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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就叫阿重吧,也许那就是他原本的名字也说不定呢!
老国师的眼睛斜着,眼皮上的皮肤几乎盖住他的眼珠,他的嘴不自觉的往一边歪着,几丝透明的口水就流了下来,流到衣衫上,他却还不自知,只是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
他要去追寻那个姑娘了。
老国师又睡着了。
老国师的车队在十天之后追上了肃慎王的车队,在跋山涉水之后的肃慎王已经没有了王的样子,满面风霜,不过是几十天的旅途,他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
看见老国师的车队的那一瞬间,年轻的肃慎王热泪盈眶,激动的上了老国师的车。
老国师还在睡。只是他微弱的呼吸几乎不能支撑起胸膛的跳动,肃慎王几乎以为他死了。
肃慎王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边,忍着自己的泪水,眼眶通红。
他要去寻东方人,可是到了如今才知道,东方人不是那么好寻的,一路的磨难波折让他心神俱疲,可他不能表露出惧意——因为他的身后还有整个肃慎国。
老国师睡得很沉,肃慎王也不忍心去打扰他,年轻的王就这么坐在马车里,一直等到正午的艳阳都变成了一弯下弦月,老国师才动了动手指。
老国师的眼皮动了好几下,却也没能睁开,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赫赫”的声音,老仆赶忙走了过来,把他耷拉下来的眼皮往上拨了拨,让他睁开了眼。
“国师。”肃慎王唤了一声。
老国师的手指动了动,老仆连忙把老国师扶起来,让他能半靠在软枕上,老国师只是睡了一觉起来,似乎更老了,他如今说话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你,赫赫,咳咳……”老国师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整个人都剧烈的喘着气,胸膛也剧烈的起伏着,他的咳嗽声几乎震碎马车顶,仿佛他的肺都要咳出来了一般。
老仆赶紧去替他顺气,肃慎王也焦急的看着他,生怕他这么一咳就一口气上不来魂归西天了。
缓了好一会,老国师才缓了过来,靠在软枕上呼呼的喘着粗气。不出意料的,他的被子上面又湿了好大一片,一股怪异的味道瞬间在车厢里弥漫,和熏香的味道混在一起,尤其难闻。
“你找到东方人了?”老国师不知道施了什么法,他说话顿时不再那么艰难了。
肃慎王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东方有一个人,可是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一概不知,又到那里去找呢?
“国师也是来找东方人的吗?”肃慎王期待的看向了国师。
国师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他吗?
老国师缓缓的摇了摇头,声音干涩。
“我来找我的梦。”
他要找一个梦里的人,尽管他连那场梦的真实性都不能确定,可是他就是想要去找,所以他来了。
“我找不到东方人,可是雄常树怎么办呢?”年轻的肃慎王禁不住再次哭了起来,可是老国师已经又睡了过去,他这样哭又有什么用呢?
老国师和肃慎王行了好多的路,走过山和水,看过花和鸟,渐渐的,肃慎王已经忘了他要去寻找什么。
可是老国师还没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他要去寻找那个梦中人。
年轻的王终于放弃了寻找东方人的想法,他来和老国师告别。
老国师已经老到动不了了,他动一动手指都要老仆帮忙,老仆撑开了老国师的眼睛,让老国师能看见肃慎王。
肃慎王长大了,那张年轻的脸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满是青春的活力。
“国师,我想我已经不需要找东方人了。”这次的肃慎王没有哭,而是脸上都是自信的笑容。
当他看遍大好的河山,看遍人世间的繁华之后,蓦然发现好像寻找东方人也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能让他贤明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东方人,而是他看过的书,他走过的路,当他经历过世事之后,自然的就学会了很多他原来不会的东西。
哪怕让东方人救活雄常树,那也不是属于他的雄常树。
老国师欣慰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他年轻,富有活力,而且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当一个君王。这是最令他欣慰的一件事了。
“雄常树已经活了。”老国师笑着说道。他的嘴角已经不受他的控制,透明的口水随着他的动作流了下来,他的舌根已经有点僵硬,说出这一句话几乎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
雄常树已经活了——在他寻找东方人的路上,就已经活了。
年轻的王喜不胜收。
“我要回肃慎,国师呢?”
然后他收获的回答是老国师再次阖上的双目。
肃慎王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骑上自己的骏马,带着自己的随从,踏上了回肃慎的路,而老国师,却还在一路前行,去寻找他的梦中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老(三)
在飞仙镇有个传说,传说这里原本有一个飞仙门,里头住的都是仙人,后来有一天,仙人惹了上天震怒,降下了雷劫,于是这里就没有飞仙门了。
没人知道是真还是假,可是飞仙镇中央的那尊石雕,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那是一尊女子的石雕,女子坐在地上,双手笼着,仿佛在拥抱着什么,可是她的怀里却是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那石雕矗立了不知道多少年,有人说那就是仙人的尸身,有人说那是后人仿照仙人模样雕刻而成的,可是在那么长久的岁月之后,谁知道真相如何呢?反正他们只需要一个谈资,一个传说罢了。
老国师来到了飞仙镇,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因为他越来越老,已经不敢再那么肆意的去睡着了。
他害怕一睡着就是永远,再也醒不过来了。
老国师的马车经过了那飞仙镇中央的雕像,然后他就再也没办法动弹半分,好像整个人也凝成了一尊雕像一般。
“停车,停车!”老国师很想大喊,可是他已经没办法说出话来,只能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一般的声音。
那老仆连忙示意车夫停车,去扶老国师。
可是老仆也老了,已经抱不起老国师了,需要一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才能抱起老国师,侍卫抱着老国师,然后老国师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尊雕像。
太逼真了。连少女的睫毛都那么清晰。
是了,就是她了,那个梦里巧笑倩兮的可爱姑娘,难道不是她吗?
老国师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眼角已经湿润,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眶里落了出来,慢慢没进他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消失不见。
那雕像却突然动了。石漆从雕像身上渐渐落了下来,无数的粉末很快在她的脚下积了一层,雕像抖了抖身体,身上的粉末顿时四散,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和老国师梦里的脸一模一样。
年轻的姑娘站起了身,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声音软软的唤了一句:“阿重。”
那一声仿佛穿过了无数漫长的时光,抚平他的所有情绪,那一刻,他忘却了一切,也看不到一切,只能看到眼前那个笑容和煦的少女。
“我好想你。”少女眉眼都弯了,扑到他的面前,又惊又喜。
他想伸出手去拥抱她,可他苍老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能转动着眼珠,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目光移开。
“你终于回来了。”少女抬手擦去他嘴角的口水,歪着头,满脸都是幸福的神色。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么悠远的岁月,她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阿重的归来,可是苍天不负她,她终于再次见到了阿重!
“阿衡……”他在心里不自觉的叫她的名字,可是他的嘴却不听他的使唤,只要他一张嘴,就有许多口水流了出来。
而他一激动,怪异的味道再次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侍卫尴尬的摸到老国师衣衫上的一片温热,只觉得自己的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沈玉衡却一点也不嫌弃,而是两手把老国师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好似完全没看到老国师如今苍老的模样。
年轻貌美的少女和苍老的只剩下一层皮的老国师形成个鲜明的对比,可是却又诡异的和谐,无论是少女眼里的依恋还是老国师眼里的深情,都那么和谐。
“原来只要我还在等,你就会来。”沈玉衡的脸贴在老国师的脸上,眼里似乎闪烁着光芒,喃喃自语。
她早就不会死,漫长的生命让几千年对她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她不介意等多少年,只要他还会来,那么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边,只留下一脸呆滞的众人。
老仆扶着车辕,不断的抹着自己眼角的泪水。
老国师寻找了那么久的梦,终于找到了啊……
沈玉衡停在了一个卖麦芽糖的小摊面前,她指着那麦芽糖,一句“我全要了”之后,就丢下一大锭银子。
那摊贩忙把银子收起,满脸堆笑的给沈玉衡包了全部的麦芽糖。
今天是走了什么运,竟然遇见一个这么大手笔的人?只是这姑娘怀里还抱着个老头,真是奇怪!
不过奇怪不奇怪又怎么样呢?反正他有银子赚就成了!
买了麦芽糖,沈玉衡又抱着老国师前行。
老国师年轻的时候也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可是却没有被人抱着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也没有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可是在他老到已经不能再老的时候,却全都遇到了。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桥边的红药灼灼,那个他一眼就情根深种的人面容姣美,仿佛世间全部的女子加起来也比不过她的一根手指头。
可是,她是他的阿衡,他却不是她的阿重。
老国师能感觉到,沈玉衡嘴里的那个阿重绝对不是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是不是,又有甚么干系呢?毕竟他已经这么老了啊……
沈玉衡也幻想过无数次,她再见到阿重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可是却从没想到过她会遇见这样的阿重。
老的只剩一身骨头和皮肤,嘴歪眼斜口流涎,一动会尿崩,整个人都那么苍老,可是她却觉得他这样也是那么美好。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他在她的眼里都是那个会给她买麦芽糖,会捏她鼻尖的雪千重,她的记忆一直都在,并且永远不会忘却。
沈玉衡行了好远好远,她把那些和雪千重走过的路通通走了一遍,和雪千重做过的事通通做了一遍,然后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老国师被她抱在怀里,看见她走过雪千重走过的路,做过雪千重做过的事,好像他真的就是那个阿重一般。
可是他不是阿重,他只是个快死的国师而已。
“你很老了,可我已经不会老了。”沈玉衡看着再次阖上眼的老国师,幽幽的叹了口气。
是啊,她早就不会老了,她也不会死了,所以她要看着他一点点的老去,死去,然后却无力挽回。
而他却要经历那些生与死,老与病,然后进入下一个轮回。(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老(四)
老国师更加老了,他的脑子也渐渐记不清楚事了,也许是眨眼之间,他就会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自己是谁。
可是他还记得沈玉衡,有时他会忽然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呢?可是当他看到沈玉衡那一瞬间,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因为她啊。
只要她在,似乎什么没有逻辑的事都找到了原因。
“你醒啦。”沈玉衡踏着月光进来,银色的月华替她穿了一层华衣,仿佛天上月宫里走出的仙子。
不是仿佛,而是她本就已经是仙。
老国师很想唤一声她的名字,可是他太老了,出口的只是无意义的“赫赫”声,然而沈玉衡仿佛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一般,她微微一笑,坐在了他的身侧。
替他把脏了的衣服被子换了,又把他的口水擦了,把他喉咙里的痰使法子弄了出来,然后把流质的食物一点一点的喂给他。
老国师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羞耻感传来,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寻找她呢?
她看到了他最不堪的模样,在她的眼里,他一定很狼狈吧?
沈玉衡轻轻的把碗放在了床边的矮桌上,然后给老国师盖上了被子。
老国师总是很轻易的就会睡过去,然后片刻的功夫就醒,上了年纪的人,睡眠总是浅的,哪怕是一点点的响动也能惊醒他。
沈玉衡不敢动,怕自己吵醒他,只能那么坐在床边上,双目紧紧盯着老国师看。
成了仙之后,她总是会记起一些很细微的过往。比如她第一眼见到雪千重那天。
那时她十一岁,父母被歹人所杀,她自己坐在一片废墟里,哀嚎哭泣,就是那时,雪千重出现了。
他背着竹筐,一身白皙的肌肤一点都不像个农夫,然后他朝着她走了过来。
沈玉衡被他摄人的容光摄住,连抹眼泪都忘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你是沈玉衡吗?”他蹲下身,问她。
她木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是你的未婚夫,从此以后,我会照顾你。”他一笑起来更好看了,沈玉衡只觉得心头都开出一朵一朵的花来。
他是雪千重吗?那个她从小听到大的未婚夫?原来他……这么好看啊。
雪千重带着她葬了她的父母,葬了她的朋友,葬了整个安宁村的人,然后他朝着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上刚刚洗过,上面还带着水珠,透明的水珠被阳光照耀着,泛着七彩的光芒。
“山路不好走,你愿意让我抱着你走吗?”
沈玉衡每每记起那时,总是会想起那双琉璃似的眼珠,仿佛里面流动的都是温情,也许就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然后她的生命里似乎只剩下了他。
他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娶了她进门,没有高堂,没有酒宴,只有天地为媒,日月为证。
“我们不需要入洞房吗?”拜过堂之后,沈玉衡奇怪的问他。
她去看人成亲,从来都是拜了天地就要入洞房,那时她不懂入洞房是什么,可是哥哥看春宫图被她撞见,于是她便懂了。
雪千重哑然失笑,然后摸了摸她的头,眼里似乎藏着一片温柔的海洋。
“你还太小。”
沈玉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知道了入洞房所代表的含义,可是他的小妻子还太小,不过是他多忍一忍,也无妨的。
他在有父母的时候,就总是听父母说起自己那个小未婚妻是如何如何的好,后来他的父母亡了,他的未来岳父让他去和他们一起生活却被他拒绝了。
等到他慢慢的长大,知道妻子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就开始一次一次的幻想自己的小妻子会是什么模样的,她会很矮吗?她会很白吗?她会很爱笑吗?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岳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他寄东西了,少年踏上了去安宁村的路,然后他第一次见到了她。
坐在一堆废墟里头,哭的像个泥猴,只是一眼,他就知道,那是他的小妻子。
于是他带着她回了家。
沈玉衡抹了抹眼角微微的湿润,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老国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皮下头的眼珠动了动,却没能睁开眼睛,只是喉咙里发出像是叹息又像是哀鸣的声音。
恶臭再次弥漫了整个房间。
沈玉衡给老国师换了衣服,然后让老国师靠在软枕上,轻轻叹了一声。
老国师的眼珠随着沈玉衡的动作转来转去,那双本来如同琉璃一样的眼珠已经蒙上了一层白翳,他已经看不清沈玉衡的脸了,他能看见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了。
“我早就应该遇见你的。”
他模模糊糊的看见沈玉衡对他笑,他的听力也不大好了,沈玉衡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只剩一片嗡嗡的声音。
“在你年轻的时候。”
沈玉衡叹了口气。
是啊,她早就应该遇见他,可是偏偏没有,等到她遇见他时,他已经老成了这个模样了。
如果她在他十岁的时候遇见他,她能让他跟在她的身边,也许他也能够成仙。
如果她在他二十岁的时候遇见他,也许她会和他重新相爱,然后教他修炼的法门,纵然不能成仙,他也能活上千年。
如果她在他五十岁的时候遇见他,她会想方设法让他延年益寿,至少活个几百年不成问题。
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偏偏她在他一百八十岁的时候遇见了他,他不能成仙,不能修炼,连延年益寿都是一种奢望,他只能老啊老啊,一直老