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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弱点之一,幸好人心中还有几种更美的情感能战胜恐惧。
大婉道:“如果你怕,现在要走也许还来得及。”
马如龙道:“我不走。”
大婉又轻轻地叹了口气,道:“那么我……”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她的声音仿佛忽
然被一把看不见的快刀割断了,她的咽喉仿佛忽然被一只看不见的魔手扼住。她的眼睛
里忽然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就好像忽然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恶鬼。
马如龙回过头,就会发现她看见的只不过是一个人,一个很平凡的女人,身上穿着
件很朴素的青布衣裳,手里提着一篮花,刚转入这条窄巷。马如龙没有回头,所以忍不
住要问:“你怎么样?”
大婉道:“我要走了,你不走,我走。”她居然真的说走就走,这句活还没有说
完,她的身子已经飘飘飞起,掠上了那道任何人部想不到她能上得去的高墙。
那个平凡的卖花女一直低首头往前走,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有道高墙挡住了她的路,
大家眼看着她要一头撞到墙上去,撞得头破血流,想不到她的头没有被墙撞破,墙反而
被她撞破了。只听“卜”的一声响,两三尺厚的风火高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形破
洞,这个平凡的卖花女竟已穿墙而过,就好像穿过了一张薄纸。
马如龙怔住了,每个人都怔住了。大婉的轻功令人吃惊,卖花女的武功更惊人,天
色仿佛忽然间就已变得很暗,风仿佛忽然问就变得很冷。现在她们虽然已走了,杀人的
人却仍在风中,夺命的金环也仍在手。
马如龙终于问:“你们要找的是她?还是找?”黑衣人道:“是她。”
马如龙道:“她已经走了。”
黑衣人道:“对你来说,很不好。”
马如龙道:“为什么?”
黑衣人道:“因为你应该知道,利剑出鞘,不能不见血,否则必定不祥。”他的掌
中仍有杀人之利器,眼中也仍有杀机,“我们这些人也一样,只要我们出手,就非杀人
不可,现在她已走了,我们只有杀你。”
马如龙道:“很好。”
其实他也知道这情况很不好,无论对谁来说,这情况都很不好。他掌中既没有杀人
的利器,心中也没有杀机。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人为什么要杀人?他痛恨暴力。在某种情况下,只有用武力才能制止暴力。他
已将全身的精气劲力集中,他只有一条命,他还不想死。他认为暴力一定要被制止。
又是“叮”的一声响,双环再次拍击,火星乱雨般四射而出。马如龙的人也射出
去,箭一般躬了出去。他没有杀气,可是他有另外一股气。
血气!
他的目标并不是这个掌中有金环的黑衣人,而是另外一个。“擒哦先擒王”这句
话,在这种情况下并不适用。现在他要攻的是对方最弱的一环。
在正邪不能两立、敌我势难井存的情况下,能保全自己,就要保全自己,能消灭敌
方一人,就得要消灭对方一人。他攻击的目标是黑霸。
黑霸姓黄。每个人都叫他黑霸,只因为他是他们组织中最黑、最高大,看来最有霸
气的一个。黑霸身高八尺九寸,肩宽三尺,手肾伸出来比别人的大腿还粗,拳头大如孩
童的头颅。
马如九怎么会将这么样一个人看成对方最弱的一环?是不是因为这个人一直都紧跟
在夺命金环的左右?——藤萝只有依附大树才能生存,狡狐只有伙仗猛虎的威风才能吓
人,弱者总希望能依刚强者,得到保护。一个人的强弱绝对不是从外表可以判断的,马
如龙的判断没有错。
黑霸用的武器是一对混元铁牌,看来至少有六七十斤重的混元铁牌,马如龙冲过
去,这对混元铁牌也发动了攻势,一横扫,一直拍。可惜一种武器的强弱,也不是可以
用它的重量来判断的。
马如龙挥拳,一拳就已经从这对横扫直拍的铁牌中穿过去,一拳就已痛击在黑霸的
鼻梁上。这一拳击下时,有很轻的一声响,就好像一拳打在一块死肉上,甚至连呼喊的
声音都没有,黑霸就已仰面躺下。
马如龙可以从这个已经躺下了的人身上冲过去,冲出这条窄巷,也可以乘机冲入墙
上那个破洞。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不可以跟这些人拼一拼,并不
是完全没有机会。只要还有一分机会,他就绝不放弃。他一向是个骄做的人,非常非常
骄傲的人。
黑霸倒下时,他已用足尖挑起了一面铁牌,用左手抄住,乘势横扫,扫退了金环。
他的右手已猛切在另一个人的手腕上,击落了一支判官笔。
可是金环仍在,在一双可怕的手里,另外还有一双可怕的手,手里还有一对跨虎
篮。这两双手,两种武器,才是真正要命的。等到奇诡莫测的跨虎篮配合着威猛无双的
夺命金环上来时,他才发觉自己又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又低估了他的对手,高估
了自已。
这种错误绝不容人再犯第二次,一次已足以致命!但是他还可以拼,用他的血肉和
性命去挤!一个肯拼命、敢拼命的人,不但危险,而且可怕,一个人只有在迫不得已
时,才肯拼命。这些人为什么也不惜跟他拼命?——天杀!——他们本来就是来杀他
的!他忽然想通了。
黑霸已挣扎着站起来,破碎流血的鼻子使得他呼吸困难,喘息急促。他忽然用力撕
开自己的大襟,嘶声狂呼:“杀了他!杀了他!杀!杀!
杀!杀!杀!杀!”
凄厉的呼声,拼命的杀乎!撕裂的衣襟里,黑铁般的胸膛上,十九个鲜红的血字。
——天杀!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一切,都要杀了他!
马如龙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死就死吧!又有一个人在他拳头下倒下。他已看不
清倒下去的这个人是谁了。可是他忽然看见了一道银光。绚烂夺目的银光凌空飞来,是
一杆枪,银枪!
“风城,银枪,邱。”他看见这杆枪时,就听见邱凤城的声音:“你们要杀他,就
得先折断这杆枪,你们要折断这杆枪,就得先杀了我!”
他从来也没想到过邱凤城会来救他,可是邱凤城现在已来了!就在他身旁,以一杆
枪,一条命,陪他一起跟别人拼命!——人们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危急患难时才能认清谁
是朋友?才能看清另外一个人的真面目?
枪尖刺穿了一个的人咽喉,拳头又打碎了另一个人的肋骨。这次每个人都听见了骨
头碎裂的声音。
还没有倒下的人,忽然间全部不见了,两个拼命的人,当然比一个更危险、更可
怕,何况这两个人是邱凤城和马如龙。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色已很深了,窄巷里阴凉而黑暗。马如龙只感觉到有一只温暖
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邱凤城的声音里也同样充满温暖:“我看得出你现在需要什么,你现在实在需要喝
杯酒。”
标题
古龙《碧血洗银枪》
第十章 问 题
酒并不能算很好。既不是佳酿,更不是女儿红,只不过是市面上随时可以买到的花
雕而已。马如龙虽然不在乎,小婉却还是带着歉意解释:“凤城很少在这里喝酒,也很
少有朋友到这里来,这坛酒还是我刚才临时去买的。”
酒是她亲自去买的,菜也是她亲自下厨去做的,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用丫环奴仆。
“凤城喜欢清静,不愿用下人,所以这里什么事都只好由我自己做了。”她的声音中充
满了女性的温柔,她的生活全都是以邱凤城为中心的,邱凤城喜欢怎么样,她就怎么样
去做。
男女间只要两情相悦,就已足够,又怀必还要使唤的人?又何必还要有好酒?马如
龙忽然觉得很羡慕他们。他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他也有一个像小婉这样的女人,
肯全心全意地跟着他,什么事都以他为主,他是不是也肯放弃一切,来过这种简朴平淡
的生活?
他忽然又想到大婉。如果他娶了大婉,她是不是也会这么样待他?
马如龙没有再想下去。这问题不但荒谬得可笑,简直有点滑稽。
他当然绝不会娶一个像大婉那样的女人,就算粑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肯的。现在
大婉看来虽然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丑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可恶了,却还是不能算很好看,
也绝不能算是很可爱。一个无数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怎么会娶一个这样的女人?马
如龙举杯一饮而尽,决定要从此忘记她这个人。
邱凤城好像也喝了不少。既然他今天有喝酒的兴致,小婉当然也陪着他喝,两个人
好像都有了点酒意,态度已渐渐亲昵起来,好像已经忘了面前还有马如龙这个人。马如
龙也已经渐渐开始觉得自己是多余了,正准备找个机会告辞。
刚才他准备要问邱凤城的那些问题,现在他已不想再问。因为他已经完全信任邱凤
城。他正想站起来的时候,邱凤城又在向他敬酒了,又拉着小婉的手,带着笑道:“你
一定也得敬他三杯,三大杯。”
小婉吃吃地笑,拼命摇头:“我只能敬他一杯。”
“一定要敬三大杯。”
“三大杯喝下去一定会把我喝死。”
“你不喝我就捏死你。”
小婉笑得更媚,眼波中已有了春情:“我情愿被你捏死。”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好,”邱凤城带着笑,用一只手捏住小婉的咽喉,轻轻他说:“那么我就真的捏
死你。”
马如龙实在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下去。他应该立刻就走的。但是他没有走,因为
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件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他看见小婉那双充满春
憎的眼睛忽然死鱼般凸出,脸色忽然发青,身子忽然僵硬。这一次的确是真的!邱凤城
竟真的活活把小婉捏死了!
马如龙怔住,就好像也有双看不见的手捏住了他的咽喉,呼吸也忽然停顿,身子也
渐渐僵硬,连手脚都已冰冷。小婉已倒了下去。邱凤城看着她倒下,神色连一点都没有
变,脸上居然还带着笑。
“悦谎是种坏习惯,我这人从来不说谎的。”他带着笑道,“我说真的要捏死她,
我就真的捏死了她,所以我说的话你以后一定要相信。”
马如龙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想吐,把刚吃下去的酒菜全部吐个干净,可是他
连吐都吐不出。
邱凤城笑得更愉快:“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捏死她?”
用不着别人问,他自己居然失说了出来。“其实我早就准备捏死她的,从我看到她
的那天开始,我就准备捏死她的,我替她赎身,替她买这栋房子,就是为了妄捏死她。
我第一眼就看中了她,因为她不但长得很好看,而且是个很痴心的女人,像她这样的女
人,正好能配合我的计划。”
——他的计划?什么计划,马如龙虽然并不笨,却还是没有完全想通。
邱凤城居然又解释:“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已经有了这么样一个肯死心塌地跟着
我的女人,已经跟我有了山盟海誓,誓死不分,大家才会相信我绝不想做碧玉夫人的女
婿。”他叹了口气,“其实我想得要命。”
但是他竟争的对手太强,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入选。“所以我定要先除去你们三个
人。”要除去这三个人实在很不容易。
“幸好我知道你们都是酒鬼,又碰巧知道小杜在聚丰楼订了一席酒菜。”所以他就
买通了聚丰楼的伙汁,在酒里下了毒,再要“天杀”的杀手,将那些伙计灭了口。
“唯一上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不喝酒。”他接着又道,“幸好我这人做事一向谨
慎,早已留下了后着。”
他的后着就是金振林和彭天霸。金振林早已披他收服,彭天霸本来就已跟他串通,
贴胸藏在心中的玉佩当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事成后每个人都要被杀了灭口。
“冯超凡和绝大师却是完全不知情的,我故意要彭天霸请他们到聚丰楼去喝酒,再
带他们到寒梅谷去,只不过为了要他们证明这件事,证明我绝对是清白无辜的,证明你
才是凶手。”他微笑,“可是你也不能怪我,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居然没有喝酒,居
然没有死,如果你也死了,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现在他已没有竟争的对手,可是小婉如果不死,他还是没法子自圆其说,还是没法
子抛下她去做碧玉夫人的乘龙快婿。所以小婉非死不可。邱凤城看着马如龙。“至于
你,你死不死都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因为大家都已认定了你是凶手,你不死对我
反而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马如龙终于能开口,“我不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邱凤城叹息着,忽然道:“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想到我就是‘天杀’的首脑?”
马如龙全身都已冰冷僵硬。现在他终于完全明白,这些事他本来以为自己永远都不
会明白的,可是忽然间已完全明白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真正的凶手会亲口将这些事
告诉他。他忍不住要问:“你为什么要把你自己的秘密告诉我?”
邱凤城笑道:“因为……”刚说出两个字,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就好像杜青莲临死
前那种可怕的变化一样,苍白的脸忽给变成可怕的死黑色。他挣扎着站起,踢倒了桌
子,想要扑过来,可是桌于倒下时,他自己也倒了下去。
标题
古龙《碧血洗银枪》
第十一章 吊刑
马如龙又怔住了。酒中怎么会有毒?是谁下的毒?是不是小婉已猜出邱凤城要对她
下毒手,所以先在酒中下了毒?他喝的也是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酒,现在邱凤城已经
毒发毙命,他为什么连一点事都没有?
问题实在大多,太复杂,而且来得大突然。他的思想已经完全乱了,连最简单的问
题都没法子想得通。现在他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这些事很可能也
是经过设计的,根本就是个陷阱。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可惜等他想到时,他已经落入
这陷阱里。一个设计得更精密、更恶毒的陷饼,无论谁只要一悼下去,就再也休想逃出
来了。
屋子里点了四盏灯,四盏价值极昂贵的波斯水晶灯,价值昂贵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这种灯就算从高处掉在地上,灯罩也不会碎,四盏灯都好好的摆在桌上,摆得四平八
稳。忽然间,“波”的一声响,四个精美的水品灯罩竟同时碑裂,灯火将灭未灭。
就在这同一刹那,马如龙也忽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海浪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涌
来。他的心跳立刻加快,呼吸却几乎停止,鼻血涌出,喉头发甜。眼珠子仿佛已将爆
裂。他几乎晕了过去。等他这阵晕眩过去时,这股奇异而可怕的力量己消失,屋子里却
多了四个人。他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绝大师。心绝情绝、赶尽杀绝的绝大师。
有绝大师,冯超凡就一定会在。一个瘦肴鳞峋、面目皮肤黝黑如铁的苦行僧,一件
灰布僧袍虽然千钉万补,手里拿着的却是串价值连城的翠玉佛珠。另一人大袖宽袍,赤
足麻鞋,头上挽道髻,全身的肌肤晶莹如玉,就好像真是用白玉雕成的一个人,跟那苦
行僧正是极强烈的对比。
四个人是从四个方向来的,没有进来之前,每个人都将他们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力
真气发出,封死了马如龙的退路,也封死了他的出手。
他们对马如龙这个人已深具戒心,已认定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刚才那服力量袭击来时,东西两方的力量远比南北强大。从东方来的是那苦行僧,
从西方来的是那玉道人,这两人的内力竟比名满天下的绝大师更强。马如龙从未见过他
们.却已猜出他们是谁了。
苦行僧的法号就叫“吃苦”,他吃尽千辛万苦,远赴天竺,求的并不是佛经,而是
自从达摩东渡以来,就为天下学武的人痴心梦想,想求得的佛门武功奥秘。他此行无疑
有了收获。
玉道人就是昔年一剑纵横、震动江湖、今天下英雄丧胆、天下美女倾心的玉郎君。
看见这四个人,马如龙的心已沉了下去。普天之下,绝没有任何人能从他们的手底下逃
走,也绝没有任何人能从他们手底下救人,这一点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
灯火并没有灭,因为他们并不想让灯火媳灭。他们想做之事,一定能做到,他们不
想做的事,一定不会发生。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马如龙这个人,他们的眼中只有邱凤
城。
邱凤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酒壶酒杯都已翻倒在地上,吃苦和尚捡起来嗅了嗅,一
双深陷入骨的眼睛里寒光闪动如利刃,他追随唐三藏西游求经的路线远赴天竺,这条路
并不好走。在他经过的那些穷山恶水、森林沼泽中,到处都充满了绝对致命的毒虫毒蛇
毒兽毒花毒树毒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