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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小路先生全盘托出,笛小路先生直觉反应美沙的父亲就是曾经仰慕凤女士的高松鹤吉,喝得烂醉如泥的他没有发现高松鹤吉征召入伍和美沙出生的时间有非常大的出入,他想藉此敲诈凤女士和飞鸟先生,可是对方不理会他,于是他跑到这栋别墅,侵犯当时独自一人在家的美沙……”
靠窗站立的凤千代子听到这儿,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不晓得笛小路笃子是否知道这件事,当金田一耕助说出这桩骇人的内幕时,只见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就连投向金田一耕助的目光也是充满僧恨与厌恶。
“虽然这一切都是酒醉惹的祸,可是笛小路先生的行径着实伤害了美沙幼小的心灵,她一直视笛小路先生为自己的父亲,如今竟然被这个男人咒骂为私生子,甚至还对自己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在这一瞬间,美沙失去理性,她紧跟在笛小路先生身后,非常有技巧地引诱他走向水池,并让醉得不醒人事的笛小路先生误以为水池是温泉,等对方脱掉全身衣服、仅剩一条内裤的时候,一把将他推入水池……”
这个部份是金田一耕助在推理上证据最薄弱的地方,但他并不在意,因为故弄玄虚在办案上也是必要的手段。
日比野警官与近藤刑警等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是听到金田一耕助的明确分析,大家的脸上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凤千代子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她靠着窗子的支撑才没有昏倒在地,而站在浓雾中的樱井铁雄不禁全身打颤,金田一耕助是故意将这件事说给樱井铁雄听的。
“我不知道当时美沙是否怀有杀机,就算她临时起了杀意,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因为笛小路先生和美沙的父女关系,成为美沙最强而有力的掩护,而且之前发生阿久津先生的意外事件,更让她处于有利的地位。我们通常会认为两件起因于暴力死亡的案件,一定是同一个凶手所犯下的,但是……阿久津先生的死应该算是交通意外事故吧!”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便停顿一会儿,注意笛小路笃子在听到自己的说词之后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笛小路笃子始终面无表情,她的表情愈发显得阴沉,
“笃子夫人,相信你对这件事情一定相当了解才是,而且你一直非常害怕地守护着美沙,美沙定也为了自已出生的秘密烦恼不已,说不定还曾经为了这件事向你求证过,可是你的回答无法满足她,但美沙又不能去问风女士,因为这么做或许会暴露自己的罪行。就这样,美沙等了一年。笛小路先生在使犯美沙之前,可能曾经告诉美沙这个秘密是从津村先生那里听来的,因此美沙认为津村先生或慎先生一定也知道这个秘密。”
随着深夜的来临,雾越来越浓了。浓雾一直笼罩着山崖上数个黑漆漆的人影,以及位在山崖下的这间茶室。
“前天……应该说是大前天晚上,美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慎先生骗到津村先生位于浅间隐的别墅,总之,慎先生在停电的时候开车来到浅间隐,当时津村先生不在家,美沙点着腊烛等候慎先生到来。由于慎先生当天还和美沙一起见过津村先生,所以她会出现在津村先生的别墅里,对慎先生来说一点也不奇怪。慎先生在美沙的追问下说出她出生的秘密,美沙心想阿久津先生和津村先生一定也知道这件事。慎先生是画家,对于色彩极为敏感,他可能早就察觉到美沙是红绿色盲。笃子夫人,美沙是色盲吧!”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个部份时,并没有刻意强调这件事,但是站在窗边的凤千代子依旧全身颤抖不已。
现在,她知道是笛小路笃子将引发一连串命案的重大秘密隐瞒住,不禁以厌恶的眼神瞪着她。
笛小路笃子依然面带微笑,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处。
“慎先生一定曾经下过苦功研究色盲这方面的知识,得知男性有百分之五、女性仅有约百分之零点五的机率罹患红绿色盲,因此他用了绿色和红色的火柴棒,并以四种不同的符号说明色盲一族的家谱。慎先生一定也知道,色盲会透过女儿出现在孙子身上,所以只要女儿带有色盲的遗传基因,就会把色盲基因传绐男孙,可是女儿本身却不会出现色盲的特征,除非一位患有色盲的男子和一名带有色盲遗传基因的女子所生下的女儿,才会有色盲的特征。”
凤千代子再也支撑不下去,她完全明白金田一耕助将要说出的事实。
她整个人跌坐在围廊上,一边急促地呼吸着,一边瞪着笛小路笃子,眼中充满从未有过的愤恨和憎恶神色。
“我想美沙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凤女士并没有带着色盲的遗传基因,为什么呢?因为她的父亲凤千景先生是擅长用华丽色彩的仕女画家,绝对不是色盲,就算凤女士本身带有色盲遗传基因,笛小路先生也持有驾照,一般人在取得驾照之前,都必须通过色盲检验这一关,因此他也不是色盲患者。可是美沙却是色盲,从这一点就可说明,美沙既不是笛小路先生的小孩,也不是凤女士的女儿。”
金田一耕助这句话有如一记无情的响雷打在凤千代子头上。
第二十九章 真假女儿
1。帮凶的剧本
悲愤的泪水不断从凤千代子的眼中涌出,她全身陷入一阵不可自制的痉挛中。长久以来,凤千代子一直被笛小路笃子蒙在鼓里,她总是以美沙的名义向凤千代子诈骗金钱。
“慎先生直接在桌上排列火柴棒,藉此说明色盲的遗传法则。地点是人烟稀少的浅间隐,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屋外正刮着台风将来之前的强风,他和美沙围坐在桌前,在忽明忽灭的烛火映照下,慎先生的脸庞在美沙眼中,好比是恶魔的化身一般。就在如此恐怖的气氛中,美沙了解自己的身世,当时她一定非常绝望。而她已经杀过一个人,那次的杀人罪行完全逃过警方的调查,这一点让美沙变得大胆起来,也让她对自己更有自信。最后,美沙用氰酸钾毒害知道她身世秘密的慎先生。”
金田一耕助那颗鸟窝头已经被雾气浸湿,宽松长裤也冰冷地贴在腿上。
“我不知美沙如何杀害津村先生,或许她在津村先生的别墅里等他回来,然后再予以杀害。但这个时候出现突发状况,有个目击者从窗外目睹这件命案的发生过程,也就是在慎先生倒下的瞬间,目击者大概发出惊叫声,美沙因此大吃一惊,急忙跑出别墅,骑着自行车逃逸。目击者则跟在美沙身后追去,然后津村先生回来了……”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便停下来,因为这里是他的推理上证据最薄弱的地方。如果能找到田代信吉,也许切就会真相大白。
“津村先生发现慎先生死在自己的别墅,自然是十分震惊、害怕,他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决定把慎先生的尸体载回他的别墅。当时津村先生会抄下桌上的火柴棒图案,一方面是想让警方以为慎先生的工作室是命案的第一现场,另一方面他想藉此指点警方的搜证方向……他把火柴棒的排列图案抄在乐谱背面,并小心翼翼地把火柴棒装进一个用过的信封里,然后前往慎先生的别墅,将火柴棒重新排列在桌上。津村先生这么做对搜证工作非常有帮助,他的努力一点都没有白费。”
金田一耕助接下来的推理显得有些牵强附会,可是不这么说下去的话,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当津村先生在矢崎的别墅布置好命案第一现场的舞台,再回到浅间隐时己经非常疲惫了,因此他想以威士忌和着提神药一起喝下去,可是因为威士忌里已经掺了氰酸钾,一喝下去就会要津村先生的命,所以他也可以说是死在美沙的手里。”
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虽然觉得这种解说有些奇怪,却没有提出异议。
“之前我们说有个目击者从后面追赶美沙,我想他应该已经从美沙口中得知一些事情,于是再度回到浅间隐。这个目击者就是去年在轻井泽跟一名女子殉情的音乐系学生,他不但是津村先生的学生,也是去年八月十五日晚上在白桦营跟笛小路先生谈过话的人。原先这位年轻人打算在八月十六日下午和一名女子殉情,结果女的死了,他却意外获救。同一天早上,当他知道神门水池的浮尸就是前天在白桦营跟他交谈的人,同时也是津村先生的妻子——凤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时,便觉得事有蹊跷。因此,他会选在和去年同一个时间,二度造访轻井泽,究竟是为了对笛小路先生的命案有更深入的了解,还是想到这里自我了结,以追随他的女友长眠地下,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名年轻人拥有一把点二二口径的手枪,他是为了自杀才把怆带在身边的……”
此时凤千代子的泪水已经干涸,她专心听着金田一耕助说话,之后才可以转告飞鸟忠熙。
笛小路笃子仍然抱着信乐茶碗,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她打算听完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反应也不迟。
“这位目击者在八月十三日晚上来到浅间隐,他在当天下午就己经在星野温泉跟津村先生见过面,或许他们当时就已经约好这位年轻人要在津村先生的别墅借住一晚,因此才来他的别墅。他估计星野温泉演奏会应该结束了,才来到津村先生的别墅,没想到却看到屋里已经有两位不认识的客人藉着烛光讨论事情,心生怪异的他于是隔着窗子一探究竟,就这样亲眼目睹美沙可怕的行凶过程。接着他追踪美沙,逮住她,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交谈,不过他一定会对笛小路先生的死因感到怀疑。这名年轻人如果把事实真相告诉警方,问题就好解决了,但是他可能非常同情美沙的境遇,加上自己是个理想幻灭的青年,于是想在自杀前上演一出轰轰烈烈的戏码。当他再度回到命案现场时,发现津村先生已经气绝身亡,而且慎先生的尸体和车子也都不见了,因此这名年轻人认定这一切都是津村先生做的,还有另一个可能是,那名年轻人同时目击到津村先生用慎先生的车子把尸体载走……”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些事件全都发生在暴风雨兼停电的情况下,之所以会演变到如此离谱的地步,一方面是因为津村真二怕事的态度,另一方面则是缘于田代信吉异于常人的行径。
“总而言之,年轻人发现津村先生已经回天乏术时,他会怎么做呢?他在去年这个时间曾经在白桦营住过三个晚上,同一时间,津村先生也来到浅间隐,他可能曾听到津村先生说天花板里有一个隐藏式储藏室,于是年轻人便将威士忌酒瓶和杯子一起藏进那个储藏室,一旦警方发现慎先生的尸体,理所当然会怀疑凶手就是津村先生。因此他也制造一些障眼法,佯装津村先生曾经回到浅问隐的别墅,然后消失踪影。这名年轻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大概是他还不知道美沙的庐山真面目吧!在美沙天使般的外表下,潜藏着疯狂的兽性,这名年轻人并未洞悉美沙真实的一面,而内心的英雄主义却让他兴起想帮助美沙的冲动,于是他不但把津村先生的尸体藏起来,甚至还穿上津村先生的衣服在轻井泽到处现身,这么做只是想让警方误以为津村先生还活在世上。”
如果金田一耕助的推理无误,那么无端被卷入这件命案的田代信吉即扮演着重要的帮凶角色。
“这名年轻人会枪击飞鸟先生,大概也是出于美沙的请求吧!到现在为止,他恐怕还认为美沙是凤女士的女儿,虽然他站在浅间隐别墅的窗外偷听,但或许没有听到最重要的部份。年轻人应该非常重感情,他自己写了一本剧本,去年他自杀未遂,今年再度来到这里,他特别准备了一把手枪。昨天在高尔夫球场的一幕就是他自己所编导的,如果这出戏成功上演,对于这位命运坎坷的年轻人来说,也算是死前最轰动的一出戏吧!总之,这些都是一位理想幻灭的年轻人展露表现欲的最后机会。”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凤千代子说:“凤女士,刚才我所说的就是这次事件的全部经过,飞鸟先生也想知道。我说的有些是自己的推理,但绝大部份都是真实的,待飞鸟先生回复健康之后,麻烦你拢个适当机会转述给他听。”
凤千代子哽咽地说:“金田一先生……谢谢你。”
“凤女士,你该谢的人不是我,而是村上一彦,他早就注意到美沙有色盲。大概在去年高尔夫球比赛时,他就注意到美沙没有办法辨识果岭上放了二个红色毛线球,做事谨慎的一彦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是他一定曾经仔细研究过色盲方面的资料。当他看见飞鸟先生从命案现场抄回来的火柴棒排列图案时,就已经注意到那是色盲家族的遗传图式了,他虽然没有把这些命案和美沙联想在一起,可是却注意到色盲是引发一连串命案的主要关键。因此,昨晚我们就令尊、令堂对色彩的感觉大谈特谈当中,一彦知道我也注意到火柴棒排列的图案所代表的意思。”
闻言,日比野警官和近藤刑警终于明白当天金田一耕助和村上一彦之间迸出的火花代表什么了。
“我虽然注意到这件命案和色盲有关,可是却不知道谁有色盲。本来还在猜想那个人会是你吗?但你是一位当红的大明星,怎么可能会有色盲?之后一彦邀我去高尔夫球场,并藉机在美沙面前放一颗红色毛线球,让我知道谁才是患有色盲的人,从那时起,就注定笃子夫人势必是个大输家。”
笛小路笃子仍旧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她知道只要手里一直抱着那只茶碗,任何人都不敢从山崖上面跳下来。山崖上有许多佩枪的办案人员,可是任谁都没有自信击中那只茶碗而不伤害到笛小路笃子。
“笃子夫人,你害死正牌的美沙……你经历过东京和冈山两次空袭,我请警方调查这件事,冈山空袭事件是发生在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晚上,当时冈山一片混乱,由于来不及发空袭警报,全城陷入一片混沌的局面,那时你已经失去美沙,穷途末路了。两次空袭事件就让你一无所有,若是日本战败的话,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呢?昔日贵族所享有的一切恩典、荣耀和特权都将荡然无存,聪明如你又怎会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笛小路先生或许会生还返乡,可是他靠不住,如此一来,你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凤女士了。凤女士不仅貌美有才气,而且做人光明正大,但是真正吸引你的是她拥有的经济能力,你不想放掉这一棵摇钱树。但问题是,你已经失去牵绊凤女士的唯一法宝——美沙,美沙死了,因此你急于找个替身。笃子夫人,你究竟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么一个冒牌美沙?”
金田一耕助说到这里,整个人已经怒不可遏了。
2。作茧自缚
凤千代子的泪水再度像决堤的洪水般流个不停。
她想起以前好几个月去津山探望笃子一次,当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何美沙的身子会变得那么弱,就连脸孔彷佛都变了个人似的。
当时笛小路笃子告诉她小孩子茌发育期间是多变的,于是她信以为真,战争期间,她更加没空去探望美沙,如今已经后梅莫及了。
“笃子夫人,你是在那个孩子的父母、亲人的同意下领养她的吗?应该不是这样的吧!当时全国都在躲警报,没有一个人不在逃难中过日子,你就是趁战乱时局偷了别人的孩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想保身,满足自身贪婪的欲望和虚荣心。”
事实上,金田一耕助对自己所说的话并不怎么有信心,他期待笛小路笃子会反驳他的说法。
可是,他没有听到任何反驳的声音,笛小路笃子的表情还是那么冷酷,丝毫不因金田一耕助所说的话而有所改变。
“笃子夫人,在你犯罪之后没多久,你就已经尝到苦果了,因为你竟然偷了一个患有色盲的孩子回来!当你知道那孩子是个色盲时,自然是万分震惊,相信你也对色盲的遗传基因做了一番研究。你知道当这孩子暴露出她有色盲时,也就是你的大骗局收场的时候,从此你开始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不让那孩子上学,藉此突显你这个做奶奶的对孙女牺牲奉献的一面,那孩子应该不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有色盲,但是你不准她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金田一耕助稍微喘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你知道不论自己再怎么小心隐瞒这件事,纸终究会包不住火。你并不害怕事情曝光时,自己可能会身陷囹圄,你害怕的是这件事会使你身为贵族后裔的尊严蒙羞,就因为你承受不住世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所以才会事先准备好氰酸钾,而且还把氰酸钾装在一个箱根百宝盒里面。”
金田一耕助故意停顿下来,以便观察笛小路笃子脸上的表情。
笛小路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