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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用自己的外袍和树干做了简易担架,想带他回那户农家。谁知慌不择向,绕来绕去迷了路。正不知所措的时候,看见这边有烟腾空,便寻踪觅迹地奔过来了。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少年说完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急声恳求,“各位,请你们行行好,送我们回清阳府吧。我家少爷身子金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个下人可担待不起啊。”
叶知秋给那人大略检查了一下,见其它地方都是无关紧要的皮外伤。腿上的伤他自己已经做了很好的应急处理,她这里缺医少药,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吩咐龚阳,“你进城送他们一趟吧,正好顺便去看看云罗和元妈。”
“好。”龚阳答应一声,将人放下来,便牵了灰毛去套车。
少年听他们答应地痛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和诸位都是好心人,我替我家主子谢谢你们了。”
叶知秋赶忙把他扶起来,知道他着急回去,也不请他吃东西,只让虎头去倒了一碗水来给他喝。
少年喝了水,又因为有人相助,表情镇定了许多。等龚阳赶车过来。和他一起将“少爷”小心地抬到车上,又感激涕零地道了一回谢,这才坐上驴车走了。
阿福见叶知秋看着远去的驴车出神,碰了她一下,“知秋姐姐,你看啥呢?”
叶知秋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我好像见过那个人。”
“那个‘少爷’吗?”阿福有些惊讶。
叶知秋点了点头,“嗯。”
之前只顾查看伤势,没往脸上看。刚才那人被抬上马车的时候。头发滑落,露出整张脸来,她突然觉得他有些面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是不是在城里做生意的时候见过?”阿福替她猜测。
“可能吧?”叶知秋笑了一笑,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左右她相熟并且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其他的人是谁怎么样都跟她没有关系。
因为这两个不速之客的闯入。又少了龚阳,野炊也没了最开始的气氛。草草吃了午饭,成老爹便去龚阳住的小茅屋午睡。虎头带着黑风和踏雪去山上遛弯,叶知秋和阿福坐在荫凉的地方商量赚钱的法子。
龚阳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车上零零碎碎地放了些东西。有他自己买的日用品,也有元妈送给成老爹和虎头的东西。最后又从怀里摸出两条叠得方方正正的绣花丝帕,递给叶知秋,“叶姑娘,这是云罗亲手给你绣的。”
叶知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见绣工虽然有些稚嫩,却也算得上细致,便称赞道:“云罗真是越来越心灵手巧了!”
“是元妈教的好。”龚阳嘴上谦虚着。脸上已经有了浓浓的笑意。
叶知秋将他这份毫不掩饰的骄傲看在眼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日后找老公坚决不能找有妹妹的男人。
阿福凑过来翻了翻。没看出什么门道,只对这种香喷喷滑溜溜的料子感兴趣。于是跟她讨了一条,装进随身挎着的针织小挂包里,这才想起来打听,“龚大哥,那个摔断腿的人咋样了?”
“我也不清楚,我把他们送到地方就走了。”龚阳敛了笑意,脸色恢复成一贯的淡然,“不过我看那两个人府上宅邸广阔,像是富贵人家,治好那样的伤应该不在话下。”
阿福听他这么说,便不再操心这件事。
老牛叔奉了女儿的命令,一大早去杨家庄打听果园的事情。在大女儿阿喜家中吃过午饭,便匆匆地赶了回来。绕过家门,直接到山坳来找叶知秋。
“成家侄女儿,我给你打听着了。”一见面,他就迫不及待,直奔主题,“小石头他大伯说,过了马耳朵山,有老大一片果树林子。”
叶知秋知道小石头是阿喜的儿子,却不知道马耳朵山是什么地方,“老牛叔,你说的地方在哪儿啊?”
阿福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座山,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她爹。
“在北边儿。”老牛叔抬手胡乱指了一下,“说是邻县的地界儿,离咱这儿有好几十里路呢。小石头他大伯说了,这几天有空闲,成家侄女儿要是想去,他能帮你领领路。”
“那太好了。”叶知秋正愁自己找不准地方,有人带路自然是好,当即便下了决定,“明天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后天就去走一趟。”
老牛叔替她办成了一件事,也很高兴,“成,那我明天去杨家庄跟小石头他大伯说一声儿。”
“谢谢你啊,老牛叔。”叶知秋笑着跟他道谢,“等我这片果园建好了,请你免费吃水果。”
“那敢情好。”老牛叔呵呵地笑了起来。
叶知秋把人叫过来商量了一下,龚阳依然留守山坳,顺便照顾成老爹和虎头。她自己则带着阿福去果园,因为路途遥远,赶车的活儿就交给经验丰富的老牛叔。
商议妥当,隔天一早,三人便赶着驴车出发了。到杨家庄接上小石头他大伯,沿着山路径直向北,颠颠簸簸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传说之中的马耳朵山。
这会儿正是辰时过半,阳光刚刚褪去初升的清凉和朦胧,变得耀眼炽烈。山间的雾气的还没有完全消散,薄厚不均,或凝聚成团,或拉长为带,萦绕在林间壑中。
抬头望去,就见一座山峰自起伏的山峦线上脱颖而出,海拔将近千米,峻秀挺拔。山顶矗立着两块巨石,呈倒八字形排列,下圆上尖,当真像极了一对马耳。
穿过一段狭窄的山谷,便进入与仓原县相邻的望远县。再北走四五里地,转头向西走上一刻钟的工夫,前方便出现了大片的果林。
初夏之际,正是桃杏成熟的好时节。桃红杏黄,各个浑圆饱满,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就连空气之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香甜气息,深嗅一口,沁人心脾。
阿福看到最爱的桃子,连吞口水。忍不住伸手摘了一个,在衣袖上擦了擦,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边民风淳朴,只要不糟蹋东西,摘一个两个的来吃,果林主人非但不会不高兴,反而会把这当作是对自己的肯定和夸赞。
小石头他大伯名叫杨林,几年前跟弟弟杨树来这里倒贩过水果,对这一代很是熟悉。引着他们穿林过溪,来到山间一座茅屋前。还不等驴车停下,便高门大嗓地喊了起来:“孙家大叔。”
一位年过五旬的老汉应声出门,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即满脸皱纹舒展,“哎哟,这不是杨林小子吗?你咋来了?”
“孙大叔。”杨林跳下驴车,笑着地迎上去。嘘寒问暖了一番,又将叶知秋、老牛叔和阿福三人介绍给他。
老汉很热情,将他们请进屋里下,又吩咐老伴儿去林子里摘几样果子来招待他们。不止有桃杏,还有樱桃和香瓜。
叶知秋见这些果子虽不及原来世界的卖相好,味道却是无可挑剔的。果肉紧密,鲜嫩多汁,酸甜可口。
不由暗暗感叹,不管高科技种植技术多么发达,这种汲取天地精华,在毫无污染的环境下生长东西,风味依然更胜一筹。
说了些闲话,便表明来意。孙老汉听她说要买果树苗,而且开的价钱不低,爽快地答应帮她培育一批幼苗。
这种老林子每年都会自主长出一茬幼苗,为了不影响老树生长结果,多半都会铲除了事。只留下一少部分填补空缺,取代枯树。
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能拿来换钱自然是好。
叶知秋到林子里逛了一圈,看中了几棵植苗优秀的果树,准备明年春天截枝,尝试一下能否用山上的野生砧木进行嫁接。
此间事了,她也不多留,招呼老牛叔、阿福和杨林回去。
孙老汉和老伴摘了两大筐果子,让他们带回去尝鲜。临走之时,又拉着杨林诉苦,“今年雨水足,这一片的果子长得又多又好。往年三四文一斤的果子,今年拉到城里去,两文钱都卖不动,可愁死我了。
杨家大侄子,你还贩瓜果不?帮我倒腾一些出去,要不再过上个把月,这果子就都烂在林子里了。”
杨林不好意思地笑着,“孙大叔,我早就不干这个了。做这买卖来回折腾不说,一个弄不好就烂在路上了,累死累活也挣不着几个钱儿,不如回家种地踏实。”
“说的也是。”孙老汉嘴上这么说,神情里却带着掩饰不住地失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叶知秋眼睛倏忽一亮,“阿福,我找到赚钱的门路了!”
——
第145章 餐饮一条龙
阿福精神一振,“啥门路?”
“回去再说。”叶知秋答着话,人已经从驴车上跳了下去,快步走向孙老汉,“孙大叔,能不能摘两百斤水果给我?全熟的和八分熟的各要一百斤,一斤我给你算三文钱。”
孙老汉愣怔了一瞬,随即喜出望外,“行啊,行啊,我这就给你摘去。”
杨林听她突然要买水果,又吃惊又好奇,“大妹子,你买那多果子干啥?”
叶知秋笑而不答,转头招呼老牛叔和阿福一起去摘果子。
孙老汉家里原本是有两杆秤的,不过都被儿子儿媳拿去城里卖水果了。他也不去讨借,取了四个大号篓筐,装得满满登登的,掂一掂,便抬到驴车上。
“我摆弄大半辈子果子,手上准着呢。闺女,你要是不信,回去找人称一称,两百斤保准儿足足的,只多不少。”
看他一脸骄傲和自信的样子,叶知秋忍不住笑了起来,“孙大叔,我信。”
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块五钱的碎银子外加一百个铜钱,递了过去。
孙老汉双手捧着钱,眼带欣喜地唏嘘,“儿子儿媳跑了好几天,加起来也没这一会儿卖得多。闺女,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叶知秋急着回去开拓赚钱之路,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驴车沿原路穿过山谷,回到仓原县地界。因多了两百多斤的负重,速度比来时慢了一些,过晌午才到杨家庄。
叶知秋将孙老汉夫妇送的两篮水果都给杨林留下,又另外取了五十文当作谢礼。而后和阿福、老牛叔一道,越过小喇叭村,直奔清阳府。
元妈看到叶知秋有些吃惊,“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些果子是怎么回事?”
“元妈,我待会儿再告诉你。”叶知秋顾不得跟她细说。帮老牛叔将果篓搬进灶房。亲自示范过,又叮嘱一些注意事项,便让元妈带阿福和云罗洗水果、去皮、切块。
自己则坐上驴车赶往坊市,买了坛子、砂糖、冰糖、米酒和高度酒等物,来回跑了好几趟,才将东西置办齐了。
看着大大小小摆在院子里的几十个坛子,元妈有些目瞪口呆,“你这丫头到底要干什么?”
叶知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粲然一笑,“我要制作果酒和糖水罐头。”
这个时代没有糖水罐头。也没有“果酒”的概念。倒是有一种与果酒相近的补酒。用红枣加香料酿造而成。名为“珍珠红”,是很金贵的酒品。市面上不多见,只有宫廷和大户人家才有幸品尝。
制作这两样的东西的工序并不复杂,用的材料也很便宜。如果能打开销路。定能财源滚滚。
听了她的详细解说,元妈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让云罗写了一张告示,暂停了面馆的生意,和她一起在灶间忙活起来。
叶知秋见时辰不早,便让老牛叔先回小喇叭村,给成老爹和龚阳捎个口信,说她这两天要留宿在清阳府。
老牛叔跟她约好下次进城的时间,便赶车驴车回去了。剩下四人分工合作,一直忙到三更时分。四大坛果酒已经制作完毕,封口放到阴凉处进行发酵。
糖水罐头的制作过程比果酒精细一些,只做出二十几罐。入沸水杀菌冷却之后,放进竹篮,在井水之中沁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取出来。打开两罐,元妈和阿福、云罗尝过,都说味道很好。
叶知秋信心大增,将剩下的活儿交给元妈和云罗,带上四坛成品罐头和阿福,往咸喜酒楼而来。
娄掌柜这几日正忙着开分号的事情,一大早就去了城西,监督店面装修。听伙计报信,才坐着轿子匆匆地赶了回来。
人一忙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就少了,寒暄了几句,就开门见山地问:“叶姑娘来找娄某有事吧?”
“我有一样东西,想请娄掌柜帮忙品鉴一下。”叶知秋微笑地道。
不等她吩咐,阿福已经从篮子里取出两坛罐头送到娄掌柜面前。
“这是什么?”娄掌柜眼带疑惑地看着那两个小巧的坛子,“莫非是叶姑娘自酿的好酒?”
“好酒我倒是酿了一些,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喝的时候,这是另外一样东西。”叶知秋做了个“请”的手势,“娄掌柜尝尝看。”
娄掌柜见她一再卖关子,猜到这必定不是寻常能见到的东西,便不多问,喊了年小六来,吩咐他除去封蜡,拔掉木塞。
开罐之后,借着光亮看去,见里面汁液浓稠清亮,浸润着一块块半透明的果肉。尝了几口,感觉质地软脆,酸甜爽口,既不似新鲜水果那般涩牙,也不似蜜渍水果那般甜腻,不由大感惊奇,“叶姑娘,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叶知秋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笑着反问:“娄掌柜,如果把这东西拿出去卖,你觉得会有销路吗?”
娄掌柜眼中精光一闪,放下汤匙,捻着胡须沉慢条斯理地道:“那要看这东西能存多久,成本有多高,价钱几何了。”
叶知秋微微一笑,“只要不开封,一般能存八个月到一年。成本也不高,这一罐连材料带人工最多八文。至于价钱嘛,我正准备跟娄掌柜这位商场翘楚讨教。娄掌柜以为,一罐的价钱定多少才合适呢?”
娄掌柜听说成本不过十文,心下暗暗吃惊。要知道,同样大小的一罐蜜渍水果,成本要在二十文到二十五文,卖价最低也要三十文。
这东西的口味比蜜渍水果更清爽,无论是夏天炎热的时候,还是冬天水果匮乏的时候,都会大受欢迎。哪怕一罐只卖十五文,纯利润也有将近一半,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叶知秋见他沉吟不语,知道他在权衡利弊,也不去打扰他。端起茶盏,小口小口地啜着。
娄掌柜考虑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才再度开口。“叶姑娘是如何打算的?”
这一点来之前叶知秋就想好了,答得又快又流畅,“你专销,我专供,各挣各的钱。但是我现在没钱,需要娄掌柜挪借几百两来建工坊。”
娄掌柜以为她会说合伙分利,没想到她会说各挣各的钱,感觉有些惊讶。细一琢磨,又觉高明得很。
合伙做生意最怕的就是账目纠葛不清,一方专销一方专供。这个问题就可以避免。最重要的是。不会泄露彼此的秘密。比如他的经营手法。比如她的制作手法。
他对开坊没什么兴趣,而且从长远来看,这样的合作方法对他比较有利。至少在售卖的价格上,他有完全自主权。
心已经动了。架子还是要端一端的,“可娄某开的是酒楼生意,又刚刚开了一个分号,怕是没有精力再卖别的东西。”
叶知秋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娄掌柜,没有人规定酒楼的分号一定要开酒楼。清阳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酒楼,一家倒了,另一家马上就会冒出来。
只靠酒楼生意,是没有办法一家独大的。不如多方立体经营。形成属于自己的产业链,相辅相成,齐头并进。如果每一个铺面都打上‘咸喜’的标志,娄掌柜还怕别人不知道你的名头吗?”
娄掌柜被她一番话说得大为动容,整肃神色。“叶姑娘,你方才说的‘产业链’,能否再说得详细一些?”
叶知秋有心把娄掌柜发展成最大的加盟商,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偷师来的商业知识给他小小地普及了一下。
阿福听到一半儿的时候,就开始云里雾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在旁边直翻白眼,不是卖罐头吗?咋又扯到“餐饮一条龙”上去了?
娄掌柜听得津津有味,大受启发,对叶知秋深深一抱拳,“叶姑娘高见,娄某受教了。”
叶知秋弯了弯唇角,直言不讳地道,“我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撺掇娄掌柜跟我一起做罐头买卖。娄掌柜,你不会让我白费口舌吧?”
“当然不会。”娄掌柜眉开眼笑地道,“娄某已经决定了,新开的那家分号改卖叶姑娘制作的罐头。至于具体事宜,娄某要与叶姑娘详谈之后,再做定夺。”
“好。”叶知秋爽快地答应下来,又笑着转向阿福,“看样子咱们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
阿福冲娄掌柜嘻嘻一笑,“那就多谢娄掌柜款待了。”
娄掌柜哈哈地笑了起来,“这小姑娘还真是有福气,跟着叶姑娘,将来必成大器。”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