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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不过是有点感冒,吃几片药就好了。可是到了5月27日早晨,刘汉唐的病却越来越重,不但烧没退,还一阵阵地浑身发抖,咽喉肿得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地喝水。胡晓燕还记得,当时刘汉唐强打精神发了一条短信,之后就开始昏睡。她哪还敢再拖下去,忙开车把丈夫送到了芳泽医院。到医院以后,老刘的状态好一阵差一阵,直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袁方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临别时,他告诉胡晓燕自己确实接手了老刘的工作,他是一定不会让这位大哥失望的。
出了医院门,袁方心里就开始打鼓。刚刚对胡晓燕说了豪言壮语,可现在该怎么办?老刘这一病,难道意味着所有工作必须从头开始吗?那也太吓人了!
他颠了颠那把沉甸甸的铜钥匙,决定先回杂志社一趟。
袁方来到国贸大厦楼下时已入夜,长安街上灯火通明,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坐电梯到达杂志社所在的楼层,隔着玻璃门望过去,几间办公室都是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动静。作为一名普通员工,袁方只有打开外边大开间工作室的权限。开了门,按下开关,几只大功率日光灯唰唰地亮了,房间内登时通明雪亮。这儿是采编部人员统一办公的地方,14张桌椅整齐地分成两列。在他的印象中,这14把椅子同时有人坐的情形已经好久都没出现了。
刘汉唐的办公桌和袁方的办公桌隔着两个位子,紧靠着窗户。袁方一屁股坐在刘汉唐的椅子上,把腿搭在桌上,有一点恣意。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几颗透亮的星星在天穹上闪动,还有团团的云。这种好天气可不太多见,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良宵”吧。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意义不大,无论是好天气还是坏天气都不能刺激他想到什么,自从女友离开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麻木了。此时此刻,他就指望着快把手头的事办完了,因为回家之后,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功课”等着他呢。
那把铜钥匙能打开桌子正中的抽屉。里面的东西码放得很整齐,有两盒名片,一小沓空白便笺,一只空软盘盒和几张酒店预定卡,还有两本最新两期的《谜境》杂志和一沓打印好的稿纸。袁方想,老刘交付给他的“有用的资料”肯定是那一沓稿纸,可等拿起来一翻,立刻失望了。那是一份策划案,跟宋文上午给自己的那份一模一样。
袁方把整沓稿纸重重摔在桌上,发泄了一下怨气。没想到会白跑一趟。
忽然,他注意到,抽屉里在放稿纸的位置下面有一本书。拿出一看,书名是《中国门神民俗》。再看作者名字。哦,并不陌生,鲍天羽。那不是京城博物馆的馆长吗?
看来这本书是刘汉唐留下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袁方把书塞进挎包,抄起那沓策划案塞回抽屉,准备走人。
这时,一张纸片突然从那沓稿纸里掉出来,飘落到办公桌的底下。袁方趴在地上,伸长胳膊,勉强够出了那张纸片。
原来是一张照片。
拾起来时,照片恰好背面朝上,借着明亮的光线,能看到上面写着一长串阿拉伯数字。
他正要起身细看照片,目光却被桌底下的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纸篓。他的心里猛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则传闻。据说,在激烈的商战中,有些公司会雇佣工业间谍扮装成清洁工潜入竞争对手的办公室,专门从对方的纸篓里收集废纸,再从这些废纸中搜索重要的情报线索。想到这儿,忙把纸篓拿到光亮处,心里默默祈祷,老刘千万别有往纸篓里吐痰的习惯。
还好,很干净。里面只有一张揉得皱皱巴巴的纸条。
把纸条放在桌上展开,上面有一行潦草的铅笔字:
19N203
——这是什么意思?袁方咬着嘴唇想。
看看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那张照片上。一看到照片上的图像,他的心头一阵欣喜。那是张有很重黑白片效果的彩色照片,在蓝色背景下,一左一右各有一只黑色石雕像。无疑,正是门神石像!石像的轮廓被光线勾勒得分外清晰,细节淋漓尽致。照片显然出自专业摄影师之手。从发旧的相纸推测,照片的年头应该不短了。
两只石像不是长年的“分居”吗,哪来的合影?袁方暗想。再一想,也许是拼接合成的;也许拍的是仿真模型,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这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楚地观察两只石像,禁不住赞叹起来,确实是难得的艺术精品。两个身穿盔甲的武士都是站姿,双眼圆睁,怒目而视,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虽都带着愤怒的表情,却又各有区别,一个张嘴作呼喝之状,另一个咬牙作愤慨之状。
那只呲牙咧嘴,似乎是在叫喊的石像留着虬髯,头戴高冠,冠上分出两只如鸟儿翅膀一样的装饰;左手叉腰,右臂高举,像是准备挥拳砸下。他的身体扭曲得近于夸张,右脚下踩着一个又像是人又像是鬼的小怪物。小怪物的表情惊恐。
闭着嘴巴的武士留三绺卷曲小须,帽子没有另一个那么高,是一顶战盔,左右各有一个圆耳朵一样的帽檐。左手卧拳抬于腰际,右手叉腰。也是身体扭结,脚下踩一似人非人的怪物。怪物盘腿而坐,也是一脸惊恐。
袁方想笑,两武士脚下的怪物并不怎么吓人,倒是有点“卡通”风格。
两只石像的照片让他想起在白头老屋看到的门神木刻。说起来,“门神木刻”更名符其实一些。木刻上的形象和年画戏曲评书中的尉迟恭、秦琼的形象基本上能对应。可两只石像被冠以“门神石像”名字似乎就有点勉强,它们的模样和传统门神几乎没有相像之处。如果非要找出一点相似的话,也就是两个武士的胡须和门神很像了。虬髯可以对应尉迟恭,直须可以对应秦琼。袁方以为,两只石像倒是和寺庙门口把门的金刚更接近些。
看完照片,袁方正想把它夹在那本《中国门神民俗》的书里一齐带走,忽然想起照片后边还有字,忙翻过来看。那是一串铅笔写的阿拉伯数字,那柔中带刚的笔体显然是刘汉唐的,只是跟他平时写的字比起来有些潦草。
那行数字是:0357567619
奇怪?纸篓中的废纸上有一串数字和字母,照片上又出现了一行数字,这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袁方有点抓耳挠腮。他把照片背面朝上,和废纸并排放在桌上,盯着两串似乎随机生成的数字和字母细细琢磨。
首先想到的是密码。难道是老刘电子邮箱的密码么?
——不太像,老刘是个图省事的人,决不会使用如此复杂又毫无规律的密码。另外,两份字迹都很潦草,这说明老刘很可能是在仓促之中随手写下来的,也许是为了临时备忘。要是自己的邮箱密码,老刘肯定早就记录在案了。
那么,作为一名杂志社的记者,他最容易随手记下什么呢?
袁方换了一个思路。
渐渐地,想出了一些名堂。废纸上的19和N203两部分是分开写的,这表明两者所表示的意义应该有所区别。
“19N203”——他默念着。猛然间,他想起来一样东西,那是自己昨天为了返回北京不得不关心的一样东西。
——会不会是车票呢?
前一部分大概表示的是发车时间,后一部分大概表示列车次或航班次。他不禁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的确是个合理的解释!
干这行的人经常出差,往往会随手记下列车车次或飞机航班号。在他的印象里,国内航班号的数字之前都有两个英文字母,只有列车车次在数字有一个字母,所以N203应该表示的是列车车次。他豁然开朗,一下想通了。N是英文单词new的缩写,表示的是铁路上新开通的空调车。顺理成章地分析下去,打头的数字“19”最有可能表示的正是发车时间。老刘肯定是在记录时为了图省事,把19∶00写成了19。他想象着刘汉唐一边打电话,一边随手拿过纸笔记录的样子。
为了核实自己的推断,袁方拿着照片和那张废纸,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打开电脑。
在搜索引擎中输入“N20319∶00”和“列车”两个关键词,回车之后,页面上跳出的第一条搜索结果正是列车时刻表。N203趟列车始发站为北京西站,终点站是山西运城,发车时间19∶00,途经河北的保定、石家庄,以及山西的太原、临汾等地,共有17站。
袁方一看到这是趟发自北京的列车,更觉得自己的推断沾边了。再一看,这趟车大部分车站都在山西境内,他忽又心生疑窦。他想起来,胡晓燕曾说刘汉唐这次出差去的是山西某地,莫非刘汉唐坐的正是N203这趟车吗?
看来,他可真得感谢那位懒惰的保洁员了,人家把一条重要的线索为自己保留了下来。他预感到一些好的苗头正在慢慢显露。
接着,他开始用排除法筛选老刘有可能抵达的那一站。在N203列车所经过的17站中首先可以排除6个河北省内的车站,余下的是阳泉、太原、平遥、介休、霍州、洪桐、临汾、侯马、东镇、闻喜、运城这11个山西省境内的车站。也就是说,正确答案将从这11站中产生。
想想,一时还无法确定答案。点击“打印”图标,桌上打印机随即发出“嗤嗤”声,那张N203次列车时刻表从出纸口一点一点冒了出来。趁着打印机工作,袁方把注意力再次转回照片后面的那串数字。
如果说刚才那个车次号是刘汉唐随手记下的,那么这串同样潦草的数字也应当是随手所记。有一点可以肯定,刘汉唐两次记录肯定不是在同一时间,要不然,它们会出现在同一张纸上。
“0357567619”——袁方又默念了一遍。
难道非得试一试老刘的电子邮箱么?他莞尔一笑,要是拿到了老刘的信用卡,倒是不妨一试。想到了邮箱,他不禁抬头看墙上贴着的通讯录,上面密密麻麻罗列着《谜境》所有员工的电话和电子邮箱。
忽然,他被一个念头触动。
——这串数字会不会是电话号码?
前面的“0357”是区号,后面的则是该地的一个电话号码。因为记录仓促,刘汉唐没来得及在区号和数字间标出间隔的符号,所以就成了这一长串看不出名堂的数字。想到这儿,他忙将“0357”和“电话区号”两个关键词输入搜索引擎。
屏幕上跳出的结果又一次证明了他推断。“0357”正是一个电话区号,是临汾地区。巧合得很,临汾恰恰就在山西,而且还是N203次列车经过的地区!不用说,这个电话号码一定也和老刘的山西之行有关。
袁方打算拨打这个号码,又一想,在冒失的拨打之前,倒不妨做一个小小的验证,看看临汾地区的县、市中有哪些属于N203次列车停靠的车站。
拿起那份刚打印出来N203列车时刻表,同电脑屏幕上所显示的临汾地区城市名单相对照,结果很快出来。列车时刻表上共有四个城市属临汾地区,即霍州、洪洞、临汾和候马。这样,又排除了运城等7个不属于临汾地区的车站。他相信,老刘的目的地应该在剩下的4个车站里。
现在,他准备打电话过去,看看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
自从接手石像失踪案以来,沈剑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那是一种超越了职业本身的冲动,原始的狩猎欲望在体内扩张,大脑细胞总是处在亢奋状态,可以两三天连轴转着思考问题。
昨天下午,他的两位同事刚刚康复归来。两人是遭到时飞袭击的警员,因为吸入了氯仿喷雾而在瞬间昏迷,也使得他们护送教授和石像的任务彻底失败。这件事不仅令这二人抬不起头来,更是让沈剑颜面无光,不管什么理由,这都是一次重大的工作失误。沈剑也因此受到了局长的严厉批评。
不用说,时飞还真是做了精心的准备。他不但为两名警员准备了高强度氯仿喷雾,也为他的老师蓝奇教授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实验室分析显示,在吉普车副驾驶座位上发现的那半瓶绿茶饮料中含有口服麻醉剂三唑仑。而据两名警官回忆,蓝奇教授正是在喝完那瓶饮料后陷入昏睡的。罪证都得到印证,此案的最大嫌疑人非时飞莫属。
为了洗清耻辱,沈剑早已在心里立了誓,一定要抓到这个胆大包天的时飞不可。
在沈剑的桌上,放着京城博物馆助理研究员时飞的全部材料,那些材料他已阅读了不下十遍。沈剑逐渐意识到,时飞不是一个一般的对手,这个人绝顶聪明却又性情古怪。一方面,时飞无论做什么事似乎总是很有一套,总是能找到成功的捷径;而另一方面,从他的诸多行为来看,他的精神世界又总是处在一种难以捉摸的状态,有时甚至表现为歇斯底里,失去理智。
沈剑瞅了瞅坐在对面沙发上那个无精打采的男人——蓝奇教授的儿子蓝缨。在蓝奇失踪之后,沈剑曾和蓝缨碰过一次面。而这一次,是蓝缨主动找上门来的,他反映了一个重要情况——今天下午,时飞把电话打到蓝奇留在家中的手机上!
根据以往的经验,绑架者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往往意味着一场谈判的开始,绑架者要用掌握在手中的筹码做一笔交易。可是时飞却只留下一些不明不白的话,便挂断了电话。据蓝缨回忆,时飞说,到时候他会和所有“关心”他的人取得联系,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时飞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他是在故布疑阵,还是另有隐情?
沈剑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心中却始终萦绕着这些问题。
坐在回家的车上袁方总结着一天的工作,总的来说,不算理想。摆在面前的是一大堆纷繁复杂、毫无头绪的信息,此时要想拟出一个报道的框架来,就好比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最后,他只好宽慰自己,也许等明天去了京城博物馆,整个事情就会变得明朗起来了。
快到家时,他又想起离开杂志社时拨打的那个区号是0357的电话。听到那头铃声一响,他就很高兴,因为这说明自己对那组数字意义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惜,那头无人接听。也许是天晚的缘故吧,这也意味着那个电话很可能不是家庭电话。他决定明天一早再拨拨看。
说到底,最让他迷惑不解的还是刘汉唐怪异的行踪。他怎么也搞不明白,门神石像一只长年放在北京的博物馆里,一只长年漂泊海外,老刘跑到山西出的哪门子差呢?
袁方住在一栋塔楼里。同样灰头土脸暮气沉沉的塔楼,周围还有四五座,他始终没弄清这几座楼的差别在哪儿,好像每次都是靠着习惯才没有走错似的。
进了屋一开灯,他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房间呈现出久违的整洁。
——没想到李雷这小子还有点良心,他暗想。
房子是他租住的,父母和妹妹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片老住宅区里,那边是一套两居室。家里人多地窄,有诸多的不便,他只好租下了这个单居。袁方猜妹妹袁媛这会儿肯定在家里复习她的执业律师资格考试呢。父母这些日子不在家,去天津探望外婆了。他在上海时跟二老通过一次电话,他们说要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
冲了一个痛快的澡,袁方光着膀子走出卫生间,重重躺倒在床上。忙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找到放松下来的感觉。歇了几分钟之后,他往家打了个电话,居然没人接。他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甭问,袁媛这丫头准是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想撂下电话,但握着电话的手却没有松开,一阵孤独感悄然涌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始终窥伺在侧,等待机会的窃贼,突然间钻进了他的心里。以前的那些夜晚,他刚一冒出打个电话的念头,电话铃就像是感受到他的心灵,自己就“叮叮”地响起来。电话线好似一根带魔力的线,连着他和女友的心。然而,一年前的那个夜晚,这根线的魔力消失了。听筒那边的声音冰冷且无奈。她说,她要走了,去出国念书,到外面学点东西,开开眼界,再寻找一个她也不确定的未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时刻,那些彼此祝福的话已淡而无味了。在其后那些沉郁的日子里,袁方慢慢想明白了,其实危机的种子早已经埋下,他或是没在意,或是自欺欺人不想承认,任由那种子生根发芽。时间给出了最终的结果,一切就在不经意间烟消云散了……
默默放下电话,袁方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一切都平静如初。
袁方一骨碌坐起身,环顾四周,目光落到门厅角落里那张折起的弹簧床上。出差前,那张床还是打开着的。每天早晨,他都能欣赏到床上被褥奇特的造型。它们凝固于被掀开的那一瞬间,犹如一件后现代风格的艺术品。尽管在袁方的委婉提醒下,起初放在床下的足球鞋和球袜被转移到了阳台上,但他每天还是能够呼吸到一股特别的味道。虽说在爱好运动这一点上他和李雷有共同之处,但他觉得自己和李雷相比,还应该属于环保人士之列。当初,女友就极不喜欢袁方和李雷这样的朋友来往。她把理由说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