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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钟山-最后一个士兵-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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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老汉不说什么,叹了口长气,翻转过身去。

  辛集四周的山都绿了的时候,王青贵的伤彻底好了。那天他在院子里试着跳了两步,又蹦了两下,伤口处还隐隐有些疼,但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觉得自己该走了。在那次吴老汉和他谈过话后,他提出要走,但那时他还得拄着棍子。

  吴老汉一听就急了,急吼吼地道:说啥?你这样就想走,你是怕留下担着情分是不?别忘了,我儿子也是队伍的人,这点觉悟我还有。
  从那以后,他没再提出走的事。

  小兰还是那么细心地照料他,这些日子,小兰望着他的目光和眼神已经有了变化,小兰的目光水水地望着他,没说话先脸红了。他看到小兰这样,心里也一跳一跳的。

  那天,他又站在院子里向远方张望。小兰在这之前,把他的军装拆洗了,他是穿着棉袄 、夹裤来的,现在天暖了,这些已经穿不上了。小兰替他找出了哥哥的衣服,做完这些事的小兰,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边站下了。她也和他一同向远方张望着。

  他能闻到小兰身上散发出的兰草一样的味道,半晌小兰说:那天晚上,你和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回过身望着小兰,小兰红了脸,低下头,揉着自己的衣角。

  他说:对不起。

  她说:不怪你,你是队伍的人。

  他看见有两滴泪顺着她的脸颊爬了下来。

  他的心疼了一下,一抽一抽的,眼睛也有些湿。他说:等不打仗了,我一定回来找你们。

  小兰低着头回屋去了。那一刻,他的心七上八下的。

  现在他的伤终于好了,他要上路了。

  那天,小兰起了个大早,烙了一摞饼,用一个包袱皮仔细地包了,这是带给他路上吃的。

  吴老汉一直蹲在门口吸烟,轻一口重一口的。像以往一样,三个人吃完早饭,都明白他就要上路了。吴老汉说:我和小兰送送你,反正我也要去放羊。

  三个人、十几只羊就离开了家,向山坡上走去。东西南北,他没有个目标,他说不清部队去哪儿了。一个月前,他亲眼看见部队向西走了,他决定首先选择向西走。三个人和羊默默地向前走,来到他受伤那条沟旁时,吴老汉停住了,用手往前一指道:往前走是雁荡山了。

  他也立住脚,小兰把那包袱递给他,他接过来,手里感到了饼的温热。他不知说什么好,三个人都望着别处。

  他终于说:等我找到部队,不打仗了,我就回家。

  他说完这话时,泪水已经出来了,他向吴老汉和小兰敬了个礼,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很远,他回身去望时,吴老汉和小兰仍在那里伫立着,在他的视线里,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了。他的泪水又一次涌出,心里暗自说道:只要我还活着,我会回来的。


留守处

  王青贵又走了许多村庄和山梁,以前独立团经常活动的地方他都找遍了,没有一点关于独立团的消息。他也问过许多人,那些人也说好久没有见到独立团的人了,就连暂三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春天一直找到秋天,山上的树叶绿了又黄了。

  在这期间,东北和华北战场上发生了许多变化。辽沈战役已经结束,平津战役也已接近尾声,天津解放后,北平也和平解放了。最后,王青贵找到了县委,以前他在县委开过会, 也送过通知,暂三军在的时候,县委也一直在打游击,这个村子里住一阵,那个村子里停一下。最后,他想到了县委,在好心人的指点下,他在一个镇子里找到了县委,接见他的是位书记,姓周。当得知他在寻找独立团时,姓周的书记吃惊地睁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好半天,他就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和掉队的原因。周书记叹口气道:独立团半年前就被整编了。

  这时他才知道,不仅独立团被整编了,许多地方军都被整编了。暂三军也被蒋介石的部队征调去参加了平津战役。独立团已经被正规军整编了,现在是什么编号,驻扎在哪里,县委也不清楚。最后周书记还是告诉他,地方军有个留守处在省城,到那里去问问,也许能打听到独立团的消息。

  王青贵步行了十几天,终于来到了省城。省城早就解放了,到处都是自由的人们,墙上贴满了红色的标语。

  他走走问问,终于在一个胡同里看见了留守处的牌子,全称是:地方军改编留守处。他推开留守处的大门时,发现里面并没有多少人,一个戴眼镜的清瘦男子用疑惑的目光把他迎了进来。那人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要找独立团。眼镜同志又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他看出对方的怀疑,就又一次把自己掉队的经过讲了一遍,眼镜同志才吁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找了半天才说:你们原来那个团被整编到一八二师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迫不及待地问道:一八二师现在在哪呢?我要去找他们。

  眼镜同志摇了摇头说:这是机密,部队上的事我们就不清楚了,听说部队又要南下了。

  在留守处他还算有收获,他知道独立团现在在一八二师了。有了这样一个番号,他就有可能找到独立团了。

  他又一次来到街上,这才发现大街上有许多军人,他们唱着歌,列着队,在向一个地方行进。也有一部分军人,在一块空地上练习刺杀、格斗,场面热火朝天。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军装和眼前这些军人的服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在独立团时穿的是灰布衣服,现在的军人都是土黄色的,不少军人都很怪异地看着他。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脸感到有些红。在一列军人的队伍里,他看见一个首长模样的人,他立即上前,敬了个军礼道:首长同志,我想问一下一八二师在哪里?

  那位首长就把他打量一下,说:不知道,我们这是七十三师。

  那位首长又要走,他扯住首长的衣袖道:首长告诉我吧,我是独立团的人,独立团整编到一八二师了,我要找自己的队伍。

  首长似乎认真了一些,又道:“我真的不知道,部队布防是军事机密,一八二师可能在南面,我们不是一个军的,对不起。”
  那位首长说完,转身就走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队伍,心里突然感到很孤独。以前他在寻找队伍时,他一直有个念想,那就是早晚一定能找到自己的队伍,现在队伍就在眼前,可却不是自己的队伍,也没人能认识他。他不甘心,他要找这支队伍中官最大的首长,首长肯定知道一八二师在什么地方。

  打听了好久,又走了好久,他终于找到了军部的办公地点。门口有卫后,不停地给进出办事的首长敬礼,他走过去,卫兵拦住了他,客气地问:你是哪部分的,有什么事?

  他说:我是独立团的,找你们军长。

  卫兵说:独立团的?没听说过,你找我们军长干什么?我们军长很忙。

  他说:我就问一下一八二师在什么地方,问完我就出来。

  说完就要往里走,卫兵拦他,他不听,他迫切地想知道一八二师目前在什么地方。卫兵就强行把他拉住了,他和卫兵撕扯在一起。这时,一位首长走出来,喝了一声:干什么呢?

  卫兵住了手,忙向首长敬礼道:军长,这个人要找你,说是独立团,我没听说过。

  他也看见了这个军长,军长长得很黑,面目却和善。他跑过去,向军长敬礼道:报告首长,我是独立团五连三排排长王青贵。

  军长就仔细地把他打量了一番,似乎军长也没有听过独立团这个称谓,于是他又简短地把自己掉队、找队伍的经过讲了一遍。军长似乎听明白了,然后皱了皱眉头说:你说的一八二师是南下先遣部队,他们已经出发十几天了。

  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希望,急切地追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军长摇摇头,说:只有他们的军长知道。

  那他们的军部在哪儿?他不甘心地问下去。

  军长又道:他们军都出发了,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

  军长说完转身要往院子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道:小同志,我劝你别找了,找也找不到,等解放全中国了,部队还会回来的,到那时你再找吧。现在正是打仗的时候,部队一天一个地方。

  军长的话他记在了心上,军长说的是实话,别说一八二师,就是他们独立团在县里那么个地方他都找不到,何况部队又南下了。想到这儿,他也只能等待了,决定等待的瞬间眼泪流了下来。


等待

  王青贵回来后去的地方,是埋着十四个战友的昔日战场。十四座坟静静地立在那里,坟上长满了青草。他在“战友”跟前坐下,望着那十四座坟,时光似乎又回到了阻击战前。十四位战友并排立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任务,苗德水、小柳子、江麻子、小潘、刘文东、胡大个子……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又依稀地在他眼前闪过。终于,他喑哑着声音冲他们说: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们来啦。

  这时,他的心口一热,鼻子有些发酸,又哽着声音说:咱们独立团整编到一八二师了,队伍南下了,等队伍回来,我领他们来看你们。

  说完,泪就流了下来,点点滴滴地弄湿了他的衣襟。他举起右手,给十四个战友长久地敬了个军礼。

  秋天的太阳很好,静静地流泻下来,坟上的花泛着最后一抹绿意。他望着这十四个战友,一时有些恍怔,这么多年独立团就是他们的家,现在“家”没了,他一时不知往何处去。在这之前,他一直把寻找独立团作为目标,步伐坚守,义无返顾,可现在他的方向呢?他不知要到何处去?

  告别十四个战友后,他的脚步飘忽游移,不知走了多久,当他驻足在一个村口时,他才发现,这就是他离别多年的家。曾经的两间小草屋已经不在了,那里长满了荒草,几只叫不上名的秋虫在荒草中,发出最后的鸣叫。他的出现引来许多村人的目光,他离家参军时,半大的娃娃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他们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他们。他想在人群中寻找到熟悉的面容,于是他看到了于三爹,他参军走时,于三爹还从自家锅里给合过两个饼子,此时的于三爹老了,用昏花的双眼打量着他,他叫了一声:于三爹——便走过去。于三爹茫然地望着他,他说:于三爹,我是小贵呀。

  于三爹的目光一惊,揉了揉眼睛说:你是小贵,那个参军的小贵?

  于三爹握住了他的手,终于认出了他,就问:你咋回来了,独立团呢?

  他就把说了无数遍的话又冲于三爹说了一遍。

  于三爹就说:这么说,你现在没地方去了?你家的老房子早倒了,要是你不嫌弃,就住到我家去。

  他住不下,走回到村子里他才明白,他就是回来看一看,自从参军他就没回过一次家。他现在的家在哪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他出现在后山的爹娘坟前时,他才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家了。他跪在爹娘的坟前,颤着声叫:爹,娘,小贵来看你们来了。

  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自己早逝的爹娘,他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半晌,他抬起头又道:爹,娘,小贵不是个逃兵,我在等队伍,我还要跟着队伍走,那里才是我的家。

  他冲爹娘磕了三个头,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夕阳正铺天迎面而来。这时他的心里很宁静,一个决心已下了。他要去看望那些牺牲了的战友的爹娘,把战友的消息告诉他们的家人和地方政府,他要为他们做些什么。组织上的程序他是知道的,在独立团时,每次有战友阵亡,上级都会做一个统计,然后部队出具一张证明,证明上写着:某某在何时何地的某某战斗中阵亡。然后由组织交给烈士家乡的政府,地方政府又会给死者家属送去一份烈士证书,那是证明一名士兵的最终结果。
  那场阻击战,他们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他是他们的排长,他是活着的人,他要为战友们把烈士的后事做好。王青贵有了目标,他的步伐又一次坚定起来。排里的战士们的家庭住址,他早就牢记在心了,记住每个战士的地址是他的工作。

  他第一个来到的是苗德水的老家,他先到了区上,接待他的是位副区长,副区长听说他是部队上的同志,对他很热情,又是握手又是倒水的。他把苗德水的情况告诉了副区长,副 区长低下头,半晌才道:这回我们区又多了一个烈士。

  然后副区长就望着他,他明白了,抱歉地说:我和队伍也失去了联系,部队没法开证明,我是苗德水烈士生前的排长,我可以写证明。

  副区长抓头,很为难的样子道:这种事第一次遇到,我不好做主,我请示请示。

  说完副区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这回来了好几位领导,他们没问苗德水的事,而是开始盘问他何时当兵,独立团的团长、政委是谁,经历过什么样的战斗等等。

  王青贵知道人家是在怀疑他呢,他就把自己的经历,还有那次最后的阻击战和寻找队伍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几位区领导对他很客气,但也说了自己工作上的难处,以前证明一个烈士都是先由部队组织来证明,然后才转到地方。苗德水是烈士,可王青贵却拿不出证明,他不仅无法证明苗德水,就连他自己也证明不了。他拿不出任何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惟一能证明的就是在独立团时穿着那身军装,此时那套军装就在他随身的包袱里,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很多人都可以弄到这身衣服。

  离开队伍的他,如同一粒离开泥土的种子,不能生根,也不能发芽。几位区领导看出了他的失望,便安慰他:王同志,咱们一起等吧,等队伍回来了,开一张证明,我们一起敲锣打鼓地把烈士证给苗德水烈士的父母送回家去。

  看来也只能如此,区领导留他住一日,他谢绝了。他要到苗德水家看一看,他知道苗德水爹娘身体不太好,爹有哮喘病。他打听着走进苗德水家时,发现家里很静,似乎没什么人。当他推开里屋门时,才发现床上有个声音在问:谁呀?

  他立在那里,他看见了一个瞎眼婆婆在床上摸索着,这就是苗德水的娘了。苗德水的娘试探着问:是德水回来了吗?娘在这儿,是德水吗?

  他心里一热,想奔过去叫一声“娘”,可他不能这样开口,他走上前轻声地说:大婶,我不是德水,我是德水的战友,我姓王,我替德水来看你了。

  德水娘一把拉住他,似乎拉着的是自己的儿子,她用手摸他的脸,又摸他的肩,然后问:你不是德水,俺家的德水呢?

  他想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可话到嘴里又停住了,他无法把苗德水牺牲的事说出来,他不忍心,也不能,半晌才说:大婶,德水随部队南下了。

  德水娘:南下了,我说嘛,这一年多没有德水的消息了,他南下了。他还好吧,他是胖了还是瘦了,他受没受过伤……

  德水娘一连串的询问,让王青贵无法做答,他只能说自己掉队挺长时间了,最近的情况他也不清楚。
  德水娘又流泪了,刚刚才有的一点惊喜一下子又被担心替代了。正在这时,门“吱呀”响了一声,德水的爹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在墙上喘,半晌才说出:你是队伍上的人?

  王青贵把刚才对德水娘说的话又讲了一遍,德水爹勾下头半晌才说:等队伍回来了,你告诉德水,让他无论如何回家一趟。德水一年多没有消息了,他娘天天念叨,眼睛都哭瞎了。

  王青贵本想把战友牺牲的消息告诉他们的亲人,可他此时如何也张不了口。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在心里流泪,为战友、为战友的父母。他本想把自己那个排十四个战友的家都走一趟,到了苗德水的家后他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他不忍心欺骗他们的父母,但也不忍心把真情告诉他们。一切就等着部队回来再通知他们,也许一纸烈士证书会安慰他们。在这段时间,给烈士的父母一点美好的念想,让他们在想象中思念自己的儿子,等待奇迹的出现。他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苗德水的家。

  王青贵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沉重。他不知往何处去,他只有等待,等待队伍回来的日子。


守望

  当白雪又一次覆盖了十四座坟的时候,王青贵来了。这次来他就不准备走了,他在等待队伍的日子里,不论走到哪里都感到孤独,眼前总是闪现出以前在部队的日子,及排里那些战友熟悉的面孔,他觉得他们一直在活着,活在他的心里和记忆的深处。

  他砍了一些树木,在山坡上搭了一个木屋。木屋离那十四座坟只有几十米,他想把木屋离那十几座坟更近一些,可是坡度太陡了。以后,他就在木屋里住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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