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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来,中兴策略之争,平叛策略之争,新政政策之争,乃至于定都之争,三雍建设之争,表明上看是策略之争,其实它的背后是权力之争。但权力之争的根源是什么?是官学之争,是学术之争。
无论是研习今文经学的大臣,研习古文经学的大臣,还是研习“新经”的大臣,因为观念、理念的不同,在中兴大业上所采取的策略当然也不同。但只要让自己所研习的经学变成官学,成为大汉的权威官学,那么他们就能控制决策权。控制了决策权,也就控制了朝政,也就能获得自己所需要的权柄。
官学、决策、权柄,这三者是相辅相成,是一体的。
现在“新经”是官学,研习“新经”的北疆士人、北疆武人,包括我们这些师从郑玄大师的弟子、门生都位居高位,我们控制了朝廷的决策权,控制了大汉的权柄。
研习今、古文经学的大臣,包括他们的门生弟子,包括他们的亲族故吏,他们有他们的中兴策略。他们认为我们的中兴策略有明显的错误,会导致中兴大业失败,会把大汉再次推向败亡的深渊,所以他们要抢夺我们的权柄,要剥夺我们的决策权。
如何在不影响朝堂上的稳定,不影响朝堂上的权力平衡,又能轻松自然,以最小代价达到这个目的呢?很简单,改变官学。
当初朝廷在制定中兴策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官学。官学不能修改,中兴策略就无法得到正确的制定和实施。但当时朝廷中研习古文经学的大吏占据了绝对优势,而今文经学作为大汉两百多年的官学,其地位极其稳固,难以憾动。这时郑玄大师突然到了河北,兼采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的“新经”随即异军突起。在今、古文经学激烈搏杀,两败俱伤的情况下,“新经”出人意料地成为大汉的新官学。
“新经”虽然兼采今、古文经学两家之长,但相对来说,偏重于古文经学。这是它当初能得到朝廷的支持,并成为官学的重要原因。
随着朝廷收复的土地越来越多,朝廷的机构越来越庞大,各地士人也纷纷进入了朝堂,朝堂上研习今文经学的大臣骤然增多。与此同时,朝堂上的权力争夺越来越激烈,中兴大业的推进速度越来越快。而朝廷里研习古文经学的大臣和研习“新经”的大臣在中兴策略上的分歧也越来越大。于是,研习今、古文经学的大臣们为了制定和实施符合自己利益的中兴策略,马上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控制朝廷决策权的以研习“新经”为主的大臣们。
今、古经学两派联手对付“新经”一派,朝堂上的权力斗争随即愈演愈烈。这两年朝堂上纷争不断,也正是因为如此。而这次“明堂制度之争”总算把这场争斗推到了高潮,双方不争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
争论的结果不是胜就是负,没有平手之说。
如果“五室明堂制”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新经”地位的稳固毋庸置疑。
官学上的稳固,影响到朝堂就是北疆系控制朝政,控制中兴策略的方向,北疆系的官员将得到大量任用。
如果“九室明堂制”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新经”的地位将受到严重打击,虽然因为今、古文经学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新经”还能暂时维持官学地位,但它的影响力会急速下降,刚刚建立的权威会荡然无存。而各地公、私学堂很可能会放弃“新经”,转而继续教授今、古文经学。久而久之,朝廷放弃“新经”为官学是一种必然。
官学上失去了权威,作为儒学基础的礼制发生了变化,中兴策略随之发生变化。虽然这种变化暂时对朝堂的影响不大,但随着时间的延续,中兴大业的不断推进,这种变化会逐渐显现,并最终控制中兴策略的大方向。而北疆系也会逐渐失去决策权,并最终失去对朝政的控制。
李弘这次总算彻底明白了。
过去张温、卢植、马日磾等人在制定中兴策略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官学,当时李弘并不清楚它的重要性。后来官学的事出人意料的顺利解决了,李弘当然也就无法进一步去深刻理解。现在,他理解了,但事情已经变得非常复杂了,并不是自已支持哪一方就能轻松解决此事。
在这件事上,董卓曾经犯了很大的错误,最终导致他彻底败北。董卓听信了袁隗的话,倚仗手中的武力修改官学,设立古文经博士,把古文经学也纳入了官学,结果激怒了今文经学士人,引发了流血惨案,继而各地州郡联军讨伐董卓,局势再也不可控制。
官学虽然关系到国祚命运,但它是儒士们的事情,是学术的事情,和武人没有直接关系。武人的介入只会让这场学术之争更加复杂,更加血腥,甚至引发局势的剧烈震荡。
崔琰希望得到李弘的支持,但他的话说得非常婉转,显然他也担心武人的介人会导致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李弘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欣赏崔琰的谨慎,但现在问题不是武人能不能介入的事,而是如何保证朝堂稳定,如何保证中兴大业不会受到此事的伤害。
李弘考虑再三后,郑重问道:“那么,我如何才能帮助你们?”
崔琰不假思索地说道:“大将军,在此事没有解决之前,万万不能用兵,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兵。大将军出外征伐,不仅仅是朝堂失去震慑的事,而是大军的安全,社稷的安全。粮草辎重全部控制在朝廷手上,一旦朝廷以大军的安全要挟大将军,大将军怎么办?一旦个别州郡动乱,朝廷自顾不暇,大将军又出兵在外,社稷的安全怎么办?”
李弘心神震颤,脸色微变。
“我知道西疆的事非常紧急,但朝堂上的事更加紧急。事有轻重缓急,请大将军务必三思。”
李弘微微点头,又问了一句,“还有吗?”
“如果大将军愿意,请你约见一次大司农李玮大人和长公主府长史朱筱岚大人。”崔琰说完之后,两眼盯着李弘,眼神极为期待。
李玮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势力庞大,直接影响中书监的决策。目前虽然他已表明了立场,但事关朝廷稳定,他极有可能顶不住各方压力而放弃对崔琰的支持。当然了,如果有李弘的绝对支持,那又另当别论。筱岚的作用更重要,目前能对长公主的决策产生影响的只有她,如果长公主迫于形势,早早拿出决断,那麻烦就大了。
在崔琰、郗虑和赵松三人的期待中,李弘终于点了点头,“我找个机会,到李大人府上去一趟。”
当天晚上,李弘书告鲜于辅、徐荣、麴义、张燕、吕布、玉石、颜良、杨凤、赵云、文丑、樊篱、张白骑、张辽、何风等十几位在京武将,详细述说了自己的担忧,告诫他们不要参予“明堂制度”的争论。在朝堂上,只带耳朵听,不许说话,更不许发表任何言论。(按律,大臣们之间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聚会,有什么事只能以书信来往。)
大将军约见崔琰三位大臣的事,显然刺激了朝中的大臣们。朝堂上的争论日趋激烈。
长公主烦躁不安,屡次派人催请太傅杨彪入朝议事,但杨彪百般推辞,就是不去。长公主生气了,手诏大将军李弘,你亲自去一趟看看。如果他不能走,就把他抬来。
杨彪叫苦连天,“大将军,你何必为难我?我去了总要说两句吧?我说什么呢?”李弘笑道,“实在不行,你就装聋作哑吧。”
杨彪驻着拐杖上朝了。他还真能装聋作哑,人家说东他说西,胡搅蛮缠,最后长公主气得一挥手,“你回家养病去吧,不要来了。”
十月下,局势的发展有些失控,大臣们在朝议上本末倒置,该议的事不议,整天在明堂制度上争论不休。接着开始有大臣开始抨击“新经”了。
率先开始对“新经”发难的就是太仆孔融。孔融是兼学今、古文经学的大家,他引经据典,指出了“新经”很多不足之处。接着宗正杨奇也开始了,杨奇是今文经学大家,他的话就难听了,几乎把“新经”骂得体无完肤,最后就差没有说郑玄沽名钓誉了。
崔琰、郗虑、赵松勃然大怒,马上出言反驳。
崔琰三人毕竟小一辈,激动之下,言辞上对老一辈颇有些不敬,而且对今、古文经学的某些驳斥明显措辞不当。这下激怒了丞相蔡邕、太尉荀攸、廷尉张邈、光禄大夫钟繇(洛阳攻克后,他从兖州返回了朝廷)、司隶校尉陈宫等大臣,大家一拥而上,齐声讨伐。
崔琰三人抵挡不住,有些手忙脚乱了。大司农李玮适时站了出来,接着大鸿胪袁耀、京兆尹赵戬,还有朱穆、田畴、田豫、余鹏、谢明等大臣纷纷出言相驳。
朝堂上混乱不堪。
长公主有些吃不消了,她看出局势发展正在逐渐失去控制,随即督请郑玄、王剪等大师加快进京速度,并请大司马大将军李弘出面斡旋,尽可能先稳住朝堂局势。
李弘最近因为西疆和益州的事,和一帮将军们天天在大司马府军议,商量对策,并没有参加朝议。接到长公主的手诏后,他非常吃惊。没想到局势发展这么快,三派经学之间的矛盾转眼就爆发了。
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朝廷要做的事太多,如果把时间都耗费在这上面,朝政将被严重耽搁。
李弘马上登门拜访丞相蔡邕。蔡邕初先对李弘约见崔琰等三位大臣很是生气,但后来看到北疆武人先是告假走了一批,然后留在朝堂上的人又三缄其口,一言不发。更搞笑的是武威将军何风竟然在朝堂上睡着了,由此可见李弘还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及时退出了这场和北疆武人没有太大关系的经学之争,所以他对李弘的态度又大为改观。
李弘劝说蔡邕,说各州刺史、各郡国太守、国相马上就要进京上计(各地方向朝廷呈交计书。其内容为郡国一岁中的租赋、刑狱、选举等情况),事务繁多,还是把“三雍”的事先放一放,暂时搁置争议,没有必要把事态扩大化。
蔡邕叹了口气,“我听说,你又打算出征了?”
李弘笑笑。“是不是子龙告诉你的?他和文姬应该搬出去住,不应该再和你住在一起。”
“我就文姬一个女儿,子龙一个女婿,如果他们都搬出去了,谁来侍奉我啊?”蔡邕笑着摸了摸颔下的白须,“我老了,没有多少年活了,能天天看到他们,听到孙子们的笑声,我就很知足了。”
李弘笑着安慰道:“我看先生至少可以活到百岁。”
“算了,你不要安慰我了。”蔡邕挥手笑道,“当年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早死在北寺狱了。这十几年来,我看到文姬嫁给子龙幸福地活着,看到孙子们环绕膝前,天真可爱,我已没什么奢求了。”
“是吗?”李弘一语双关地问道,“先生还有一个最大的期望没有实现,是不是?”
“我看不到了,也许你还能看到。”蔡邕神情渐渐严肃,“明堂制度的事,牵扯甚广,估计你也从崔琰大人那里听说了前因后果,所以我也就不再多说了。这件事我要感谢你,大将军能置身于朝堂争斗之外,能清醒地看到争斗之后的东西,的确不容易。”
“我是朝中之人,就算我想独善其身,恐怕也跑不掉啊。”李弘面带笑意,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是当然。”蔡邕说道,“但只要你能看到事情的本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就放心了。”
“所以我打算出征西疆。”
“不行。”蔡邕非常坚决地摇摇手,“出征是下下之策。朝堂上马上就要血雨腥风了,你不能离开长安,更不能出征。”
“我只有出征,才能暂时压制住朝堂上的矛盾,才能避免这场血雨腥风。”李弘望着蔡邕苍老而疲惫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道,“年底一到,各州郡大吏云集京都,事情很有可能失控。”
“朝廷没有财赋。”蔡邕白眉微皱,冷声说道,“你想打西疆,但打西疆需要多少钱?打下西疆后,回迁西疆百姓,安抚西疆羌族,又要多少钱?占据了西疆,我们要守住西疆,要派驻军队,要西迁人口到河湟、河西一带屯田戍边,这又要多少钱?韩遂在西疆奋斗了十几年,为什么最后还要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强行攻打关中?”
“子民,冷静一点,我们打下西疆,占据西疆,并不等于稳定了西疆。相反,是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要想拿下这个包袱,朝廷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或者更长时间,所以打西疆不能急。我们先要做好背上西疆这个沉重包袱的准备,然后再去打西疆。”
李弘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一直想试探蔡邕的态度,但现在看来,蔡邕心意已决,朝堂上的这场血雨腥风已经不可避免了。
“我能帮你什么吗?”李弘沉默很久后,恭敬地问道。
“稳住京都,稳住州郡,稳住军队。”蔡邕平静地说道,“只要军队不乱,州郡不乱,京都不乱,就算朝廷乱了,也影响不了大局。”
接下来的几天,李弘又分别拜访太尉荀攸、御史大大刘和、太常许劭、宗正杨奇、廷尉张邈、太仆孔融,最后他走进了大司农李玮的府上。
李玮和筱岚夫妇把李弘引进了书房。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家常。筱岚说,大将军回去要好好管一下你家的秀儿,她都八岁了,再过四五年就要出嫁了,还象男孩子一样“疯”,无法无天。李弘知道秀儿一定又闯祸了,很是尴尬,“出了什么事?信儿又被打了?”
“昨天右贤王刘冥的儿子刘潭来了,他们几个孩子相约一起去北郊射猎。你家秀儿说射猎没意思,要射就射人。”筱岚还没说完,李弘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李玮连忙阻止筱岚。但筱岚心痛儿子,气呼呼地数落了几句。几个孩子取下箭头,分成两队“作战”。李信不小心射中了秀儿,秀儿大怒,冲上去把李信一顿暴揍,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地回家了。李信回家还不敢说,正好庞德的儿子庞会在,筱岚三两句就把事情始末“诈”了出来,筱岚溺爱儿子,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弘连连赔礼,“这样吧,我收信儿为徒,亲自授他武技。下次再遇到这事,信儿最起码不会吃亏。”
“什么?”筱岚急了,“还有下次?你回去警告秀儿,不准她打我们家信儿。”
“好,好。”李弘和李玮相视苦笑。碰到这种事,两个男人只好任由筱岚骂两声出口气了。
这时筱岚突然反应过来,“大将军,你刚才说话可要算话,不许反悔。”
“我知道。过几天,你让信儿到我府上去住。我既然收他为徒,这孩子就交给我了。”
“那不行。”筱岚马上摇手道,“不行,不行,你家秀儿会欺负他,绝对不行。”
李弘大笑,“你太溺爱信儿了。信儿看上去很文弱,其实他性格很刚强。如果多加磨炼,将来肯定能像他外公一样,出则为将,入则为卿。好,好,随你。不过我如果出征,他可要跟着我,不能再留在家里了。上次,你应该听我的话,让他到洛阳战场上去看一看。”
“颜霸、赵统、庞会那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野,信儿跟他们在一起,每次都吃亏。”筱岚一脸心痛地说道,“信儿如果去了,还不被他们几个当马骑?以我看,小天子给你这样培养,迟早会像你一样,将来不是头豹子,也是头老虎。”
李弘笑道:“当然是头老虎了。”
三个人说笑了一阵,话题渐渐转到朝政上。
“仲渊,朝堂上的事,越来越不对了。”李弘把拜访蔡邕、荀攸等几位大臣的事说了一遍,“我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
“当然有事要发生。”李玮笑道,“如果不是我一直给崔琰几位大人撑着,他们可能已经出事了。”
李弘稍稍沉吟了一下,转头望向筱岚。筱岚从容一笑,“殿下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郑玄大师尽快赶到长安。但殿下显然高估了郑玄大师的影响力。今日无论在朝堂上,还在是经学上,无人可比蔡邕大人的声望和权威。这场论辩,郑玄大师极有可能败北。”
“可有对策?”
“如果杨彪大人和许劭大人能助一臂之力,郑玄大师或有取胜的机会。”
李弘想到杨彪的世故,苦笑摇头。
“大将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没什么可担心的。”李玮胸有成竹地说道,“这场论辩的最终目的是打击”新经“,为他们下一步修改官学做准备。但今、古文经学的矛盾根深蒂固,反击的机会比比皆是。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关键是如何控制局势,如何以最小代价达到最大目的。”
“他们想修改官学,想控制决策权,想把我们北疆人逐渐赶出朝堂,我们不得不反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场争斗迟早都要爆发。”筱岚说道,“但现在时机不好,此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酿成大祸,所以大将军务必要稳定军队,稳定各地州郡,确保京都的安全。”
“你们的意思是……”
“出征西疆的事要无限期延迟,直到朝堂彻底稳定为止。”李玮断然说道,“大将军适当的时候要离开长安,可以到洛阳,也可以到冀州邯郸,甚至可以巡视大漠。”
“你在长安,威慑力太大。”筱岚看到李弘脸显忧色,急忙解释道,“威慑力太大,也就意味着各方的生命没有保障。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可能挺而走险,出手行刺大将军。如果大将军在长安被刺,事情马上就会牵扯到北疆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