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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门遁甲_周德东-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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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和桑丫一模一样。他把这理解成缘分。

  他还知道,一会儿,另一个自己和桑丫吃完饭出来,会经过那条死胡同,送她回家。于是,他悄悄尾随了他们……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

  另一个自己穿着一件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那正是去年这个日子自己的装扮。而现在的他,穿的还是2007年4月23日去花都时的衣服,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一个人看着自己在前面走,那种惊恐是深邃的。

第三章 回到从前 8 这么多牵挂的人
  娄小娄一直住在宾馆里。

  这家宾馆远离母亲家,远离北方中医院,远离亚运村,远离芍药地。他不想碰到熟人,太麻烦。

  但是,他还是遇到了熟人——那个热心的老头。

  娄小娄发现,一到了半夜,他又在走廊里出现了,端着茶壶,一扇接一扇地敲门。

  他是娄小娄从小长到大,感到最恐怖的一个人。

  说起来,这个老头似乎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半夜泡一壶茶,送给住店的客人喝而已。他也许只是一个热心人。

  可是,娄小娄却惧怕他。

  为什么他每次都不敲娄小娄的门?

  为什么每次娄小娄住在哪家宾馆,他就在哪家宾馆出现?还有,为什么娄小娄乘坐哪辆火车,他就在哪辆火车上出现?

  娄小娄又换了一家宾馆。

  现在,他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他不能再去上班,一转眼就失业了。

  他心爱的桑丫,正在跟另一个娄小娄火热交往,他搞不清三个人算是什么关系。他不知道自己是多余的,还是另一个自己是多余的。如果警察同时检查他和另一个自己,会发现两个人持有相同号码的身份证,不过这样的几率太小了,就像一辆轿车,很难在大街上和另一辆克隆车相遇。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有没有头……

  没事的时候,他就四处寻找林要要。

  他知道林要要整容失败的结果。在花都的时候,他给另一个自己发过短信,提醒他不要给林要要画像。可是,回到北京之后,他到制药厂打听过林要要的情况,制药厂的人告诉他,林要要好久都没来上班了。他就知道,他的短信没有改变什么,最后,林要要还是走进了整容医院……

  他开始怀疑,林要要改变容颜也是不可更正的命运。

  不过,他没有放弃努力,还是要阻止她。可是,他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只能乘坐公交车,满北京转悠,只要看到整容医院,他就会进去询问一下。

  他一直没有找到她。

  回到宾馆,他就学习奇门遁甲。父母给了他一双黑色的眼睛,他用它寻找另一双眼睛。他要通过奇门遁甲,测算到桑丫的死局,再从九宫八卦中,从方位和时辰中,找到一个突破口,拯救桑丫性命。

  他还买了一本哑语,一直在学习几个基本的动作——2007年4月23日,你将遭雷击,千万不要出门。

  天已经凉了。

  娄小娄到商场买了一件棕色夹克穿在了身上。他庆幸离开北京时,没有带银行卡,而是带了充足的现金。

  一个冬天,只有这件羽绒服包裹着他。

  他牵挂的人却太多了:桑丫,林要要,母亲……

  这一天,他冒险去看望母亲了,而且给她买了一只银灰色的诺基亚8800手机。他用笔对母亲说,他的嗓子有病了,不能说话。听了母亲一顿八宝粥一样黏黏糊糊的唠叨之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在楼梯上,他和另一个自己擦肩而过。

  蹊跷的是,这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和另一个自己做的梦竟然是呼应的: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张相片,贴在一块巨大的墓碑上。天黑得像锅底,阴风阵阵。他害怕极了,却无法从相片上离开。

  突然,一道闪电刺破黑夜,他看见墓碑和荒草中出现了一个人,他正是另一个自己!

  第二道闪电刺破黑夜,这个人已经逼近了!

  第三道闪电刺破黑夜,这个人的脸已经近近地贴在他的眼前。

  闪电过后,一片漆黑,这个人在黑暗中说:“你是我的照片。每个人一生都会拍很多的照片,其中肯定有一张是用在墓碑上的。你就是那一张。”

  第二天,娄小娄知道另一个自己没有上班,他带一个大学同学去登长城了。于是,他来到了久违的北方中医院,想重温一下工作的感觉。

  就是这一天,他接待了那个半身不遂的七十岁患者。他没想到,这次针灸给后来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

  对于桑丫,娄小娄还是不甘心,一天他偷偷潜入了芍药地那套房子——现在他回到自己家,都像做贼一样了。他趁桑丫没放学,把她的电脑更改了桌面,写了一个巨大的“死”字,背景全是那个恐怖的日期:423423423423423423……他没想到,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把第一个数字摘掉,放在了最后,这组数字就变成了234234234234234234。如此轻易的一个举动,桑丫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这个周末,娄小娄知道另一个自己和桑丫要去逛王府井。

  他也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不知道他的背后还尾随着一个林要要。

  他回过一次头,但是并没有留意林要要的存在。他跟着另一个自己和桑丫,来到了天主教堂,竟然看到了花都那个坐轮椅的老头,他在北京出现了!这一次,他没有做轮椅,而在坐在天主教堂的台阶上晒太阳。

  另一个自己和桑丫还走到他面前,跟他说了几句什么。他们离开之后,这个老头站起来,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天主教堂的背后。他的步伐很奇特。

第三章 回到从前 9 最后的办法
  某一天夜里十二点,他又隐形了。

  这时候,他已经有点儿适应这种梦魇般的变化了。甚至感到挺好玩。

  在花都,他是隐形的,只有午夜十二点才显形一分钟。在北京,他是显形的,只有午夜十二点才隐形一分钟。

  那么,在花都,他显形的时候无声。在北京,他隐形的时候会不会有声?

  他想试一下,就来到了一家酒吧门口,在午夜十二点隐形的一分钟里,突然走了进去。酒吧里有个歌手在故作忧伤地唱歌。角落里坐着站在一个孤独的老男人,年龄不是失恋的年龄,表情却是失恋的表情。娄小娄走到他背后,轻声说:“被那个女人抛弃了?”

  老男人头都不抬地说:“别提她啊!谁提她我跟谁急!”

  娄小娄心里一惊:这个真正忧伤的老男人听到了他的话!

  他不能确定这个老男人是不是在说醉话,于是又说了一句:“唉,我也失恋了,我们一起喝个一醉方休吧。”

  老男人说:“坐,今晚我请你喝酒。”

  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来,向娄小娄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可是,他没看见人,一下就傻在了那里,惺忪的醉眼陡然瞪大了,四处找了找,然后无比绝望地把脑袋转了回去,更加悲伤地说:“骗子!你们都在骗我……”

  娄小娄转身离开酒吧,很快他就感觉自己又显形了,也就是说,他又开始没有声音了。

  不过,他的心里很高兴。他从陷入过去时光的一年来,第一次有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是他完全可以把真相说出来了。

  这一天夜里,娄小娄想在自己能说话的时候,把4月23日的死局直接告诉另一个自己。他不知能否成功,想试验一下。

  他相信自己的胆量,对于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声音,还不至于被吓晕。而且他也相信,另一个自己能够感觉到这个声音的善意。

  他没想到,另一个自己回来得特别晚,而且,在十二点钟的那一刻,他们相遇在那个拐弯处。

  在另一个自己下车寻找他的时候,他跟他说话了。

  他一字一顿地对另一个自己说:“2007年4月23日,桑丫将在死胡同被雷击,你千万小心!”

  另一个自己反问道:“年月日,将在被?”

  他一下就明白了,某种神秘力量删除了几个关键词——2007,4,23,桑丫,死胡同,雷击。

  另一个自己驾车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小区甬道上徘徊了许久。

  现在,他只剩下了一个办法——哑语。

  他要再一次和桑丫面对面,通过动作告诉她那个可怕的死局。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阻挡他的文字和语言,总不能改变他的动作。

  但是,他要走近桑丫,必须要伪装。想起来挺心酸的——他要做一次自己,却需要伪装!就像大灰狼伪装成小羊的妈妈。另一个自己才是真实的,而他就像一个幻影。现在,桑丫只接受另一个自己。

  桑丫见过他两次,在花都酒吧门口,在北京的那条死胡同里。他一直穿着浅黄色正装衬衫,藏青色长裤。他想取得桑丫信任,必须要穿上另一个自己的衣服。

  于是,凌晨时分,他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溜了进去。另一个自己睡得正香,他轻轻把衣服脱下来,放在了床头柜上,却把另一个自己的衣服穿走了。

  第二天,他溜到北方中医院,寻找机会,想用另一个自己的手机给桑丫发一条短信,做一些重要铺垫。这时候,他发现他很有犯罪天才。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另一个自己离开了办公室,去医务科查病历,真是天赐良机,他立即溜进诊室,跟桑丫用短信联络上了,他透露给她两个信息:第一,他的嗓子长息肉了,不能说话。第二,他给她买了一条裙子。

  实际上,他并不能确定另一个自己有没有对桑丫说丢衣服的事。不过,这件米色T恤独一无二,他只有偷。当然,他也可以买一套其他的衣服穿上,不过这一身更能取得桑丫信任。冒险吧。

  见了桑丫,桑丫似乎没有怎么怀疑他。

  当他用几种办法都不能说出那个秘密之后,他感觉到了那种神秘力量的强硬。它不择手段,它不留空子可钻。

  最后,桑丫发现破绽,逃了出去。

第四章 生命突围 1 最后一天
  明天多云转晴。天气预报说。

  明天其实有雷阵雨。

  明天是娄小娄的生日。

  明天桑丫遭雷击。

  如果阻止不了桑丫走进那条死胡同,明天就是桑丫的忌日。

  娄小娄站在宾馆房间的窗前,俯瞰大街上密密麻麻的车辆,心里焦急又悲伤。

  夜幕中,很多车首尾相衔,皱着眉,慢慢朝前走。一辆救护车从相反方向驶过来,大喊大叫,呼吁大家让路。一辆灵车哭哭啼啼,步履踉跄,慢慢走过……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十兔子问它为什么哭,九兔子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健康的人都在奔忙。其中有人病了,被送进医院。这种救治是在掰手腕。人和某种神秘力量掰手腕,就像蚂蚁和大地抗衡。输了,于是被抬上灵车,奔赴火葬场……

  娄小娄已经感觉到,桑丫不可能避开这个死局,就像过去不可以更改一样。他进入了2006年,只是回到了过去,重温了一下桑丫活在人世时的情景。或者说,这只是一场梦。

  我们无法改变上一秒,也许也无法改变下一秒。

  病人远去了,大街上剩下活人和死人。娄小娄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明天,桑丫走进死胡同是为了到菜市场去,买菜给娄小娄过生日。如果娄小娄突然病了,住进医院抢救,生日就过不成了,桑丫就会改变路线,去医院看望他……

  他要让另一个自己住进医院。

  他要使用暴力了。

  想来想去,他决定,今天晚上,在另一个自己的胳膊上砍一刀。

  另一个自己不会死掉。

  顶多留下伤疤,将来他可以用衣服遮住……

  接着,他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

  他没料到,他来到景山小区之后,遇到了林要要和朱玺。

  林要要的痴情和疯狂,朱玺的请求与威胁,让他无语。他即使有话要说,他们也听不见。

  另一个自己还没有回来。

  他打开门,进入自己家,把另一个自己的衣服挂在衣柜里,又走进书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另一个自己在纸上写道:明天是我们的生日,桑丫的死期!不要让她出门!

  经验告诉他,这些字进入另一个自己的眼睛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

  他把床下的书搬到架上,然后从厨房里拿来一把菜刀,钻了进去。想一想够荒诞的,这将是人类史上第一起自己杀自己的案例。

  另一个自己回来之后,四下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娄小娄。他在书房里看到了那张纸,似乎没什么反应。接着,就有人敲门,敲得既有节奏又有力度,就像宾馆送茶的那个老头一样。

  另一个自己走了过去。

  娄小娄听到了两个人隔着门板的对话:“你找谁!”

  “对不起,打扰了,我是收废品的。你家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卖吗?”

  “你收什么?”

  “你家有多余的书吗?”

  “没有。”

  “你家有多余的瓶子吗?”

  “没有。”

  “你家有多余的衣服吗?”

  “没有。”

  “你家有多余的电器吗?”

  “没有。”

  “你家有……多余的人吗?”

  ……

  娄小娄一惊,他急忙从床下钻出来,一闪身进入了衣柜中。

  娄小娄回来检查了两张床下,都没有发现人。他又去了门口,和收废品的人对话。这时候,娄小娄趁机钻到了卧室的床下。

  另一个自己说:“我检查过了,没有人。也许,白天有人进来过,现在却不见了。”

  收废品的人说:“我告诉你,这个人还在你家里。你的眼睛出问题了。你不让我把他带到废品站,他就会把你扔进垃圾桶。”

  说完,他离开了。

  娄小娄躺下之后,关了灯。

  这时候,他在床下想起了一个段子,他不知道床上的另一个自己也想到了这个段子:老师说,人死之后就变成了灰。

  学生说:我的床下有很多死人。

  这个段子又令想到了那个问题——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宾馆那个老头为什么给每个客人送茶,唯独绕过他的房间?为什么刚才这个收废品的人说,这个房子里有一个“多余”的人?

  想不清楚,他就不想了。就算自己是鬼吧,今天他为了桑丫,一定要自己害自己。

  当他从床下爬起来,站在了另一个自己面前时,娄小娄遇见了娄小娄。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

  他要用刀砍自己了。

  月光下,他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惊恐表情,两行泪就流了出来。

  没想到,另一个自己十分机敏,竟然用被子做盾牌,逃了出去。

  他感到自己很失败。

  娄小娄回到宾馆,已经是半夜了。

  想来想去,他只剩下一个办法——明天亲自前往芍药地,阻挡桑丫走进那条死胡同。

  能不能成功呢?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叠传真过来的奇门遁甲,坐在沙发上,继续学习。

  桑丫此时肯定在熟睡着,死神已经摸到她的鼻子了,她却不知不觉。说不定她还做梦了,也许梦见大学校园变成了一片花的海洋;也许梦见她爸爸出狱了,一家人幸福团圆地吃饺子;也许梦见她和娄小娄生活在一起,一起在天上飞……

  他又想到了自己。

  明天就是他离开北京,进入旧时间的日子。到了那个时辰,他会重新回到原来的时间吗?如果他回到了原来的时间,另一个娄小娄会怎么样?两个人合二为一?

  他不知道。

  你也想不到。

  我也想不到。

  这些问题超出了我们的逻辑。

  正在胡思乱想时,娄小娄听见了敲门声,不是敲他的门。他轻轻走到猫眼前,朝外看,那个恐怖的老头又出现在走廊里了,他依然穿着那件白背心,灰衬裤,穿着拖鞋,端着一个茶壶,孤独地敲客人的门,敲得谨小慎微,十分真诚。

  这时候,天都快亮了,宾馆里十分安静,只有他小心的敲门声。

  多数房间没人。部分房间有人。

  有人开门查看,有人闭门不理。

  娄小娄一直站在门口听。

  这个老头终于敲完了隔壁的门,走过来。这一次不同,他站在了娄小娄的门前!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今夜,他一反常态地敲响了娄小娄的门。

  娄小娄犹豫了一下,终于拉开了门。

  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个老头面对面相见。对方好像没什么异常,只是一个平凡的热心老头。他笑着弯弯腰,说:“我也是住店的,来给您送点儿茶水,我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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