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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四日,中央党校负责人兼《红旗》杂志负责人在康生的指示下,在中央党校的主楼召开座谈会,落实《红
旗》杂志起草的稿子中的一个“要害”问题。
这天晚上,中央党校主楼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加着。与会者中有《红旗》杂志编辑部,《人民
日报》理论部、《光明日报》编辑部、中央党校哲学研究室的成员,还特意从理论学员中精选了一批口才好、脑子灵、
能上纲、斗争性强的积极分子前来参战。
黎明、艾恒武、黄静华和林青山也参加了会议。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有积极分子陪同,以便随时做“思想”工作。会
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严肃、紧张。
“现在开会!”中央党校负责人兼《红旗》杂志负责人说:“今天把同志们请来,座谈一下‘合二而一’问题。”
他看了一眼会场上的积极分子:“谁先发言?”
于是,早已经过充分准备的积极分子们,按照预先安排好的顺序开始发言了。
“杨献珍恰恰在这个时候抛出他的‘合二而一’问题,这决不是偶然的。”一个积极分子打了头炮,汗水从他的额
头上流了下来,“他历来是同党唱对台戏,同毛主席唱反调,他同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彭德怀遥相呼应,反对三面红旗,
他是屡教不改。”
“艾恒武!”一个积极分子大声喊道,“你是‘合二而一’一文的倡导者,你先把‘合二而一’的炮制过程向大家
交待一下。”
艾恒武从座位上站起来,不慌不忙地把文章的写作过程说了一遍。
“艾恒武,”另一个积极分子马上发起了进攻,“到现在你还不老实,轻描淡写,回避要害问题。”第三个积极分
子敲边鼓说:“你别看他慢条斯理的,他可有主意,你有千条妙计,他有一定之规,最拿手的是软磨硬泡。”
“林青山,你交待!”他们开始攻第二个堡垒了。“文章不是你们俩写的吗?你应该是最清楚了!”
“你不是扬言好汉做事好汉当吗?现在是把你那个好汉的劲头拿出来的时候了吧?”另一个帮腔道。
“黎明!”一个尖细的女高音。“文章是你看过的,又是你推荐的,你交待。”黎明没加理睬,会场沉默了一会儿。
“你把在课堂上那种猖犯挑畔的劲头拿出来。”另一个人站了起来,大声训斥道:“你不是明目张胆地叫喊说什么
‘一分为二讲多了,合二而一讲少了’吗?你不是鼓动人们写‘合二而一’的文章吗?你那股蛮劲儿到哪里去了?”他
擦着满脸的汗。
“这是猖狂的进攻,是赤裸裸的挑战!”又一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老实告诉你,你不交代是混不过去的。”
“你藏头露尾。”会议主持者翻出了旧帐:“我早就认识你,你是一贯右,一贯和党离心离德。反右派时,我如果
不保护你,你早就被打成右派了,你今天态度还是这样顽固。”说到这里,他也顾不上自己一贯的尊严,用拳头猛的向
桌子止一击,大吼道:“你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顿时,像火上浇油一样,把会场上的紧张气氛推向了高潮。积极分子们争先恐后的发言像一阵阵旋风,一会儿刮向
黎明,一会儿转到艾恒武,一会儿又移到林青山,轮番地敲击着。最后,火力中心会集到杨献珍改过的清样问题上。
“为什么不把清样交出来?”
“为什么销赃灭证?”
“这是现行反革命行为!”
……
不论施加多么大的压力,哪怕是用一万二千吨的高压水压机,也压不出文章的清样来了——林青山暗自庆幸着。
已过午夜,积极分子们还在顽强地围攻着这几个“顽固堡垒”。
人身攻击和刺人神经的话像暴风一样,一阵阵地猛刮过来。几个批判的人,好像坐在被告席上,只许攻之者说有,
不许辩之者说无。说有者,合理合法,天经地义;说无者,态度恶劣,必然招致一阵猛烈的反击。既然不管说什么都要
挨一顿批判,那么,真实性什么也不说了。他们几个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明天继续开。”会议主持者看看表,无可奈何地说:“我再忠告你们一句:必须改变态度,
不然,你们既混不过去,也抗拒不了,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实质问题端出来。”说罢,他站起来向大家摆摆手,“散会、
散会。”
第十四章批判“合二为一”运动 2
由于前一天批判大会的失败,使主持会议的校领导在大庭广众和外单位领导面前丢了面子,处于难堪的地位。为了
争回面子,八月二十五日晚上又继续召开了批判大会。
白天,哲学教研室的领导小组和积极分子们为开好这次大会,紧张地准备了一整天。他们对三个被批判的对象做了
大量的“思想”工作,告诫他们“要考虑后果”,硬顶只能是“死路一条”,“对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又劝说他们
要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虚心接受批判生怕这几个不识抬举的人今天晚上再给他们惹麻烦。进攻者提心吊胆,被攻者胆
颤心惊,这就叫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晚八时,准时开会。
“继续开会。”会议主持者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说,“又经过了一天的准备和思考,这回该把要害问题谈出来了
吧?”说到这里,他故意用十分轻松的商量的口气说:“其实,咱们昨天的会议上,有的同志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
这个问题既不难,也不复杂,很容易说清楚。他伸出两个手指,”只要想通了,两个字就能交待清楚。这对我们双方都
好,你们减少痛苦,我们减少麻烦,你们不要认为我们愿意召开这种会。你们紧张,我们也不轻松,咱们今天来个君子
协定吧:你们只要说清楚,立即散会。“
这样兴师动众,原来就是为了两个字,可真是一字千金了。这两个字的含意是什么?进攻者明白,防守者也清楚,
彼此心照不宣。
会议主持人望望黎明,心平气和地说:“还是你先谈吧!”
几个被攻者互相望望,就像事先达成默契似的,谁也没吭声。会场闷得几乎令人窒息。
“黎明先谈吧!”一个积极分子用讥讽的语调说:“你们几个人里,你资格最老,应该做个老同志的样子嘛!”
沉默。
“艾恒武!”一个人高声说,“你把清样交出来!”
又是沉默。
这时,“陪同”林青山的两个积极分子低声做起“思想”工作了。“他们不讲,正是你讲的时候。”
“这可是个关系重大的问题,你说吧。”他们的苦衷,林青山自然明白,他们身负重托,如果这几个人表现不好,
就等于他们的失职。此刻,他们只能稳住自己的情绪,小声地劝说,几乎到了哀求的地步。林青山挪挪屁股,看看四周,
仍是沉默。
会议陷入了僵局。主持者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抵制和挑战。但出于身份和地位的考虑,对不便过早的短兵相
接。这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因此,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性子慢慢地引导:“还是黎明先说吧!你不说清楚是过不去的!”
黎明总算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不慌不忙地重把“合二而一”文章写作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你不要再表演了,我们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从学员中抽到哲学教研室的一个积极分子忽地站了起来,“我
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你想软磨硬泡,蒙混过去。告诉你,办不到,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次批判‘
合二而一’运动是谁发动的?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毛主席已经做出了斩钉截铁的结论:”合二而一是辩
证法,合二而一是修正主义‘,你知道不?你小小的黎明敢反对毛主席,你吃豹子胆子,太自不量力了。“说到这里,
他两只小眼睛像锥子一样,刺了一下黎明:”老实告诉你,如果你继续抵抗下去,那只能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到那
时候,有你后悔的!“
黎明这根硬骨头未啃动,他们又选择认为是“薄弱环节”的林青山下口了:“林青山,你交待,为什么要烧清样?”
“这件事我们自己负责,与杨献珍无关。”林青山肯定地回答。
顿时,积极分子们再也按捺不住,唇枪舌剑地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从“合二而一”问题到清算历史旧帐,列举了大
量“事实”打击三俱的锐气,以便彻底摧毁之。
他们顶住了。这次攻势之猛,是他们受批判以来第一次遭遇到的。可是他们没有动摇。
又是后半夜了。
“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积极分子最后通牒般地说,“你们这几个茅坑里的石头,我看能顶到几时。
不要以为我们对你们就没有办法,将来你们会自食其果的。你们以为,只要不承认就能滑过去,告诉你们,那只是痴心
妄想。在历次运动中,能量比你们大得多的人,最后都不得不乖乖地投降了。”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蔑视地说:“你们
算老几,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们想顶,不搬块豆饼照照,你们有这个资格吗?”
他敲山震虎地说:“杨献珍怎么样,比你们资格老、地位高、名气大吧,最后还不是俯首帖耳地投降了?”
“问题已经清楚了。”会议主持者不耐烦地一摆手,制止了这个积极分子滔滔不绝的发言。他自我开脱地说:“现
在是证据确凿。承认不承认,到时都能定案。我们所以召开这个会,是给你们几个人悔过自新的机会。你们坦白了,将
来就会宽大处理,并不是让你们交待什么。事实我们都一清二楚。可是,你们的这种态度令我震惊,我们是一片好心想
挽救你们。你们的顽固态度,既混不过去,也保护不了杨献珍。”说到这儿,他站了起来,大声宣布:“散会。需要时
再来开。”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神经战”,林青山拖着疲倦的步子向家里走去。现在的心情轻松多了,就像小鸟飞出了木笼。
他尽情地吸了几口室外的空气,感到一阵欣慰,一种问心无愧的欣慰。
尽管如此,《红旗》杂志报道员的文章还是按照康生的旨意,作了歪曲事实的报道。这篇文章的发表,等于向全国
吹响了对“合二而一”批判的进军“号角”。
中央党校的全体学工人员员了整天的运动之中。学员们停课了,只开一门阶级斗争课,内容就是批判“合二而一”。
材料组、调查组和领导小组,就像一部完整的机器,使用了最大的马力,不停地运转着。他们日以继夜,争分夺秒地工
作着。哲学教研室领导小组临时办公的小楼里,简直像一个令人生畏的审讯室,几个被审判的对象每次被叫去,心情都
十分紧张。尽管在当初,这些审讯者和被审讯者的关系都相处得很好,有的还是同学,同乡,但现在彼此间自然地筑起
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康生认为,中央党校批判“合二而一”的火药味还不够浓,为了使斗争气氛再升一级,特令中央党校兼《红旗》杂
志的负责人,做了长达两个半天的报告。在报告中,他全面地系统地对杨献珍进行了尖锐的批判。
本来,《一分为二与合二而一》一文的作者只有两个人,可是,经过上诛下连,顺藤摸瓜,仅中央党校就有一百几
十人受到批判。而其中绝大多数人与作者素不相识。最后到了:说错话,是“合二而一”;发牢骚,是“合二而一”;
同杨献珍关系密切,是“合二而一”;去过孙足国家的人,是“合二而一”的地步。整个学校,人心惶惶,说不定什么
时候,自己就会成为“合二而一”论者,被打入“另册”了。
这些被批判的对象,都处于低人一等的地位。开会时,总想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着,避开那一道道锋利的目光。
但这时党校已经开始半军事化了,各单位一律要点名整队入场,按划分区域入座,躲避是不可能的,只好在众目睽睽之
下,暂忘记做人的羞辱,低着头,灰溜溜的“聆听”着大会发言。时间过得极慢了,每一个钟头都像过了一年。
报告不愧是学说家,里面抑扬顿挫,时面慷慨激昂,时而挥舞拳头,从始至终,充满着火药味。
为把批判“合二而一”的运动更升一级,九月二十三日,康生亲自召开了全国省市委宣传部长、党校校长和报刊负
责人会议。
康生频频向与会者点头,他还是过去那种风度翩翩、豁达大度的样子。他得体地微笑着,拉着山东腔说道:“看看
各省市写赞成‘合二而一’的是些什么人?从五月二十九日发表艾恒武、林青山的文章以来,已经一百多天了。”他故
意停了一下:“杨献珍是有组织、有计划、有步骤地反党,我们批判‘合二而一’,也是有组织、有计划、有步骤地进
行。这叫针锋相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这次批判不是杨献珍个人的问题,包括的地区很广泛。从北京到穷乡僻壤,从首都到公社,
没有一个省份没有这个问题的。范围从大学到小学,从文化界到工厂、商店,从党、政、民,一直到军队。”在康生看
来,“合二而一”已经浸入人们的骨髓了。
“对于这次反对‘合二而一’的人,值得我们警惕的是:有的是小骂大帮忙,表面上也装模作样地反对,实际上拥
护的;有的看风头不对,表一下态,既不赞成杨,也不反对杨;有的是过去赞成杨的,现在赶快写篇声明式的文章,使
自己滑过去;有的为杨开脱、洗刷,大事化小……各种手段都有,不要上当。”最后,他定下调子说:“地区很广泛,
斗争很激烈,又很复杂,他们是反社会主义、反马克思主义、反毛主席的。今后这种形式的阶级斗争还会经常发生。”
一场政治迫害,迅速地遍及全国的理论界、文化界和其他各界。霎时间,一些理论工作者,处于挨批、受难和被审
判的境地,在一片口诛笔伐的声讨中,断章取义,斩头去尾、强调真理、栽赃诬陷、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移花接木、
无限上纲等“十八”般兵艺,统统用上了。
耸人听闻的宣传,荒唐可笑的推理,色厉内荏的叫,时时鼓噪在“合二而一”论者的耳际。“你们知道不?”从理
论班子挑选出来的积极分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告诫他们:“台湾国民党报纸,向大陆上你们这两们反共‘英雄
’致敬哩!苏联报纸也向你们拍手叫好呢!你们受到敌人的嘉奖、‘合二而一’的影响,已经超出了国界,被敌人利用
来向我们猖狂进攻了!”
这场批判运动,前后发表了五、六篇大块文章,洋洋上千万言,批判声讨之声不绝于耳。
一切都很明白,作为被批判者,继续呆在党的最高学府,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像“处理品”一样,等待处理。
处理,即使是“廉价”处理,也要找个“雇主”——接收单位;而这些“臭名远扬”的“处理品”,即使是“廉价”,
谁又敢问津?在每个人的档案里,都新增加了上百页,甚至几百页的材料。这些骇人听闻的材料,任何人一看,都会大
吃一惊:“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猖狂地攻击三面红旗”、“疯狂地攻击毛泽东的‘一分为二’的革命辩证
法”、“鼓吹阶级斗争熄灭论、阶级合作论、阶级调和论”、“反革命修正主义”、“是为帝修反服务的反对的哲学思
想”……这些罪状比一九五七年“极右分子”的罪状有过之而无不及,跟法院对反革命政治独生子的判决书没有多大差
别。
中央党校这样定性判决,哪个单位的领导者敢斗胆接收这些危险人物?在运动不息、斗争不止的岁月,谁敢承担调
进一个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风险?日后有人追究,是说不清楚的。康生对这些“处理品”,原则上采取了“物归原主”
的方针,就是送回原单位监督改造。艾恒武从辽宁来,遣返故里;林青山从吉林来,退回吉林。至于这些地方是否“欢
迎”,那无关紧要。这是“义不容辞的政治任务”。就这样,八十多个“合二而一”分子,都在等待着遭贬发配。在惟
命是从的下级机关看来,“劳动改造”那是对付一切犯错误的“灵丹妙药”,只有繁重的体罚,才能“拯救”这些病入
膏肓的灵魂,也才能使他们以皮肉之苦代替精神之苦。艾恒武被内定为派放到一个农林供销社。黎明是天津人,回天津
是无望的,结果被放在天津管辖的一个县里劳动。林青山被内定为发配到一个偏僻的山沟里。被赶出中央党校的这些
“合二而一”分子,按照康生的盘算,把他们化整为零,个个严加防范。不允许两个人在一个地方工作,以免他们串联
勾结,重新凑在一起,兴风作浪。没写过文章,也没有发言支持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