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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坐在桌子那头,右手是鲁宾逊太太,左手是罗伯逊太太。约翰·罗伯逊尽管是个臭名昭著的酒色之徒,名义上还是长老会教徒。他的妻子倒老实本分,不爱交际,平常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这次特意来金罗斯参加铁路开通庆典,足以说明亚历山大在州里的地位。
亚历山大一边凝视着盘子里的冷虾,一边想,这两个女人,一个是老于世故的傻瓜,一个是长老会的殉教者,我该对她们说什么呢?我可不善于干这种事情。
桌子那侧中间坐着茹贝。她右面是亨利·帕克斯先生,左面是威廉·达利先生。她恰到好处地和这两个男人卖弄风情,把他们撩拨得非常高兴。坐在旁边的女人们觉得在她面前黯然失色,连气都生不起来。帕克斯和罗伯逊是政敌。州总理习惯于和他的对手争个你高我低了。如果罗伯逊这会儿占了上风,过一会儿,他就得压他一头。所以有必要把帕克斯和罗伯逊分开,就像必须把伊丽莎白和茹贝分开一样。孙还像平常那样风度十足,谁也不敢小瞧这个异教的中国人。巨大的财富可以给远不如孙前程远大的人镀一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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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家事和出人意料的同盟(9)
菠菜苏法莱终于端上来之后,大家觉得,虽然等了这么长时间,但是很值。果汁冰糕也非常可口。做冰糕的菠萝是从昆士兰用冷藏车运过来的。那地方盛产这种美味的水果。随后上来的是龙虾子烧鳕鱼,接下去是烤羔羊肉。宴会最后一道菜是用热带水果做的沙拉,水果拼成精美的造型,从生奶油中升起,就像茫茫云海中巍然耸立的火山。
宾客们吃了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期间,伊丽莎白渐渐进入女主人的“角色”,心情也越来越放松。那些互为政敌的宾客完全有可能互相攻击,搞得大家不欢而散,可是赫尔克里斯·鲁宾逊爵士和约翰·罗伯逊先生就像蜜蜂见了甘露莹莹的鲜花,都被年轻貌美的女主人吸引,顾不得争个你高我低了。如果说,约翰·罗伯逊先生因为这个漂亮女人身上有那么多长老会打下的烙印而有点沮丧的话,他也只能容忍,毕竟自己家里也有个笃信长老会的老婆。
亚历山大却不像平常那样挥洒自如,他搜肠刮肚,和那两个对蒸汽机、炸药、爆破、金矿一窍不通、毫无兴趣的女人闲聊。而且,他估计约翰·罗伯逊总理一会儿就会因为教堂的事情兴师问罪,他得想办法应对过去,所以有点心不在焉。女人们一离开,“兴师问罪”就会以这样的口吻开始:金罗斯为什么不能拨一块地给长老会盖教堂?为什么天主教一个便士也不花,就能既盖教堂又盖学校,长老会在市里要巴掌大一块地,你们还开天价?好了,如果罗伯逊认为亚历山大会改变主意,就让他那样认为吧!金罗斯大多数居民不是信奉天主教就是信奉英国国教,只有四家人是长老会教徒。于是,他懒得听那些女人们聊儿聊女,一心想如何对付约翰·罗伯逊。他准备告诉他,他要捐地给基督教的公理教会和再洗礼派,让他们盖教堂。
一切都按正规宴会的程序进行。一上波尔图葡萄酒,女宾们便像一个人似的站起身,走进那间很大的客厅。男人们至少要喝上一个小时酒,才能再回到她们身边。这是一种为照顾女人上卫生间方便而形成的习惯,目的是避免她们在男人面前出出进进的尴尬。此刻,大多数女人都急着“出出进进”,于是这个“程序”开始了。
“楼下有两个卫生间,”伊丽莎白对茹贝说,“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上楼,到我的浴室方便。”
“你领路吧。”茹贝说,脸上挂着微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你。”伊丽莎白说。浴室里挂满了镜子,两个人对着镜子精心打扮。
“好,这样看起来好多了。”茹贝说,摆弄着她的红宝石和钻石枝状头饰上插的羽毛。“是啊,我也以为我一定会痛恨你——针锋相对。可是,一看到你,我就希望我们成为好朋友。你没有朋友。可是,如果你想活得比亚历山大长,就得有朋友。他就像火车头,从一切反对他的人身上压过去,飞驰向前。”
“你爱他吗?”伊丽莎白好奇地问。
“我爱他,至死不渝。”茹贝老老实实地承认。她的脸色变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但是伊丽莎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痛苦。“然而,再爱,我也没有办法嫁给他,即使我是个‘荣耀的妓女’。是的,我正是这样一个角色。你一步步成长起来,被培养为人妻。我却不是被培养、而是被糟蹋出来的。能成为亚历山大的情妇,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我觉得幸福。非常幸福。”
伊丽莎白似乎突然之间变得聪明起来,她心里想,我们俩真是处于两个极端。我是他的妻子,可是只要有可能,巴不得马上离开他;她是他的情妇,可是只要有可能,巴不得马上嫁给他。世界上的事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我们最好下去吧。”她叹了一口气说。
“假如能找到一张双人沙发就好了。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伊丽莎白。比方说,你身体还好吗?”
“很好。只是脚和腿有点肿。”
“是吗?让我看看。”茹贝在楼梯口跪下,撩起伊丽莎白的裙子,用手指按着浮肿的小腿和脚背。“你水肿得厉害,宝贝儿。他没给你请医生看过?我不是说金罗斯那个老家伙——博顿医生。他根本算不上专科医生,是个典型的乡村庸医。你得从悉尼请个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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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家事和出人意料的同盟(10)
她们向楼下走去。“我求亚历山大去请吧。”
“不,我告诉亚历山大,让他去请。”茹贝怒气冲冲地说。
伊丽莎白哧哧哧地笑了起来。“我真想看看你是怎样告诉他的。”她说。
“那可就委屈你那两只可爱的小耳朵了。今天晚上,我的表现可是前所未有的文雅。”茹贝大声说,两个人一起走进客厅。“平常,谁都知道我尖酸刻薄,嘴比刀子还快。话说回来,开妓院的人没这两下怎么行呢?”
“听说你开过妓院之后,我觉得你令人作呕。”
“现在还令你作呕吗?”
“当然不。实际上我非常好奇。妓院怎么个开法?”
“经营妓院,比政府管理国家还难。不过,马鞭能帮点忙。”
茹贝和伊丽莎白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女宾们显然都直盯盯地看着她们。尤佛罗尼亚·威尔金斯——金罗斯英国国教教堂神父彼得·威尔金斯的妻子——趁她们刚才不在,已经不失时机地把茹贝的过去和现在,告诉了鲁宾逊夫人、罗伯逊太太和别的女宾。罗伯逊太太听了这个故事觉得天旋地转,赶紧要嗅盐。鲁宾逊夫人却对茹贝的“传奇”极感兴趣,简直着了迷。
康斯坦斯·丢伊不得不和一个非常唠叨的女人坐在一起。这个女人准备嫁给一位内阁大臣为妻。康斯坦斯·丢伊分身无术,只能用嫉妒的目光看着茹贝和伊丽莎白。谁能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她一边在心里问自己,一边面带微笑朝身边坐着的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频频点头。伊丽莎白和茹贝已经决定结为密友。哦,倘若亚历山大知道这事儿还不大发雷霆?活该!谁让他把一个可怜的女孩孤零零扔在山上,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男人们带着一股酒气、一团烟雾从餐厅出来,走进客厅。伊丽莎白站起身,心里纳闷,为什么亚历山大看起来自鸣得意,总理约翰·罗伯逊先生却神情沮丧?
“茹贝,听说你琴弹得好,歌也唱得棒,”她说,“今天晚上,能不能赏光给我们大家弹上一曲?”
“当然可以。”茹贝说,毫无推辞之意,更不像一般人那样扭扭捏捏。“先弹贝多芬和格鲁克①的咏叹调,然后再唱几首福斯特②的歌。”
伊丽莎白把她领到那架很漂亮的三角钢琴旁边,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
亚历山大在康斯坦斯旁边坐下。男人们进来的时候,康斯坦斯不失时机地甩掉了那个让人厌烦的女人。查尔斯坐在康斯坦斯那边。
“她们俩真是如鱼得水,”茹贝开始演奏时,康斯坦斯大声说,“幸亏伊丽莎白肚子大得一眼就能看出怀着孩子,亚历山大,要不然人家以为你们是一家三口呢!”
“康斯坦斯!”查尔斯尖叫了一声,生怕惹恼亚历山大。
“嘘——”康斯坦斯发出一阵嘘声。
亚历山大朝康斯坦斯笑了笑,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舒舒服服地坐在那儿欣赏茹贝出色的演奏。看到女宾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越发兴致大增。他相信,无论在伦敦还是巴黎,她们都不会听到比茹贝更精彩的演奏。
茹贝演奏完奏鸣曲和咏叹调之后,开始自弹自唱流行歌曲。伊丽莎白坐在那儿全神贯注地看着、听着,心里想,命运真是太不公平。这个女人至少应该是个公爵夫人!我过去虽然对她心存偏见,可是一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被自己的哥哥强奸,就非常难受。现在,我更明白了,命运会多么残酷!哦,茹贝,我为你伤心!
注意到伊丽莎白那双挤在鞋里的肿胀的脚正折磨着她,茹贝突然停止弹奏。
“我得抽支烟。”她说,点燃一支方头雪茄。
女人们又一次目瞪口呆,几乎同时呼出一口长气。但是,被撩拨得心痒难耐的康斯坦斯看出,茹贝还是把一个女人在这种场合抽雪茄,“改造”成合乎礼仪的事情。茹贝,我一定要好好地了解你!以后,天启公司再开招待会的时候,我也不会再躲避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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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家事和出人意料的同盟(11)
茹贝手指间夹着雪茄,很专横地朝亚历山大打了个手势,招呼他过来。亚历山大走到钢琴跟前,脸上的表情似乎告诉客人们,每个男人的妻子和情妇都应该这样友好相处。
“伊丽莎白该上床休息了,亚历山大,”茹贝说,“把她送到楼上,把被子给她掖好。”
“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这么好?”
“我要是告诉你,你能相信吗?伊丽莎白。”
“不能。”
玉和珍珠正在等她,可是伊丽莎白一只手放在他的外套上,没有让他马上走开。“孩子一生下,亚历山大,我就要去金罗斯。想去就去,”她仰着下巴说,“我想经常去看茹贝。”
他看起来有点烦。“不管你想干什么,亲爱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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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和出人意料的同盟一节的注释
四 家事和出人意料的同盟
① 大卫:古以色列国王,建立统一的以色列王国,定都耶路撒冷,据基督教《圣经》记载,系耶稣的祖先。
② 拔示巴:《圣经》旧约中原为乌利亚之妻,后嫁与大卫王,生下其第二个儿子所罗门。
③ 茹贝(Ruby):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名字,和“红宝石”是一个字,故有此说。
① 白葡萄酒:此处为amontillado,雪利酒的一种。
① 电气石:一种复合晶体硅酸盐,含有铝、硼和其他元素,用于电子仪器制造,其绿色、透明及蓝色的变体可作为宝石。
② 肉鲜慕思:一种加鲜奶油和果子冻的含肉、鱼或者贝类的食品。
① 威斯汀豪斯(1846—1914年):美国工程师和制造家。因其众多发明获得400多项专利,其中包括空气制动器(1869年),铁路制动信号设施(1882年)和输送电力的实际可用的方法。他在1886年创办了西屋电气公司。
① 转车台:一种圆形的水平平台,可旋转,配有铁路轨道,用来使机车转向,如在圆形机车库中的调车转台。
① 苏法莱:一种用打稠的蛋白做成的点心。
① 格鲁克(1714…1787年):德国作曲家,曾任维也纳宫廷歌剧院指挥,倡导歌剧革新,主张音乐服从戏剧,对西方歌剧发展有很大影响,作品有歌剧《奥菲欧与欧律狄刻》、《阿尔西斯特》等。
② 福斯特(1826—1864年):美国作曲家,作有歌曲约二百首,曲调朴实流畅,具有民歌风格,流传最广的有《家园故老》、《哦,苏珊娜》、《老黑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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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为人之母(1)
从悉尼来的产科专家给伊丽莎白仔细检查过身体之后,把亚历山大叫进 卧室。
“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们俩都得好好听着。”他说,神情严肃,话却简短。“金罗斯太太,你患了先兆子痫①。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疾病。”
“很危险吗?”亚历山大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是的。我觉得无论对我的病人,还是对她的丈夫,都没有必要轻描淡写这种疾病的严重性。”爱德华·韦勒爵士坦率地说。“如果我带来更精确的仪器,比如血流速度计,就可以查一查病人血的流速,检查的结果可能更准确一些,金罗斯太太。不过,我还是可以断定,你现在的症状就可能导致惊厥②。通常,这是一种致命的疾病。”他注意到,病人听了这番话似乎无动于衷,她的丈夫倒是非常紧张,一双眼睛充满了恐惧。“研究表明,惊厥是肾功能紊乱的结果,只发生在孕妇身上,常见于怀头胎的孕妇。”
“肾主要有哪些功能?”亚历山大问,脸色苍白。
“过滤体液,通过尿排泄有毒的物质。因此,我们必须假定金罗斯太太和她腹中的胎儿缺乏应有的和谐。这样一来,她就无法消除胎儿排泄的有害物质,最终自己中毒。”
“什么叫惊厥?”亚历山大问,开始在屋子里踱起步来。“怎么才能知道它是否发展?”
“哦,你会知道的,先生。这种病临床的症状是头疼,腹部疼痛,恶心,呕吐。接下去就是剧烈的痉挛。如果痉挛持续不断,病人就会陷入昏迷。一旦昏迷过去,再想恢复可就难了。”
“可是伊丽莎白只是脚和腿肿!”
“她对我说的可不只这些症状,金罗斯先生。过去的三个星期,她一直头疼、腹疼、恶心、呕吐。按照你妻子目前的症状,她的浮肿是水肿,和姿势、体位没有关系。”爱德华爵士语气肯定地说。
伊丽莎白躺在床上,大睁着两只眼睛,听那位医生不动声色地向亚历山大介绍她的病情。那口气,好像她必死无疑。听了这个消息,她觉得无所谓,死亡或许能把她从困境中解脱。但是,灵魂深处,另外一个声音在抗议。因为她热切地盼望怀一个健康的孩子,盼望有一个她爱的人。如果她没有对茹贝提起脚肿、腿肿,又会怎么样呢?两个星期前,她问萨默斯太太这件事的时候,女管家十分肯定地对她说,这很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萨默斯太太一辈子没生过孩子。她这样说是不是因为她太嫉妒伊丽莎白,巴不得她死?
“我该怎么办?爱德华爵士。”她问道。
“首先,卧床休息,金罗斯太太。尽可能左侧躺,这样不至于压迫心脏和肾……”
“还得限制她的饮水量。”亚历山大打断医生的话。
“不,不!”爱德华爵士大声说,“恰恰相反,保持肾功能至关重要。这就意味着要大量饮水,大量排尿。我要给她放点血,以便减少血液循环系统的压力。今天先放一品脱,以后,每个星期半品脱。如果我们能保证她在分娩前不痉挛,她就能闯过生孩子这一关。”爱德华爵士转过脸看着躺在床上的伊丽莎白。“金罗斯太太,你现在已经熬过三十个星期了,还有十个星期。这十个星期,必须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惟一起来的时候就是解大便。至于尿,用尿壶接就可以了。多吃蔬菜、水果和黑面包,多喝水。我从悉尼派个护士过来,教几个当地的女人学习护理知识,好让她们照顾你。”
“萨默斯太太是很理想的人选。”亚历山大连忙说。
“不!”伊丽莎白边喊边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亚历山大,求求你。不,不要萨默斯太太。她要干的活已经够多的了。我宁愿要玉、珍珠和绢花。”
“她们都是些傻乎乎的小姑娘,什么也不懂。”亚历山大表示反对。
“照你这么说,我也是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你就依我一次吧,求求你了。”
亚历山大沉着脸,和爱德华爵士一起走了出来。“如果我的妻子发病,她肚里的孩子会怎么样?还有成活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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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为人之母(2)
“如果她在分娩时发生剧烈的痉挛,陷入无法避免的昏迷,可以在她断气之前,实施剖腹产。虽然不能保证婴儿成活,但这是惟一的机会。”
“剖腹产之后,她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没有一个女人能熬过剖腹产这一关,金罗斯先生。”
“恺撒的母亲不就熬过了这一关。”亚历山大说。
“恺撒的母亲不可能做过剖腹产手术。她一直活到七十岁。”
“既然如此,为什么人们把剖腹产叫作‘恺撒手术’①?”
“恺撒大帝之后,叫恺撒的人多的是。”爱德华爵士说。“也许另外一个恺撒是剖腹产生的。他的母亲生他的时候便撒手人寰。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