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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原谅。”想起梁太后逼着叶知秋验身的事,凤康的脸色愈发地冷了,“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才能叫人敬着捧着。别人怎样我不管,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孝心由着她无理取闹。”
沈长浩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王爷打算怎么做?”
凤康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看来王爷是想接手梁国舅的案子。”沈长浩轻笑两声,“我听说京府知府叶大人被太后娘娘的人提点过了,他虽不敢徇私舞弊,可也不敢再查下去了,很快就会将案宗交给大理寺。
一旦大理寺受理了此案,梁国舅必死无疑。王爷如果只是想让太后娘娘不好受,听之任之就罢了,何必横插一脚?再者背后捣鬼的人尚未浮出水面,王爷现在接手会不会太冒失了?”
凤康不以为然地哼道:“大理寺能查清梁国舅私征赋税一事不假,却无法揪出背后之人。无论暗中捣鬼的人是谁。想要设计谁,达成目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梁国舅被处死。”
“所以王爷想赶在大理寺之前把案子接过来,保梁国舅一命,釜底抽薪,破坏背后那人的计划?”
“没错。”
“嗯……”沈长浩抬手摸着下巴,“把梁国舅握在手里,就等于握住了太后娘娘的命门。等太后娘娘担惊受怕,历经折磨,王爷再顺水推舟。卖她老人家一个人情,把梁国舅的小命给留下。
太后娘娘被你耍了,还要对你满怀感激。从此以后,也不好再对叶姑娘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是这个意思吧?”
意思大抵是这么个意思,可经他的嘴一说,听起来分外阴损,凤康恼火地皱了眉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沈长浩抱拳长揖。火上浇油地称赞,“王爷此法极好,报仇救人两不误,破立兼备。两全其美,实在英明睿智,瀚之五体投地,望尘莫及。”
“你闭嘴。”凤康终于被他撩拨怒了。
沈长浩习惯性地忽略这话。继续问道:“皇上会同意王爷接手吗?”
凤康并不担心这一点,“我相信父皇也不愿让梁国舅死,太后毕竟年纪大了。万一承受不住悲痛宾天就麻烦了。”
他想接手梁国舅的案子最主要的原因也是这个,他可不想因为国孝耽误婚期,再苦苦等上三年。
他那些兄弟各个自诩精明,定然谁也不肯插手这个案子。他皇帝老子巴不得有人主动站出来替自己分忧解难,他去请旨,自是一请一个准。
沈长浩知道他自有计较,便不多说,弹了弹手中的礼单笑道:“那就祝我们马到成功吧。”
两人各自行事不提。
叶知秋还没有嫁入皇家,不在邀请入宴的名单之列。便是如此,凤帝也没有忘了她。傍晚时分,宫中赐下菜馔,大盘十六道,小盘三十二道,果品点心各八盒,每盒四样,还有几坛专供女眷饮用的果酒。
叶知秋吩咐添香和小蝶在前面的花厅摆了桌子,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吃。
其实这些酒菜果点并没有多么稀罕,在秋叶村所属的酒楼都能吃得到。不过是宫里赏赐的,图个新鲜罢了。加之这是来到京城后的第一次大聚餐,大家兴致颇高,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莎娜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二更天了,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太兴奋了,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亮闪闪的。不顾添香等人的劝阻,将得到的赏赐全部搬到院子里,嚷嚷着要履行承诺,分给叶知秋一半,另一半其他人可以随便拿。
叶知秋拗不过她,只好象征性地拿了两件。小姑娘们每人取了一样首饰头花或是胭脂水粉,几位嫂子每人挑了一块布料,男孩们则选了笔墨纸砚。
元妈没来,莎娜听从小蝶的建议,给她送去一把装饰用的银梳子,样式小巧,花纹精致,大方又不张扬,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人佩戴。
大家“分赃”完毕礼物,便围着莎娜问起宴会上的事情,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看了什么歌舞……一直闹腾到三更过了,才意犹未尽地散了。
这天之后,叶知秋着实清净了两日。纳采的日子还没到,没有人召她进宫,登门造访的闲杂人等都被挡回去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读书,散散步,做做瑜伽,摆弄摆弄花草,闲得要命。
可惜老天看不得她清闲,第三天中午,她平静地生活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大小姐,出事了,大少爷他们跟太学子弟打起来了!”
——(未完待续。。)
第343章 父女见面
“虎头?”叶知秋吃了一惊,“他不是带着花花、豆粒儿、青禾、妞妞他们一起去参观铺子了吗?”
来京城这些天,这群熊孩子四处游逛,已经将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走遍了。新鲜劲儿过了,嫌城里没意思,都张罗着去城外走走。
她担心出事,严禁他们出城。他们在宅子里憋闷得很了,提出要去参观秋叶村名下的铺子。她寻思着既是自家的铺子,让他们去看看也好,毕竟这些产业将来多半要依仗他们来接手打理,便点头同意了。
谁知道刚出去一上午的工夫就出事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来报信的是一个叫白山的小厮,在这宅子里的身份是马夫,实则是个身手很不错的护卫。最近一段时间,那群孩子出门,都由他和另一名叫黑山的车夫跟随保护。
听她问,白山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虎头他们早上出去之后,便由阿福安排的人引着参观店铺。这群小家伙还算老实,学习态度也很认真,没出什么幺蛾子。快到晌午的时候,经过咸喜分号,年掌柜亲自迎了出来,非要请他们吃饭。
这位年掌柜不是别人,正是叶知秋跟娄掌柜做买卖之初,在咸喜当过伙计的年小六。以前替娄掌柜跑腿,没少去过成家,跟虎头算是老熟人了。
年掌柜热情相邀,虎头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来到咸喜二楼,经过一个雅间门口,就听里面有人高声谈笑,议论的正是雪亲王迎娶农家女一事。提到叶知秋,言辞激烈,极尽轻蔑挖苦之能事,话说得十分难听。
虎头气坏了,当即踹开而入。找他们理论。
那雅间之中坐的恰巧是太学的学生,适逢每隔七天才有一次的休沐日,呼朋唤友,聚在这里饮酒论书。能去太学读书的多半是官宦子弟,所谓的天之骄子,各个仗势骄纵,张扬跋扈,哪里会将一身平民打扮的虎头放在眼里?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见里面还有几个女孩,冷嘲热讽之余,更出言调戏。这火上浇油之举。彻底惹怒了秋叶村的孩子们。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动了手。
虎头、豆粒儿、花花、狗剩和青禾几个俱是张弛手把手严格教授出来的得意门生,比那些花拳绣腿的太学子弟高出不是一段两段,没一会儿便把人都给放倒了。
那群公子哥吃了亏哪肯善罢甘休,叫来大批仆从护卫,替他们报仇。虎头他们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了下风。黑山见势不妙,喊出隐在暗中侍卫现身相助。
原想控制住场面,便将那群孩子带出酒楼。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不料京府知府带领府兵衙役赶到,将酒楼团团围住,下令羁押了所有参与打架斗殴的人。
“虎头他们有没有受伤?”叶知秋急忙问道。
“大少爷和几位姑娘都没事,另外几位小少爷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大碍。”白山垂着眼睛答道。
叶知秋听说人都没事,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长出了口气,又问:“那他们人呢?被押到府衙了吗?”
“没有,大少爷他们和那群太学子弟被就地羁押在酒楼之中。”白山答了话。略微一顿,继续说下去,“小的当时在外头照看车马。没进酒楼,不曾参与打斗。
知府叶大人赶到之后,小的便递了帖子,表明我们是雪亲王府的人,请他酌情处理。叶大人差人把帖子送了出来,说……”
叶知秋心头一跳,“说什么?”
“叶大人说,他已经仔细问过了,羁押的人里头没有雪亲王府的人。因为带头打架的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咸喜的掌柜也不打算索赔,是以不会将人带回府衙审问。
但是天子脚下,不容任何人扰乱治安。被羁押在酒楼之中的人,需要家中长辈前去认领,并保证严加管教,日后不可再犯,方能释放。
小的先去了王府,可王爷和沈公子都不在府中,短时间内也很难赶回来,只好惊动大小姐了。”
听完白山的话,叶知秋什么都明白了。
虎头跟人打架只是个意外,叶思远的出现却绝非偶然。只怕他早就派人盯着她这府里的一举一动了,所以才会在虎头跟那群太学子弟对上之后,及时带领府兵和衙役出现在酒楼。
他不敢问罪官宦子弟,这一番作为,无非是想引她出去。
去一趟也好,反正跟叶家的这笔账迟早要清的。
想着便吩咐白山,“你先去把马车准备好,我换身衣服就来。”
“是。”白山答应一声,退出门去。
叶知秋不想惊动旁人,只跟把事情跟元妈、添香和小蝶三人讲了。换好衣服,留下小蝶看院子,带了添香一人出门。暗中有张弛和洛晓雁跟着,明处有一个赶车的白山,已经足够了。人带多了惹眼,反而不安全。
咸喜在京城有三家分号,东城一家,西城一家,还有一家在与南北城门相连的、被称为京城第一街的朝天街上,座落在最繁华的地段,也就是虎头他们被羁押的所在。
出了宅子向东,穿过两个街口,拐上朝天街,再向南走上两刻钟便到了。
未免引人注意,白山将马车停在了咸喜酒楼的后门。年小六知道她要来,派了一名伙计在那里等候。
据伙计说,那群太学子弟已经被各家领走了,虎头等人被分开关押在二楼的两个雅间里,京府知府叶思远由年小六陪着,在另外一个雅间里喝茶。
伙计说完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过来,“这是我们掌柜吩咐小人从账上取的,掌柜的说怕叶姑娘匆忙之间来不及准备,让叶姑娘先拿去应急。”
叶知秋从开口出看到了一角银票,不由面露微笑。看样子年小六误会叶思远了,以为他让各家来认领孩子是想借机索取贿赂,怕她刚到京城不谙其道,特地帮她准备了银票好赎人。
她自是不能说那是“她爹”为了见她设的局,只能让他们误会下去了。于是指了指自己空空的袖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把这收起来吧,替我谢谢年掌柜。”
“是。”伙计依言收了银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姑娘请随我来。”
叶知秋点了点头,跟着他穿过后院,来到二楼,叫添香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雅间。
年小六见她进门。悄悄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虎头他们都没事。跟叶思远打了声招呼,便识趣地退下了。
“民女叶知秋,见过叶大人。”叶知秋上前道了个万福。
叶思远表情怔然地望着她,努力回想与她有关的一切。只可惜过去对这个庶出的女儿关心太少,总共见了也不过十几二十面,脑海之中只有一个畏畏缩缩坐在角落里的模糊身影,根本无法跟眼前这个眉清目朗、气度不俗的女子重合起来。
用力挤了两下眼睛,挤出两滴眼泪来。刚要叫一声“我的女儿”,就听叶知秋淡淡地道:“叶大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做戏了吧?”
叶思远愣了一下。对上那双不无嘲讽的眼睛,顿时尴尬不已。拿袖子擦去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眼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呃……那个。多年不见,我的确已经记不得你的样子了,呵呵……”
“叶大人不是不记得了。而是认错人了吧?”叶知秋走过来,在他对面落了座,细细打量,感觉这个人陌生得很。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在西城门见到“嫡母”的时候,尚且有些反应,见到亲生父亲却全无感觉,足见她的前身对这个爹的感情淡薄到什么程度了。
叶思远只当她心中有怨,故作冷淡,语气亲昵地道:“虽然为父记不得你的样子,可血缘是骗不了人的,怎会认错呢?”
叶知秋笑了一笑,“我听说叶大人有一个跟我同名同姓、年纪差不多的女儿,连容貌都有几分相似,叶大人会认错也情有可原。
不过叶大人,女儿是不能乱认的。
我原本是颍州人氏,父母因为灾荒过世了,我孤身一人到清阳府投奔远房亲戚,跟表爷爷和表弟一起生活。虽然我们都姓叶,可我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叶大人,更不可能是叶大人的女儿。
还请叶大人回去好好约束尊夫人,不要再让她跑到我家去认什么女儿了。
一次两次我尚能以礼相待,三次四次也还能忍受,若次数多了,被骚扰得烦了,我只能禀报皇上,请他老人家替我做主了。”
看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有那么一瞬,叶思远真的怀疑自己认错人了。这个女子跟他印象之中的女儿实在天差地别,不由得他不怀疑。
可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坐在他面前的肯定是他的女儿,如果不是,在他派夫人去西城门迎接的时候,她就会一口否定。
如果不是,夫人上门认亲的时候,她就该闭门不见。
如果不是,她今天也不会来见他。
既是他的女儿,却又为何一口咬定他认错人了?难道她不想认祖归宗,利用他这个当官的爹来提高身价,稳固自己在皇家的地位?
不可能吧?白白送上门来的靠山谁不想要?
莫非她想考验他,看看他是否有让她依靠的价值?
如是想着,便决定反过来试探一下她,“我已经吩咐你母亲给你整治嫁妆了,除了王妃规制下的两百抬,另外再给你陪送一座宅子和一处庄子。”
——(未完待续。。)
第344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叶思远以为抛出这么大的一个诱饵,叶知秋就算不立即松口,也该动心了。然而让他的失望的是,人家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是笑而不语。
他咬了咬牙,加码,“再添六千两银子。”
见她依旧不为所动,把心一横,“八千两。”
叶知秋看他浑身肉疼,一副豁出棺材本的表情,忍不住出言戏谑,“都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叶大人这个官做得很滋润啊。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能如此慷慨,要是自家女儿出嫁,只怕没有十里红妆,也有八、九里了吧?”
叶思远没听出她这话是讽刺,只当她狮子大张口,跟自己讨价还价,惊恼之下,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了,“天下脚下的官难做,我这个京府知府虽然比地方知府高了那么半级,也只是表面风光罢了。
为了给你置办这些嫁妆,为父抵押了老家的宅子和田产,可谓是掏空了家底。你夏儿姐姐和经纬弟弟的婚事还没定,一个等着置办嫁妆出嫁,一个等着筹备聘礼娶亲。
难不成为了你一个人的风光,要亏待你姐姐和弟弟,让他们在婆家和岳家的人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为父也不能太偏心了不是?
这样吧,我再添两千两妆银,给你凑足一万两。这已经是我的底限,不能再多了。你要便要,不要便罢了。”
他使出了菜市场杀价那一手。
叶知秋终于憋不住笑出声了,“叶大人真是个有趣的人,说你小气吧,咱们无亲无故的,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要送我嫁妆。刚觉得你大方吧,你又哭起穷来了。
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叶大人:既然你不想亏待自己的儿女,为什么还要拿出大部分家产,认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女儿呢?
你想认下这个女儿赚取利益,更近一步,还是怕不认这个女儿影响风评,耽误前程?或者,这两方面都有?”
被她三言两语揭破心中所想,叶思远颇为震动。一双饱经世故的眼睛精光闪烁,脑子里迅速分析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这个女儿跟他一样,是个精明人。
在官场上混久了,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他比谁都清楚。跟她这种心里透亮的人说话,虚与委蛇那套不管用,最好直来直去。
略一斟酌,便开口道:“就算两者都有吧。”
叶知秋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脸了然的笑意,“那我班门弄斧。给叶大人分析分析这两者吧。
先说后者,一个是掌家理业的农家长孙女,一个是婢女所出的无名庶女,如果叶大人是我。会觉得哪一个更体面?”
叶思远嘴里轻轻地“嘶”了一声,右手习惯性地捋住胡子,面露沉思之色。
他只看到了自己的官衔,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士农工兵商。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