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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再不犹豫,飞身上马,举手喊道:“兄弟们,撤了,撤了……”
毋丘毅、张扬和刘备等人看到张辽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暗暗吃惊,急忙围了上去。
“文远,何事这么惊慌?”毋丘毅问道。
“快走,快走……”张辽也不下马,俯身急促地说道,“骠骑将军已被大将军派人杀了,我们马上就有麻烦,快走吧,连夜出关。”
夜幕刚刚降临,北军突然全面出动,十常侍府邸全部被围,何进亲自带兵围住了大长秋赵忠的府邸。
此时太后已经接到了袁绍的急奏,骠骑将军董重畏罪自杀,全府上下一百二十三口尽数为其殉葬而死。
赵忠等人大惊失色,他们还没有从震骇中惊醒过来,袁绍再有急奏,北军全部出动,夏门谷门被控,十常侍府邸全部被围。
“快,快,命令西园军出动,命令西园军出动。”赵忠望着惊惶失措的何太后,颤抖着声音说道,“命令虎贲、羽林速速封锁皇宫,快啊,太后……”
何太后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
段珪匆忙写好圣旨,盖上印玺,猛然发现西园军竟然无人统帅,“车骑将军被大将军羁押在百郡邸,西园军无人统帅,这命令交给谁?”
“你去。”赵忠不假思索地指着他叫道,“快啊……”
“你为什么不去。”段珪气道,“我不去,我不出宫。”
“你个混蛋……”赵忠气得脸上的肥肉剧烈地哆嗦着,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好了,好了,吵什么?”张让愤怒地吼道,“传旨典军校尉曹操,叫他速带西园军控制洛阳各道城门,围住闹事的北军,快点……”
一个中黄门捧着圣旨飞奔而去。
“慢着……”张让突然想起什么,冲出去喊道,“命令曹操不得与大将军发生冲突,违令者斩。”
第一卷 立马横枪篇 第十章 风雨如晦 第十九节
西园军在曹操的指挥下,迅速赶到十常侍府邸与何进的北军形成对峙。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司隶校尉袁绍、城门校尉伍琼、典军校尉曹操数次求见大将军何进均遭拒绝。何进隐于军中,就是不露面,其用意如何,无从得知。
袁绍心急如焚,立即派人进宫催请太傅袁隗。朝中三公九卿都已经被太后紧急召进宫中议事了。
“大将军想干什么?”伍琼担忧地说道,“他不会要借着蹇硕谋反的事趁机铲除奸阉吧?”伍琼四十多岁,身材修长,白面长须,一双眼晴炯炯有神,看上去非常沉稳精干。
“不会,时机尚未成熟。”袁绍浓眉紧锁,非常焦急地说道,“西园军变数太大,一旦打起来,我们谁都没有把握控制洛阳的局势。现在天子和太后事事倚重奸阉,西园军已经被奸阉牢牢控制了。在天子圣旨面前,我们和大将军都没有绝对把握策反八营四万西园军,所以,大将军的矛头一定不是这些奸阉。”
“大将军是不是要杀董太后和小皇子?”伍琼凑近袁绍,压低声音说道,“大将军已经杀了骠骑将军董重,他就不会再罢手了。”
袁绍点点头,痛心疾首,“大将军用这种办法逼宫,奸阉们也只能答应了。可怜先帝尸骨未寒……”
伍琼转脸望着火光冲天的长街,默然无语。
朝中大臣聚在尚书台稍加商议之后,袁隗、丁宫、刘弘和卢植四人随即匆匆赶往长秋宫面见天子和太后。
“屠夫就是屠夫,不论他怎么读书念经,终究都是一个卑劣的亡命之徒。”袁隗懊恼地说道,“早知他这样疯狂,当初我们就不该纵容他杀了蹇硕,以至于现在一发不可收拾。”
“何进眼里除了权柄,哪里还有国家兴亡百姓安危?”刘弘恨恨地说道,“此人如果独掌权柄,必将对大汉国造成深重的灾难,其害之烈肯定犹胜于宫内的奸阉,不会比昔日的跋扈将军梁翼差多少。”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埋怨谩骂都无法解决问题,当务之急是立即解决今日的洛阳危局,以免让局势失控,祸害国家。”卢植劝道,“何进此举无非是要杀尽董氏一族,彻底铲除将来的祸患。这种事本来也不新鲜,历朝历代的皇统之争向来都是如此血腥,只不过何进做得更快更霸道更绝情而已。从他的立场考虑,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今日他不杀董氏一族,董氏一族明日就会杀他。”
“我们都轻视何进了。”丁宫捻须叹道,“先帝已去,大皇子继承大统,何进再无羁绊,他想干什么都可以。他只要不动摇大汉国的根本,他就能生存,就能为所欲为。不管怎么说,他是当今天子的国舅,是太后的兄长,他无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都能找到理由替自己脱罪。”
袁隗额头上的皱纹立即挤到了一起,他神情冷峻地望着丁宫,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决定了?”
丁宫神情痛苦,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日为了给征北大军筹措军资,太傅大人曾经说过,我们该放弃的还是要放弃,否则,北疆大战如何保证?先帝遗愿如何完成?”刘弘悲愤地说道,“洛阳局势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虽然我们想按部就班,一步步的来,但何进答应吗?他不是白痴,他不会任人宰割,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先帝临终前希望我们替他完成心愿的时候,他何曾想过他不在了,已经没有任何威胁的何进会怎么做?”
“何进不顾国家的安危,不顾天下人的唾骂,不顾北军势力微弱,借助蹇硕谋反一事调用大军诛杀骠骑大将军,兵围十常侍府邸,显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的意图很明显,他要一举扭转自己在洛阳的被动局面,继而逐步攫取国家权柄。”卢植说道,“如今北疆大战胜局已定,收复边郡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征北大将军不惜一切代价一战而定,何进就没有时间了,所以他只能用这种孤注一掷不顾后果的办法反戈一击,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何进而言,只要北疆大战没有结束,征北大将军还没有对他形成威胁,他就有绝对的把握逼迫奸阉答应他的条件。除非奸阉不想活了,大家同归于尽。”
“何进的疯狂让我们失策了。如今何进已经胜券在握,在这种先机尽失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全力弥补,我们只要保住小董侯的性命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卢植看看三人,黯然说道,“否则大汉国不但要遭受奸阉外戚之祸,更要走上败亡之路。我们将因此成为大汉国的罪人,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们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和列祖列宗?”
袁隗仰天长叹,“陛下,臣有负所托,有负所托啊。”
两行无奈而痛苦的老泪终于抑止不住滚落而下。
大将军何进的急奏和骠骑将军董重的认罪书就摆放在案几上,血腥的杀气笼罩在高大的殿宇内,让人窒息难忍。
少帝站在低声饮泣的太后身边茫然无措。
一帮大汉国的重臣跪坐在案几四周,垂首无语。
“诸位爱卿当真就没有任何办法?”何太后几乎是在用哀求的语气问道。
没有人回答,大殿内鸦雀无声。
何太后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边往殿后走去,一边掩面哭道:“本宫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少帝跟在母亲后面正要走,袁隗突然出声喊道:“陛下……”
少帝愣了一下,转身看着袁隗,怯生生地不敢说话。
袁隗恭恭敬敬地俯身奏道:“陛下,渤海王年仅九岁,会犯何罪?陛下,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袁隗说到此心中酸楚,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哽咽着大声哀求道,“臣恳求陛下赦免渤海王。”
少帝为难地抓抓腮帮,吞吞吐吐地说道:“朕……朕该怎么做?”
“渤海王无罪,陛下只要下旨把谋反之罪尽数归于太皇太后即可。”赵忠急忙说道。
“渤海王无罪。”少帝看着赵忠,惊骇地问道,“那太皇太后又有什么罪?”
赵忠笑眯眯地说道,“小罪而已。”
少帝犹豫了很长时间,问道:“太皇太后不会有事吧?”
“不会。”赵忠肯定地说道,“过几天,太皇太后就要启程回河间国了,不会有事的。”
少帝不再说话,转身追着自己的母亲去了。
卢植写好圣旨,赵忠立即盖上了印玺。
“太傅大人,这宣旨的事就劳烦你亲自跑一趟了。”赵忠笑着说道,“别人去,恐怕不管用。”
袁隗从他手上接过圣旨,冷笑道:“渤海王的性命直接关系到大家的生死存亡,所以你最好让天子把他日夜带在身边一刻也不要分开。”
张让笑道:“太傅大人放心,从明天开始,小皇子就和天子吃则同案,睡则同床,绝对不会发生意外。”
“还有一件事。”袁隗说道,“先帝临终前,是不是把去年大臣们写的上策交给了你们?”
赵忠嘿嘿一笑,“太傅大人突然说这事干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袁隗不客气地说道,“立即把它烧了,这样才能保住渤海王。”
“是吗?”赵忠看看张让和郭胜等人,好整以暇地笑道,“太傅大人,这好象不是保住渤海王,而是保住你们自己吧?”
“你白痴啊。”刘弘指着赵忠骂道,“我们上策的事这朝廷上下谁人不知?大将军要借口对付我们,何须要看到上策内容?这几十封上策的意思都是同意先帝废嫡立庶。废什么嫡?立什么庶?只要渤海王在,这上策对我们就有名义上的约束力,这对大将军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渤海王在,这皇统之争就没有结束,你知道吗?”
赵忠毫不示弱,一脸鄙夷地望着刘弘说道:“我当然知道,我看你才是白痴。没有军队,没有实力,大将军迟早都要把我们一锅端了。想想大将军梁翼,想想他是怎么独霸权柄祸乱天下的,你以为他会在乎这几十封上策?真是笑话。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大将军独霸权柄,不要说渤海王,就是当今天子也是朝夕不保。”
“是辅佐一个即将成年的天子好,还是辅佐一个呀呀学语的天子好?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吧?”因为激动,赵忠脸上的肥肉不停地哆嗦着,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冷森。
大殿内寂静无声。
卢植沉吟良久,看看几个中常侍,平静地说道:“还是烧了吧,洛阳短期内不能再出意外了。渤海王一旦出事,你们知道后果。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先帝给征北大将军的那道圣旨里写了什么,不过这道圣旨十有八九是托孤遗诏。先帝十分喜爱和信任征北大将军,以征北大将军的为人和禀性,他定会不负先帝之托,率军南下。那时,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你想威胁我们?”郭胜气愤地说道,“难道我们没办法解决那个屠夫吗?过了今天,我们要他好看。”
“你们即使解决了那个屠夫又如何?”丁宫一脸讥色,慢悠悠地说道,“先帝极其喜爱公主,但他却在临终前把公主遣送出京,还让刘和亲自护送公主北上,你们不觉得这事十分反常吗?先帝为什么不在临终前遣送小皇子出京?先帝为什么要把小皇子放在洛阳这个险地?我们不能不考虑到公主可能带有先帝遗诏。北疆大战一旦结束,公主可能持天子遗诏同时征调太尉刘虞和征北大将军南下。太尉为人忠厚谦恭,但征北大将军呢?他如果到京,岂肯放过你们?”
赵忠和张让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担心征北大将军南下进京吗?你们的目的无非是想利用渤海王牵制征北大将军,再以征北大将军威胁何进。等到洛阳局势稳定后,你们再联何进杀我们,然后再以皇甫嵩之力进京诛杀何进,是不是?”张让笑道,“你们这点狗屁计策不但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何进也是一清二楚,否则他为什么急不可耐地诛杀蹇硕、骠骑将军董重,还有董太后和渤海王?他的目的就是绝了你们这个念头,你们没有皇统可选,只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混。”
袁隗四人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但眼里的嘲弄之色却愈发明显。
中官们看到袁隗四人神情不善,心里顿时不安起来,难道他们还有隐秘之计?
“好。”赵忠忽然说道,“好,就依了你们,但我们有个条件。”
袁隗双眼半眯着,盯着赵忠脸上有节奏起伏的白肉,慢慢说道:“是不是并州牧董卓找到了你?”
赵忠笑脸一僵。张让眼里顿时闪过怒色,冷冷地问道:“难道他又给太傅大人送了重礼?”
袁隗不置可否,没有说话。赵忠一掌拍到案几上,怒声骂道:“无耻小人。”
旁边的卢植说道:“董卓要杀,留不得。皇甫大人来书说,西凉已经几次闹事了,据查背后都是董卓在指使。西凉军的李傕、郭汜几个人自从董卓走后,更是频繁和韩遂马腾等叛军首领联系。皇甫大人担心大军发生叛乱,只好率部退回到扶风郡。这次我们安排滞留河东的两万北军急速返回西凉,主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其次才是为了防备何进趁机把北军征调进京。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实在留不得,一旦手握兵权迟早都要祸害一方。”
“你们是不是想把两万西凉兵征调到河东威胁何进?”袁隗慢条斯理地问道。
张让点头道:“此人目前还有用。先帝过去打算把他放到并州抗衡征北大将军,但他一拖再拖执意不进并州,结果让征北大将军至今还控制着长城以南的并州郡县。晋阳在征北大将军手上,对我们威胁太大,这也是我们今天无法阻止他南下的原因之一,所以我们打算把两万西凉兵给他,让他立即进入并州,同时也能威胁何进。”
袁隗微微颔首,捋须说道:“好,我即刻以尚书台的名义上奏天子,你们说服何太后盖上玺印即可。”
马车行驶在通往尚书台的复道上,车上的四位大汉国重臣各自想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明天,大将军知道董卓将领两万西凉兵入并后,他该做何反应?”丁宫忽然问道。
“他知道我们已经和奸阉联手,必将招兵入京。”卢植苦笑道,“何进终归不是一个屠夫,他一直深藏不露,有头脑啊。现在就看北疆大战何时结束了,只要北疆战事结束,洛阳即刻会乱。”
“大将军?谁会想到先帝归天后,他会不顾一切祸乱洛阳要独霸权柄?”袁隗叹道,“奸阉们其实还是很有眼光的,自从大将军窦武被杀后,他们随即杀了董宠,坚决不再设大将军一职。结果十几年来他们虽然和我们斗得你死我活,但对大汉国的危害远远没到今天这种地步。说起来,这个外戚大将军之祸的确要远远大于奸阉之祸,大将军手上有军队,有兵权,一旦祸害国家,会直接动摇大汉社稷。”
“两万西凉兵很快就会到河东,你们说,董卓会北上入晋吗?”刘弘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果他继续拒绝北上,我们将如何控制他?”
“董卓不会北上入晋的。”卢植说道,“首先董卓自己就不愿意入晋。现在并州流民多如牛毛危机四伏,屯田正处于步履维艰的阶段,而李弘的十几万大军就在长城外,你说他怎么会入晋?其次征北大将军也不会让他入晋。你们还记得征北大军出发前,并州发生的流民暴乱吗?那都是假的,是张燕组织流民故意聚众闹事,目的就是阻止董卓入晋。我说过,征北大将军是大汉国最大的祸患,这几年他做的事有几件符合律法?要不是先帝刻意袒护,他早就死了。我们如果不趁早除掉他,大汉国必将毁于他手。可叹我们的先帝竟然那么信任他,临终还托孤于他,这不是葬送大汉国吗?”
“奸阉也不会让他入晋的。奸阉和我们的想法一样,要把这两万西凉兵征调到河东威胁何进。河东距离洛阳近在咫尺,只要洛阳有叛乱,即可召其入京平乱。现在奸阉内有西园军,外有董卓的西凉军,势力鼎盛,由不得何进不低头。只要他受挫,就会再次找我们联手。”卢植冷笑道,“哼……这个屠夫,他敢祸乱洛阳危及社稷,我们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董卓领两万兵在河东,我们如何控制?”刘弘再次问道,“董卓此人桀骜不逊,骄纵枉法,我们可不能让他长期驻守河东威胁京畿安全。”
“长安有左将军皇甫嵩和京兆尹盖勋,北疆有征北大将军李弘,河内有丁原,京畿有四万西园军,董卓被围在河东,他敢干什么?何况那两万西凉兵还要粮要饷,他除非想找死,否则他就不敢生事。”
“你们说,董卓会不会和大将军联手?”丁宫小声问道。
袁隗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卢植欲言又止。
刘弘蓦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你们选中了他?”
丁宫神情震骇,失声问道:“我们能控制局势吗?”
卢植自信地说道:“西有左将军皇甫嵩,北有征北大将军李弘,天下稳如磐石。”
袁隗亲自赶到大将军何进军中宣读天子圣旨。
何进接下圣旨之后,笑着问道:“太傅大人,你我干脆趁此良机解决了奸阉如何?二十一年前,太傅陈蕃和大将军窦武除奸失败,今日你我可为两位先辈一雪前耻。”
袁隗谈淡地笑笑,指着站在身后的曹操说道:“曹大人,你是听天子的,还是听大将军的?”
曹操急忙躬身应道:“下官坚决听从太傅大人和大将军的,但四万西园军下官才接手一个时辰,下官实在不能担保他们就听我的。”
袁隗望着何进道:“如何?是不是可以暂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