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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坚沉默半晌,然后坚定有力地说道:“我走了。”
袁术看着孙坚高大的背影越走越远,心神蓦然震颤,鼻子霎时一酸,眼眶顿时便红了,他突然纵声叫道,“兄弟,活着回来……”
孙坚朝后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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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河内郡,清水口大营。
许攸,逢纪和陈琳匆匆返回河内,同行的还有冀州府的审配。
最近韩馥感到了袁绍对他施加的压力,心里有点惊恐不安。这次朝廷让他代理国事,暂掌权柄,让袁绍代领监御史。两个人的权柄加起来相当于控制了大半个朝廷,正好是一次重修旧好的机会。于是韩馥就派审配来探探袁绍的口风。审配早先准确预计到了朝廷形势的变化,这让韩馥对审配非常赏识,对审配也逐渐倚重起来。
晋阳朝廷的应变之策都在袁绍等人的预料之中,唯独大出意外的是骠骑大将军李弘对权柄的拒绝。由于李弘拒绝主政,韩馥顿时权重。这让袁绍拿下冀州军政权的难度大大增加。其次就是袁滂的那句话。
袁滂这句话大有深意,绝不能简单理解为朝廷支持袁绍赶走韩馥,执掌冀州军政。这句话里一定还隐藏着更重要的内容。
沮授、许攸、荀谌、淳于琼、曹操等军政大吏围坐四周,一边互相议抡,一边发表各自的看法。(河阳大败后,袁绍急书屯兵濮阳的曹操到河内相助。)
袁绍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时不时也停下来倾听一下幕僚们的高见。
“我看,朝廷要杀大人,要杀尽讨董联盟中的州郡大吏。”田丰一语惊四座。大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田丰是二月底赶到河内袁绍大营的,这期间,袁绍、沮授、荀谌等人数次去信相邀,田丰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接受了袁绍的征辟。田丰不是摆架子不来,而是有点诚惶诚恐,瞻前顾后。田丰虽然出身门阀世家,但他祖上是旁支,家道已经中落。他做过的最大官是信都令,他的声望和审配、沮授等大名士也不能相提并论,但他有才华,性情刚直,在冀州颇有盛名。袁绍知道田丰这个人,是因为审配的举荐,后来沮授也大加赞赏,袁绍这才重视起来,于是亲自书信相邀。袁绍天下闻名,又是袁阀家主,这让田丰很担心,如果自己的才学不能让袁绍满意,那就很丢脸了,而且也让沮授和审配非常难堪。
审配抬头看看田丰,赞许地一笑。沮授不动声色地四下环视一眼,许攸、逢纪、郭图等人脸上尽是惊妒之色。沮授缓缓垂下眼帘,唇角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袁绍停下脚步,一脸的疑惑。这有什么根据?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眼中顿显杀气。
赵岐老大人在送众人离开晋阳的时候,谈到了皇权和相权,谈到了文景盛世,谈到了昭宣中兴。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一带而过,但审配却从中听到了赵岐的弦外之音。由于赵岐说得非常隐蔽,许攸和逢纪都没有注意到,刚才向袁绍禀报晋阳之行的时候,两人提都没提。不过,审配适时做了一些补充。审配注意到,他的补充,只有沮授和田丰非常认真地听了进去。
田丰从赵岐老大人的寥寥数语中,推断出了朝廷有改制之意。改制势必要触及皇权和相权的分配问题。过去孝宣皇帝改制失败就是因为皇权实在太过强大,相权无法将其削弱,随着孝宣皇帝的驾崩,一些利国利民的国策也就烟消云散了。皇帝不愿意执行,朝廷有什么办法?现在天子蒙难,社稷危亡,皇权被极度削弱,正是改制的最佳时机,但随之而来的根本问题是改制中皇统如何解决?在皇统问题上双方存在着巨大的分歧。长公主、晋阳朝廷和骠骑大将军要尊奉当今天子,而袁绍和韩馥,还有一帮州郡大吏,则坚持要废黜当今天子,重建皇统。
皇统不解决,改制就无法进行。要想统一皇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袁绍和韩馥等州郡大吏放弃皇统之争,要么朝廷把袁绍和韩馥等州郡大吏全部杀了。
正因为如此,袁滂才希望袁绍占据冀州,不能占据冀州,也要占据豫州。袁绍只要拥有了强大的实力,就能和朝廷坚决对抗。皇统也罢,改制也罢,都牵涉到袁阀的命运,袁阀要想一直辉煌下去,一要控制皇统,二要控制改制。控制了皇统其实也就控制了改制,控制了改制,袁阀就能世世代代辉煌下去。
“元皓,继续说,你继续说。”袁绍看到田丰皱眉不语,急忙催促道,“如何应对?今日我们将如何应对?”
“非常复杂,后面的事非常复杂,我们必须要一件件理清头绪,才能从容应对。”田丰说道,“大人若想控制皇统,控制改制,首先就要独掌权柄。”
独掌权柄牵扯到三个人,长公主、冀州牧韩馥、骠骑大将军李弘。长公主我们可以暂时不谈,因为她对大人暂时没有威胁。骠骑大将军李弘拒绝执掌权柄的原因是因为他吸取了董卓的教训,他不要权柄就可以远离朝堂,远离了朝堂,他就可以雄踞北疆,将来他就可以成就霸业。如果时机好,他还可以图谋王业,所以骠骑大将军暂时也不会对大人构成致命的威胁。
冀州牧韩馥才华有限,名望有限,权势有限,实力有限,大人要取代他,易如反掌,大人所顾忌的,不过就是此事对自己声望的损失而已,所以我们只要掌握好时机和策略,自然水到渠成。因此,冀州牧韩馥对大人也没有威胁。
“对大人独掌权柄构成致命威胁的,恰恰是大人自己。”田丰再次语出惊人。
袁绍和许攸等人目瞪口呆。沮授和审配若有所思。曹操猛然挺直身躯,一脸的敬佩和迷惑。
“元皓,请直言,我洗耳恭听。”袁绍非常谦恭地躬身说道。
“因为大人至今没有一个拯救社稷之策,更没有一个振兴社稷之策。”田丰躬身还礼,拱手说道,“大人从举兵讨董之日到现在,一直横冲直撞,左遮右挡,四下征伐,但大人面对今日之局,可有拯救社稷,平息战乱之策?平息战乱后,大人可有振兴社稷之策?”
袁绍脸显惊骇之色,一语惊醒梦中人。一年多来,自己干了什么,要干什么,将来要干什么,为什么就从来没有好好想过呢?
袁绍羞惭无语,只能深施一礼以表感谢。
“晋阳朝廷中的一帮老臣无一不是大汉柱石,他们主持国事多年,经验丰富无比,个个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田丰再还一礼,继续说道,“现在他们既然能提出改制这种振兴社稷之策,自然也早已拟好了拯救社稷之策。所以大人现在处境危急,大人不仅要立即处理夺取冀州军政大权这种小事,更应该及早谋划图谋霸业,辅佐汉室,振兴社稷的大事。”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二章 如临深渊 第十四节
袁绍极度震撼,心神不定地在大帐内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下令罢议。他要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将来,社稷的将来。
晚上,袁绍再度召集沮授、田丰、审配、许攸、郭图、辛评、逢纪、荀谌、陈琳、耿苞等十位僚属议事。
袁绍和诸吏们一年多来殚精竭虑,浴血奋战,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心里都想着重振社稷。但面对今日纷繁复杂,瞬息万变的局势,到底怎样重振社稷,他们却一直没有清晰的思路。田丰白天的那番话,犹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让他们突然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霸业是什么?扶持王室即谓谋霸业。
春秋时,天子失政,王权旁落,诸侯纷扰而起。率先挑战王室权威的便是郑庄公。郑庄公经常冒犯周桓王,周桓王率兵讨之,结果大败。霸权之锋芒,开始于郑庄公,但真正登上霸主之位的却是齐桓公。
齐桓公在管仲的大力辅佐下,国势日益强盛,不过,齐桓公没有去挑衅王权的威严,而是提出了“尊王攘夷”之策。他多次召集诸侯会盟,由自己担任盟主,扶持周王室,讨伐不臣诸侯,意图重建周公辅国安邦之伟业。周王知道王室衰落,皇权已轻,自己已经无力统摄天下。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正视现实,依托一方霸主稳定社稷。于是,周王诏告天下,赐齐桓公侯伯与王命,辅国安邦。(侯伯,即诸侯之长。王命,即持王命以号令诸侯的权力。)
齐桓公之后继为霸主的是晋文公。晋文公时,周襄王的异母弟弟子带率狄师(胡族军队)攻占了王城,自立为王。襄王败逃后随即向晋、秦两国求助。晋国大臣咎犯劝晋文公出兵勤王。晋文公遂出兵戡乱,帮助襄王复位。不久,晋文公又在城濮大战中击败强大的楚军,从此威镇中原。周襄王闻讯后,立即赐晋文公侯伯与王命,与自己共治天下。
这便是为后人所称道的“桓、文之功”。
当时,孔子以为诸侯的霸权能够辅佐周王,成就辅国安邦之业,所以称之为仁者的行为。但等到战国时,诸侯逐王,先后僭号,周王只好自称天王,以别于僭越的诸侯王。这时孟子看清了诸侯由称霸而称王,代周而立的实质,遂称春秋五霸为三王之罪人。
袁绍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图谋霸业,辅国安邦,不失为拯救和振兴社稷的一条出路。自己本无谋篡之心,如果霸业可成,则社稷可兴,自己也可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但前朝诸多历史事实明确无误地告诉世人,称霸只是手段,称王才是目的。我如果要成就霸业,就要得到州郡大吏的支持。我如何才能让州郡大吏相信我称霸不是为了称王,而是为了中兴社裸之大业?现在这个时候图谋霸业,是不是不合时宜,或者时机未到,太早了?
田丰摇摇头,“此时图谋霸业,正是时候,若再迟延,振兴社稷就难了。放眼看看当今天下,天子蒙难,皇权旁落,各方势力雄起,国祚濒临灭绝,天下已经大乱。大人若不再图霸亚,则大汉亡矣。”
今日天下已形成五大势力。最强者就是董卓,董卓挟持天子和朝廷,拥有关中之利,手下有雄兵十万。只要他恢复了元气,短短数年来,他就能横扫天下。大秦国,本朝,都是起自关中而雄霸于天下。其次就是骠骑大将军李弘。李弘拥有天下最强悍的武力,却因为占据了天下最贫瘠的北疆,实力大打折扣。
再次就是大人。大人虽只有渤海一郡之地,手下也只有一万军队,但大人乃袁阀家主,讨董联盟的盟主,奉旨承制天下。仅此三样,就让大人拥有了天下最多的财富,得到了各地州郡的鼎力支持,同时还占据了天下最大的大义。大人若以此为基础图谋霸业,和董卓、李弘相抗衡,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袁术因为入主南阳,又得到了荆、豫两地袁阀力量的绝对支持,再加上孙坚、孔伷的相助,他也勉强可以算作一大势力。
黄巾军是第五大势力。虽然黄巾军是大汉叛逆,但他们的成败与否直接关系到了大汉和上述四大势力的生存,所以黄巾军绝对是当今天下一大势力。这是事实,我们不得不承认。
“大人同时面对四个对手,有几成把握可以击败他们?大人估计自己需要几年才能稳定社稷?”田丰问道。
袁绍想了一下,摇摇头,他心里沉甸甸的,一点信心和把握都没有。他无法回答。
“大人如果拿下冀州,以一州之地和董卓等四大势力相杭衡,估计能支撑多久?”田丰又问道。
袁绍沉思良久,长叹摇头。他还是无法回答。
“董卓会放过大人和袁阀,会饶恕所有参与讨董的人吗?”田丰说道,“不会,他会杀光所有反对他的人。”
“李弘会放过大人和袁阀,会饶恕所有拒绝承认当今天子的人吗?不会,李弘会杀光所有重建皇统的人。”
“袁术会甘心情愿臣服于大人吗?不会。至少目前不会。”
“黄巾军会放过摧毁社稷,推倒汉室的机会吗?不会,未来一段时间,黄巾军将成为我们最主要的对手。”
“既然大人已经走投无路了,那大人还犹豫什么?此时不建霸业,大人何时才能辅国安邦,振兴汉室,中兴社稷?”
沮授、审配、许攸等人紧随田丰之后,纷纷发表了同样的见解。袁绍顾虑渐去,随即下定决心,先图霸业,后兴社稷。
要图霸业,首先要一块立身存命的根基之地。
董卓现在有关中、关东和西疆。李弘有北疆。袁术据有袁阀的根基之地,荆、豫两地的所有州郡很快将成为他的囊中之物。袁绍现在只有一个渤海郡。所以袁绍的当务之急是立即拿下冀州,但冀州能不能作为图谋霸业,振兴社稷的根基之地?
诅授、荀谌、陈琳等人认为冀州应该是振兴社稷的根基之地。当年光武皇帝凭借河北之地中兴了大汉,今天袁绍一样可以效仿。以冀州之利,北上可以联幽州的刘虞、北疆的李弘,西进可以击黑山黄巾,南下可以平定青州黄巾军。一两年后,大人不但拥有冀青兖徐四州之地,百万带甲之雄师,更有无数英雄豪杰云集而来。大人的势力将遍布黄河南北,霸业可成。然后大人挟雷霆之威,先取袁术,后联李弘,西上共击董卓,迎天子还都于洛阳。此时天下形势已变,李弘以一北疆之地,岂能与大人相抗衡?至此大人可以独揽权柄,号令天下,征伐叛逆,社稷振兴指日可待。
此策的前提是袁绍要尊奉当今天子,要联合李弘。沮授的解释是,随着董卓退居关中,实力会越来越强,将来我们要想独自在关中和西疆击败董卓,非常困难。如果我们能得到李弘和北疆铁骑的帮助,事情要容易得多。相反,如果我们和李弘先打起来,董卓就会得利,稳定社稷的事也变得遥遥无期了。要联合李弘,就不要提皇统的事。至于天子,因为被董卓挟持已久,威仪尽失,只能退位。我们重振社稷,匡正汉室,不是为了当今天子一个人,李弘在这件事上肯定要让步。他不会为了谁做天子的事,和朝廷,和整个天下对抗。
田丰、审配、郭图等人对这个意见提出了反对。沮授这个策略是不错,但他这个策略是建立在李弘对大汉的绝对忠诚上。稳定社稷需要很多年,谁能保征李弘不会参与天下争霸?不会图谋王霸之业?洛阳大乱的前前后后大家都清楚,如果当初董卓不进京,或者进京后放弃权柄,带着西凉军回关中,哪里会有今天的社稷倾覆之祸?
还有,冀州的北面是刘虞,西面是李弘,一个是幽州,一个是北疆,都是穷地方。这几年因为中原叛乱不止,流民纷纷北上,两地人口暴增,再加上董卓之祸后朝廷应该给他们赈济也没了,所以两地现在危机重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叛乱。在这种情况下,李弘也好,刘虞也好,眼睛都盯着冀州。我们说一定保证北疆和幽州的赈济钱粮,但他们谁会相信?
田丰说,李弘肯定要拿下冀州,他不会让冀州控制北疆的生存,而且,他还一定会在我们立足未稳的时候攻打冀州。所以,冀州我们即使拿到手了,也守不住,无法作为根基之地。另外,李弘拿下了冀州,实力会突飞猛进,将来不存在向我们俯首称臣的可能。他和我们联手击败董卓后,肯定要和我们决战,这是双方无法避免的命运。
田丰等人随后提出以中原为根基的策略。占据中原,控制洛阳、兖州、豫州、荆州大部,然后再把势力向青州、徐州、扬州等地延伸,这样我们既能得到充足的钱粮,迅速发展实力,同时又能暂时避开和李弘的冲突,积蓄力量。将来双方即使打起来了,我们也能保证进退自如,立于不败之地。
但实现此策有两个难题,一是要尽快击败袁术,把袁术赶走。二是要尽快击败董卓,拿下洛阳。
要想击败袁术,首先就要占据洛阳,占据豫州,然后和刘表前后夹攻,到时他要是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要想占据洛阳,就要击败董卓。这次李弘策划的三路夹攻中路取胜之策,正是最好的机会。所以田丰建议袁绍,全力帮助和配合李弘。我们不仅仅出兵出钱出粮,更要听从朝廷的旨意,暂时不要动韩馥。这个时候我们和韩馥闹翻了,把韩馥逼得无路可走了,北疆军势必要失去钱粮支持。
但袁绍如果出兵去打洛阳,就没有兵力阻挡黑山黄巾军南下了。
郭图说,我们现在不能阻挡黑山黄巾军南下的脚步,相反,我们还要帮助他们和青州黄巾军会合。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抽调兵力去打洛阳。这样一来,我们未能阻挡黑山黄巾军南下的罪责就被讨董勤王的大义掩盖了,我们失败的名正言顺,别人想指责我们都没有借口。
让黑山黄巾军和青州黄巾军会合的目的,就是要黄巾军北上攻打冀州。
让黄巾军攻打冀州有三个目的。
一是逼迫韩馥让出冀州牧,免除大人强行夺取冀州军政大权的罪名。黄巾军北上后,韩馥的兵力不够,挡不住。他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向大人求救,二是向幽州刘虞求救。大人此时已经兵退兖州,无暇北上,只有公孙瓒可以南下相助。公孙瓒到了冀州,大人可以许以丰厚的条件,让他威逼韩馥让出冀州牧。韩馥面对北疆大军粮饷断绝的危机,面对自己即将承担的讨董失败的罪名,面对公孙瓒的强大武力,面对冀州诸府官吏的指责,面对部下的背叛,面对大人不断施加的压力,只有选择放弃冀州军政大权。
第二个目的就是诱使公孙瓒南下。黄巾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