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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大汉帝国风云录-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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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气得一龇嘴,没好气地回道:“陛下,老臣更重一点。”
“哦?”天子伸手摸摸两人凸起来的大肚子,比划了一下,笑道:“朕觉得曹爱卿更重一点,爱卿的肚子虽然很大,但不一定有份量。”
赵忠顿时面色红涨,脸上的胖肉剧烈地抖动了两下,眼里怒色更盛,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爱卿还是到长乐宫去吧,太后那里很忙,需要人手。”天子说道,“这事,朕会处理。”
赵忠一言不发,气呼呼地行礼离去。
“太尉大人,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曹嵩擦擦额头上的汗,打开了手上的文卷。
马上就要进入冬天,并州屯田的诸般事宜在李弘的连番催促下,进行得越来越快,护田校尉府和典农都尉府的从属掾史们忙得脚不沾地,日夜操劳。平难中郎将张燕和太原上党两郡的郡县府衙也投入了所有的力量以帮助两府顺利展开屯田工作。跟随赵岐来到并州的门生故吏和并州刺史府的唐放等官僚遍布两郡各地,他们为屯田能够有条不紊的逐步推进作出了巨大的努力。
李弘为了明年五月能够见到粮食,缓解并州粮食危机。他几乎把所有的钱财和物资都投到了军屯上。九月底十月初,军屯的丈量土地工作结束,留在太原和上党两地的十五万屯田兵迅速进入各自的屯田区域,开始抢种冬小麦。同时期,两郡府衙也成功组织和督促原两郡农户种下了冬小麦。
十月底,民屯的丈量土地工作基本结束,散落各地的流民在当地府衙和屯田掾史的安排下,陆续赶往民屯区,租种护田校尉府分配给他们的土地。流民进入民屯区安顿下来后,已经错过了种植期,他们只有等到春天才能下地耕种了。此时,他们最需要的是粮食、茅屋、帐篷和过冬的衣物。并州所需的粮食和屯田物资骤然紧张起来。
十一月初,李弘果断命令已经率领二十万屯田兵赶到河东的杨凤暂时不要接受粮食和屯田物资,而是把所有物资先期调运到供应太原和上党两地,以供应屯田的流民。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弘接到了粮食和屯田物资突然中断供应的消息。李弘大吃一惊,立即喊来负责并州盐铁经营的谢明。
“敛之,盐铁不是一直在送往关中吗?麴忠和徐陵是不是不想活了?”
“大人,这事不是麴忠和徐陵的错,他们在各地购买的物资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谢明气愤地说道,“但所有的物资都滞留在了黄河南岸。”
“为什么?”
“河东郡突然在水陆两道设置了十三重关卡,对来往的车辆和船舶征收运输缗税。”谢明说道,“一车物资如果从关中关东运到并州,车上的物资就连交税都不够。各地的商贾无奈之下,只好停运。”
李弘猛地站起来,怒声问道:“十三重关卡?不是只有三重吗?转眼间怎么涨了这么多?这是河东郡府私自下令的还是朝廷的旨意?”
“听说是朝廷的旨意。”谢明说道,“麴大人来书说,在河东主持征收运输缗税的是中常侍夏恽。麴大人已经找河东郡太守韩婴交涉了,但没有结果,而中常侍夏恽根本就不见麴大人。”
“这事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李弘不满地问道。
“大人一直在太原和上党两地来回巡视,行踪不定,我们很难找到你。另外,前两天的情况并没有这么严重,物资还在陆续运到,直到今天才突然中止。”谢明胆怯地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李弘,小心翼翼地说道,“仲渊到洛阳后,一直没有拿到重开盐铁的圣旨,我担心……”
李弘当然知道谢明担心什么。谢明担心自己一怒之下,大开杀戒,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和重开盐铁比起来,暂时中断一段时间的物资确实无足轻重。能不能屯田成功,关键不是这些物资,而是重开盐铁,只有重开盐铁才能换取屯田所需的巨额钱财啊。
李弘强忍怒火,迫使自己逐渐冷静下来。他拍拍谢明的肩膀,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大营还有多少粮草?”
“粮草不多,但牲畜还有不少。”谢明看到李弘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冷静下来,一颗紧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他高兴地说道,“这些缴获的牲畜虽然陆续被两郡的府衙运走了许多,但现在还有十几万头在大营,正好派上用场,应个急绰绰有余。”
李弘点点头,吩咐谢明立即把这事通知护田校尉府,让他们来大营领取牲畜以救济缺粮的民屯区流民,同时命令典农都尉府,调拨部分存粮给护田校尉府救急。
现在,赵云的长水营在邯郸,阎柔在西河郡赶跑白波黄巾军后已经带着越骑营北上支援鲜于辅去了,玉石统领的两万步兵军要镇守晋阳,李弘手上只有三千黑豹义从可以调用。李弘随即命令颜良暂领黑豹义从,随时准备南下河东。命令杨凤领二十万屯田兵沿汾河下游驻防,确保汾河和河东北部驰道畅通无阻。命令麴义沿河东驰道以南驻防。
几天后,李弘接到了一封密信。信中揭发了河东太守韩婴私下勾结商贾,倒卖盐铁,从中牟取暴利的事。
李弘立即召集玉石、谢明和筱岚议事。目前,镇北将军府的长史左彦在典农都尉府督察,司马李玮在洛阳,从事中郎唐云在护田校尉府督察,已经改任镇北将军府的从事中郎谢明负责并州盐铁,骑兵军司马宋文随徐荣北上雁门关,步兵军司马余鹏随鲜于辅北上塞外,战车营司马尹思整天待在战车营捣鼓他的战车。整个镇北将军府的日常主事只有主薄筱岚一人。筱岚才华超绝,心思慎密,做事果敢,雷厉风行,无论多么棘手的事到了她手上立即就能迎刃而解。并州各府官僚对镇北将军府的这个年轻英俊的主薄赞不绝口,就连赵岐都问过李弘,这个朱大人是谁家的门生子弟,怎么才智如此出众,能不能借给我用用?李弘笑而不答,坚决拒绝。
“这封密信是河东卫氏门阀送来的。”筱岚把手上的绢帛递给玉石和谢明,对李弘笑道,“大人大概不知道这个卫家在河东是第一门阀吧?”
李弘摇摇头。
“卫家以精通史学名扬天下,其祖辈三人做过九卿,十几人做过两千石的朝廷大员,家世非常显赫。这一代的家主卫逐好黄老之学,淡泊名利,数次拒绝出仕,专心在河东开馆授学,声望极隆。”筱岚轻轻一笑,道,“但上次徐陵来的时候,我听他说,卫家在河东是首富,家财有数十亿之多,田产多达数万顷,富可敌国。”
“大人知道他们家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李弘想都不想,随口说道:“是不是私下倒卖盐铁?”
“大人一语中的。”筱岚说道,“河东以汾河为界分为南北两地,汾河以北因为饱受胡人侵扰,人烟稀少,田地荒芜,而汾河以南却因为汾河这道天然屏障的保护,极其富庶,不但有盐池铁矿,还有大片良田。也正因为如此,京中权贵多在此购置田产,名为耕地种田,实为倒卖盐铁。这些人和河东的官僚、富豪们互相勾结,狼狈为奸,把大汉国的钱财都偷偷运回了自家的私库。”
“卫家此时密告河东太守韩婴贪赃枉法,一定和中常侍夏恽到河东征收运输缗税有关。”筱岚解释道,“这些中官每到一地,必大肆盘剥,不刮地三尺绝不善罢甘休。河东的富豪们肯定不堪忍受,无奈之下这才密告镇北将军府,其目的无非是想借大人的手赶走夏恽而已。”
玉石冷笑道:“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告发韩婴,难道就不怕牵连到自己?哼,搬石头砸自已的脚。以我看,不如借此机会,将河东贪官污吏一扫而净。”
“玉大人未免太小瞧这些门阀世家了。”谢明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上的密信,“大人如果要借此机会在河东肃贪,务必要考虑一下肃贪的后果。”
“此时可不象大人在西凉的时候了。大人在西凉肃贪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统军将领,上面还有太尉张温和太尉府顶着,那时即使肃贪失败,受牵连的最多不过是大人的几万手下而已。但现在呢?大人是重镇将军,督三州两郡兵事,负责并州屯田,一旦失败,受牵连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手下和百万流民,还有大汉国的社稷安危啊。”
“河东卫阀敢派人送来这封密信,必定和河东富豪们经过了仔细的商议,他们肯定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大人不敢发动雷霆手段横扫河东。”谢明说道,“大人如今的要害就是无钱屯田。屯田一旦失败,对大汉国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但要想屯田成功,目前唯一的途径就是重开并州盐铁,而要想朝廷同意我们的盐铁之议,大人就不能得罪京中的权贵。河东的这些门阀富豪的背后就是京中的权贵,大人动了他们,其后果……”
“敛之,朝中权贵早就被我们得罪光了。”玉石说道,“何况,我们抓了河东太守韩婴,赶走夏恽,不一样得罪朝中奸阉。得罪一个也是得罪,还不如一把得罪,我们可以趁机拿着这些人的性命和财产威胁京中的权贵,或许,还可以帮助一下在洛阳的仲渊。”
“玉大人错了。”筱岚笑道,“玉大人还没有看清河东卫阀写这封密信的真正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玉石不耐烦地说道,“难道他们还想送钱给我们不成?”
“对,玉大人这次说对了。”筱岚拍拍细嫩的小手,娇笑道,“河东富豪们的目的正是要送钱给我们。”
李弘已经明白了。他伸手拍了一下玉石的后背,笑道:“我们打仗打久了,脑子已经不灵光了。”
筱岚笑吟吟地说道:“要想屯田成功,首先是重开盐铁,其次是发展商贸,而这两者都需要大量的商贾。我们目前通过麴忠和徐陵来购买粮食和物资,仅仅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由两个商贾独营并州货殖,对我们是个巨大的威胁,看看这次屯田物资突然中断给我们造成的危机就知道了。”
“河东的门阀富豪们显然看到了并州的商机,他们紧靠并州,交通便利,手中又有大量钱财,当然想趁着并州屯田的大好时机狠狠地捞一笔。但他们苦于没有机会得到大人的信任和接纳,因此才有了这个投石问路之举。”
筱岚望着玉石,笑着问道:“玉大人想过没有,大人如果在河东血腥肃贪,虽然可以得到民心和钱财,但也失去了天下商贾的信任,这对今后的并州来说,也许是个灾难。两相比较,我们是不是应该接纳河东富豪加入并州屯田呢?河东富豪有利可图,京中的权贵也能从中得到好处,这是不是对洛阳的仲渊更有帮助?”
玉石无言以对,钦佩地拱手说道:“主薄大人天纵之才,佩服,佩服。”
谢明也诧异地盯着筱岚,暗暗吃惊。一个小女子竟然有这等才学,看得这样深远,自己倒真有点自叹不如了。
“筱岚,那我们如何定计?”李弘问道。
“大人,仲渊在洛阳重新拟订的盐铁之策中,虽然加进了五年之约,但也把河东盐铁加进了重开之地。为了最大限度地得到河东盐铁之利,我们最好能控制河东郡府,或者把河东郡府上上下下都换成正直开明之士,以求河东吏治清廉,确保河东成为并州屯田的坚实保障。只要河东不出问题,并州屯田即使出现反复,我们也不怕。那时我们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还担心什么?”
“因此,大人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整肃河东吏治,诛杀河东贪官,但要把河东肃贪控制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这样一来,我们既可以得到河东门阀富豪的支持和信任,也可以趁机置换河东郡府的官吏,一举两得。”筱岚从容说道,“大人以为如何?”
“虎父无犬女,好计。”
李弘大喜,随即派快骑通知麴义,秘密和卫阀接触,以得到更多河东官僚贪赃枉法的证据。同时命令他抽调部分铁骑进驻蒲扳板,风陵渡和其他渡口,准备封锁进出河东的所有通道。
就在这时,朝廷圣旨送到了并州,同意李弘之议,重开并州和河东盐铁。镇北将军府一片沸腾。
李弘立即命令筱岚坐镇镇北将军府,自己带着谢明和黑豹义从飞奔河东。一路上,只要碰到关卡,一律拆除,看守关卡的河东府官员和郡国兵全部被抓。
麴义接到李弘的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河东郡治所安邑城,将中常侍夏恽和河东郡太守韩婴羁押,河东府所有官僚一个不漏,全部被抓。同一时间,进出河东郡的渡口全部被封。
滞留在黄河南岸的商贾和民夫们欢声雷动,马车和船舶驮载着各类物资沿着畅通无阻的驰道和汾河迅速北上。
嫉恶如仇的麴义再次挥起了屠刀,面对守口如瓶,拒不招供的河东府掾史,他酷刑伺候,一连杀了十一人。贪官们望着大堂上血淋淋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招供画押。等李弘赶到安邑城的时候,麴义拿到的证据已经堆积如山了。
李弘面寒如霜,粗略翻看了一下贪官们的供词,问道:“各地县府官吏和盐铁官是否已经缉捕?”
“胡子和小懒已经带人往各地去了,这几天就可以抓回来。”麴义恨恨地说道,“这河东府的腐败,令人难以置信,河东官僚的贪赃枉法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陛下让这些人治理州郡,大汉国不亡才是真的没有天理。”
他随即把河东腐败所牵涉到的京中权贵和河东富豪一一列举,并递上了一封名单。李弘看都没看,随手递给谢明,“烧了。”
“大人,这是为何?”麴义浓眉倒竖,怒声问道,“大人在西凉的时候是怎么说的?难道官做大了,良心也没了?你的血性呢?”
李弘呆呆地望着睚眦欲裂的麴义,心里痛苦之极。原来一个人要有良心,竟然这样难。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二十四节
太尉曹嵩把河东郡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下后,天子冷笑道:“十三道关卡?夏恽是不是想钱想疯了,竟然在不足千里的驰道上设置十三道关卡。他和韩婴想干什么?是想激起并州流民暴乱还是想给自己多捞一点?”
曹嵩看到天子脸色不善,没敢接话。他心想这在河东驰道加设收费关卡还不是你下的旨,现在出事了,你又把责任推给夏恽和韩婴,好像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这帮混帐东西,没事就给朕捅篓子。”天子挥挥手,问道,“李爱卿可把河东太守韩婴和河东府各级官僚贪赃枉法的证据送来了?”
“都已送到。”
天子笑了起来,“好,好,立即传旨给李爱卿,叫他把所查抄赃物快快给朕送来。”
曹嵩和皇甫嵩、卢植等人一听,顿时明白了天子在想什么。天子听到李弘在河东抓了夏恽和韩婴,既没有想到河东肃贪的后果,也没有想到如何去平息这件事,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万金堂马上要有一笔巨额收入了。
如今的这个镇北将军李弘,已经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虽然他战功彪炳,为支撑岌岌可危的大汉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为了屯田不惜违背祖制,不惜在河东重掀肃贪风暴,其恣行骄纵和野蛮血腥的本性已经暴露无疑,这种人在将来的日子里带给大汉国的绝不是什么安宁与稳定。
在曹嵩等人看来,李弘借机在河东肃贪,目的肯定是为了筹集屯田用的钱财,而不是整治河东吏治。然而,现在的李弘已经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得到天子的袒护和恩宠了,靠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是不行的,要给天子送钱。西凉肃贪之所以能够成功,能够得到天子的支持和帮助,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所得赃物都进了天子的万金堂。现在阻止李弘的肃贪已经来不及了,愚蠢而贪婪的奸阉们给了李弘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既然已经出手,就收不回去。
但河东肃贪所牵扯的京中权贵要远远多于西凉肃贪,一旦李弘将河东查了个底翻天,再将涉嫌贪污腐败的权贵和证据公布于天下,则天下必大乱。这就好比在奄奄一息的大汉国身上割下了最大的脓疮,但同时也断绝了大汉国的生机,加速了大汉国的死亡。
曹嵩一边不停地抹着头上的汗,一边含含糊糊地把这个意思说了出来。天子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眨巴着小眼睛,想了半天。他有点心痛啊,如果强行下旨把这事捺下去,自己可就没有收益了。
“陛下,请早下决断,镇北将军已经封锁了黄河渡口,正在河东各地大肆抓捕搜人,迟恐不及。”卢植跪下,磕头恳求道,“陛下,有些事需要慢慢来,急则生变。此时洛阳如果再起波澜,会影响到陛下将来册立皇统啊。”
天子一听这事会影响到皇统,马上就急了,“快快下旨,叫廷尉府派人到河东,立即把夏恽和韩婴等一干人犯押到京城来,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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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没有怪罪麴义,相反,他喜欢麴义这样对他怒吼,这可以让他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
最近几个月他因为招抚黄巾军和安抚流民屯田的事日夜操劳,已经身心俱疲,心力交瘁。他为了黄巾军能够受抚,为了流民可以屯田,做了许多违法违心的事,但他没有办法,他连思考对错和后果的时间都没有。他感觉自己已经迷失了,在利益和目的面前,他把所有的原则和良心都放弃了,他苦闷,无奈,痛苦,他无处倾诉,唯独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就是流民的欢笑和希望。
他很少待在大营,他宁愿到田间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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