔。
而后,她猛地起身朝琅玉轩外追去:“允澄!允澄!你别走!”
寿王虽未走远,然听见身后的呼喊,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步速。
“允澄!允澄你听我说啊!你站住、听我说啊!”
从琅玉轩追到重华宫大门,一路上女侍与宫人们纷纷垂头避让,无人敢上前阻拦——尽管太祖妃云鬓松散,衣衫凌乱。她的脸色青得骇人,嗓音也随着奔跑而变得尖细。
终于,寿王不堪其烦,停下脚步旋转身来。
太祖妃提着裙摆奔到他跟前,寿王退开一步,太祖妃又再进一步。
“娘娘,请您自重。”寿王眉峰紧蹙,唇角死死地抿着。若她再靠近,说不定他当真会抬手将她推开。
“允澄你别这样对我……允澄……”太祖妃瞪大了一双美眸,仍旧止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她突然伸手揪住寿王的衣襟,面庞凑得更近了。寿王的眉心愈见阴沉,他刚要翻腕,眼中却瞥见她发间的一缕银丝。
不,不止一缕,而是大片的白发。尽管平日里她也搽了不少头油,然岁月的痕迹,终归在她身上留下了刻印。
年轻的只是她刻意修饰的脸,她的眼和发,已与老人无异。
寿王勉强维持着气质风仪,温言问:“……娘娘,您究竟还想说什么?”
“或许你不能相信,你会骂我丧尽天良……可是允澄,”太祖妃嗓音颤抖,声线也变得极轻极细,似是呵气一般地说着:“允澄,我……才是你的母妃啊。”
*****
距尉迟采醒来已有三日,在马车上她能做的就是睡觉。然而路况恶劣轮子也不够高级,车身颠簸得厉害,她好几次都险些从车座上摔下来,最后索性就睡在底板上了。睡不着?没关系,花旦的长寐散还是挺管用的。
比起嫁给九王,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尚在霜州府的二叔和枫陵王妃,以及被枫陵王妃耍得团团转的方宿秋……对不住啊几位,她不告而别是有苦衷的呀。
青衣与花旦轮换着驾车,休息的那个必定在车厢内看着她。纵使她再是不爽,对着这两个传令者加执行者,她也没什么可说(或者可骂)的。于是一路上估摸着到达帝都的时间,脑子里飞快考虑着要怎样脱身。
“我说长千金,您就别整天闷闷不乐的了,要摆臭脸您也得摆给相爷看去不是?”青衣苦笑着坐在一旁对她摆摆手,“相爷现在可算是想通了,您就算再怎么折腾他欺负他,估计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开什么玩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弄出来,怎么可以让她中途溜号?
“ 不是我有没有生命危险的问题,是他呀,他就要惹到尉迟家了!”尉迟采杏眸一瞪,“我家二叔都说了,我很快就要嫁给九王去,他楚逢君这么风风火火地把我弄回帝都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你说我家二叔会怎么想?什么尉迟采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小骚蹄子,答应了夫家居然还敢逃婚云云。你说我冤不冤呐?”
青衣闻言又一次噗了出来。
尉迟采莫名地脸红了:“笑什么,这很好笑嘛?我是为你家主子好也!”
“咳……长千金能为相爷着想,这也是好事。”青衣一边拭汗一边暗笑,“不过在下挺好奇的——那九王也就是您与相爷这次去霜州平叛时找着的,说起来他也是个叛贼,为何尉迟家却要让您嫁给他呢?”
“你问我,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尉迟采甩来一记白眼,“要嫁的人是我,我才比较急好不好?莫名其妙地就被塞给一个半道上钻出来的九王,我很亏的!”
青衣的笑容愉悦得有些诡异,他压低嗓音:“那么依长千金的意思,要嫁给谁才比较不亏呢?”
鸦黑凤眸与象牙宝扇自她眼前忽地掠过。
尉迟采脸色大变:“……咦?!”
有没有搞错?!
青衣觉得这问题可算戳到点上了,一脸兴奋连忙再问:
“长千金,您觉得咱们相爷如何?”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哟活~可有想念为夫?(2)
'更新时间' 2010…03…26 22:35:55 '字数' 3147
霜州城府衙内,预备奏报帝都的信函刚刚写完,纸上还带着新鲜的墨汁气味,尉迟尚漳将数张信纸平摊开来晾在案头,撮着嘴唇往上吹气。
枫陵王妃抱臂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脸色很不好看。
“凡事欲速则不达,裕荷,你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吹得够了,尉迟尚漳嘴角轻扬,两根指头拈着信纸拎起来,对着罩着纱笼的烛火抖了抖。“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阿采失踪是有预谋的,咱们这一时半会必定找不着线索。不如静候两日,等帝都的消息来了,说不准还能有些眉目。”
“担心?那是你家的侄女,我担心她作甚。”王妃白眼一翻,哼道。
尉迟尚漳挑眉:“哦?你不担心她?你若不担心她,又为何将她从骆城县令儿子的手中带来,与她几乎形影不离?我想,你这么做的理由,大概不仅仅是因为她尉迟家长千金的身份吧?”
枫陵王妃的面色愈见阴沉,又听尉迟尚漳轻声问道:“裕荷,你为何如此肯定,劫走阿采之人,必是夜枭无疑?”
“这与你无关。”王妃撑着扶手缓缓起身,眼帘低垂:“这么多毫无意义的问题,再问下去也没有必要。尉迟尚漳,你这就派人护送我与梁佑微前往帝都罢。”
“急着要走?”尉迟尚漳单手支着脸颊,细眸微微敛起:“裕荷,你身为王妃,也算得皇家命妇了。无论是凤朝王府还是枫陵王府,你的行动本就受到极大的约束,你究竟是怎样得知‘夜枭’存在的呢?”
沉默片刻,王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