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障。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可能挺而走险,出手行刺大将军。如果大将军在长安被刺,事情马上就会牵扯到北疆武人和军队,局势随即一发不可收拾,无人可以控制,包括大将军自己都控制不了。”
李弘想到何进死后的洛阳兵变,想到董卓死后的长安兵变,想到孝献皇帝病重后的晋阳谋逆大案,顿时不寒而栗。
“只要大将军在外,保持对京都的威慑力,长安就出不了大事。即使长安出了大事,也还有挽救余地。”李玮接着筱岚的话说道,“这次经学之争是因明堂制度而起,应该是文斗,如果处理得好,一番惊涛大浪后,朝廷就会平静下来。”
“文斗?”李弘疑惑地问道,“文斗是什么?还有武斗?”
“文斗就是辩论、清议,谁赢了,这场危机就解除,经学各派之间的争斗继续延续下去。就像当年许劭大师跑到洛阳吼了几嗓子,鸿都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一样,但经学各派之间该怎么斗还怎么斗。至于武斗……”李玮迟疑了一下,“武斗就象当年的党锢之祸一样,要死人的,争斗双方都要死人的。”
“没有更好的办法?”李弘越想越是心寒,心有不甘地追问道。
“只有更坏的办法。”李玮苦笑道,“如果用武力,董卓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借助外力,本朝两次党锢之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是儒士之间的事,是士人们之间的对决。”筱岚用力挥了挥手,神情坚决地说道,“天子也好,长公主也好,大将军也好,都没有必要介入。这场对决的胜负,直接关系到中兴大业的成败,只能赢,不能输。”
在大将军的说服下,大臣们暂时搁置了争议,转而集中精力处理政务。
十月,镇北大将军阎柔从河西送回捷报。
今年开春后,雷子、弧鼎、弃沉等人在武威郡的姑臧、休屠、鸾鸟一线遭到了羌人的前后夹击,形势一度很危急。
四月,柯比熊、步度更带着军队和大量的牲畜从大漠西部的草场重新返回到河西战场,帮助雷子守住了姑臧。但由于张掖、酒泉的羌骑军队从弱水一线顽强进攻,迫使雷子和柯比熊等人不得不两线作战,战局随即出现胶着状态。
七月,大漠雨季结束后,镇北大将军阎柔、右贤王刘冥带着一万铁骑加入河西战场,并沿着长城西上,连克张掖郡的番和、日勒两城,并在弱水一带击杀两千羌骑,顺利攻占删丹、屋兰两城,距离张掖郡的郡治斛得城近在咫尺。
这时,由于战线拉得太长,牲畜和军械供应不上,阎柔不得不命令大军后撤到屋兰小城坚守。
八月,姜舞、穆斯塔法、狂风沙率一万两千骑杀进武威,沿着天穹沙漠南部的长城,悄悄赶到了仓松、鸾鸟一线,并向虹日的羌骑发动了迅猛一击。羌骑猝不及防,折损一千八百余骑,仓惶后撤到金城郡的令居一线。
不久,虹日、铁头、风暴重整军队,再次向武威发动了攻击。
九月,阎柔赶到姑臧,集结了大约四万铁骑,命令雷子带着他们秘密埋伏到姑臧城东三十里外的长城附近,自己带着五千铁骑诱敌,打算伏击羌人。但虹日极为谨惧,每次追到长城脚下即退兵而去。
九月底,阎柔决定放弃姑臧,佯装粮草不足撤兵而去。雷子率军先撤,翻越了亦不刺山,在休屠泽补充了食物和水之后,迅速进入天穹沙漠,再次潜伏到姑臧城附近的长城脚下。
羌人夺回了姑臧,非常兴奋,随后追击,并抢在汉军之前赶到亦不刺山,切断了汉军的退路。阎柔慌不择路,率军向天穹沙漠撤退。羌人中计,被汉军包围,拼死突围。双方死战,直到日落。虹日率军突围逃回了金城郡。汉军斩首四千三百级,占据武威郡。
阎柔在书信中说,大军虽然收复了武威郡和张掖郡四城,重创了河西羌人,但由于缺乏粮草军械,不得不暂时停止作战。为了让留守河西的军队度过冬天,柯比熊、步度更、刘冥等人留下了牲畜和军械,各自带着军队返回了大漠。明年春天,步度更将率领族人迁移到河西,并和我们一起继续西上,收复张掖、酒泉和敦煌。
阎柔在书信中大加赞赏柯比熊,认为柯比熊和他的部下在河西战场连续奋战两年,为朝廷收复河西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最后让他两手空空而回,实在有些对不起人,希望朝廷能给予其丰厚的赏赐。
朝廷接到捷报后,下旨嘉赏河西战场上的将士,并重赏参战胡族各部。
大司马大将军李弘上奏朝廷。
明年,步度更、弧鼎、弃沉、木桃、木李等鲜卑首领陆续率部落迁入河西后,北部鲜卑的拓跋韬和拓跋貉有可能趁机兼并西部鲜卑的草场,因此有必要下旨给漠北都护府都护燕无畏和汉北郡太守赵恒,请他们妥善保护西部鲜卑各部落的领地。在步度更等部落尚未在河西稳定下来之前,大漠上的任何部落都不能占据这些草场,并督请拓跋韬、拓跋貉两位鲜卑首领尽可能出兵河西战场相助,并向河西战场输送一定数量的牲畜。
另外,柯比熊回到中部鲜卑后,因为实力有所减损,东部鲜卑可能乘机脱离柯比熊的控制另建王庭,大漠上的势力平衡可能会被打破。所以有必要督请征北将军鲜于银、辽东都护李溯、幽州刺史牵招、辽东太守公孙度,密切注意大漠、辽东一带的局势,并采取相应的措施继续保持对胡族各部的威慑,确保大漠和北疆的稳定。
长公主准奏,以天子名义下旨,督请燕无畏、赵恒、鲜于银、李溯、牵招、赢秦、公孙续、公孙度等文武大臣,尽力安抚胡族各部,并大力整训军队,修缮关隘,时刻保持对胡族各部的威慑。
十月,凉州刺史皇甫郦上奏朝廷,禀报西疆最新局势。
皇甫郦奉旨撤军上邽退守陈仓后,没有返回朝廷,而是和凉州府的掾属一起,继续待在征西军大营里,准备随时再度杀进西疆。他和西凉叛将一直保持着联系,韩翼和凌孺两人经常写信给他,通报最新的局势,有时也要一点粮食军械。
在朝廷的西疆策略里,对西凉叛军还是有维护的意思。既然先是驱虎吞狼,那总要把虎养肥了,不能让虎吞狼未成,反而被狼吃了。一旦“吞狼”成功,两虎就要相争,那更要养肥西凉叛军这头老虎了,否则西凉给刘备霸占了,麻烦大了。
然而,西疆的形势并没有预料的那样顺利。驱虎吞狼,虎是放出去了,狼却并没有吃掉。相反,两虎还有被狼群分而食之的危险。
赶备率军赶到陇西会合关羽的时候,关羽、庞义的军队已经攻克了鄣县,正在攻打临洮。临洮是通往岷山的必经之路,是参狼羌、白马羌回家的要道。所以雷飙、雨锋在此驻有重兵。关羽攻打此城的意思,也就是切断羌人的退路,逼迫羌人沿着洮水仓惶后撤,以便给自己创造伏击敌寇的机会。
羌人都是骑兵,擅长骑射,和北疆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关羽知道硬拼肯定打不过,只能用计险胜。羌人没有守城的经验,但关羽也没有攻城的器械,只能就地取材制造。但制造需要时间,而羌人显然不会给他时间,所以他攻打临洮是假,诱敌回撤,中途伏击是真。
雷飙和雨锋果然中计,闻讯后率部回撤。关羽、庞季率主力在临洮河中部的龙桑城设伏。羌人的前锋军一千人全军覆没,剩下的羌人调转马头,一溜烟全跑了。
刘备、关羽合兵一处,攻打临洮。临洮的羌人守了十多天,没有看到援军,慌了。这时关羽命令手下把一千颗羌人的人头用矛高高挑起,沿着城池四周纵马欢呼。羌人大恐,弃城而逃。
临洮拿下,大军继续西进,攻克安故城,然后兵临陇西郡治狄道城下。
诸葛亮献策,在临洮河上佯装筑堤,做出倒灌城池的样子。然后又派人在城外山上遍插旌旗,多燃篝火以为炊烟,做出十万大军的假象。
羌人大骇,弃城而逃。
雷飙、雨锋和厉材、差都会合于大夏城。汉人这么快打进陇西,很让羌人吃惊,但羌人并不害怕。他们只要退到河湟地区,凭借地形优势和铁骑的速度,汉人很难击败他们。
刘备乘胜进军,但他很快发现大夏、枹罕一带有大量羌骑,接着关羽的前锋军就和羌人打起来了。关羽大败,损失了一千多人,狼狈后撤。刘备准备不足,粮草也不足,军械也不足,将士们因为连续行军作战,加上水土不服已经疲惫不堪,再战肯定要失败。刘备随即退守狄道,并向武都郡的韦康、简雍催要粮草。
武都郡的郡治下辨,距离陇西郡的郡治狄道有一千五百多里,而且一路上多是栈道和山道,车马行走不便。粮草军械的运输极其困难。粮草军械不能及时送到,而且就算送到了,也难以满足三万大军的连续作战,所以刘备的大军就此停在了狄道,难有作为。
汉军停下了,羌人就活了,铁骑神出鬼没于山林沟壑,频频袭击汉军粮道,刘备头痛不已。刘备书告早就赶到武都郡的张飞,留守武都,不要到陇西会合了,这地方太穷,人多了,大家都会饿死的。
八月,武都郡太守韦端给韩翼送来了粮草辎重。韩翼在翼城、上邽一线部署了少量兵力,然后和张任、杨任一起,西进攻击金城。九月,韩翼先后攻克了榆中、金城,并和陇西狄道的刘备取得了联系。听说刘备已经占据陇西,韩翼有些急了,急忙命令杨秋带着前锋军逼近金城郡郡治允吾。
这时已经到了九月底,天气渐凉,韩翼考虑到此处距离翼城已经有一千多里,粮草运输困难,粮道随时都有可能被羌人截断,于是督军猛攻允吾。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虹日的河西羌被北疆军牵制在天穹沙漠,暂时回不来,谁知虹日在天穹沙漠大败,带着军队杀了回来。河西丢了,他总要找个地方存身,而河湟地区当然是首选之地。
韩翼遭到了羌人的前后夹击,大败,匆忙撤回了汉阳郡的平襄城。因为粮草不够,张任、杨任率军撤回武都郡,并打算返回汉中和巴蜀。
李弘拿到皇甫郦的奏报后,心情很沉重。
驱虎吞狼没有成功,虎太弱,而狼太多。另外给虎提供粮食的汉中和巴蜀好象也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如果刘备和韩翼失去了粮草支援,估计西疆局势立即一边倒,那时不是虎吞狼,而是狼吞虎了。
从目前西疆局势可以看出,大军的确没有条件远征西疆,不是军队多不多的问题,而是粮草辎重够不够的问题。丞相蔡邕大人说得对,就算我现在打下了西疆又怎么样?羌人入侵问题得不到根治,西疆百姓的生活问题无法得到解决。而更严重的是,西疆用什么办法屯田戍边?现在还有多少百姓愿意到遥远、荒凉而充满危险的河西、河湟地区屯田戍边?
李弘和鲜于辅、徐荣、麴义、张燕等人商量了很久,觉得只有借助北疆的戍守办法,彻底征服羌人,把羌人迁到西疆,把西疆周边的羌人都变成归属羌人,然后再慢慢通过各种各样的政策,把他们慢慢变成汉人。让西疆人戍守西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虽然这个过程很漫长,充满了艰险和危险,但西疆一百多年的战火不能再延续了,必须想个办法把它彻底解决掉,否则西疆这个沉重的包袱根本甩不掉。西疆的噩梦不能得到根治,大汉的中兴永远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在李弘的要求下,大司马大将军府的从事、掾属们开始筹划远征西疆一事。
十月,徐州曹操、江东孙权的特使到达栎阳。
毛玠和程普两人被小天子赶离洛阳后,急速返回到徐州和江东禀报。曹操和孙权虽然很愤怒,但面对屯兵于中原的几十万北疆军,他们不得不低头。
两人书奏朝廷,献请罪表。朝廷还是那一套,好言安抚一番,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要求。曹操和孙权大喜,知道河北在洛阳大战中元气大伤,短期内无力南下,胆气又壮了。
这次曹操的特使是荀彧,江东的特使是张昭,都是两地相当有份量的大吏。两人拜见了天子和长公主后,随即被安排到馆驿,和大将军李弘具体商谈受抚一事。
朝廷这种安排,表现了足够的诚意,而曹操和孙权也做了精心的准备。双方在第一次会谈的时候,荀彧和张昭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恢复五等爵位制,提到了“桓、文之功”,其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打着尊奉天子和朝廷的旗号,行割据之事实。
李弘大笑。你们这种伎俩,前几年袁绍已经做过了。你们要求恢复五筹爵位制,其实就是逼着天子和朝中大臣们杀我。但你们想过有,在目前这种局面下,就算我死了,大汉的军队也不会乱,大汉的朝廷更不会乱。我大汉有杨彪、蔡邕、荀攸、许劭、贾诩、李玮、田畴、田豫、傅干等数十员名扬天下的文臣,有鲜于辅、徐荣、麴义、张燕、吕布、玉石、颜良、杨凤、赵云、阎柔等数十员威震四海的武将,有四十万精锐的步骑大军。天子在他们的辅佐下,难道还不能平定天下,中兴社稷?
第二卷 乱世豪雄篇 第十一章 长河落日 第五节
大汉建兴六年(公元202年),十一月。
按照大汉《上计律》,“计断九月”,各地郡县每年度的各项统计数据到九月底截止,到了十月初,各县令(长)要将该县户口、垦田、钱谷、刑狱状况等编制为计簿(又叫“集薄”),呈送郡国。根据各属县的计簿,郡国长官再编制郡国的计簿,上报朝廷,朝廷则据此评定地方行政长官的政绩,予以奖惩。
各州刺史部的上计官吏一般都由长史、治中等主要从事组成,而各郡国的上计官吏则由郡丞为首,带着长史、计曹掾史等一帮僚属上京。
各地奉计的官吏除了要把上计文书送到京师,接受朝廷的审核、询问外,还要参与朝廷在岁首举行的一系列祭祀、庆典活动,所以他们在岁终前必须赶到京师。边远州郡因为距离京师遥远,十月初的时候,上计吏就要动身了。
十一月上,各地郡国上计吏陆续到达京都。
最早赶到长安的是青州平原郡的上计吏。大鸿胪袁耀出城迎接,以迎诸侯王之礼接待,这让上计官吏们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随同平原郡上计吏一起赶到京都的还有太守祢衡。早在去年,朝廷就下旨征召祢衡回京,但祢衡找了一大堆理由,拒绝回京任职。这次京城形势不一样了,太仆孔融数次书信催促,祢衡匆忙回京。
祢衡看到迎宾礼仪规格极高,非常惊讶。“郡计吏抵京,大鸿胪以迎诸侯之礼相待,也只有光武皇帝朝曾经出现过。今日各地郡计吏再享此等殊荣,敢不誓死报效。”
“陛下和长公主殿下说,大汉能逐渐走向中兴,各地州郡官吏劳苦功高,以此礼相迎并不为过。”袁耀笑道,“陛下还下旨,以后郡计吏进京,皆以此礼相迎,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祢衡和袁耀并不熟悉,两人稍稍客气了一番,相携进城。
长安城里人声鼎沸,车马川流不息,非常热闹。祢衡在马车上不停地四处观望,“未央宫还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复完毕?”
“未央宫的重建刚刚开始,估计要到明、后年才能结束。”袁耀指着大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今年,朝廷主要重建了高祖、世祖宗庙,修缮了诸府府衙。现在外朝诸府正在搬迁,估计这个月底就能从栎阳全部搬到长安。”
祢衡微微皱眉,脸上显出一丝忧色。陛下和长公主一直待在栎阳宫,那尚书台、中书监、侍中寺三府大吏也就一直在栎阳宫处理公务。此刻朝堂上正是风雨欲来之时,外朝和内朝却分居长央和栎阳两地,泾渭分明,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祢衡在孔融的信中,已经知道袁耀在经学和明堂制度上的立场,所以两人除了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以外,各自保持沉默。
一行人到达郡抵寓。郡抵寓是专供郡国上计吏住的馆舍,坐落在长安城西的直城门大道附近,距离未央宫和诸府官署很近,著名的“北阙甲第”也坐落此处。(北阙即是指未央宫北面的玄武阙。这里有少数皇戚贵亲、重臣显宦的宅邸,俗称“北阙甲第”。)
袁耀告辞祢衡,驱车而去,其属官负责安排他们的起居和日程。随同上计吏到京的人比较多,有郡国举荐的“孝廉”或“茂才”,这些人要到郎署任职;有诏令郡国选拔的优秀的中级官吏,这些人供朝廷诸府征辟;还有一些品学兼优的年轻士子,这些人送到太常府,由祭酒安排到太学学习。另外上计吏还带了郡国贡奉给天子的土特产品,这是定制的,必须要给。
大鸿胪府的属官把事情交待清楚了,正准备离开,祢衡把他叫住了,请他把自己送到御史台。返京大臣回来后,首先要到御史台报到,通过御史台向皇帝递交一封述职奏章。祢衡也是初到长安,分不清东南西北。本来他可以请袁耀把自己送到御史台,但袁耀位列九卿,级别比他高很多,他不好开口。
祢衡在御史台见到了陈好。两个人早年在晋阳就相识,彼此谈得来,关系不错。陈好拉着他闲聊了一会儿,并给他介绍了治书御史郗虑。
郗虑三十多岁,相貌很普通,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团和气。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声音和笑容。他说话很慢,声音很温和,听上去如沐春风,很舒服,而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